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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旧梦

夜与曙光的圆舞曲

  

“路易兹,你快下来吧,这太危险了!”

宽广的庭院中,一个少年站在一棵树下大喊着。他的脸上满是关切的神色,似乎正在规劝自己的伙伴。

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衣着十分华丽,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虽然他那稚气未脱的脸蛋非常清秀可爱,但眉宇之间又隐隐透着一股坚毅英武的气息,和那些软弱的富家子弟很不相同,令人不禁猜想他是出身于某个尚武的贵囘族家庭。

“我没事,撒拉囘萨。”

从树上传来了一声轻率的回答。说话的是一个比少年小两三岁的孩子,此时“他”正攀着少年身边的大树,身手矫健地向上爬着。

爬树的是一个小女孩,只不过因为她穿着裤子而非裙子,再加上没到变声期的小孩子的声音本来就差别不大,所以才令人一时难以分辨她的性别。她看上去很擅长爬树,两三下就已经爬到了离地面较近的一根树枝上。

“那根树枝太细了,快下来吧。”少年继续在树下喊叫道。

树并不高,却也不矮,对小孩子来说已经是足以构成危险的高度。然而,少年的玩伴却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只见她慢慢地爬向树枝的尖端,伸手去够一条挂在那里的丝带。

“别勉强了,路易兹。还是找人来帮忙……要不找根竿子来挑吧。”见警告不起作用,少年只好向小女孩提出建议。

“用竿子挑的话,要是扯破了怎么办?”小女孩对少年的提议嗤之以鼻,“要是爸爸知道我又换了衣服,回头不知道要说我什么了。”

和着小女孩的话,少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不远处放着的一叠衣服。那是小女孩原本穿着的短衫和裙子,本来那条丝带也应该是和它们放在一起的,只可惜现在正是容易刮风的时节。

“我就不懂了,你干嘛每次都要换衣服?”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正如少年所言,每次来树林里玩的时候,小女孩总是要先换下自己平时穿的衣裙,然后穿上男装。小时候还不觉得,可是随着一点点长大,少年渐渐对小女孩这种当着自己面换衣服的行为感到很难为情。

“就算我们有婚约,你在我面前是不是也有点太肆无忌惮了?”少年继续抱怨道。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不会怎么样。”小女孩随口回答,“而且,我穿着裙子还怎么爬树啊?”

“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爬树,这不是女孩子该干的事吧。”少年无奈地说道。

“那女孩子该干什么?娇滴滴地摆囘弄些花花草草吗?”小女孩激烈地反驳道,“我就是讨厌那种‘女孩子’!”

少年一时语塞,只好转换话题:“不如用梯子吧,这样就不怕弄破了。我马上去搬梯子来,你先下来好吗?”

然而,小女孩已经对少年的担心感到很不耐烦,所以根本不把他的央求当回事,反而加快了逼近丝带的速度。

“行了,太麻烦了,我马上就能够到……啊——”

小女孩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她身下的树枝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少年一惊,不及细想身体已经扑了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勉强接住了小女孩的身体。但是因为掉落的冲击力,两人还是一起倒在了地上。

小女孩的体重一下子压在了少年的胸口,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咳咳……”

一边用力从小女孩的身下挣脱,少年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让人以为他会把肺都咳出来。

“哎哟……”

小女孩惊魂未定地从少年身上爬起来,不过很快她便发现自己只有一些擦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咳咳咳……”

虽然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剧烈,但是少年的咳嗽声还在继续。

“你没事吧,撒拉囘萨?”小女孩担心地问道。

“咳……没事……”

少年一边向小女孩摆摆手,表示自己很好,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前……万幸,肋骨似乎没有断。

看着似乎很痛苦的少年,小女孩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关切的神色,然而下一秒钟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却依然字字带刺:

“……你这是自找的,谁叫你要逞英雄啊!”

“啊?”少年满脸莫名其妙地转过头,“你这是什么话?我要是不救你的话,你可能已经受重伤了!”

“受伤也是我的事,我说过要你救吗?”小女孩用近乎无理取闹的语气说道。

“哈?我总不可能看着你受伤还袖手旁观吗?”少年激烈地反驳道。

“那是你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我不需要你来救,你就是多管闲事!”

“对,我就是多管闲事,还真是对不起了!”

