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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入云城塞中的懒惰

夜与曙光的圆舞曲

  

“殿下,登基大典不宜再拖了。”

真夜城侧馆的书房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洒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还没有点灯的书房被这一道昏黄衬托得更加阴暗。司空纳库米斯还在苦苦地劝谏。因为司空管理的王城内务也包括各种典礼仪式,所以自“奉启”以来,纳库米斯一有机会就会对冯渊催促一番。

“从来没有一任魔王在奉启的半月之后都还没有登基的。还请殿下早日登基,安定民心。”

书房里的摆设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原来堆在书桌上的关于尼娜玛的资料,已经换成了成山的等待批阅的文件。冯渊站在大书柜前,正在从书柜最上面抽囘出一张沾满灰尘的地图。

“我不是说过了吗?”冯渊耐心地解释道,虽然他已经不厌其烦地向纳库米斯说明过很多次了,“登基不用着急,总不能让我在有外敌入侵的时候还举行隆重的仪式吧?”

“不是……可是……”纳库米斯面露难色,但他还是不肯放弃,“正是因为现在魔界面临外敌的入侵,殿下才更应该早日登基,统合朝野,安抚民心。”

冯渊笑了笑,将地图在墙脚掸了掸,看着平时憨厚的纳库米斯这么死缠烂打地劝谏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那也行,”冯渊拿着稍稍干净了一点的地图走回到书桌后,轻轻地把椅子拖开了一点,“不过仪式就免了,现在军费吃紧,省一点是一点。”

“那怎么行?”纳库米斯激烈地反驳道,“堂堂魔界的君王,登基大典怎么能草草了事?魔界已经九年没有魔王了,此次登基大典必须让所有臣民都感受到殿下的威严和气度,这样才能令天下臣服,重新聚拢人心啊。”

冯渊扭过头看了看有些激动的纳库米斯,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天下臣服,聚拢人心?你觉得一个为了把自己的登基大典搞得奢华隆重,连国家安危、黎民生死都弃之不顾的王有可能聚拢人心,令天下臣服吗?”

纳库米斯一惊,登时脸色煞白地跪倒在地,连连谢罪:“殿下所言极是,臣糊涂,臣糊涂……”

见纳库米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冯渊欣慰地叹了口气,语气也随之缓和了不少:“不用在意,你也是为了国家着想,只要你们能理解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啦。纳库米斯阁下,请平身吧。”

纳库米斯表情沉重地站了起来,冯渊又继续说道:“我也知道登基大典不可以无仪仗,但是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应对可鲁起亚的入侵,大典之事等到外患平息之后再隆重操办也不迟。而且,”冯渊突然自信地笑了起来,“有了抵御外敌,收服魔君的功绩,我这个魔王当得不是才更有面子吗?”

听到冯渊安慰的话,纳库米斯好像还有疑虑,但是他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房门突然被急迫地敲响了。

“启……启禀殿下……”

门外传来了侍从慌张的声音。很显然敲门的人不是他,而且他的声音里带着喘气声,似乎是一路追着敲门的人跑过来的。

“司徒菲尔蒙德大人、司空波尔文沙大人求见。”

“请进。”冯渊坐回椅子上,对门外喊道。

随着房门轻轻地打开,司徒菲尔蒙德和司马波尔文沙先后快步走进了书房,他们俩站在纳库米斯的身旁恭敬地向冯渊行礼,但是神情非常焦急。两人很显然有相当紧急的事务,因为本来应该由侍者通传后臣子才能进入后堂,司徒和司马直接来到王储的书房前敲门并不和礼仪。

“不必多礼,”冯渊回答道,“两位这么着急,不是可鲁起亚军有什么异变吧?”

“不,可鲁起亚军目前还是聚集在地狱门外,和那尔库堡的守军对峙,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菲尔蒙德答道。

“喔?”冯渊略微有点吃惊,“那还有什么事能让两位这么惊慌的?”

“是有关圣教国的事。”菲尔蒙德担忧地说道。

一直以来,圣教国作为人类世界的宗教核心,一直被魔界视为最大的威胁,而魔族军队和教廷骑士团之间也曾发生过多场战争,双方都有不小的牺牲,因而积累下很深的仇恨。

“喔,”冯渊想起了前几天在圣都的密探传回来的消息——一些令人不太愉快的流言,“密探又有什么消息吗?”

“正是,”菲尔蒙德证实了冯渊的猜测,“就在刚才,密探传来消息——两天前,圣都果然发生了大规模的政囘变。”

听到这消息,冯渊虽然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但是心却还是不由得揪了起来。为了不让大臣们察觉到异样,冯渊咬紧了牙关等着菲尔蒙德继续报告。

“政囘变和我们预想的一样是由教长院发起的,但是好像因为曙光的圣母使用了某种奇怪的力量,政囘变最后不了了之,教廷骑士团也没有受到很大的损失。”

“啊,这样……没事吗?那就好。”冯渊感到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殿下?”

