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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杳杳白日晚

霞浦高中推理纪事涟

  

我坐在霞浦的家中闷闷不乐,原因来自两个方面。

一是西庵先生自身提供的情报,让我感觉他完全没有对自身财产的危机感。先前,我又向西庵先生打听了邮票丢失的详情,但他对于我所需要的一些信息完全无法提供。例如,我询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西庵先生是怎样发现邮票丢失的?”他的回答是这样的:

“四天前,我心血来潮想翻阅一下我的藏品,突然在那一册里发现了一块空白,进而发现是那套邮票不见了。”

“那么,可以确认的是直到四天前,邮票都在那里吗?”

“我也不敢这么说……”

“那么,最近的确切地确认过古坟壁画邮票尚在是在什么时候?”

“我每个季度才会详细地观赏一遍所有的藏品,其他时间都是粗略地扫过。要说确切地确认,只能说是上个季度做这项工作的时候了,这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

虽然在浩如烟海的邮票藏品中少了几枚的确不容易发现,但用“粗神经”来形容西庵先生也不算为过吧。我心下为西庵先生的回答深感不以为然。这样一来,不仅是那三位藏友,一个多月间的往来过客统统会被列入嫌疑范围,无疑使可能性增大了许多。

另一方面,则是我要说的重头。我在得到本乡先生要来霞浦交换邮票时,特地约了喜连川先生,埋伏在了他们进行交换的咖啡馆里。这座咖啡馆有两层,我们选在了二楼,亲眼目睹了本乡先生的交换过程:

在本乡先生与来客互相寒暄,点了咖啡坐下之后,双方互相拿出了一个信封。

“这是约定的四十七县花套票。”说着,本乡先生从信封里拿出了一张未裁切的大版连张邮票。我约略知道一些这套邮票的背景,似乎记得它价值不低。旁边的喜连川先生早就瞪大了眼睛,待我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回过神,他才将他所了解的,这一套套票的掌故娓娓道来:

1989年,各都道府县方才发行地方邮票。而这一套县花套票发行于1990年,几可算是地方邮票第一次以平行的形式并列汇集。而且,这套邮票的定位是面向第二年的东京世界邮展而制作的纪念性邮票,所以发行量并不算大。现在,一套这样的大版联票,市价大约在七八千元左右,在集邮市场算得是一款中高档的藏品了。

“那么,这是我这边的买卖。”本乡先生对面的客人将自己面前的信封向前一推。他的话音很大,嗓门粗豪,一下子便将我和喜连川先生的注意力再次吸引过去。不过他这大嗓门倒也为我们将目光移过去提供了便利。

本乡先生将信封接了过来,但他却没有像本乡先生那样打开信封介绍内容,而是拿起信封,里外看了看。借由他将信封翻转的机会,我们也得以看得清楚了些。那是一个正面写了些字迹,并且一角贴有邮票的信封。本乡先生确认过后,将对方递来的信封放进了随身携带的一册书里。

“看来,信封里装着不得了的珍品呢。”喜连川先生喃喃道。“七八千元的县花套票都要详细过目一番,而对方递来的邮票匆匆扫过一眼就放起来,说不定价值得有数万元了吧。”

“数万元?”我疑惑道。“霞浦有这么珍贵的邮票吗?”

喜连川先生点了点头。“我在几年前鉴定过一套1938年战前菊纹票的新票,能品相完好地保存到现在,一张的价值便接近一万了。还有两枚1948年的普票,这两枚都可以卖到五万元一张了!”