宽广的庭院中,午后的阳光下,两个孩子的争吵声在树林中回荡着,久久不能停息。

丝带静静地躺在他们的脚边,至始至终沉默不语。

………………

…………

……

“路易兹?”

面对多年未见的儿时玩伴,撒拉囘萨舔囘了舔干裂的嘴唇,显得非常紧张。他没办法感到久别重逢的喜悦,因为回想起八年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实在只能用不欢而散来形容。

“对自己的大嫂直呼其名吗?撒拉囘萨,许久不见你还是那么没教养。”

虽然路易兹的脸上也还挂着些许惊讶的神色,但是和紧张的撒拉囘萨相比,年纪更小的她反而显得游刃有余。

“啊,抱歉,大嫂。”

撒拉囘萨连忙道歉,同时向路易兹低头施礼。

四年前,路易兹和撒拉囘萨的大哥正式完婚。当时人在圣都的姐弟俩虽然接到了家里送来的消息,但都没有回去参加婚礼,所以撒拉囘萨对青梅竹马突然变成了自己大嫂这件事还没有完全适应……当然,这一方面也是因为路易兹曾经是他的未婚妻。

等撒拉囘萨再次抬起头时,路易兹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撒拉囘萨定睛观瞧,发现几年之间路易兹的样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完全脱去了少女的稚气,脸上洋溢着成熟的自信。而且更令撒拉囘萨感到惊讶的是,他记忆中的路易兹总是一副假小子的样子,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位举止矜持优雅的淑女。身穿礼服的路易兹浑身散发着高贵的气质,甚至不输给在场的任何一个贵囘族女性。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那个熟悉的路易兹已经不在了。在想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之前,撒拉囘萨已经无法抑制地伤感起来。

“听说今晚有圣堂武士在场,没想到居然会是撒拉囘萨你。”

不知是不是撒拉囘萨的错觉,路易兹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浓浓的讽刺味道。

“……好像说圣堂武士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你,那另一个不会就是……”

“是老姐。”

撒拉囘萨一边回答,一边指了指远处的希尔玛。碰巧的是,这时希尔玛也回过头来看了看这边。

路易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哈,果然是希尔玛。这么看来,那件事也是希尔玛搞的鬼吧?”

“什么事?”撒拉囘萨莫名其妙。

“教长院那件事就算索尔沃坦也很早就传遍了。虽然流言是说圣母平息了政囘变,但其实暗中搞定教长院的肯定是希尔玛吧?” 路易兹敏锐地问道。

对路易兹毫无根据的猜测,撒拉囘萨当然矢口否认。

“不,事件平息的确都是琳……光母圣神的功劳。”

“……对我就不用隐瞒了吧。我知道希尔玛一直都在找机会对付教长院,如果不是她赢了,你们的那个圣母不可能平安无事的吧?”

路易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撒拉囘萨,一面循循善诱,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撒拉囘萨的说辞。

撒拉囘萨叹了口气。在口舌之争上他从来没有赢过路易兹。如果路易兹认定了一件事,撒拉囘萨是没有办法说服她的。

幸好,有人来替撒拉囘萨解围了。

“我的确没起什么作用,全部都是光母圣神的功劳。”

撒拉囘萨回过头,发现希尔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希尔玛……你不用去保护你们的圣母吗?”路易兹戏谑地问道。

“宴会的警备很完善,并不需要担心。”希尔玛严肃的回答。

“是吗?”路易兹冷笑着说道,“难怪撒拉囘萨还有功夫可以和女人搭讪呢。”

听到这儿,撒拉囘萨不禁脸颊一红。他想要辩解,可是又发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实在没有可辩解的余地。

从本心来说,撒拉囘萨想要为自己轻浮的行为道歉。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停地告诉自己:他和路易兹已经没有关系了,路易兹没有权利干涉他,所以他并没有道歉的必要。

就在撒拉囘萨举棋不定时,另一件令他惊讶万分的事情发生了——希尔玛居然主动跳出来包庇他。

“撒拉囘萨也二十好几了,就算和女人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是吗?”

