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狼吞虎咽。
陈飞绝嘴角不住抽搐。
“陛下，吃慢些······”
话音未落，男子猛地咳嗽两声，显然是被呛到了。
陈飞绝吓了个半死，连忙起身猛拍男子的背。
“行了行了······再拍被你拍死了。”
他笑了笑。
喝了口清茶。
目光一亮，好奇问道：
“谁泡的茶，好喝。”
“丫头泡的，想不到吧。”
是了，陈衣雪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正想寻陈飞绝，却发现这位严肃的将军罕见地露出了紧张的情绪。
“爹？”
少女轻唤。
熟料陈飞绝一把拉住了她的臂膀。
“衣雪，陛下饿昏在家门口。
你快去备一些吃的喝的。”
陈衣雪愣愣地张大了嘴。
“爹，您······没发热到脑子烧坏了吧？
这可不是小事，我去给您寻个大夫好不好？就今日那位停留在城中的神医爷爷。”
陈飞绝没好气地捶了下少女的脑袋，额头上浮现一个“井”字。
“你爹我会骗人？还不快去！”
陈衣雪吐了吐舌。
飞快地跑向后厨了。
等等，陛下？
少女才意识到陈飞绝的话语。
赵叔叔竟然已经到了？
还饿晕在大门口。
陈衣雪眯起了眼。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赵叔叔似乎是第一位饿晕的皇帝。
胡思乱想时候，陈衣雪端着个面盆，七七八八抓了一堆面点，想了想，又泡了一壶清茶，一齐送过去了。
她不会做饭的。
烤肉的技术倒很好。
还泡得一手好茶。
属实是书读得太多，许多知识自然而然融会贯通。
陈飞绝与当今陛下谈话间，小姑娘正躲在屏风后头呢。
听到赵叔叔夸奖自己，甭提有多么高兴了。
捂着嘴，偷偷地笑出了声。
“别躲，我知道丫头你在。”
嗨呀，被发现了。
陈衣雪俏生生站在男子面前。
“赵叔叔好。”
男子捋了捋胡须，俊逸的面庞不见丝毫帝王威严，却更似邻家的叔叔。
那副故作的威严不过是朝堂上应付臣子的面具罢，面对亲近之人，如此反倒生分。
他捏了捏少女的面颊，留下了个香香甜甜的豆沙印子，不禁笑出了声。
是他的不是了。
但豆沙包很好吃。
“长这么大啦？”
小姑娘似乎还没发觉脸上多了点香甜。
气鼓鼓地嘟起了嘴，叉着腰，故作火大。
“赵叔叔忒忙了，那么久见不上一面。”
他无奈地笑了笑。
帝王哪有容易做的，这天下，这山河，这苍生，这无数的黎民百姓，都得牢牢地放在心里啊······
便是这次来淮苏城。
也是有公事要做的。
“衣雪，把脸擦一擦去。”
陈飞绝终是看不下去，出言提醒道。
陈衣雪微愣，纤细的手指触碰了下脸。
黏糊糊的，闻闻还有些甜。
哪来的豆沙。
忽地想起了什么。
小姑娘颇为怨念地看了眼这位移开视线的帝王，跑得远远的。
陈飞绝轻笑一声，撑着脑袋，看向面色尴尬的帝王，笑问道：
“那我们可敬的陛下，您又缘何倒在我陈府的门口，您不应当在客栈等我们吗？”
“别阴阳怪气。
直接喊我名字。”
“好好好，光义兄。”
大炎帝王，姓赵，名光义。
赵光义拍拍空荡荡的腰际。
“如你所见。
钱袋被偷了。”
陈飞绝眨了眨眼，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钱袋被偷，便没了铜板吃饭，也没了住的地方，实在是饿得慌了，才想起有飞绝你这么一位好兄弟在淮苏。”
赵光义摇头晃脑。
丝毫不见陈飞绝的神色。
除了不信，还是不信。
“你一个帝境的高手，钱袋会被偷？
莫非是夜鹰榜的人潜藏淮苏，对你出手了？”
陈飞绝顿时怒目圆瞪，紧张不已。
“放松。”
赵光义摇头。
“是一个小娃娃，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那日是到淮苏第三日，走在青石街道上不久，便被他撞了一下。
虽然他连连道歉，我却是晓得，这小家伙将我腰间的钱袋顺手牵羊走了。
小家伙衣服破破烂烂的，也就由着他去了。
姑且剩下些碎银铜板。
住上几日不成问题。”
赵光义大笑一声。
陈飞绝不知在想什么，盯着杯中悬浮的叶怔怔出神。
淮苏城主并非是他，只是听得尚有孩童生活难以为继，不免有些慨然怅惘，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陈飞绝豁然起身。
“这是你的目的？”
“谁能猜透帝王心？”
两人相视大笑。
勾肩搭背地走出了屋内。
他们一直是好兄弟，过命的好兄弟。
“出门罢，今日我不是帝王，你不是镇国公。”
两位四十几的大男人仰天笑着。
似是回到少年时候。
一腔热血。
一碗豪情。
酒饮尽，歌唱罢，欢天喜地出门去。
“还有一问，险些忘了问你，为何要让衣雪也跟着？”
赵光义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怼了怼陈飞绝的胳肢窝，笑道：
“我且问你，论起淮苏的地头蛇，又有谁能比得上衣雪这丫头？”
陈飞绝无法反驳。
小姑娘喜欢跑出去。
打扮一番。
扮个男装。
有谁认得出，这位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呢？
话语间，清清爽爽，脆脆生生一俏丫头站在他们身前，只是此刻的她穿了一袭男子衣袍，略施粉黛，折扇握于手中。
好一位清秀书生。
陈衣雪笑盈盈行了一礼。
“小生见过陛下，镇国公大人。
今日之行，便由小生带领。”
赵光义惊讶得合不拢嘴。
陈衣雪平日里不喜梳妆，及腰黑发披散腰间。
而今仿照男子稍作点缀，又将长发束起，倒显得英气十足了。
折扇哗啦一声被打开，陈衣雪掩嘴偷笑，将赵叔叔的讶然记到心里去。
“跟着衣雪罢，稍不留神，丫头便会溜得人都找不到了。”
“我哪有爹说得这么离谱。”
陈衣雪表示抗议。
转过身，向府外走去。
似一只自由的鸟儿。
少女的背影逐渐远去，赵光义与陈飞绝无奈地笑了笑。
今日出行，他们只是府中的家丁与先生，而非身份尊贵的君与臣。
何妨长啸且徐行。
三人悠然且自得。
缓缓行走在淮苏大道之上。
“衣雪，我们先去哪？”
赵光义覆手而立，明媚耀阳穿透参天大树的树隙，星星点点地播撒于大地之上，一如夜晚天空的繁星，更胜万家灯火的闪耀。
“赵叔叔难得来一趟淮苏。
怎能不去领略一回淮江的胜景？
不品一品淮江的肥鱼？”
陈衣雪笑道。
目的地已经很明确了。
自然是淮江之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