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的魔法防御课，跟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莉莉安·希卡里尽可能地打起精神、坐直身子，不让自己做出什么丢人的行为。每天的晨练本应让她疲惫不堪，但靠着意志力，她居然能勉强跟上逐渐增加的运动量、训练后的疲惫感也随着时间推移而反过来减弱了不少。
自己，是不是稍微变强了一点呢——这么想着的莉莉安，总算是鼓起了一点点的干劲。
……然而。
“那个，上次我们说、说到防御系的魔法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
讲台上，一位戴着圆框眼镜、有些土里土气的年轻女性正在紧张地讲述着课本的内容：
“属性的克制，会让防御系魔法拥有【越级对抗】的能力……”
不流畅、不精确、甚至是不专业——这是其他学生对于台上这位女教师的看法。
只要在讲解课本的内容，就无法跟学生们对上视线。
而想要鼓起勇气看向学生，就会忘记自己下一句该说什么——作为新晋教师的【弥雅·兰德洛斯】，此刻正一如既往地露出紧张兮兮的模样。比起教师，她更像是台下的学生。
哪怕是莉莉安也不得不承认，这节课别说“引人入胜”了，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引人入睡”的程度。这一周只有一节的课，无论是内容还是执教老师都让人提不起劲。
“弥雅老师……”
莉莉安忍不住为自己的这位魔法防御课老师捏了一把汗：距离她入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这位年轻的教师在每节课上的表现都相当的不尽人意。
趁着这位老师结结巴巴的功夫，莉莉安瞄了眼教室内的其他学生：果不其然，大部分的学生都没有将这节课当做一回事，表现得甚至比沉闷无比的历史课还要无法无天。
态度相对来说稍好一些的学生，本着“不打扰课堂秩序”的原则，直接趴在了桌子上睡了过去；比较狂妄的少爷千金们则是将课堂当做是课间、肆无忌惮地与友人聊起了天、交谈甚欢，甚至时不时能听到他们那边传来的刺耳笑声；而哪怕是那些平时用功刻苦的好学生，此刻也在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要么是复习、准备其他课程的内容，要么是在阅读厚厚的课外书……简单来说，这里就没一个人是在认真听课的。
当然，就跟那些“优等生”一样，莉莉安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听课的必要：弥雅老师的讲课完全就是照本宣科，而在莉丝缇雅与卡莲·普雷梅卡的辅导下，莉莉安的学习进度其实早就已经超越了其他学生一个等级、没有必要再听一次课本内容的人声朗读版本。
……但是。
“……。”
莉莉安沉默着地看向了自己的旁边——在这混乱的教室之中，唯有两位少女还在认真听课。
“……唔。”
首先是金发红眼的少女。身为下一任【龙之圣女】的莉丝缇雅·冯·潘德拉贡，此刻正双手抱臂，以一种非常严肃的眼神注视着讲台上的教师。那对待任何事物都无比认真的态度，让莉莉安立刻明白了何为真正的贵族千金。
而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
“……嚯……”
——那位能够合法逃课、只要不是实践课都会直接睡过去的卡莲·普雷梅卡，居然也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聆听着课堂的内容！？
“……咕噜。”
在被二人发现之前，莉莉安赶紧把视线移回正轨：如果连普雷梅卡同学都没有睡着、认真听课，莉莉安又有什么资格去放弃这节课呢？
想到这里，这位金发碧眼的少女深呼吸了一口气、理了理刘海，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变得精神起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
“老师，我们什么能上实践课啊？”
一个贵族学生突然举手发问——当然，他是先发问后举手，直接打断了弥雅·兰德洛斯的朗读不说、也没有得到教师的许可就径直说道：
“只看课本的内容也太无聊啦，这种程度的知识我们自己看看书也能学会啊！”