撒拉囘萨满脸惊愕地看着希尔玛,完全无法相信这种话会从自己姐姐的嘴里说出来。

“真不敢相信,希尔玛你就是这么教撒拉囘萨的?”路易兹诧异地问道。

“我是他姐,又不是他囘妈。撒拉囘萨是个成年人,他能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别人来说三道四。”希尔玛立刻反唇相讥。

路易兹愣了一下,显然她也对希尔玛的态度感到非常意外。

“……希尔玛,作为帕林顿家的一员,我不能看着帕林顿家的名声被破坏。”

“哼。”希尔玛对路易兹的说法嗤之以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帕林顿家的家长还是老爸,不是大哥吧?怎么,已经等不及摆出一副当家主事的样子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们的大嫂,该管的我还是要管!而且说到当家主事……”路易兹反驳道,“如果希尔玛你不去圣都,我现在的工作都应该是你的才对!”

“这不是很好吗?”希尔玛冷笑着回答,“你不就喜欢证明自己比别人都强吗?现在这正是个好机会啊。而且,反正我不像某些人有那么强的权力欲,还是侍奉神的工作更适合我。”

路易兹的火气似乎也被撩了起来。只见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对着希尔玛怒目而视。

“什么‘侍奉神’,希尔玛你还不是在圣教国暗中搞鬼,你敢说自己没有权力欲吗?”

“我可没这么说。”希尔玛坦然地回答,“但我做的事情从来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是为了圣教国,为了光母圣神。”

“哈。”路易兹嘲讽地笑了笑,“希尔玛你可真够伟大的!只可惜你们的那个圣母现在正被米瑟迷得团团转呢。”

“路易兹!”

因为路易兹对琳利亚的不敬,撒拉囘萨恼火地吼叫起来,把附近的人包括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路易兹先是一愣,但很快便回敬道:“怎么,我说错了吗?那个小姑娘从进来之后,眼睛就没离开过米瑟。”

“路易兹,别把琳利亚大人扯到这里头来!”

“那个小姑娘有哪点像神祗了?真亏你们能一口一个‘光母圣神’地叫。”

“我说了,别把琳利亚大人扯进来,路易兹!”

撒拉囘萨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路易兹。他比路易兹足足高出一个头去,即使从旁观者的角度也能感到不小的压力。

然而路易兹却毫不示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刚才都听到了,那个小姑娘是你的情人对不对?结果你一点都没变不是吗?你真该多花点功夫去了解女人的想法,而不是只知道自作主张。”

“路易兹,闭上嘴!”

见状况有点失控,希尔玛赶忙从旁**话来,一边还向路易兹使了个眼色。路易兹这时才发现,因为刚才她和撒拉囘萨的争吵,附近的人们都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边。

路易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发热的头脑稍稍冷却了一点。

“……抱歉,撒拉囘萨。”

“……”

撒拉囘萨没有回答。因为按理说他应该回答“没关系”的,但此时此刻撒拉囘萨一点都不想说出这三个字。撒拉囘萨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时他和路易兹经常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争吵,而且他从来没有对路易兹的任性妥协过——这次他也没有接受路易兹无理取闹的打算。

“……不要在我的面前诋毁琳利亚大人。”撒拉囘萨郑重其事地警告道。

不知为何,面对撒拉囘萨认真的表情,路易兹的神色突然变得黯淡了下来。

“撒拉囘萨……你真的和圣母……”

“不是。”撒拉囘萨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和琳利亚大人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可是你直呼她的名字……”路易兹不解地问道。

“这是琳利亚大人的命令……仅此而已。”

当说到“仅此而已”时,撒拉囘萨无奈的心情难以抑制地混入了他的语气中,使得这四个字听起来像是一声抱怨。

“……”

路易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久久地看着撒拉囘萨的眼睛,一动不动。

这一次撒拉囘萨没有逃避路易兹的目光,因为他记起了八年前那个午后的分别,记起了自己曾像个懦夫一般从路易兹的面前逃离,他同时还记起了刚才希尔玛说过的话——“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在这儿自怨自艾,而是去用行动告诉光母圣神——谁才是她的骑士!”撒拉囘萨知道,如果他再次避开路易兹的审视,那只能说明他在这八年间真的没有丝毫成长。

隐瞒、否认,就仿佛将自己的心情表现出来是件丢人的事情一样,都不过是懦夫的行径,为的是令自己能够立于“不败之地”。诚然,没有十足的胜算绝不参加战斗,在战场上绝没有错。然而在感情上,这种自私的想法毫无疑问是一种亵渎,对自己的心情是,对心爱的人更是!