菲尔蒙德敏锐地看着冯渊,另外两个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王储神情有异。

冯渊赶忙转换话题:“奇怪的力量,是什么样的力量?”

和琳利亚一起生活了六年,除了美丽动人、天真烂漫之外,冯渊从来没有发现琳利亚和普通女孩子有什么不同,更不用说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了。是以前潜藏着而冯渊没有发现?虽然没有证据,但冯渊总觉得不太可能。看来只能认为是琳利亚当上圣母之后得到了某种力量。冯渊暗自思忖,看来菲尔蒙德他们对圣母的畏惧不是没有道理的。

“具体情况密探也不是很清楚,”菲尔蒙德继续说道,“好像是某种能让所有人的武器消失的法术。”

“武器消失?不分敌我吗?”冯渊突然笑了起来。

“正是,好像教廷骑士团为此损失了不少武器。”菲尔蒙德回答道。

冯渊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只要谁都没有武器,就谁也不会受伤了吗?还真像她会有的想法。”

听到冯渊的话,三司都露出了迷惑的神情。菲尔蒙德吞了吞唾沫,压下了已经到嘴边的问题,继续报告道:“而且,圣母不但没有解散教长院,反而还把教长院的存在写进圣教法典,并且给了教长院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权利。”

冯渊一愣,他的眼睛向上翻了翻,顿时大笑了起来,把站在他面前的三司吓了一跳。

“真是太精彩了,我算是服了。”一边笑着,冯渊竟然兀自鼓起掌来,“要是换做我的话,就算不杀那帮老头子,也一定要把他们的臂膀全都折断,让他们没机会再与我为敌……可是那家伙居然还主动送给对方长矛和盾牌。”

琳利亚还是原来的那个琳利亚,不管她是圣母还是什么,她都没有丝毫的改变,还是冯渊所认识的那个琳利亚,还是那个纯洁、善良的琳利亚……还是那个冯渊所珍爱的女孩。

就在冯渊沉浸在往日的美好回忆中时,他突然瞟见了三司迷惑不解的表情。

“没什么好奇怪的,”冯渊轻描淡写地说,“她就是那样的人。善良、聪明、无私,从来不会先替自己打算,总是为别人着急,所以她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去争权夺利……和我完全相反。”

“殿下?”纳库米斯终于忍不住出声发问了,“殿下……认识曙光的圣母吗?”

冯渊的视线落在了纳库米斯的眼睛上,纳库米斯先是一惊,才发现冯渊的表情非常温柔,甚至完全颠覆了他对冯渊的了解。在纳库米斯的印象中,冯渊总是表现得冷漠淡然,而且还会时不时地露出残酷嗜血的獠牙。然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将令人害羞的爱意毫无掩饰地表露在脸上的普通男人。

“琳利亚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冯渊直言不讳。

虽然不知道“琳利亚”是谁,不过三司也都猜到那是圣母的名字。三司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纳库米斯甚至惊恐地后退了一步,而菲尔蒙德则咬住了嘴唇。

看见三司的狼狈样子,冯渊冷冷一笑,接着说道:“不用担心,我现在是魔界的王储,我一定会履行我的职责。我要做的事情是统一魔界,并不是与圣教国开战,所以我和琳利亚之间的事与我的职责没有矛盾。”冯渊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将手背上的“古蛇之印”亮给三司看,“而且我发过誓要照顾穆娜瑟,如果我有一秒钟想过要背叛你们,也就是背叛穆娜瑟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冯渊横过右手,在自己的脖子前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然后无辜地摊开双手,“不是吗?”

三司这才恍然大悟,几乎同时跪倒在地:“臣等冒犯君王,愿领死罪。”

“都起来吧。”冯渊对他们这种事事都请罪的做法显得很不耐烦,“你们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不怪你们。再说,”冯渊微微一笑,“真杀了你们,谁帮我做事啊?”