喜连川先生用一种近乎耸人听闻的语气向我说道。我不免露出了些难以置信的表情。邮票上的邮资面额不过几十几百,而且也不是如黑便士、一分洋红那样的世界孤品,不至于会有这么高的价位吧。

“确认无误了吧?”本乡先生向对面的人问道。

“是的,非常感谢。”对面的人回答。

“那,我接下来还有个约定,恕我先失陪一步了。对了,账单我已经付了,您可以慢慢在这里享受咖啡。”本乡先生匆匆向这次交易的对象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喜连川先生……如果,真是像您所讲的那样,信封里装着价值连城的邮票的话,本乡先生会来到这样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来进行交换吗?看他离去时这样匆忙,就像是生怕到手的邮票会遭到什么不测一般。”

“一套县花套票的价值已经不低了,但从他们的动作来看,对方交过来的东西明显比县花套票还要贵重吧?”

“这并不好说。本乡先生换到手的邮票价值多少,现在还完全不能确定……喜连川先生,我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

“刚才的信封上,也贴着邮票吧?”

“渊子,你的意思是,难道本乡先生要换的其实是那一张?不不不,这个可能性不存在。”喜连川先生匆忙摇头否定。“那是一个使用过的信封,对于一部分集邮者来说,收真正使用过的流通邮票更有价值,但显然是仅通过盖销程序的模式型盖销票品相保存得更好。盖了戳的流通票,品相和价格都会大打折扣。就拿我刚才说的那些万元档的新票打比方。38年菊纹票的流通票,一张顶多八百元,而48年普票的流通票比比皆是,三百元以内就能收到。”

“也就是说,能有一套县花套票的价值的东西,只能藏在信封的内部?”

“信封外侧只有邮票和笔迹,总不至于那几个字能够值几千元吧?”喜连川先生继续摇着手。“如果真的是那种就算旧票也能值数千上万的,堪称孤品中的孤品的邮票,只要出现在霞浦,就像西庵先生的原印版古坟壁画邮票一样,早就会传到我们鉴定师的耳朵里来了。”

“本乡先生来到霞浦,用一套县花套票到底换了什么?”

“他在邮局干了一辈子,晚年依然是跟邮品打交道,我们得到的情报也是他要来换邮票,还能是其他东西吗?”

“如果是那样名贵的邮票,那在这样一个公共场所交换的矛盾应该怎样解释呢?”

“解释的工作还是渊子更擅长吧?”喜连川先生挠着头看向我,显然他的心里也没有一个能够说服一切的解释。“要我说的话,或许对面提供的也是大版联票,不过是相同的票面。邮票里也有一些是单一的票新旧品都不怎么值钱,但连张未裁的就相当稀有的那种。对了,这种情形在纸币收藏这一行里更多见。”

的确,当今的各种纸币发行量都很大,就算是四十几年,甚至战前的钞票,要收一些新品也毫不困难。然而,连张未裁切的钞票需要跳过制钞的一些环节直接进入市场,考虑到纸币的特殊性,这除了发行部门的有意放出之外,要无心插柳可就要比连张的邮票难得多了。

“不过,如果是大版联票,相应的就应该有一些折叠的厚度吧?四十七张的县花套票也要对折一次,才能被本乡先生整理成便于携带的大小。同样票面的大版联票,抵上县花套票的价值,需要的张数恐怕也不会小于县花的四十七张。这样,要折叠的次数就会更多。折叠的多了,信封内的厚度就会增加,而厚度增加了,我们不会看不出来的吧?”

“未必吧?就假定是八十张5×16规格的联票好了,用屏风式折法折成5×4的四层,那是邮票纸,而且又有机打孔辅助折叠,四层能厚到肉眼察觉的地步吗?”

“一个简单的实验就能明白了。”我从口袋里摸出了常用的便签本,撕下若干张,然后用手捏住其中的一头,模拟装在压扁的信封里的模样,伸向喜连川先生。“这里是您需要的珍贵邮票,请查收。”

“我……要怎么做?”喜连川先生没有明白我这样做的意思。

“然而很遗憾的是,我手里的便笺纸只有三张。”我松开了捏住便笺纸一端的手,将三张纸摊开在桌上,看着喜连川先生说道:

“刚才,本乡先生仅仅是透过信封看了看里面,并没有详细打探信封内的模样。如果是折叠成多层的联票,一层两层则已,如果是三层以上,我并不相信一位有一定年纪的人能匆匆一眼就确定它的层数和总张数。知人知面,如果不详细清点一番,怎么保证那个人在信封里放的不是更少的两层或三层,而是正好的四层呢?”