撒拉囘萨很清楚自己曾经也是一个懦夫,而且为自己的懦弱背负了长久的悔恨。所以他已经决定不再隐藏,不再逃避。就算被拒绝,被嘲笑,他都要挺起胸膛去接受。

“……真令人羡慕……”

半晌之后,路易兹移开了投向撒拉囘萨的视线,同时低声说出了一句梦呓般的自言自语。

就像是打定主意不再理会撒拉囘萨一样,路易兹转过头去和希尔玛攀谈起来。

“希尔玛,你们来索尔沃坦,是为了可鲁起亚的事情吗?”

希尔玛点了点头,回答:“对,光母圣神决定要出面调停可鲁起亚的内战。大嫂,你会在这儿出现,是不是家里把索尔沃坦的生意交给你照看了?”

“应该说现在北边的生意都是我在负责。”路易兹无精打采地说道,“希尔玛你们不知道吗?”

“你也知道,我和撒拉囘萨现在基本上处于半离家出走状态,就连圣都的生意我也都丢给别人在打理,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家里的消息了。”希尔玛回答。

看了看希尔玛,又看了看撒拉囘萨,路易兹突然问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希尔玛,你和撒拉囘萨真的不打算回家了吗?”

“回去看看倒是无妨。”希尔玛轻描淡写地回答,“不过我和撒拉囘萨决定去圣都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继承权,所以不会对你和大哥有什么威胁的,你放心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路易兹急忙辩解道,“现在父亲已经不怪你和撒拉囘萨了,你们可以回来的。”

“没那个必要。”希尔玛斩钉截铁地说道,“圣堂武士的一切都已经献给了光母圣神,除了守护光母圣神之外我们不需要任何东西。”

路易兹又是一愣,紧接着她眼中的怀疑再次浮现了出来。

“……希尔玛,你是说真的?”

“你以为我一直在撒谎吗?”希尔玛明知故问道。

“可是……这个圣母不是你推上来的吗?你和撒拉囘萨不就是为了看着她才跟过来的吗?”路易兹诧异地问道。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有资格选择光母圣神?”希尔玛严肃地回答,“我和撒拉囘萨之所以会在这儿,只是因为光母圣神选择了我们而已。”

路易兹扭头看了看远处的琳利亚,又回头看了看面前的希尔玛,眼睛中的怀疑渐渐变成了惊恐。

“难道说……都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

希尔玛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

“快,回商会。”

匆匆离开宴会会场后,路易兹都来不及换下不方便行动的晚礼服,便立刻爬上了等在门外的马车。

自从教长院事件之后,路易兹和帕林顿家一直都以为,现在圣教国的实际支配者应该是以希尔玛为首的圣堂武士集团。然而从希尔玛今晚的态度看来,路易兹不得不承认那是个自以为是的荒唐的错误。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一直以来都被忽视的曙光的圣母或许真的拥有如传闻中一般神奇的力量,这更是路易兹始料未及的。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人类世界的势力版图说不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帕林顿家则必须就此作出应对。然而,此前可鲁起亚莫名其妙地爆发内战时,帕林顿家便已经承受了一次巨大的冲击,路易兹实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在如此多未知因素的支配下找到正确的道路。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路易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袭上心头。她情不自禁地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只破旧的银色怀表,把它握在手心里默默祷告。这是路易兹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每当感到疲惫或者不安的时候,她都会拿出这只怀表来,就仿佛只要握着它便能够得到力量一般——尽管那只怀表看上去破破烂烂,而且很早以前便已经无法再跳动了。

………………

…………

……

转过天的清晨,希尔玛和撒拉囘萨早早地便起床洗漱。

因为琳利亚的坚持,昨晚姐弟俩没有去参加守夜和巡视,这使得他们越来越怀疑自己的作为护卫是否还有存在的意义。

当然,希尔玛暗地里也揣测过,琳利亚要他们姐弟俩随行可能是处于别的目的,也就是出行的仪仗。一般来说,一国元首是不能单独出行的,那样就太不体面了,而希尔玛和撒拉囘萨又都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很适合仪仗的工作,所以如果说琳利亚是为此而带上姐弟俩的话,希尔玛也觉得合情合理。当然,希尔玛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撒拉囘萨,因为说不定他会因此而闹别扭。

因为和汨罗国王的会面被定在了下午,所以琳利亚一行上午本来应该待在米瑟的宅邸中。然而,琳利亚突然提出要去看看西斯里尔的集市,而米瑟也居然出人意料地答应了下来,于是希尔玛和撒拉囘萨便理所当然地一起出了门。