三司趴在地上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等到三司都站起身之后,冯渊这才接着说道:“关于圣教国的事不用担心。就算圣教国想进攻我们,等神圣北伐军到魔界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份了,我们只要在此之前解决掉可鲁起亚和斯洛斯的问题,他们就构不成威胁。而且以琳利亚的个性,她是不会撇下还在流行黑死病的国家不管而擅动刀兵的。”

听见冯渊对圣母毫无根据的判断,菲尔蒙德不置可否,而是用担忧的语气说道:“可是,如果圣教国现在给可鲁起亚援助的话,斯洛斯可就相当吃紧了。”

“嗯,这也有可能。”冯渊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大概也不用担心。圣教国是黑死病最严重的地区之一,虽然因为圣水的缘故,大部分病患都已经治愈,但是总体上生产还没有办法在短期内恢复,应该不会有余力支援可鲁起亚的‘侵略’行为。”

说道“侵略”两个字的时候,冯渊觉得自己底气更足了一些,因为如果琳利亚并没有什么改变的话,那她就不可能去为侵略战争充当后盾。不过这种理由大概菲尔蒙德是不会接受的吧。

“为防万一,可鲁起亚的事一定要速战速决,而且要让它彻底失去找我们麻烦的力气。”冯渊抬眼看向了菲尔蒙德,“能不能成功,就要看菲尔蒙德阁下推荐的那位使者的能耐了。”

波尔文沙和纳库米斯都迷惑地看向了菲尔蒙德,显然对冯渊所提的事情一无所知。

“臣可以保证他的能力。”菲尔蒙德毫不理会两人询问的目光。

“那就好,”冯渊信心十足地说,“接下来就只等茵蔯侯的答复了……也希望比斯利尔阁下不要让我们失望。”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又一次被敲响了。

“王子殿下,斯洛斯郡的使者请求接见。”侍者高声通报道。

“请他进来。”冯渊得意地和菲尔蒙德对视了一眼,而后者也正欣喜地微笑着。

……

斯洛斯郡,魔界七郡之一,位于紫宫的正南方,与其西面的恩维依郡和东面的拉斯特郡紧邻,统称为南部三郡。这三郡掌握着魔界和人类世界往来的全部通道,同时也是人魔纷争的主战场,一直以来刀兵不息。赤环山最大的山口“地狱门”就位于斯洛斯郡的南部。斯洛斯的魔君是号称“天空大军的君王”和“苦毒的天使”的侯爵茵蔯·塔尔巴耶,他拥有整个大陆最强大的空军部队——黑龙骑士团,不过据说他本人却是个胆小怕事,而且还懒惰至极的人。

正当圣教国在政囘变的阴云中苦苦挣扎的时候,位于斯洛斯南面的大国可鲁起亚帝国突然在地狱门前集结大量的部队,并公开向魔界宣战。可鲁起亚为自己的侵略行为所找的借口,正是赤环山下上演的那场惨绝人寰的屠囘杀。

曾以“佣兵王国”闻名于世的可鲁起亚,原本只是一个弱小的城邦。一方面由于靠近赤环山,大部分土地都荒芜贫瘠难以耕种;另一方面由于自身弱小,不得不接受周边国家的压榨,因而可鲁起亚的男人迫不得已只好以当佣兵来维持生计。北国人的强悍和坚忍使得这只佣兵部队几乎战无不胜。五十三年前,可鲁起亚大公费南德尔突然宣布成立帝国,并自认可鲁起亚帝国第一任皇帝。经过两百年的韬光养晦,几代人的辛苦积累,终于强大起来的可鲁起亚,突然向曾经蔑视他们的国家亮出了自己深藏已久的獠牙。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并了不少邻近的小国,报了被欺压了数百年的仇恨,也因而成就了现在这个号称大陆第一的军事强国。如今,费南德尔的孙子——皇帝萨法尔终于在自己登基的第二个年头里,将贪婪的魔爪伸向了幅员辽阔又近在咫尺的大国——魔界。

面对可鲁起亚的威逼,即将登基为王的紫宫之主施徳那比,突然以事情因己而起为由,向斯洛斯郡提出了助战的请求。接到施徳那比王子的信件,茵蔯侯如同捡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派出使者向紫宫求援。而另一边,可鲁起亚在按兵不动近半月之后,终于也派出以狮鹫骑士为首的侦囘查部队,开始对地狱门的上空进行侦囘查,以确保大军进发的道路畅通无阻。

箭在弦上,战争一触即发。

………………

…………

……

“殿下。臣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还望殿下恕罪。”

在紫宫通向斯洛斯郡首都伊姆普的道路上,一支不到千人的骑兵部队排着长长的队列,缓慢地向南行进着。在队伍的中间,菲尔蒙德拍马赶上了骑着高头大马的冯渊和护卫在他身边的穆娜瑟。

面对菲尔蒙德突然的发问,冯渊先是一愣,然后他终于看明白了菲尔蒙德的眼色。

“穆娜瑟,你去前军看着路。”冯渊苦着脸说,“走了这么久都没到,不会是走错了吧?”

