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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目所不及为遥

霞浦高中推理纪事涟

  

我和喜连川先生都是沉迷于一个问题,便很容易钻进牛角尖里去的那种类型。以至于我们在破解完本乡先生的真正目的之后,方才意识到我们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确认本乡先生是否与西庵先生的邮票丢失有关。然而,西庵先生本身提供的线索有限,古坟壁画邮票丢失的时间可能是一个多月里的任何一天。

不过,后来得到的一条信息让我又产生了一丝继续调查的动力。由于实时通讯和电子工具的普及,邮政行业的行情这几年可谓一落千丈。曾经风光一时,福利丰厚的邮政部门在现在也绝不是一个趋之若鹜的就职去处。这条情报告诉我,本乡先生在一个月间,基本都在他之前就职的邮政部门周旋,目的是关于保证他们为数庞大的退休职员的待遇。本乡先生居住的鹿岛和西庵先生所在的土浦之间有着不短的距离,如果本乡先生长时间在鹿岛盘桓,势必是不能赶到土浦的。

更何况,他要面对的是公立机构,这种机构推诿塞责,拖沓延宕的功夫向来有口皆碑。报纸上也时常能见到市民团体与公立机构因事对峙数月依然无法解决的报道。于是,我按照线索前往市立图书馆,那里对本县各市发行的主流日报都有留存。

在我检阅报纸后获知,本乡先生由于资历老,家底殷实,便被推举为诉求利益的退休集体代表。在交涉开始后,势必要连日谈判,身为代表的他自然不便在这样的鏖战中抽身。我在翻遍乐于报道这类纠纷的地方小报后,确信了这段纠纷到今天依然在持续。

不过,西庵先生提到过一点——他将本乡先生列入了怀疑对象,之所以这么做,是在这段嫌疑期内,本乡先生和他见过面。这是一次本不引起西庵先生怀疑的会面,说明时间地点的安排都显得充裕而平和,我可以默认地看做是在白天。而白天又是本乡先生理当在鹿岛解决他所代表的团体的利益的时间,在翻过日历后,我找出了那唯一的可能——位于该月月初的三天连休。

从报纸上可以搜罗到的报道看,在若干时日前,鹿岛的地方报纸报道了该地邮政系统发生了待遇问题的争执,当时便提到了作为群体代表的“本乡氏”;随后不时有“争端持续,本报继续关注”的字眼可见,其中一篇的时间恰巧在连休日的第一天,也就是事件发生在连休的前一天,本乡先生的话又一次被报纸引用;火曜日,也就是连休结束后的第二天,报纸又刊出了“争端继续,老员工堵门发声”的字眼,配图也是本乡先生站在鹿岛的邮政所门前。这说明连休结束后,本乡先生又恢复了诉求。

邮政的事务部门就算在周末也是有人上班并且应付这些缠上身的麻烦的,这一点可以确信。所以本乡先生嫌疑的时段便从一个月缩短到了这三天。

“渊子小姐,你看这里。”但在我将我得到的这些发现告诉喜连川先生时,却被他递来的一张打印纸弄懵了头脑——他递给我的是一个网页页面的截图速印,我一眼扫到的是本乡先生站在仙台城的土井晚翠诗碑前的照片,这让我心头一冷,一个不好的预感。

我又看了看页面标题,发现这个网页是本乡先生的个人博客,而这张截图恰好囊括了连休日的三天。看来本乡先生利用仙台的驻地的网络以图纪行,然后在博客上发表出来。

“如你所见,为了能找出事情的眉目,我也按照逐一排查的想法去搜了搜本乡先生的信息。结果就是这样,只确定了他在连休日去仙台旅游了一趟。”

“然而,喜连川先生你这个成果,可是对我的思路的一大打击呢……”我无力地说道,将记着自己说理逻辑的那一页笔记撕下来揉成团,扔进了垃圾篓里。“平日里都在和原单位的人讨价还价,唯一有机会离开鹿岛的连休又去了仙台,他到哪里还有时间去土浦呢?”

“为什么渊子小姐要抓住‘本乡先生去过土浦’来思考呢?”

“如果没有这个事实,西庵先生如何将他作为特别点出的三个人之一呢?”

喜连川先生点了点头。于是,我们的问题便转化成这样:证明本乡先生在这个月中有很自然地去过一次土浦的时间可能。

“平日都在鹿岛,连休三天去了仙台……”我沉吟道。“中间需要留出的,用于乘坐交通工具的时间是多少呢?”

“鹿岛到仙台啊,我记得没有直达车吧。”喜连川先生拿出手机,快速地查了查列车的运行情况。“你看,起码得转一趟车,从鹿岛到宇都宫或者小山,然后坐新干线去仙台,这是我这个手机应用推荐的最快线路了。如果不坐新干线,去其他途中的大城市转一趟慢车,时间又要慢上许多了。”

接着,喜连川先生又将手机的屏幕往下翻了翻。“按这条最快的线路算,按连休前一天晚上出发,到宇都宫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也要第二天中午才能到仙台了。而博客的发文时间说明他上午已经在仙台了。”

如果通宵赶车,已经上了年纪的本乡先生是不可能在上午还有那么好的精神站在风景前牌照的,这一点我通过相术可以肯定。

“那这样的话,仙台的景点有可能伪造吗?”我向喜连川先生问道。“比如像偕乐园里藏有其他地方的名景浓缩版一样,他在一个类似的景致附近先拍了这些照发上来,第二天才到真正的仙台什么的,这样是否可行呢?”