此言一出，就如同落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一般，激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波纹：
“就是说啊！”
“太无聊啦，我都要睡着了。”
“都一个月了，该去一趟训练场了吧？”
“这么差劲的教师，还是换掉比较好吧？”
……逐渐变得尖酸刻薄的话语，就像是锋利的刀刃一样刺向了讲台上的老师。弥雅·兰德洛斯，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用颤抖的手扶了扶眼镜：
“呃，这个，由于防御魔法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各位同学距离能够实操的水平还差了一点……”
“喂喂，你是在瞧不起我们吗！？”
一个看着就很粗鲁的男生站起身来、拍了拍桌子：
“这种愚蠢的科目、再配上这么没用的老师……明明是你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居然还敢瞧不起我们？！”
“不、不是的……”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疑，年轻的女教师完全陷入了慌乱——然而，日积月累的怨念和不满，岂是这么一句软弱无力的否认能够抵挡的呢？
越来越多的质疑、越来越过分的话语如潮水一般袭向了那股孤身一人的弥雅·兰德洛斯。哪怕是没有出言讥讽的学生——比如坐在远处的那位第一皇子殿下——也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只能独自一人承受其他人的恶意——这一幕，莉莉安非常熟悉。
看着讲台上孤立无援的年轻教师，莉莉安握紧了拳头，紧张地抿了抿嘴唇：该怎么办呢？现在的她，应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如果站在讲台上的人是她自己，她的友人又会怎么做呢？
想到这里，莉莉安看向了自己的两位同桌。但出乎意料的是，金发与红发的两位少女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打算，而是继续用一种审视意味的目光打量着可怜的弥雅·兰德洛斯。
讥讽、侮辱的言语编织出的大雨，雨势逐渐增大；而大雨之中唯一的落汤鸡，此刻正用颤抖的手指碰了碰眼镜的镜框、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翻开了教科书的下一页：
“那个……呃……嗯……”
就像是要无视掉那些指责一样，弥雅·兰德洛斯自我逃避似地说道：
“火、火属性的攻击系魔法，会、会被什么属性的防御魔法挡下来呢……？”
这是她每节课必定会有的问答环节，就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计划一样——遗憾地，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就基本不会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更何况是现在呢？
“别装模作样地转移话题！”
“倒是说说这节课有什么意义啊！”
“我要让父亲大人投诉你！”
恶毒的浪潮奔涌着，而独自面对浪潮的弥雅·兰德洛斯也已经彻底失去了分寸。苍白的面容、微微颤抖的嘴唇，都在表露着她心中的极度不安与紧张：
“有、有没有同学能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谁要回答你的问题啊！这门课一点意义都没有！什么狗屁防御魔法！”
“就是说啊！我们根本不需要这种软弱无力的东西啦！”
——这是许多年轻的贵族们会有的通病。
在这个连平民都有机会习得魔法的世界，【防御系魔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对于这些十四岁的贵族少爷、大小姐们来说，比起让他们学会什么抵挡敌人攻击的土墙，肯定还是焚烧一切的大火球要更加吸引人。
在对莉莉安的课外指导当中，莉丝缇雅也强调过这一点：
“莉莉安同学，请千万要记住，魔法……或者说任何的【进攻】并不是威力越大就越好。”
一昧地追求火力，最终可能会变成只知道从嘴里喷出火焰的大笨蛋哦——虽然莉莉安没听懂这个奇妙的比喻，但对方的告诫还是被她记在了心中。