穆娜瑟领了命,便策马离开了冯渊和菲尔蒙德。直到确定穆娜瑟无法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后,菲尔蒙德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臣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冯渊叹了口气,讽刺地说:“当不当讲你不是都要讲?就别问我了,说吧。”

菲尔蒙德暗暗一笑,恭敬地问道:“殿下是不是早已经料到可鲁起亚会进攻魔界了?”

“为什么这么问?”冯渊反问道。

菲尔蒙德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后,这才轻声回答:“臣以为,殿下是否是故意给可鲁起亚借口?”

听到菲尔蒙德的话,冯渊闭上了眼睛,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凝重地说:“你想我怎么回答?”

这时,不远处的一匹马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突然莫名地嘶鸣起来,引得周围的士兵都侧过头去打探。菲尔蒙德没有马上回答。

等过了一会儿,士兵们都把注意力转向了别处后,菲尔蒙德这才缓缓地说道:“如果茵蔯侯受到可鲁起亚的威胁,胆小怕事的他一定会向紫宫求援,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援助为名出兵进入斯洛斯郡……”

“然后,只要找准机会,控制茵蔯侯,就能让斯洛斯回到紫宫的控制之下了。”冯渊慢条斯理地帮菲尔蒙德把话说完。

菲尔蒙德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但是冯渊看上去却没有他那么高兴。

“殿下智计过人,臣下敬服。”菲尔蒙德恭敬地说,“只是,不知殿下如何得知可鲁起亚会进攻魔界的?”

“我北上的途中曾经经过可鲁起亚的几个邻国,”冯渊神色严肃地解释道,“在那里有传闻说可鲁起亚最近半年来一直在抓壮丁,甚至连路过的旅行者也会被抓去当兵。可鲁起亚四周都是小国,而且都已经是它的从属国,让它有必要组织这么庞大的军队才能对付的敌人,就只有魔界了。”

菲尔蒙德这时才恍然大悟。的确,对于不断侵略扩张的可鲁起亚而言,内乱的魔界真是一餐可口的佳肴。菲尔蒙德其实也已经关注可鲁起亚很久,不过寄人篱下的他对这个逼近的危险也是束手无策。

“与其让别人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不如干脆主动给个借口让他们打过来,我们反而比较能做好准备,胜算也能大一点。既然要钓‘大鱼’,当然要准备上好的‘饵’——这借口最好能让萨法尔皇帝不拿来用晚上都睡不着觉。”冯渊接着说道。

“殿下果然深谋远虑,臣下万万不及。”菲尔蒙德钦佩地说。

然而,冯渊看上去却丝毫没有感到得意,反而露出了一副哀伤的神情,一面无精打采地对菲尔蒙德说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让第三人知道。”

“这是为何?”菲尔蒙德惊讶地问道,“我们至少应该让大臣们知道殿下的文韬武略,确立殿下的威信才对啊!”

冯渊又叹了口气,沉重地看了菲尔蒙德一眼。菲尔蒙德浑身一震,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坐在魔王护卫军帐篷里的冯渊——和他脸上宛如老人一般的沧桑倦容。

“挑动仇恨,滥杀无辜,招引外敌,威胁魔君……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冯渊喃喃地说道,“别人怎么看我,这倒是无所谓,但不能让魔王的形象沾上污点。此事绝不可外泄,记住了吗?”

“是,臣明白。”菲尔蒙德低头领命。他突然对冯渊感到深深的歉意,因为冯渊是个人类,这场纷争本来与他毫无关系,可现在他却必须为了魔界而背负这些沉重的东西,还没有人能够体谅他,甚至可能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他的痛苦和牺牲。

“不必对我感到抱歉。”冯渊像是看穿了菲尔蒙德的想法一样,突然笑着对菲尔蒙德说道,“我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诺,仅此而已。”

就在君臣两人气氛尴尬的时候,穆娜瑟突然从前军策马迎了上来,两人赶忙藏起各自的表情,免得被穆娜瑟发现异样。

“殿下,菲尔蒙德大人,我们快到了。”穆娜瑟叫道,一面用手指着队伍的右前方。

顺着穆娜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冯渊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物。这东西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根本就是一座高塔。冯渊仰望着眼前这根巨大的黑色“烟囱”,暗暗咂舌。

伊姆普圆形的城墙直囘插云霄,将整座城围得水泄不通。城墙上有不少方形的孔洞,但是都被铁条牢牢地钉死,无法飞进比麻雀更大的东西。伊姆普的城门位于城池的最顶端,除了尺寸巨大之外,看上去就像连接地下室的陷阱门,但这就是进出伊姆普的唯一通道。不仅如此,紧贴着伊姆普的城墙还有一圈宽广的护城河。这护城河实在太宽了,事实上应该被叫作“护城湖”才对,伊姆普城如同一座湖心孤岛般,耸立在荡漾着绿色波纹的湖面上。

