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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钱眼望去孔方天

霞浦高中推理纪事涟

  

从律师下野先生转述的故事里,我了解到各务野皋月从小便有着不薄的智力。然而,从她作弄她的表姐,以及她最后对我丢下的那句“期待我解开真意”的话来看,她是一个习惯了戴一层假面进行交流的人。她并不避忌自己戴上假面的形象被别人诟病或非议,而自己则躲在假面之后对他人进行盘算。

人际是很微妙的——我们在表面上表现出愿意与人推心置腹的善意,但我们又在试探中不自觉地戴上或多或少的假面,以免自己率先被别人看破而陷入交流上的被动。从这种意义上讲,各务野皋月这种不讳言自己的虚伪,以及视流言为马耳东风的观念也不失为一种犷直的古风。这些,反倒更加增添了我进一步了解各务野皋月这个人的意志。

于是,我派出了我的知交——擅长人际交流,拥有广泛人脉的宇野奈惠,让她与各务野皋月所在的学校,太田高中的学生取得联络,收集关于各务野皋月的情报。之前,各务野雄一先生向我提出委托时便已提到,他的女儿在学校的风评大抵不佳,他甚至因为这些被学校请去三方相谈。奈惠收集到的,也大抵是“各务野在学校同时跟某和某男生交往”“各务野又恬不知耻地收了某某某的约会礼”等等令普通女生都感觉丢尽颜面的消息。

“为什么这样在旁人看来显得了无贞持的女生,在这所学校里会有一个个男生对她趋之若鹜呢?”我这样问我的友人。“倘若有一个女生在我们霞浦高中传开这种传闻,顶多过一个月,便不会再有男生去找她了吧。”

“这也是我奇怪的问题啊。我看渊子给我的各务野同学的照片,让人不觉得是什么炙手可热的美女啊。”宇野奈惠也端详着各务野皋月的照片沉吟道。“我在太田高中也认识了几个情报通,从他们那里交换到的情报,除了学习成绩靠前算是一条她的正面新闻以外,其他就没有一点好消息。”

“学习成绩靠前还只能‘算是’正面新闻?”

“是啊,因为她的成绩十分偏科,所以还有些‘她某几门的成绩是不是花钱交媾来的’这样的猜测,所以也不见得就是实打实的正面新闻。”

“哦?那是怎么个偏科法?”

“和渊子你的擅长领域恰恰相反,她是理科科目成绩极高,而文史地理等又是极度的惨不忍睹。她的学校便有传闻说:‘她和理科的任课教师们达成了某种利益输送,从而拿到了一些内幕消息’一类的。”

“哦?她作为一个学生,家底又不是特别殷实,哪有什么可作为利益输送的资本?如果真是如同最坏想象的那样不堪,她还能在同为霞浦风评屈指可数的太田高中待下去吗?”

“渊子先别忙着这么想,我紧接着又做了一番调查,然后有了一点发现:她似乎有着自己的生意经,那些追着她的男生,似乎并不是出于他们百分百的自愿,而是被她抓住了什么把柄。我听得一些特别厌恶各务野同学的女生说,她平日里花钱没见得有多么大方,但总有不少次发现她躲在角落里向一些男生递钱。后来的观察是,这些男生有不少便成了给各务野同学送表白礼和约会礼的人。”

“也就是说,奈惠的猜测是,各务野同学自己做着一些赚钱的营生,然后借钱给男生,再以此为要挟提出‘以日后交往的礼物作为弥补’,是这个逻辑吗?”

“是啊。”

“但是我们不妨想一想,她拿了钱借出去,目的是收获几个她自己都不当真的交往对象和他们送的未必合心意的礼物,如果她是一个很有生意头脑,对其他人打着生意经的人,我不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啊。”

“那么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们来看看吧,奈惠你掌握到的情报都真实吗?”

“当然真实,我可以保证我亲自说出的是从我打听到的几十条信息里面筛选出不少人意见一致的几条。但是,我转述的那些就未必真实了。”

“那我们来梳理一下我们能够相信的信息:她是一个文理极度偏科的人,自己似乎打着生意经,有一些向班上的男生递钱的举动。就是这样几条。”

“那么以智慧绝伦的渊子来看,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我问几个问题吧:各务野同学平时有没有人目击到她进行打工或是其他课外兼职,总之就是以获得金钱为目的的?”

“她的课外时间都在男生之间周旋,哪还能有空去打工呢?”

“那么我们先做一个简单的推理。她能有钱递给班里的其他人,这些钱并非来自非法渠道,否则早就该有警方人士找上她,所以是她的合法所得。他们在学校的僻静处递送这些钱,却仍然被人远远看见并记在心上,说明钱不是一笔小数。但我了解的是,各务野先生也从不给自己的女儿太多零花钱。各务野先生自己又是税收方面的专业人士,对一个未成年人涉足的银行业务肯定也是了如指掌。那么我要问的是,各务野皋月是如何在有这样一个行内人父亲的监视下,还弄到这样一笔大钱并且借出去的?”

“我们都有瞒着父母藏一点零花钱的经历吧?”

“我家……父母都是常年住在大学里,他们定期存一点钱到家里的银行卡上,而我就用这张银行卡生活,所以藏钱什么的,我似乎没经历过。”

“渊子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小时候……当时我藏过父亲的车票,不过三分钟就被找了出来,所以我就对在家里藏东西没什么兴趣了。”

“渊子你这绝对是特例。我可是和父母在这一点上斗了无数次法了,从布偶熊的拉链里到教科书的封折页,哪里都是我藏东西的地方,现在还能时不时找到几个过去藏起来的50、100元的硬币什么的。”

“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奈惠你的意思是,各务野皋月也背着她的父亲藏了一笔钱,然后用这笔钱借给她的同学?”