“那也有可能是一种仅需要三四张的联票就能有县花联票的价值的票种,这样,放在信封里就只有一层,一眼就能确认了吧?邮票的种类千千万万,他们交换的是某种不算特别稀有的邮票而我闻所未闻,这种情况完全可能。”

“之前也说了,如果是高价值的邮票,太贵重的不会在这里交换,一张两张的,抽出来看一眼再放回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吧?而且,可以引为旁证的便是,本乡先生在完成交换后便借故匆匆离去。”

本乡先生是外地来到霞浦的客人,却把霞浦本地人,交换邮票的对象留在了咖啡馆并且自己抢先付了账。本乡先生这样做,给对方的印象是身有要事而不得不尽快离场。既然站在这样一个立场上,自己又不会轻易抽身到霞浦,那么,在交换时确认自己拿到的东西是不是如约定的品质一般便显得很有必要。

在向喜连川先生讲解过这一点后,他也承认了这个判断的正确性。虽然他在鉴定师的从业过程中积累了许多察言观色的经验,但从事理方面来考究问题,他当年便没能胜过我,现在依然也没有什么能够超越我的迹象出现。

问题依然摆在面前:本乡先生到底换来的是怎样的邮票?既不是需要安全性的贵重邮票,又不是特征明显的大量的普通邮票;而且情报说的是交换不是交易,信封里装的并不是钱;本乡先生在交换完成后突兀地匆匆离去,反而将交换的对象晾在了咖啡馆里;本乡先生作为外地人,需要确认自己换到的是需要的邮品这一事实依然不变……

答案已经得出了。

“本乡先生想换的,就是信封上的那枚用过的邮票。”

“怎么可能啊!这不是一开始就排除掉的可能吗?”

“不要急躁,喜连川先生。首先我问这样一个问题:信封上的邮票,它的稀有程度是否能够处在引起藏家注意,但不至于引起轰动的程度?”

“信是从各种各样的地方寄来的,带来的邮票当然也完全可以这样说。这样的邮票当然有可能存在。”

“那我们大可以这样假设,本乡先生对这位对象持有的这一张旧票起了兴趣,他在邮政行业待了一辈子,鉴定邮票的眼光阅历比一般人丰富无数倍。或许,这就是一种行情上认识不深,但实际价值超乎想象的邮票。本乡先生用看似价值胜过的一套县花联票来换,换到手后,生怕对方看出破绽生出悔意,所以托辞火速离开。这样一个解释怎样呢?”

“说不定就是这样啊!”喜连川先生点了点头,双手在桌子上一撑,打算借势站起来。

“这是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拜托那位先生描述一下那张邮票,我好了解一下这种我闻所未闻的邮票啊。”

“要这样想的话,恐怕还是不用去了。”

“为什么?”

“交换也和交易一样,双方总会留着一个心眼,不愿意自己这边吃亏。刚才他们两人没有称呼姓名,恐怕他们也都知道彼此未必会以真实信息相告吧。由此可见,他们之间不存在一方在人情上的亏欠。所以,为了不使自己吃亏,这位要出手不知名邮票的先生查询一下自己邮票的行情完全是势在必行。虽然本乡先生是老内行,但交易信息必然还是网络上要全面。这枚邮票的真正价值是瞒不住它原本的所有者的。而本乡先生肯定也明白这点,选来交换的也肯定是价值稍高一些,只会让对方认为有所小赚但在情理之中的那种。”

“那为什么本乡先生的表现还像是占了便宜一样?”

“因为……本乡先生说要交换邮票,只是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罢了。他真正想要拿到手的,是贴着邮票的,某种稀有的纪念信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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