而莉莉安所拥有的【光属性魔力亲和】，也正适合【治愈】与【防御】性质的魔法——正因如此，她才应该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
“——弥雅老师。”
莉莉安·希卡里，高高地举起了手。
清澈的声音，破开了剧毒的言语潮流、传入了年轻教师的耳边。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弥雅·兰德洛斯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呆呆地看向了莉莉安：
“咦？啊，呃，稍等一下……”
这位相当冒失的教师又一次习惯性地扶了扶圆框眼镜，挠了挠颇为杂乱的棕色鸡窝头：
“我看看，从前往后数起第三排，第……三、四、五……啊，卡莲·普雷梅卡同学！”
“不是的！我是旁边的莉莉安·希卡里！”
“啊……！”
这一下乌龙，直接让教室里的学生哄堂大笑了起来——说实话，在其他教师早就已经记住所有一年级生名字的现在，还在依靠着压根不准确（主要是这节课的学生经常跑到朋友的座位上去）的座位表认人，确实是一种能力不足的体现。
但现在，莉莉安不需要思考这种事情。
“呃，莉莉安·希卡里……同学？”
不自信、不确信、不愿相信——结结巴巴的话语中，流露着一种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巴不得蜷缩成一团的感情。
弥雅·兰德洛斯拿起了教科书，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请问你是要……回、回答我的问题么？”
“是的！”
她想要变得像她们……像自己的【友人】那样，能够向别人伸出援手。
抱着这样的心情，莉莉安站起身来、碧绿色的双瞳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众所周知，在魔力的属性相克关系上，火属性会被水属性全面克制。一般来说，只要魔力差距不是大到极端的程度，哪怕是【下位】的水属性防御魔法也能与【中位】的火属性攻击魔法互相抵消、从而保证实力较弱者自身的安全。”
这就是所谓的【越级对抗】，在与同为魔法师的敌人、或是拥有拟似施法能力的魔兽时，这个原理能让一些人面对强者也至少能想办法保全自身。
但是，这种在学生们看来，这种没有杀伤力的魔法还是太消极、被动了一些。
想要改变弥雅老师的现状，就得让学生们重新对这节课提起兴趣才行……想到这里，莉莉安接着说道：
“而与之相对的，被火属性克制的风属性就很难挡下一颗燃烧的火球。火仗风势，施法者所召唤的风之壁很有可能反过来增幅火属性攻击魔法的威力、对自身乃至其他守护对象造成更大的伤害。”
到此为止，都是教科书上写着的内容。
虽然围攻的戏码被打断，但其他学生倒也没有继续起哄，只是保持着安静、将舞台留给了莉莉安。他们当中有些人单纯是想继续看笑话、有些人是纯粹的不关心这件事……但更多的人是认出了莉莉安——或者说，是认出了莉莉安旁边那两位不好惹的大人物。
“莉莉安·希卡里同学，很、很标准的回答……”
似乎是从这一段小小的互动之中获取了些许的安全感，弥雅·兰德洛斯老师挤出了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然而。
“——然而，弥雅老师，刚刚的这段描述并不准确、或者说是并不完全正确。”
莉莉安突如其来的追加发言，让年轻的女教师愣住了。
“诶？”
原本就恢复安静的教室，变得更加鸦雀无声——只是这一次，学生们安静的理由变成了好奇。
他们在好奇，这个莉莉安·希卡里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有些人觉得她也在打算捉弄这位可怜的新任老师，而有些人则是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莉莉安·希卡里同学，你的意思是…？”
“……。”
莉莉安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条件反射似地看向了自己的两位同桌：莉丝缇雅·冯·潘德拉贡似乎刚打算向她伸出手、制止莉莉安继续发言，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朝着她点了点头；而与其相反，名为卡莲·普雷梅卡的伊尔夫少女则是微笑着直接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呼。”