冯渊仔细看了看城下诡异的绿色湖面。湖水的颜色似乎不是湖中生活的藻类造成的,准确地说,看见湖岸边那一圈寸草不生的黄土,冯渊可以想见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这湖水中生存。这些严密的防御设施让冯渊不禁感叹,就算给他十万大军,他也没有去攻打这座城池的欲囘望,更何况城中还有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龙骑士团在严阵以待。

队伍缓缓行至湖边,冯渊远远地望见从城墙顶上飞出了一只黑龙,然后又一只,三只,四只……更多的黑龙从城墙顶上飞了出来,它们就像黄昏后离巢的蝙蝠一样铺天盖地,一面绕着城墙盘旋一面缓缓地下降。冯渊不由得暗自吃惊,这座看起来小小的城里居然能容下这么多的龙。那些龙在湖水上空悠然地盘旋着,它们基本算是在滑翔,靠微微摆动生满钩刺的长尾巴来保持平衡,只是偶尔扇动一下巨大的膜翼向上蹿升几米,同时在身下的水面激起一圈浅浅的波纹。

冯渊虽然以前听说过这种巨大凶暴的生物,但亲眼得见还是第一次,因此不禁被它们的气势所震惊。而冯渊身边的士兵们显然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情景,都目瞪口呆地盯着漫天飞舞的黑色翅膀,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相反,菲尔蒙德和穆娜瑟倒是从容不迫地下了马,径直向湖边走去。

冯渊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留在队伍中,远远地看着菲尔蒙德和穆娜瑟来到荒芜的土地边上。菲尔蒙德向天空中盘旋的龙群打了个手势,霎时间所有的龙都朝着地面俯冲了下来,很多士兵都紧张地拔囘出了剑,满怀不安地注视着这些庞然大物掠过自己的头顶,然后带着呼啸的狂风停在了队伍旁边的空地上。

这时候,冯渊才发现那些巨龙的背上原来还骑着人。龙骑士们的身躯和巨龙比起来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再加上他们都穿着和黑龙颜色相近的皮制铠甲,远远望去骑士的身体和黑龙巨大的轮廓融合在一起,更加令人难以分辨。看着这些成群结队的巨大黑色怪兽,冯渊对“天空大军的君王”这个称谓有了相当深刻的理解。

菲尔蒙德和穆娜瑟缓步走到了一条离队伍最近的黑龙身边,冯渊这时候才看见原来那条黑龙的骑士已经跳下了龙背,正站在龙张开的翅膀后面迎接菲尔蒙德和穆娜瑟。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是越过黑龙那如蝙蝠一般的巨大翼膜,冯渊还是看出那位骑士对穆娜瑟他们的态度相当殷勤。他们身边的黑龙们时而张开翅膀扑扇几下,时而扭扭头发出阵阵恐怖的嘶鸣,甚至还有几名龙骑士百无聊赖之间,竟命令自己的龙扬起像蛇一般修长的脖子,在众人惊恐的瞪视中向天上喷出一束又一束鲜红的火焰,然后看着这边被吓傻了的士兵们暗自偷笑。

菲尔蒙德和穆娜瑟对这边“火热”的表演显得无动于衷,他们镇定自若地站在离那些火囘柱只有十几米远的地方,依然在和那个龙骑士交谈着。冯渊虽然刚看见那些巨龙和火囘柱时也吃了一惊,不过他并没有士兵们那么恐慌,因为既然对方会以打闹的心态向他们展示龙的威力,那至少现在他们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如果对方真的想对他们不利,就这点可怜的兵力早就已经变成草丛里的黑灰了。不过冯渊现在心里也还是有点不踏实,毕竟不能第一时间掌握事情的态势,他也觉得心里没底。不过,看着那些吓人的庞然大物,冯渊一时还是没有勇气走过去。

就这样约摸过了二十分钟,菲尔蒙德他们似乎终于和那个龙骑士谈妥了,两个人同时离开飞龙向队伍走来,那个龙骑士也跳上了龙背用口哨给同伴发出冯渊听不懂的信号。

“殿下,伊姆普必须骑龙才能进入,但是这里的龙不够把队伍都带进城去,所以……”菲尔蒙德站在冯渊的马前报告道。

“我们只能把卫队留在城外,对吧?”冯渊淡淡一笑,帮他把话说完。

“正是。”菲尔蒙德证实了冯渊的话。

冯渊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骚囘动的龙群,脸沉了下来:“那这些士兵怎么办?”

