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真是灾难啊。对吧，阿忱？”
累趴的林忱皱着眉拨开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的纪栈一：“你指的什么？”
显然，这个人根本没有适可而止的概念。
“当然是政治课咯，撞上张老头心血来潮检查作业，还被提问了。”
认识林忱的人都了解，他那几乎神迹的提问绝缘体质。一节课出了两回事故，的确有些少见。
但想到昨天和张老头的中门对狙，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了。
“说说呗，感觉如何？”
“所以说，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纪栈一半蹲在过道里，用双手支撑着林忱的课桌，朝旁若无人的谢唯挤眉弄眼。“被美少女同桌英雄救美的感想。”
“什……咳、咳咳。”
林忱惯常拿来对付纪某的面无表情难得一秒破功。他不小心被口水呛到，面红耳赤地干咳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传说中的恼羞成怒，让他愠然瞪着捧腹大笑的损友，提不起劲的眼神总算有了几分神采。
“毕竟看到了稀奇的场面。呀，早知道用手机拍下来了，可以当成传家宝了。”
纪栈一乐不可支地站起来，以缓解因剧烈大笑而加剧的腿麻。他忍不住向刻意偏开视线的谢唯竖起大拇指：“班长，开天辟地啊！”
“诶……什么？”
突然被点名的女孩浑身一颤，狐疑地瞥过来。
“当然是让阿忱出丑了！这可是连我都做不到的、前无古人的伟业。”
一件无关轻重的破事，愣是给他说出了秦始皇建长城的雄壮。
老戏精了。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林忱从抽屉扯出被汗水浸透的校服，往桌面一铺。除了求助于周公，他想不到第二个从这个窘境里脱身的办法了。
更不用说视线根本没办法挪向谢唯的方向，浑身不自在。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令他莫名地不舒服。
“我睡了，您自便。”
对嬉皮笑脸的某人发出委婉的逐客令，他一头栽进被汗臭味包裹的“枕头”里。
然而，在纪栈一出手干涉之前，另一个更讨厌的声音出现了。
“一下课就睡，你是猪吗？”
“啊，梓叶。”
“哟，小唯，我来玩啦~~”
只穿着白色短衫的顾梓叶叉着腰走近，笑眯眯地捏了捏嗔怪抵抗着的谢唯的脸颊。“嗯，果然小唯的脸蛋就是好捏。”
“呜……别闹啦。”
少女的脸被她扯得近乎变形，含糊地发出抗议。
外套随意地绑在腰间，将她的魔鬼身材清晰地勾勒出来，纤细的腰肢和手臂根本不像是专注于体育运动的“练家子”。
但那份怪力却是货真价实的。看似轻飘飘的扣球打在身上，少说得红上两天。
为了生命安全，林忱习惯和她保持至少两臂距离。
“嗯？你的衣服，什么时候换的？”
无心一瞄，他注意到异样，随口问道。
“回教室前，去厕所换的呗。话说，你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噫，真恶心。”
“……哪里恶心了？”
看着双手护胸，摆出浮夸姿势的顾梓叶，林忱涌上一阵莫名的疲惫：“唉，为什么我身边都是这样的家伙。”
“我躺枪了吗？”纪栈一呆头呆脑。
“不，最奇怪的就是你。”
此地不宜久留，求生欲在林忱的脑内如此大敲警钟。
见离上课还有些时间，他从座位上悠悠起身，面对三人好奇的目光，没好气回了一句“买水”。
唯一的自动售卖机在一楼的尽头。来回一趟，这些家伙也该散了。
纪栈一自然地跟上：“我也去。”
“随你。”
正当他们快走出教室时，顾梓叶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林忱，学姐昨天让我带句话。”
“……你说。”
林忱知道她说的学姐是谁，因为他认识的学姐也屈指可数。
“今天再不来社团露个脸，后果自负~~”
不得不说，那个夹杂笑意与杀意的语气模仿得不错。
“是吗。”
“我劝你，还是去一趟比较好喔？郑学姐虽然很温柔，但生气起来还是挺可怕的。”
顾梓叶自如地切回看待废人的眼神，有意说得漫不经心。
尖锐的沉默，和短暂的对视。周围的喧闹横入两人之间诡异的寂静里，反而让气氛趋于凝固。
谢唯无声望着和闺蜜针锋相对的林忱，那对漆黑的眼珠里好像藏着什么。
半晌，他扭头走出了教室。
“我知道了。”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顾梓叶才嫌弃地哼了声：“我看他一点都不知道。”
“他……很久没去羽协了吗？”
一直没找到机会介入话题的谢唯斟酌着措辞问道。
“有大半个学期了吧，我是很早开始就没见过他来了。真是的，明明学姐还总夸他打得好呢，那个半途而废的家伙。”
顾梓叶拉着脸，倚靠在谢唯肩旁：“暴殄天物。”
“这样啊……”
女孩的视线偷偷停在邻座桌面上那件略有脏污的校服上，精神早神游天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天的念想似乎比往日要烈一点，就像某处的开关被打开了一样。
是因为昨晚见到他了吗？还是方才课堂上难得的对话？
下一秒，胸前触电般的感触强行把她拉回现实：“呜，梓叶，你干嘛！”
“嘻嘻，小唯你是不是又长大了？”
“才、才没有！”
她一如往常地与闺蜜打闹，将那抹一闪而逝的心悸好好封存在心底。
那抹她不明白的感觉。
·
对于林忱来说，在校的一天是难熬的。
好在昨晚算不上安稳的睡眠，可以充当他消磨时间的麻醉剂。连午休都没有离开教室的他，几乎在座位上瘫了一整天。
若不是被摇醒，他甚至可能就这么睡到晚自习。
“走啦，不是要去体育馆吗？”
“……再五分钟。”
“你五分钟前、也是这么说的。”
“嘶——！”
纪栈一中气十足的一巴掌差点没把林忱送走。他揉搓着火烧一般的背部，恶狠狠的目光刺向始作俑者，对方却笑眯眯地接下了话题。
“是羽协的、呃……郑颖学姐对吧？那位前辈生起气来可不得了，虽然是个美女。”
“你见过她生气的样子？”
“听说过。”
“那不算数，驳回。”林忱伸了个懒腰。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三个同学还在聊着什么。当然，也没有那位怪同桌的影子。
兴许是注意到林忱不自然的眼神，某人会意地温馨提示：“班长的话，早就走了哦。”
林忱一哽，没好气地看向他。
“……我什么都没说吧？”
“不不不，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清清楚楚。”纪栈一伸手撑开自己的眼皮。
“闭嘴。”
这个家伙，看人倒是一如既往的犀利，真希望他能把才能用在正道上。
林忱腹诽着，老头一样颤巍巍地背起包。
“所以呢，要回家吗？”
“……还是去一趟吧。”
抓挠着头发沉思了一阵，林忱最终选择妥协。
毕竟，他不喜欢鬼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