西斯里尔的街道非常漂亮。宽阔的马路上平整地铺着碎石,即使马车从上面疾驰而过也不会感到颠簸。马路两旁整齐地排列着造型优雅的街灯,虽然因为现在是白天,希尔玛看不出那些街灯靠什么来点亮,但是远远看去的确赏心悦目。道旁不但有很多店铺,而且还鳞次栉比地摆着不少小摊位,行人穿梭其间挑选商品,显得热闹非凡。这一切都似乎在向外来者展示着这个国家的富裕和活力。

穿过宛如棋盘一般整齐的街道,琳利亚一行终于来到了足以与巴别塔并称为奇迹之一的西斯里尔集市。

西斯里尔集市坐落在西斯里尔城的东南角。集市占地广大,几乎将城市的六分之一都纳入其中。虽然集市范围内没有民居,但是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商队往来交易,单看商人的数量就足以媲美一座普通城市的人口。而且,集市中还坐落着旅店、餐厅等一切旅行者需要的设施,俨然就是一座城中之城。

“集市虽然在西斯里尔城内,但是却并不属于西斯里尔市政厅的管辖范围。集市的真正管理者是西斯里尔商会。”

一边漫步在略显肮脏的集市街道上,米瑟向琳利亚介绍着集市的情况。

“只要是在集市中,包括治安和卫生在内的所有事务都由商会负责。这是《商业自囘由法案》的内容之一,同时也是商会自治权一部分。”

“那集市不就相当于一个独立王国了吗?”琳利亚惊异地问道。

“差不多吧。商会在集市里的权利的确非常大,不过作为交换市政厅不会派遣警囘察和清扫工来集市,所以商会必须自己出钱雇人,也可以说是帮王宫省了一笔花费。只不过……”米瑟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街道上散布的垃囘圾,“因为商会不愿意多花钱,所以不管是警卫还是清扫工都只雇佣了最低限度的人手。结果就像这样,集市里的卫生和治安比起市区都差上一截。”

琳利亚看了看四周,这里的街道的确比起城区内要肮脏很多,而且还时不时能看见墙角和小巷中聚集着一些眼神锐利的人。琳利亚这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米瑟会带着大队警卫出门。

“商会的成员都是哪些呢?只有西斯里尔人吗?”琳利亚问道。

“并非如此。”米瑟摇了摇头,“《商业自囘由法案》只要求商会成员是能够在这座城市中合法交易的商人,而理论上任何国家的商人都可以在西斯里尔集市中合法交易,所以商会成员什么地方的人都有。进一步说,其实现今的商会成员多半是各国的大家族的代言人。”

“让别国的商人管理集市,你们难道都不担心吗?”琳利亚诧异地问道。

“说不担心是骗人的。”米瑟诚实地回答,“商会在集市中拥有警备权,而且西斯里尔集市事实上又控制了索尔沃坦百分之八十的商品流通渠道,所以……某种程度上,商会的大佬说句话有时候比我这个公爵还要管用得多。”

米瑟夸张地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很无奈,而琳利亚则轻轻笑了起来。

“不过商人到底还是逐利的,就目前看来破坏索尔沃坦的环境对他们来说绝对没好处,所以……”米瑟接着说道,“只要别惹火他们,大家就可以相安无事,而且王宫还能得到大笔的税收。”

走着走着,琳利亚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空的玻璃瓶,身体顿时失去平衡。

情急之下,米瑟未及细想便伸手抱住琳利亚的腰部,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米瑟的急智虽然的确是保护了琳利亚,可同时却也使他们两人的姿势便得非常微妙——高大的米瑟从身后抱着纤细的琳利亚,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琳利亚惊魂未定,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望向米瑟,一瞬间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对不起。”

米瑟仿佛触电一般猛地弹开,口中不住地道歉。

“不……应该由我道谢才对。”

琳利亚低头看着地面,脸颊上泛起了点点红晕。

……

“这是在演什么爱情喜剧啊。”

希尔玛无奈地自言自语道。她和撒拉囘萨跟在琳利亚身后稍远的地方,所以刚才没能及时伸出援手……当然,事到如今希尔玛也不觉得有那个必要了。

一般来说,看着琳利亚和男人亲密的样子会令希尔玛心生嫉妒,就算对象是撒拉囘萨也不例外。然而今天的情况却有点不太一样,因为面前的画面实在太过俗套了,以至于希尔玛觉得对其倾注任何感情都纯属多余。