得到了两位友人的认同，莉莉安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说出了从一红一金两位少女那里学来的知识；
“风属性被火属性克制，这似乎意味着火属性的魔法能够更容易击溃风之障壁——但事实却并不完全是这样。”
火仗风势，就会越演越烈——但如果，翠色的魔力之风将火势的【方向】调转的话呢？
“只要摸清楚对方攻击的轨迹，在适当的时点发动魔法……哪怕是【下位】的风属性防御魔法，也能让一发【中位】的【火球术】偏移原来的移动轨迹、砸到空无一人的空地上。”
这，也是一种【防御】——突破了“上下位压制”、“元素相克”两种规则的防御。
“如果技巧优秀、时间点抓得紧……甚至，还能将火球吹回敌人那边，用敌人的魔法进行防御反击。”
实际上，在高端的魔法师之间展开战斗的时候，这种情况才是更常见的。
“……这些，其实应该都是高年级的学习内容……”
弥雅·兰德洛斯碎碎念了一句之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但是，你说得没错，莉莉安·希卡里同学。”
“那么，弥雅老师，我能再问一个问题么？”
莉莉安立刻抓住了机会：她想要试试看——试试看，这位年轻的女教师有没有办法摆脱所有的负面印象，让学生们认识真正的自己。
“请、请说……？”
“——对于弥雅老师来说，【防御魔法】到底是什么呢？”
“……！”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弥雅·兰德洛斯的眼瞳微乎其微地收缩了一下。
心跳在加速，有一股热流正在顺着她的血管涌向身体各处——她知道，那份热量名为【热情】。
新上任的女教师，被分配到了学生们瞧不起的【魔法防御课】上——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对防御魔法的热爱。
只见她合上了已经无用的教科书、随手丢在了讲台的桌子上：
“……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这是她任教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放下教科书，认真地看向座位上的学生们——这也是她第一次，回答来自一位学生的提问：
“老师知道……对于大家来说，【防御魔法】听起来土里土气、又没有什么杀伤力，乍一看根本没有学习的必要——就、就像是我这副模样一般，一无是处。”
“噗哈哈~”
突如其来的自虐调侃，让一些学生忍不住笑了出来——然而，这一次，弥雅·兰德洛斯老师没有因此而感到退缩或羞耻。
“但是，这实际上是一种误解。”
不需要防御魔法，只要用足够强大的攻击魔法在自己受伤之前干掉所有敌人就行了——嚣张跋扈、总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女的少爷千金们，总会抱有这种想法。
“而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想法。因为，哪怕是德高望重的【大贤者】、或是实力强大又有圣龙祝福加身的前任【龙之圣女】们，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出手就能剿灭所有的敌人。”
听到这种大人物的名号，学生们立刻精神了起来。
“但对于魔法师来说，一个娴熟的防御魔法能够确保你在一击未能取得胜利时，拥有咏唱【第二个魔法】的机会。【大贤者·梅林大人】在成为大贤者以前就曾经提出过这么一种属于魔法师和魔法师之间的战法……”
【第一步，先手发动攻势、诱导对方防御】
【第二步，在第一轮攻势后立刻放弃攻击、集中注意力应付对手的反击，对敌人的反击本身进行防御反击】
【第三步，在反击的同时发动自己的第二轮攻势，即可在短时间内进行两论攻击。】
这是大魔法师们几乎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战斗方式。在魔法与魔法的交锋之中，领先对方一轮咏唱咒语的速度是非常关键的制胜点。在第一次攻击后预读对方的反击，立刻开始准备防御魔法、准备完成后再马上预备下一轮攻击……在紧凑的魔法战当中，慢悠悠地咏唱高威力攻击魔法只会被对方找到机会、用一记平平无奇的下位魔法卡在咏唱魔法的间隔刺穿喉咙。
“而想要做到这种流畅的节奏，同时精通攻击与防御是非常重要的前置条件——不如说，待到各位的魔法水平提升到一定程度时，魔法就不再分为‘攻击’与‘防御’。”