“会有人领他们去利奇堡暂驻。”菲尔蒙德答道。

“呼——”冯渊长吐了一口气,带着讽刺的笑意说,“看来这位茵蔯侯可没有传闻中那么窝囊啊!这个下马威的确了得。”

“请殿下恕罪。”菲尔蒙德面无表情地说。

冯渊向菲尔蒙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又回头看了看站在草坪上无所事事的黑龙们——其实就算不能把所有的卫队都带进城,百八十人应该不成问题,但现在明显是不打算让他带半个卫兵入城的了。

“也好,”冯渊冷静地说,“我们就客随主便吧。”

说完,冯渊跳下了马。这时,他瞟见了穆娜瑟脸上忧虑的表情。略一沉思,冯渊走上前拍了拍穆娜瑟的肩膀,然后对着后者惊讶的脸说道:“穆娜瑟,你带这些卫队去利奇堡,然后在那儿等我和菲尔蒙德阁下回来。”

“不行!”穆娜瑟坚决地反驳道,一边激烈地抖开了冯渊的手,脸上的表情非常愤怒,“我就猜到殿下会这么说!”

“穆娜瑟!”菲尔蒙德高声呵斥道,“怎么可以对殿下这么无礼!”

穆娜瑟一向很尊敬菲尔蒙德,被他这么一吼,也察觉到自己言行失当,不禁惭愧地低下了头。

“不用在意。”冯渊伸手制止了菲尔蒙德的责骂,一边大度地说。接着,他用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士兵们,对穆娜瑟说道:“你是卫队的统帅,你不会是想把这些卫兵丢下不管吧。”

穆娜瑟看了看身边惊慌失措的士兵们,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反驳。

见穆娜瑟已经退缩了,冯渊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和地安慰她道:“如果我们全部进城,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就连做出应对的能力都没有了。你到利奇堡后,要密切注意斯洛斯驻军的动向和伊姆普城的情况,一旦有什么可疑,立刻通知罗佛卡尔公。明白了吗?”

面对冯渊合情合理的话,穆娜瑟也只能无奈地说了句“臣下领命”便跳上马,向前军奔去。

这时,冯渊终于松了口气,侧过脸正看见菲尔蒙德的笑脸。

“殿下也很辛苦啊,”菲尔蒙德打趣地说,“穆娜瑟又不知道殿下和尼娜玛之间的契约。”

“真告诉她会有什么后果,你又不是不知道。”冯渊无奈地回了一句。

菲尔蒙德只能耸耸肩,便领着冯渊向刚才和他们说话的龙骑士走了过去。

当两人靠近那条看上去很凶狠的黑龙时,它突然毫无征兆地扬起头向冯渊他们的头顶上喷出了一股火焰。冯渊抬头看着从头顶飞过的火球,暗暗心惊。

“对不起,她最近有点不好控制。”那个看上去是首领的龙骑士用戏谑的腔调道着歉。当他看清楚了冯渊和菲尔蒙德后,又疑惑地问道:“穆娜瑟呢?”

“这位就是魔界第三十七代王储,施徳那比王子殿下。”菲尔蒙德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显然对对方的无礼感到很恼火。

“啊,”龙骑士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冯渊的无视,不过他看上去没有一点歉意,“对不起,你就是王子殿下吧。”

“正是。”冯渊强压着隆隆的心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至于穆娜瑟嘛。她是卫队长,所以要带卫队去利奇堡,不随我们入城。”

一瞬间,冯渊清楚地看见龙骑士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这样啊,”龙骑士漫不经心地说,“那我们就进城吧,王子殿下就坐我的龙吧。”

“菲尔蒙德阁下呢?”冯渊问道。

“臣会坐那边那条龙进城。”说着,菲尔蒙德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正在打盹儿的黑龙。

“我还是第一次骑龙,”冯渊用拇指在鼻尖擦了擦,突然说道,“我还真有点害怕她会不会又失控把我从背上摔下来呢!”

“怎么可能!”龙骑士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的姆丽萨可是从来没有失控过!”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冯渊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龙骑士这才恍然大悟,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黑龙姆丽萨此时正安静地趴在那里,显得非常温顺。站在一旁的菲尔蒙德无奈地撇了撇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恕臣不能陪伴殿下。”

菲尔蒙德最后终于放弃了说点什么的尝试,只是向冯渊告辞离开了。看着菲尔蒙德走远之后,冯渊轻囘盈地跳到了黑龙的背上。黑龙的体型很大,宽阔的后背足可以骑乘五六人,再看看那条长长的黑色皮鞍上和皮鞍侧面的一排间隔均匀的突起,冯渊有理由相信这原本这就是预备让多人骑坐的。