“这个米瑟,人长得漂亮却不沾花惹草,成熟体贴却又有点纯情的感觉,口碑似乎也相当不错……世上真有这么完美的男人?我就不相信了。”

希尔玛一面继续自言自语,一面向撒拉囘萨靠了过去。

“看上去这么完美的人怎么可能是纯天然的?按我的经验,这种看上去完美无缺的家伙才是最应该提防的……这家伙故意接近光母圣神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姐,你的肚量也太小了。公爵又没做什么,你干嘛非得把人家当坏人看。”

因为实在受不了希尔玛的唠叨,撒拉囘萨不耐烦地出言打断。

“对,我肚量小,我就是看不惯那些男人在光母圣神身边晃悠。”希尔玛自暴自弃地回答。

“……”

听见希尔玛的话,撒拉囘萨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希尔玛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顿时慌张起来。

好在,单纯的撒拉囘萨似乎并没有向奇怪的方向联想。

“……姐,你有点保护过度了吧。”

“啊……嗯……”希尔玛赶忙就坡下驴,“光母圣神还太年轻,太容易轻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所以就算错怪了米瑟也无所谓,反正我绝不会轻易相信这种突然接近光母圣神的男人。”

回头瞟了一眼希尔玛,撒拉囘萨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说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会帮忙的。要是琳利亚大人怪囘罪下来,咱们姐弟俩就一起担吧。”

“哈。”希尔玛诧异地看向了撒拉囘萨,“你今天怎么这么老实?不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了吧?”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姐你昨天晚上说的话没错。”撒拉囘萨解释道,“我不打算再像个懦夫一样退缩了,我要像个骑士一样保护自己的‘公主殿下’。”

希尔玛不由一愣,但随即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你小子怎么突然长大了?搞得我有点不太适应。”

撒拉囘萨也笑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事吧。有时候,与其想得太多结果站在原地浪费时间,还不如先随自己的心意走下去,就算到不了想要终点,至少也不会为自己的怯懦后悔。”

“……”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撒拉囘萨的豪言壮语之后,希尔玛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凝固了。

“撒拉囘萨,你说的‘后悔’不是指路易兹吧?”

撒拉囘萨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撒拉囘萨,你根本没必要为了那个女人难过。”希尔玛激动地说道。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路易兹呢?”撒拉囘萨提醒道。

“醒醒吧,撒拉囘萨!那个女人已经不是路易兹·库帕多尔了,她现在是路易兹·帕林顿……你还看不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对啊,她现在是我们的大嫂了,姐你更不该这么无礼了。”

撒拉囘萨还在继续劝说,可惜希尔玛今天的火气似乎一直都特别大,而现在已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什么‘大嫂’。”希尔玛粗囘鲁地向地上啐了一口,“那个女人要的只是帕林顿家的钱和权势而已!别忘了她以前是你的未婚妻,因为你去了圣都,所以她就嫁给了大哥……这种女人……这种女人……”

“姐,你说的太过分了!”撒拉囘萨有点听不下去了,“婚约是家里定的,并不是她的错。”

然而,希尔玛对撒拉囘萨的辩解嗤之以鼻:“什么不是她的错?那个女人从小就争强好胜,权力欲囘望比男人都强,别把她说得像个受害者一样!”

“……”

看着义愤填膺的希尔玛,撒拉囘萨突然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希尔玛好奇地问道。

“……其实,路易兹和姐你很像,不是吗?”撒拉囘萨说道。

希尔玛一惊,就仿佛被人突然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刚才还熊熊燃烧的怒火顿时熄灭了大半。

“你们小时候都喜欢穿男装,讨厌普通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撒拉囘萨继续说道,“而且要说争强好胜,姐你也不遑多让不是吗?所以说,姐你这么讨厌路易兹,说不定只是因为……同类相憎?”