“不不不,这不可能。”喜连川先生否定道。“打印出来的页面虽然模糊,但照片还是清楚的,我也去过不少次仙台了,景色是真是假,我觉得我的判断是可信的。”

“那么,不妨假定现在可以确信的均为事实,也就是本乡先生到仙台的最晚时间和路上所需时间这两点。倒推回去,可以认为,也许是我们的出发点有误,本乡先生并非在天黑出发,而是在连休前一日的下午即行动身。也许当天的谈判有些情况以至于提早结束,报纸无法报道得这样详细,或许存在这种情况也说不定。”

“那也只能说明我们的出发点错误,还是并没能弄清本乡先生到底有没有去土浦啊。”

“不然,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旁证一下。”我看向了这些材料的另一角。“连休的第三天下午,本乡先生依然在仙台拍了照发博客,但第二天清早,他便出现在鹿岛堵门,并且还被记者拍下了照片。按照事理倒推,按照我们所认为的那种交通方式,他是不可能赶在仙台发完最后一篇博客又能在第二天一早出现在鹿岛的。所以,一定存在一种我们没想到的更快的交通方式,而中间省下的时间,就为本乡先生前往土浦提供了可能性。”

“这可是最快的交通方式了吧?鹿岛又没有飞机直飞仙台,转车去太田啥的搭航班,时间不比坐新干线要少吧?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本乡先生只去了仙台一天或者两天,第三天他已经返回,而利用新干线上的无线网络或者到家后的网络发出第三天的见闻。”

“这样一来,他要做出这种刻意的隐瞒不就是直接把他当成怀疑对象了吗?而且,我似乎有一些证据。”

我指着我在那张截图上第一眼所看到的,本乡先生站在土井晚翠诗碑前的照片,那正是属于第三天的博客。

“我很欣赏晚翠先生和这块《荒城之月》的诗碑,并且对它有一些了解。”我指着诗碑的一角。“这一块由于年久阴湿,青苔的生长速度要快于向阳面。清洗诗碑的人每个土曜日下午会对诗碑进行护理。这张照片,四周的青苔都无迹可寻,说明刚经过清洗不久。而连休不就是金土日三天吗?”

这个证据应该能说明照片是连休最后一日的上午在仙台拍摄的。倘若本乡先生在争端开始之前便起了这个心思,去仙台拍照片并做准备,那也需要在一个多月前才能有空,那时的气候和现在便差得太多,足以让我们辨别出来了。

“如此说来,一定存在一种方式要比喜连川先生提出的新干线方案要快。从车辆行驶的速度上可以肯定不存在比它更快的方式,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喜连川先生预留给转车和休息的空当了。”

我在打定了这个念头之后,沉下头开始思索。老人的习惯是早睡早起,但又势必需要休息,那么,我们可以从本乡先生在仙台开始取景的时间点倒着推算:他的出行方式理当是一大早出门乘车到仙台,然后便在仙台取景。这之前,他需要一段睡眠;再之前,需要一段或长或短的寻找住宿的时间,更之前,则是一段基本固定的,收拾行装从鹿岛出发并乘车前往目标地点的时间,由此倒推的时间最早也不能早过连休前一日的下午。尽管本乡先生可能在途中转不止一趟车,但考虑到他的体力,时间满打满算,似也不够他转出第二趟车。

如此分析,可疑的时段便只缩短到了他寻找住宿的时间。回想一下我们研究这个问题的初衷——推究本乡先生有无正常造访土浦的可能。二者联系一番,一个可能的答案便呼之欲出。

“本乡先生完全可以将自己去仙台旅游的计划事先告诉西庵先生。土浦是一个大城市,有直达仙台的列车,本乡先生的安排便是从鹿岛到土浦后,直奔西庵先生的下处歇宿。这就是他尽管白天未必有多少空当,却能让西庵先生不起疑心地接待的事由。同理,这样也能省下本来安排在寻找旅馆歇宿的时间,用以和西庵先生谈起邮品,进而铺开高松冢邮票的话题成为可能。”

“也就是说,本乡先生是直接在西庵先生那里住下了,顺带拿走了那三张高松冢邮票?”

“这只是推出了本乡先生有接触高松冢邮票的可能,但并不代表就是他真正对高松冢邮票下手的人。试想一下,如果他在这时有意提到过高松冢邮票,西庵先生一来为何不在第二天检查一下邮票是否还在作为提防,二来为何在发现邮票丢失后还会不确定地提出三个怀疑对象?我猜测,或许本乡先生在这次机会中接触到了高松冢邮票,但绝不是在西庵先生留神的情况下。举个例子来说,当时,那套高松冢邮票已经掉在了地上,西庵先生因为灯下黑并未留意,而眼尖的本乡先生则发现了异常并将之据为己有。”

“这也不太现实吧?一般集邮册总是放在自己的起居室里的,西庵先生无论是在自己的起居室里会客,又或是把那一册拿到外面,总归是注意力比较集中,不至于让本乡先生有偷取三枚邮票的空隙吧?更何况,四十年前的邮票,做工质地远逊于现在的水平,本乡先生如果是急如星火地下手,要是一个闪失将邮票弄折了,它的品相就大打折扣了。”

“我对高松冢邮票的详情还不太了解。它那一套的三枚是连张的,还是分散的呢?”

“那套邮票是按种类印刷的。但凡是一套三枚的藏品,便都是分开的。”

“这样说来的话,三枚邮票掉在地上,的确注意不到的可能性是几乎为零的。不过,如果是分散开的话,要考虑的情形可就多了呢……”

尽管我们在推究本乡先生的问题上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最终得到的成果不过是确认了本乡先生有机会接触到高松冢邮票,并且这三枚邮票可能存在的情形非常之多。虽然遗憾,但我们也不得不暂停了对本乡先生的推究,将目光转向了下一位对象——高利贷者,八乡的翼川女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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