老人鹤发鹤眉。
身形高瘦，慈眉善目。
捋着胡须，总是笑眯眯的。
与传奇小说中的仙人相似。
赵光义恍惚了下，才不禁苦笑摇头。
“衣雪只说有神医。
哪能想到会是您啊。”
老人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
“十几年不见，你居然还认得老头子，是老头子的荣幸喽。”
“前辈说笑了，天下谁人不知东生的大名？”
赵光义拱手一礼。
他虽贵为一国之君。
却不敢对老人摆谱。
老人对他可是有十足的恩情呐，更何况这位天下第一的神医，别人巴结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得罪他。
他不喜名利。
赵光义很了解。
活了那么大的岁数，早将一切看淡了。
无人知晓老人究竟活了多久，更无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只知其游历四方，仍旧在世间行医救人罢。
“你是中双龙之一。
不必自降身份。”
老人嚯嚯一笑。
显得很是高兴。
“把你怀里的丫头抱到床上来。”
赵光义小心翼翼地安置好夜听澜，不禁搓了搓手。
老人笑了笑，内力氤氲周身，竟是隐约融化了三九天般的严寒。
“这丫头······先前瞧见她便知身体有问题，只是藏得太深，老头子没看出来。
索性留了个心眼。
至少没犯下大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更何况是这么幼小的生灵。
轻轻的把住女孩儿的脉。
老人皱起了眉头。
冷，直冲心底的冷，老人的手很稳当，此刻却结了一层雪白的霜，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打着床沿。
老人看病的习惯耳。
“好狠的心啊······”
他长叹道，得出了结论。
“这个寒毒能治吗？”
赵光义问道，老人只是摇了摇头。
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赵光义思索起别的方法。
连六绝之一的东生前辈都治不了吗？
“想太多了。”
老人笑骂一声。
敲了敲赵光义的脑袋。
“老头子何时说不能治了？”
顿了顿，老人眯起了眼。
“丫头中的不是寒毒。
是邪派的诅咒。
哼，那群人间败类，给这丫头的父母下了永恒的诅咒，会顺沿血脉永传下去。
并非老头子自夸，倘若遇到了别人，可能真的救不了这丫头了，也是他们命好啊。”
命不该绝啊。
遇到了命里贵人。
“光义，你留在这帮帮老头可好？
老头子内力太温和，你的爆裂，刚好中和。”
老人家笑道，挥挥手，打开了屋门。
不久后少女缓缓地入了屋。
随手关上了门。
“师傅，陛下。”
端木曦云行了一礼，向二人问好，老人微笑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目光中满是慈爱与祥和，仿佛在看自己孙女儿。
“介绍一下。
老头觉得该找个继承衣钵的人。
寻来寻去许久，寻到了这丫头。
丫头唤作端木曦云。”
赵光义觉得有趣。
“莫非是教学？”
待老人颔首后，赵光义却是放松了。
前辈如此有把握，那夜听澜显然没有问题了。
他要做的，仅仅是静候老人的吩咐，将内力输送过去即可。
“师傅今日要教什么？”
端木曦云老老实实坐好。
悄然打了个冷颤。
还是有点冷的哈。
老人收敛了笑意，变得分外严肃，向端木曦云招招手，少女便心领神会地拿过小包来。
“你不是一直想学金针术？今日便教你如何以内力入针治病救人。”
老人言罢，豁然一喝，周身气势惊天一变。
磅礴浩然的生气充斥小屋。
春似乎浓缩在其中了。
金针握于老人的手中，灵活如游蛇，于指缝间穿梭腾挪，待青色真气注入金针后，其下针快而准，扎入女孩儿的穴位中了。
端木曦云全神贯注。
赵光义却看得头皮发麻。
随着一针针扎入，隐约有黑气自女孩儿体内弥漫而出。
缓缓凝结为一团漆黑的雾，仿佛在为老人驱逐了它们而狂怒。
趁老人短暂歇息的一刹那，黑雾生生与那万象生机抗衡起来。
冷冷地注视着黑雾，老人闭紧双眼。
万象真气什么都好。
就是性子太过温和。
能治人，不伤人。
所以，赵光义才必须留在这里。
眼见得黑雾有再度侵入体内的趋势。
龙威刹那间迸发而出了。
似有龙吟低吼。
似有龙视威严。
帝境高手的磅礴气息不遗余力地释放而出，霸道而炎热，压迫得黑雾全然无法抗衡。
既然躲在里头治不了你，此刻被老人以金针逼出，黑雾又能耐他何？
老人有些惊喜模样，对赵光义很是满意。
“不错，内力雄浑精纯。
后生可畏啊。”
老人尚有心思分神，赵光义却是汗颜，与黑雾应对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在黑雾离体，逐渐支撑不住了。
赵光义冷呵一声，帝王龙威再添一把火。
龙气仿佛要冲天而起，凝为实质。
黑雾霸道，终究比不过神龙之傲。
发出尖锐的尖啸声。
被二人联手击散了。
赵光义抹去了额头的汗水，咽了口唾沫。
老人已经笑眯眯地在收针了，给女孩儿把了把脉，满意地颔首。
“如此一来，外面那丫头就应当可以放心，不会再有寒意时常困扰这女孩儿了。”
赵光义松了口气。
“前辈仁义。”
“莫吹捧啦。
老头子担当不起呵。”
老人捋了捋胡须。
拍醒沉醉其中的端木曦云。
“寒毒已去，眼疾也治好了。
去把她喊进来吧，应该是等得急了。”
尚在回味之中，端木曦云魂不守舍地出去了，还险些绊到门沿，差一点儿就要摔跤啦，吐了吐舌头，红着脸跑开了。
丢人丢大发了呀。
目送她的离去，赵光义笑道：
“您收了个好徒弟。”
老人却是摇了摇头。
“曦云是我捡来的，村子被人屠了。”
赵光义嘴微张，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极西的那群家伙做的，疯狂得很，还杀了一位大将。”
赵光义无奈一叹，终究是无法释怀。
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
“有位失踪的将军姓郭。
苦于没有线索，六扇门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嚯嚯一笑，月华透过窗子，照映在老人慈祥的面孔之上。
“那，你可知那位姓郭的将军其实早已娶妻生子，还是一对龙凤胎？”
赵光义讶然，摇了摇头。
从未听他说起过。
如此想，更愧疚。
郭将军为朝廷出生入死。
他却连他的情况都不晓得。
这算个什么合格的帝王。
“莫要妄自菲薄了，能比你做的更好的帝王，放管历史······姑且短一些罢，以老头子活过的年数而言，找不到多少了。
你唯一的缺点。
或许只是太仁慈了而已。”
赵光义笑了笑，不愿赞同。
他不想成为杀戮的俘虏。
“那，郭将军的家眷现在何出？
听您的说法，应当是知道的才是。”
老人大笑。
很开怀的模样。
“将军妻子已亡故，老头子也只知道其姓氏而已。”
“有姓氏便有希望，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这位帝王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眼底是满溢的坚定。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
目光多了些慈爱。
“她姓夜。”
不待赵光义回过神来，老人大笑着出了门，徒留在门口火急火燎的陈忆雪惊讶不已。
“赵小子，你也才不到不惑的年纪，切记莫要将一切都抗在自己身上。
会累倒的······”
老人的声音远去。
赵光义神色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