“是啊。”

“那么奈惠,我同样问一个比较普遍性的话题。你的父母一周会给你多少零花钱呢?”

“大概……一两千元吧。”

“那么你一周会花掉多少钱呢?”

“渊子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偏拿我最不想说的事情来说。”

“那我就帮你说好了。你每天要吃掉150元左右的零食,周末还要加算。屈指一数,你一个月顶多存下五六百元,甚至碰见了稀罕的东西,还会打劫我的钱包。”

“为什么我们在谈各务野同学,你偏要揭我的伤疤……”

“我不是在拿你和各务野同学做对比吗?类比到各务野同学身上,情况也是类似。她家并非大富大贵的家庭,和我们的家境也大抵相等。就算她经济头脑很好,但该花的钱还是得花,否则她的父亲定然不会供给她过多的零花钱。这样算下来,她每个月存下一两千元算是极限了,但靠这每月一两千元的积累,怎样做到凑够一笔让人记在心头上的数目呢?让同为高中生的人看在眼里,怎么想都得是谕吉先生才能摆平的数目了。”

“那渊子,各务野同学到底在做什么?”

“首先我们要分析,她用以借出去的这些钱是如何来的。我们有一句俗话,钱能生钱。那么推究到底,我们需要的是她的启动资金来源和积累资金的渠道,以及她为何将钱交给男生……不对,她将钱交给男生的理由可以理解了。”

“什么?”

“奈惠,记得我们曾经思考我初中时的神路幸名背着父母偷偷进行文学创作的方式吧?其实这次,我们遇到的情况和那次类似。这里,各务野同学选中的那些男生,便承担着帮神路同学带走并藏起文稿的天森同学一样的功用:他们便是各务野同学的‘存钱罐’,用以存放她赚到的钱。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各务野同学有可能便是曲意逢迎这些男生,游走在他们之间,掌控住他们,从而令他们心甘情愿成为自己的附庸。而其中的办法之一,便是利用金钱。我进而猜想,各务野同学是在用金钱的借贷关系掌控他们的心。我看过一篇调查报告,男生在迫切的欲望面前,不惜一切,孤注一掷地做出某件行动的可能性远比女生为大。所以,各务野同学很可能便是抓住这点,利用某个契机将一笔可谓是‘雪中送炭’的钱借给男生,以此笼络男生的心。”

“哦……”宇野奈惠似懂非懂地答应着,紧接着又回过神来道。“那最关键的问题,她的钱是哪里来的?”

“我觉得先推想出渠道,再考虑启动资金的多寡才比较有意义。刚才你说到过,她没有打工的可能,那么高中生最通行的一个赚钱渠道就被切断了。她没有引发什么社会问题,所以也不用往不好的方面想。一种足以成为稳定金钱来源的渠道,这样可以排除彩票这种撞大运的东西。筛选过后,我认为,最有可能的是软营销。”

“软营销?”

“是的。有别于大学里常见的校园代理,她所做的或许是一种网络中间人的工作。我这是从报纸上现学现卖找来的一个词汇。比如说,某个店铺想招打工者,但是他们没法将信息发进校园。而有打工意向的人又可能因为这种店不在他们上下学经过的路上而错过。于是,这种应运而生的,校园里的中间人,便可以将双方的信息对接起来,而促成你情我愿的雇佣关系。从社会上的职业中介和房屋中介的行情看,这样的中介对高中生来说算是不菲的收入了。”

“可是,这只是渊子的猜测吧。”

“的确只是猜测,但从她商业头脑好,文理极度偏科的形象来看,我觉得也只有这个职业符合她了。其他需要文字工作的,她的素质未必能够胜任。”

“那么,用这种方式生钱,需要多少启动资金呢?”

“她如果从事的是这样的工作,那么她需要的便不是启动资金,而是让各个招工的店铺愿意将招工意向告诉她的‘网络人脉’。要达到这一步,她需要的是花钱。”

“花钱?”

“作为中介,她如何做到‘让人觉得她人脉通达’?这便需要实地去树立形象。我进而猜测,她与各种不同的男生出入于店铺里,便是在店铺里为自己营造‘认识的人多、好说话’的形象,同时也在店铺里进行一些先期投资——用自己的钱,让男生为自己挑选礼物,也是间接地为店铺带来一些收入。进而与店家熟络后,她再主动套一套话,便可以问到店家的需求了。而她尽可能地满足之后,名声也会以该店为中心向周围扩散。于是,当她笼络到第一批追随者,做成第一批中介业务之后,便可以只管自己在网络上和店家面前的形象,而不用顾忌自己在学校里的名声了。后来,各务野先生也反映自己的女儿开始荒疏学校的交际,转而通过其他途径物色‘交往对象’。我觉得,这很可能就是她已经将学校内的招募接触改由她亲信的男生进行,自己则将触角延伸出学校的迹象。”

“难道,建立一个高中年龄层的打工中介网络,这就是各务野同学的目的?”

“我觉得也不尽然。这只是她的途径而已。她的反常之处在于:将自己的收入全部存在这些男生手中,自然是不愿意放在家里惹来她父亲的多心。所以,我想,她应该会用这笔钱对她的父亲采取一些行动,是善是恶现在并不能下结论。可以确定的是,通过这次推究,我觉得这个结论会是一个能让各务野先生感到释然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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