在实战中能做到灵活变通的话，火球术也能用来抵消猛烈的攻势、土墙也能用来压死狂暴的魔物——攻防一体、变幻自在，才是一个及格的魔法师该做到的事情。
“学园之所以安排这门低年级生独有的【魔法防御课】，除了课程本身还囊括了【解咒】相关知识以外，也是想让诸位在这个时间点优先打好基础。”
弥雅·兰德洛斯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短杖——这是她在课堂上第一次拿起自己的法杖：
“在魔法基础理论的课堂上，各位同学应该已经学到了构成【魔法】的几个关键元素——除了魔力与环境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意念】。”
编织魔力、构筑魔法——在这个过程中，对自己即将使用的魔法有一个明确的认知、在脑内有一个相对完整的雏形，其实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对魔法的定位过于模糊的话，就会难以施展自己想要的魔法，这也是许多新手魔法学徒的通病。幸运的是，我们学校一直沿用一套系统化的教学方式，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各位在追逐魔道的起点处就不小心走偏。”
说着，她轻轻挥动了一下魔杖。蓝色的魔力凝聚于杖尖，就像是吹泡泡机一样“吹”出了一颗晃动着的水球——下一刻，水球突然变形为尖锐的形状、再立刻冻结为一根冰锥。
这是水属性魔力的衍生，【冰属性魔法】。
“我想要发动攻击，于是我制造了一枚简单的冰锥——但在我将它投射出去之前，敌人的攻击即将到来，这个时候……”
话音尚未落下，冰锥便突然融化、变成了一道护在年轻教师身边的水幕：
“……攻击魔法，便立刻变成了防御魔法。而防御魔法……”
魔杖随着女性的手部动作，在她的胸前划出了一道横弧——与此同时，围绕在她身边的水幕立刻变成了数十枚尖锐的冰刺，漂浮在她的身边，静候主人的指令。
“……防御魔法，也能在适当的时点变成攻向魔兽的利器。”
这就是，【魔法师】。
“我相信对于在座的各位来说，只要像老师我一样拥有【水属性魔力亲和】，无论是单独制造出冰锥还是水幕都不是什么难事——但若是想要把握住这种魔力的可塑性、让自己也成为攻守一体的大魔法师，那就是各位在接下来六年的校园生活中即将学到的东西。”
弥雅轻轻地用食指点了点魔杖，冰刺再一次随着主人的命令融化，变成了漂浮在空中的点点水珠。
“很高的魔力操控水平。”
窝在教室角落、周围全是男性的某位金发少年，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你觉得呢，哈罗德？”
“有一套，刚刚的所谓‘戏法’全程都是无咏唱。”
银发的少年眯了眯眼，低声说道：
“看来，这里的老师，还是有两下子的啊。”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也没必要来到这里。”
王国的第一和第二皇子给出了相当正面的评价——而这，似乎也传染到了其他人身上。
在教室内魔导灯光的映照下，这些晶莹透彻的水珠散发着彩色的光芒，引得一些女孩啧啧称奇：
“好漂亮……！”
莉莉安也是其中一员，听到她的话语，教师难为情地笑了笑：
“很漂亮么？这是我从小就很喜欢的一个小戏法……咳，扯、扯远了。”
弥雅·兰德洛斯收起了嘴角的笑容，略显紧张、但依旧严肃地扶了扶眼镜：
“……炽热的火球能为你们扫平眼前的敌人，却无法挡下来自背后的冷箭、也无法保护你们想要守护的对象；反过来说，坚固的土墙可以让你挡住巨型魔兽的脚步，争取自己与同伴的逃跑时间、却难以击杀敌人。如果只懂得一昧地进攻，关键时刻的偷袭也许会成为对各位的致命一击；如果只知道防守，却也有可能错失通过发动进攻来突围的机会、变相把自己困在了绝境之中。”
被水珠围绕着的弥雅·兰德洛斯，此刻的一举一动都拥有着属于魔法教师的威严。
“而作为新生的诸位，在培养这份对魔力可塑性的操控能力之前，首先应该培养的是对魔力性质本身的触觉——通过课堂，让诸位在潜意识中将攻击与防御分开，稳扎稳打地【理解】攻与守的本质，最后再将这之间的界限抹除，达到攻守一体的境界……这就是我们这些教师的职责。”
先将魔法的知识拆解开来、方便任何人单独去记忆和理解，再让学生们舍弃这种“拆解”、将分开学习的知识合在一起——这就是这座历史悠久的魔法学园一直以来的教育方针。
“诸位现在还处在第一步，即便举办实践课，最多也只能让各位随便挥挥魔杖，而没有任何实际的教学意义。在累积足够的知识、能够准确判断出什么样的攻击可以防御、什么样的攻击应该闪避之前，我作为一名教师，实在是不希望各位在【打好基础】这一最关键的时间点过于急功求利，这也是为了各位的安全着想。”