“坐好了吗?”龙骑士没好气地向冯渊问道。

“等等。”冯渊慌忙学着龙骑士的样子,把自己的大囘腿固定在两个突起之间,虽然大囘腿被夹有点难受,不过感觉很牢固,“好了。”

冯渊话音刚落,龙骑士猛地一拉缰绳,原本趴在地上的黑龙突然仰起了上半身,将两条前腿收回紧贴在身下,只用粗囘壮的后腿站立了起来。冯渊措手不及,赶忙用力抓囘住了皮鞍的边缘才没有被扔下龙背,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走了!”龙骑士大喊一声。

黑龙开始猛烈地扇动翅膀,暴风扬起了地上的灰尘,让冯渊睁不开眼睛。紧接着,黑龙突然大吼了一声,冯渊顿时感到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向后猛地一拉,赶忙抱紧了龙骑士。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坚实的地面。

“王子殿下没事吧?”龙骑士冷淡地问道。

“啊,差不多。”冯渊一边回答着龙骑士的问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向身下张望。眼看着地上的景物越来越小,冯渊也不禁咽了口唾沫,“不过,这可真不是什么愉快的旅行啊。”

听到冯渊的回答,龙骑士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却被淹没在了呼啸的狂风中,没有传到冯渊的耳朵里。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冯渊对着龙骑士大声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会知道的。”龙骑士冷冷地回答。

见龙骑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冯渊也只能耸耸肩不再追问,因为耳边尖叫的风声已经让他开不了口。

从湖岸到伊姆普城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是因为城墙太高了,龙只能绕着城墙盘旋而上,冯渊不得不忍受了很久狂风和恐惧的煎熬。

伊姆普的城门下方有一个专门用来让黑龙降落的平台,黑龙姆丽萨训练有素地从上而下穿过城门,平稳地落在平台上。等黑龙停稳之后,冯渊立刻迫不及待地跳下了皮鞍。终于能够脚踏实地了,冯渊赶忙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让自己激烈跳动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些。

“殿下没事吧?”龙骑士嗤笑着问道,一面也跳下了龙背。

“姑且还活着,”冯渊倒是毫不在意地笑笑,背对着龙骑士说出了真心话,“可是一想到出去的时候还得再来一次,我就觉得头皮发麻。”

“那正好,殿下其实不需要从这里出去了。”龙骑士突然讽刺地说道。

冯渊一惊,猛然回过头去,却正看见对方寒光凛冽的剑尖在自己的胸前令人不安地晃动着。

………………

…………

……

伊姆普城内部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得多,而且分为很多楼层。每一层的空间都有其他城中一条街道的大小,样式统一的屋子和笼子整齐地排列在一条宽阔的通道两侧。通道的一头是一座沿着城墙内侧盘旋而下的巨大楼梯,而通道的另一头则是一台巨大的升降机。

冯渊被龙骑士架着乘升降机缓缓下行。冯渊这时才发现他们似乎是最后到达的,不用想也知道是龙骑士故意拖延了他们到达的时间。不过还在天上的冯渊为了不让自己掉下龙背就已经费尽了力气,哪里还有余力去观察四周?升降机继续下降,机警的冯渊渐渐感到些许异常,不过马上他就发现了其中的缘由——他们似乎已经降到了地下。

地下楼层的建筑格局和地上不同,楼层的正中间是一个悬空的巨大圆盘,圆盘上建着一些高大的建筑物,门前还有守卫在不停巡逻。圆盘的边上插着一圈火炬,虽然稍稍弥补了没有窗洞的缺憾,但是却无法照亮整个楼层,靠近城墙的地方完全是一片漆黑。在圆盘四周有很多单靠狭窄的天桥支撑着的独立空间,上面建着一些冯渊说不上名字的古怪建筑,冯渊猜想那些都是防御工事。

升降机继续下行,冯渊他们终于来到了伊姆普城地下最深处的宫殿区。这是整个伊姆普位置最低的一个楼层,格局和其他地下楼层相似,唯一的不同点是圆盘上坐落的是侯爵茵蔯的宫殿。走出升降机的时候,冯渊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再往下明明已经没有楼层了,可是在圆盘外侧的空隙下面,分明还有一个巨大深邃的空间。冯渊吞了口唾沫,暗暗咂舌,虽然下面并没有跳动的岩浆这样恐怖的东西,不过他也可以想象到掉下去会有怎样悲惨的后果。

从升降机上下来,龙骑士押着冯渊向宫殿的正门走去。一路上卫兵不但没有查问他们,反而都主动向冯渊背后的龙骑士行礼致敬,看来这位骑士的地位相当的高。不过看他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而且还是个没有城府的愣头青——至少在冯渊看来。这样的人居然会有如此高的地位,可以直入宫殿无人查问,想到这儿冯渊心里渐渐有了数。