“……”

希尔玛没有立刻对撒拉囘萨的评论做出回应,而撒拉囘萨也说完了自己的想说的话,霎时沉默充斥在两个人之间。

过了半晌,希尔玛才终于叹了口气,用如释重负的语气说道:“哈哈……搞不好真被你说中了。我看着那个女人就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样,所以才更能看清那个女人可恨的地方。”

“……这个问题就此打住吧,我似乎到地方了。”

正如撒拉囘萨所说,就在姐弟俩谈论着家务事的时候,队伍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西斯里尔商会的大楼前——按照米瑟给的“观光计划”,这里是游览的重要一站。

仔细看了看四周之后,希尔玛发现这里比起之前看见的集市街道要干净许多。果然,不管如何想方设法节省开支,也不会有人让自己办公的地方满是垃囘圾。

进入商会大楼后,米瑟提议带琳利亚去见西斯里尔商会的长老,而琳利亚也理所当然地点头应允。然而,这时却出现了一个小问题,那就是长老的房间只允许带一个保囘镖进入。

撒拉囘萨对政治可谓一窍不通,跟着进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就选择了留在外面。当米瑟、琳利亚和希尔玛都进了屋之后,撒拉囘萨突然发现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结果只好无所事事地在大楼里转悠。

“……棉花还差三车,叫人去西弗那儿催催。”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撒拉囘萨的耳朵里。他循声看去,毫不意外地发现路易兹·帕林顿正站在一个房间门口对一群人发号施令。

“……丝绸的数量没有问题,但是装车的时候要记得做好记号,别把货发错了地方。”

如果是以前,撒拉囘萨大概会趁着没有被路易兹发现的机会逃跑吧,不过今天他却选择悄悄地走了上去。

“……就这些了,你们去吧。”

向手下交代完工作之后,路易兹一回头……

“撒拉囘萨!”

看见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撒拉囘萨,路易兹吓得差点把手中的账簿掉在地上。

“抱歉,我应该出声的。”撒拉囘萨真诚地说道。

“没关系。”

路易兹抚了抚胸口,感到自己的心正疯狂地跳动着。

“撒拉囘萨,你怎么到商会来了?”

“我是跟着琳利亚大人一起来的。”撒拉囘萨答道,“姐和琳利亚大人去见长老了,我没事做,只好到处转转。”

“啊,是这样。”路易兹点了点头,“反正你也无所事事,不如到我办公室来喝杯茶吧。”

“也好。”撒拉囘萨大方地接受了邀请。

路易兹的办公室就在他们身边的那扇门后面。因为走廊上非常嘈杂,进屋后路易兹关上了房门。

“谢谢。”

一面道谢,撒拉囘萨双手接过了路易兹倒的茶。

“……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首先发问的是路易兹。她走到窗边的书桌后坐下,然后用饶有兴味的目光注视着撒拉囘萨。

“去圣都之后,先是在圣堂当了五年的学徒。离开圣堂后,我又不像老姐那么聪明,所以一直在教长院当看门的。”撒拉囘萨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圣堂武士看门?”路易兹诧异地问道。

“是会议室里的卫士,其实基本上就相当于看门的。”撒拉囘萨解释道。

紧接着,撒拉囘萨向路易兹问道:“你呢?大哥对你好吗?”

“……诺多姆人很温柔,对我也很好。”路易兹轻快地回答。

撒拉囘萨微微一笑,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很满意。

“大哥现在还是喜欢画画吗?”撒拉囘萨又问道。

“他还是老样子。”路易兹无奈地回答。

撒拉囘萨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大哥对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以后家里的事大概都要落到你的身上了。”

路易兹夸张地叹了口气:“你和希尔玛也是一样,帕林顿家的孩子没有一个肯继承家业的。”

“幸亏有你在,不然老爸一定要发疯了。”撒拉囘萨真诚地说道。

“我看他发疯也是为了你和希尔玛才对,八年了你们一次都没有回过家对吧。”

路易兹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锐,不过撒拉囘萨早就对她的这一风格习以为常了。

“我大概还没什么,可是老姐只要一进家门,老爸肯定是不会再放她回圣都的。”撒拉囘萨回答,“当然他多半拦不住老姐,可是和自己家人大打出手始终是下策。”

“的确,父亲是真的很想让希尔玛继承家业的。”路易兹点头同意。

“现在不是有你在吗?”