防御系的魔法，可以说是这些魔法学园的学生们在精通于魔道之前的必修课——出生于温室中的花朵们，往往需要更加稳固的自保手段，才能面对以后可能会迎来的危机。
毕竟，“实战出真章”、“熟能生巧”、“在战场上进步”这种逻辑，对于绝大部分贵族子弟们而言是不成立的。
“……当然，这也许会让课堂本身变得有些无聊。但、但是！再过一阵子的话——”
“——刚刚的那个戏法，能够再示范一遍么？”
“诶？”
高高举起的手，来自红发的伊尔夫族女孩——尽管旁边的另一位金发少女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但名为“卡莲·普雷梅卡”的女孩却非常雀跃的样子：
“再来一次嘛！感觉观赏性很不错呢~对吧，莉莉安？”
“诶？啊，嗯……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或许是得到了莉莉安的肯定，也或许是因为其他学生们——不分男女——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弥雅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
高高举起的魔杖，操纵着水属性的魔力——下一刻，一个壮观的喷泉从弥雅·兰德洛斯的背后猛然迸发！
“哇哦——！”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雨幕落在了讲台上、一道亮丽的彩虹也画出了优美的弧线——
“啊，糟糕……！”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莉莉安，视线下移。
“……啊。”
而讲台上，被自己制造出的雨幕淋湿的年轻女魔法师，眨了眨眼睛。
——桌上的教科书和教案，全都湿透了。
………………
“弥雅老师拜拜咯——”
“下次再让我们见识一下更多新的戏法吧！”
结果，课堂的下半段时间基本都被用来收拾一片狼藉的教室去了——但以此为代价，弥雅·兰德洛斯收获的却是学生们的笑容。
只是这一次，这份笑容不再有任何讥讽。
“……虽然我不是什么戏法老师就是了啦。”
年轻的教师苦笑着，扶了扶眼镜：
“如果各位能在接下来的课堂当中积极回答问题的话，我就教大家一些刚刚的魔法把戏，怎么样……？”
“好耶！”
“让那几个学霸去回答问题，然后我们跟着偷学！”
“呜哇，你好卑鄙……”
学生们对于这个提议的反应似乎非常热烈，这让弥雅也跟着一起感到高兴——不过他们的对话内容怎么充满了奇怪的算计……？
“哈啊……”
微笑着目送所有学生们离开之后，弥雅轻叹了口气。
……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呢？
回想起刚刚课堂上自己那些疯狂的行为（虽然也不算太疯狂，只是有些涉嫌违规在理论课教室内使用魔法），弥雅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这样，算是一节成功的授课么？
她不太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至少，今天的情况比以往要好太多太多了。
……今天晚上，好好整理一下自己习得的“戏法”吧？
“啊……”
回过神来时，她正好看到了今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莉莉安·希卡里，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
在离开前，这位可爱的少女还向她轻轻地挥了挥手。
“糟糕，忘记道谢了……”
朝着门口下意识地伸出的手，缓缓地放下——莉莉安·希卡里，已经消失在门口处了。
“下一次，一定要好好答谢她才行呢。”
若有所思的她，静静地注视着门口——然后，她的嘴角略显诡异地微微上扬：
“——这一切，或许也是【那位大人】的指引也说不定呢。”
……她就这么凝视着教室门口，直到少女们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为止。
………………
P.S. 在装备栏里有奇怪道具的状态下完成了八千字的大章des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