走进茵蔯侯的宫殿,冯渊发现这里与其说是宫殿不如称为堡垒更恰当些。昏暗狭窄的走廊两侧密布着很多小小的方孔,刚好可以让弓箭和长矛穿过,而且走廊每过一段就会有一道看上去非常沉重的铁闸门。刚开始铁闸门都关闭着,直到冯渊他们走到近前时才被缓缓地拉起,而当他们穿过门洞后,闸门立刻又落下了。看到这些细致入微的安排,冯渊不禁开始有点佩服这位胆小的侯爵大人了。

“侯爵大人,您不能这样对待殿下!”

还没有跨进正殿的大门,冯渊就听到了菲尔蒙德像放炮一样的声音。冯渊感到龙骑士抓着他的手颤抖了一下,但随即他便被推进了门去。

听见声响的菲尔蒙德回头看去,正好看见冯渊被龙骑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菲尔蒙德赶忙惶恐地跑上去扶住了冯渊,一面怒火万丈地瞪着冯渊身后的龙骑士。

“耶伯!你居然敢这样对待殿下!”菲尔蒙德怒斥着龙骑士。

叫做耶伯的龙骑士显然被菲尔蒙德的气势给镇住了,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冯渊的身后,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不过他最后还是醒过了味儿,绕过冯渊他们走到了正殿深处的宝座前。

“孩儿把王子带来了。”

听到耶伯的声音,冯渊这才看清了坐在正殿深处的茵蔯侯塔尔巴耶,终于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肥胖的塔尔巴耶半躺在像沙发一样宽大的宝座上,四肢无力,双眼朦胧,远远望去几乎分辨不出人形,就仿佛是一座肥肉堆成的小山被随意地放在了宝座上。在他的身边站立着十几个侍女和侍从,他们有的在给塔尔巴耶扇风,有的在给他喂水果,有的给他喂饮料,有的还不时帮他挪动一下囘身体的各个部位好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塔尔巴耶的身后,好几个看上去像是文案的人,正在几张桌子后面奋笔疾书。而塔尔巴耶则始终连手指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偶尔开口,用有气无力的声音指挥身边的仆人们工作。这光景冯渊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连做梦都没有想过世上居然会有懒成这样的人,一时无法克制地笑了起来。

耶伯听到了冯渊拼命压抑的笑声,皱着眉头瞪了冯渊一眼,可是后者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依然大笑不止。

“啊,”这时,塔尔巴耶虚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王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茵蔯侯公务缠身不必多礼。”冯渊勉强止住了笑,礼貌地回答。但是在他的心里却暗暗嘲笑道:“要是看到一座肉山来迎接我,我才真要吓一跳呢!”

“父亲,不必对他这么客气。”耶伯傲慢地说,“我们斯洛斯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他害的。”

冯渊咧了咧嘴,没有回答,不过菲尔蒙德已经满脸激动地替他抗议了:“殿下也只是为了保护魔界的人民而已,而且殿下也主动提出援助你们保卫斯洛斯!”

“保卫斯洛斯?”耶伯对菲尔蒙德的话嗤之以鼻,但他却还是不敢正眼看着菲尔蒙德,“其实是打算找个机会攻占斯洛斯吧!他和可鲁起亚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冯渊的拇指在鼻尖上擦了擦。看来这位公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没用,至少他的感觉还是相当敏锐的。

菲尔蒙德的表情变得深不可测,但他的眼神没有示弱。

“为什么要帮助这个家伙?”耶伯终于肯看着菲尔蒙德说话了,“他明明就是个没用的毛孩子!”

“不准这样说殿下,耶伯!”菲尔蒙德愤怒地吼叫道。冯渊突然对菲尔蒙德的态度感到非常奇怪,菲尔蒙德和人说话的时候是很少这么激动的,更不用说不分场合地当着茵蔯侯的面斥责他的儿子了。

正在冯渊迷惑不解的时候,耶伯越来越高的叫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们根本没有服从紫宫的义务。只要你回来,这个茵蔯侯的位子早晚都是你的,为什么非要寄人篱下呢!

“姐夫!”

呃……冯渊愣住了,“姐夫”这两个字在他的头脑中飞快地旋转,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惊讶地看向菲尔蒙德,就好像一下子变得不认识他了一样。

“姐夫?”

冯渊瞪大了眼睛,用有点变调的声音重复着耶伯的话。霎时间,冯渊感到这个世界似乎已经疯了——他居然清楚地看见,那个一直威严睿智的菲尔蒙德的脸慢慢地胀囘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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