“说到底,我还是比不上希尔玛的。”

“……”

“……”

一阵古怪的沉默降临在房间中,似乎两个人脑子里的话题都已经用尽了一般。撒拉囘萨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说起来,我们以前好像经常吵架呢。”

没想到,抢先打破沉默的是路易兹。

“是啊,我们小时候的确经常吵架,而且现在都想不起是因为什么。”撒拉囘萨附和道。

“大概是因为我那时候很讨厌你吧。”路易兹轻声说道。

撒拉囘萨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发现路易兹也正注视着他。

“……我大概感觉到了。”这是撒拉囘萨的真心话。

“因为我很嫉妒你。”路易兹继续说道,“那时候,在我眼里你简直拥有一切男孩子的特征,所以我很嫉妒你。”

“……路易兹……”

“你大概知道,我们家要让我弟弟继承家业。小时候,因为我是独囘生囘女,所以我一直以为应该是由我继承家业的,可是……弟弟出生之后,我就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弃了一样。就因为我是女人,家里从一开始就没有让我继承家业的打算,不管我做得好还是坏。”

“……”

“所以我恨身为女人的自己,我更恨那些只因为是男人就可以得到一切的人!所以我拼命地努力,为了让自己变得比任何一个男人都更强。”

说着说着,路易兹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可是你不一样,撒拉囘萨。你是那么聪明,那么强大,又那么体贴。对我来说,你的存在简直就像是在告诉我‘你永远赢不了男人’一样……所以我讨厌你,更嫉妒你。”

“要说头脑和力量,老姐比我强多了。”撒拉囘萨说道。

“……对啊,希尔玛。”路易兹叹了口气,“我知道希尔玛不喜欢我,不过我和她真的很像,所以她才知道我最丑陋的一面。”

“不,我不觉得想要变强有什么错。”撒拉囘萨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没有你的话,帕林顿家恐怕就要在我们这一代没落了,多亏了你帕林顿家才有了存续的希望。我很感激你,路易兹,而且我相信老姐也是明白的。”

“……”

“路易兹,你接下了被我们抛弃的责任,所以应该被责怪的人是我们,不是你。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做得很好。”

“……”

有那么一瞬间,撒拉囘萨以为路易兹要哭起来了,但是下一秒钟路易兹看上去还是神色如常。

“谢谢。”路易兹说道。

茶杯已经空了,撒拉囘萨站起身来,向路易兹告辞。路易兹并没有挽留,只是目送着撒拉囘萨走出了房间。

“……”

就在房门关上的瞬间,路易兹的双囘唇轻轻地张开,仿佛是想要大声地喊叫一般……然而,最后她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滴滚烫的液体顺着路易兹脸颊流淌了下来。她伸手从衣服里拿出那只被她珍藏的银色怀表,对着伤痕累累的外壳轻轻吻了下去……

那一吻如此的深情,就仿佛是吻在久别重逢的恋人的唇上一般,刻骨铭心。

“……工作……工作……”

将怀表重新藏进衣服中,路易兹长长地叹了口气。

“工作吧……”

………………

…………

……

“你刚才去哪儿了?”

在回公爵府的路上,希尔玛策马靠近了撒拉囘萨。希尔玛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当她和琳利亚从长老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撒拉囘萨并没有在门外等着。

“抱歉,我到处转了转。顺便去大嫂的办公室喝了杯茶。”撒拉囘萨若无其事地回答。

“什么?你去找路易兹了?”希尔玛惊愕地问道,“撒拉囘萨,你不会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撒拉囘萨连忙否认,“我只是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仅此而已。”

“真的?”

看来希尔玛的怀疑并没有被完全消除。

“真的。”撒拉囘萨肯定地回答,“我承认我的确喜欢过路易兹,不过在我决定去圣都的时候,这个念头就已经被我丢掉了。我现在只是希望路易兹能够幸福。”

“撒拉囘萨……”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撒拉囘萨继续说道,“当初提出取消婚约的人是我,不是路易兹。不是路易兹抛弃了我,而是我从她面前逃跑了。”

“……”

希尔玛看着双胞套弟弟那坚定的眼神,抿了抿嘴唇。

“好吧,我投降了。”希尔玛无奈地说道,“以后我会把路易兹当成大嫂对待,不会再找她麻烦了。”

“谢谢。”撒拉囘萨真诚地说道。

“路易兹的事先放一边,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一边这么说着,希尔玛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像是在确认两人的谈话会不会被偷听。

“什么重要的事情?”

希尔玛神秘兮兮的态度一下把撒拉囘萨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可是希尔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示意撒拉囘萨减慢马的速度。

等两人里车队足够远了之后,希尔玛这才兴奋地对撒拉囘萨说道——

“我终于知道米瑟在打什么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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