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混乱的齿轮与扫墓
在不知何处的一个墓地，冷清是这的常态，不过，对于葬在这里的人来说，冷清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昨天这里刚下了一场不大也不小的雪，在所有墓碑的顶上，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看起来似乎很是保暖。可现在微微飘落的小雪，却告诉人们，这些不过都是错觉，冰冷与孤寂才是这里真正的主旋律，但是对于某些活着的人来说，这里才是能够真正燃起他们心中热血的地方。
一位健壮的青年男子，身穿宽大的灰色风衣，捧着一束花，拎着一个不起眼的大袋子，缓步走在墓石碑林之间，似乎是在寻找着自己要寻找自己心灵的归宿。
他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本国人，第一次找到这里的他显然有些激动。说激动应该是有些不合适，可对于一个找了一个人近十年的男人来说，这一刻应该是五味杂陈的。想找到是因为这样，他自己的心有了真正的归属。不想找到，是他希望还有机会再次相见。在过去的时间里，度日如年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比较好的形容了，此时他却突然希望，这样的时间可以继续下去，这样起码每一天都可以思念一年甚至更久，这样自己或许可以永远不接受现实。
但是，人才是这世间最矛盾的生物，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却在不断地呼喊着，一定要找到，然后，就是复仇！！！
男子在一座看起来还算新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这个墓碑有些不同，似乎每天都有人清扫，积雪只有旁边的一半。
男子的手颤抖了起来，似乎想抹去被些积起来的雪花，好看清上面的文字。
寒风不合时宜地突然刮了起来，卷起空中的雪花，吹满了男子一脸，男子抹了抹自己湿润的脸颊，心中暗叹这雪花触脸即化，却私自忽略了这些许雪水，是有点味道的。
男子用手扫去了墓碑顶的积雪，从袋子里拿出抹布，将墓碑前前后后好好地擦了擦，将平铺在墓碑前的大理石也擦了擦。
墓碑和大理石上便显现出了原有的文字。
男子看着那些文字，一时间居然说不出一句话。他就这样呆立在墓前，一言不发地站着，寒风和雪花自顾自地拍打在他身上，渐渐也积了起来。
男子在雪花再次要将墓主人的名字盖住时，惊醒了过来，他俯身再次擦去雪花，然后蹲下身子小声说道：“你总是这样，自顾自地闯入我的人生，自顾自地离开，然后又自顾自地打乱了我的生活，接着再次自顾自地说是为了大义消失不见，当我去寻找你的时候，你在不通知我的情况下，自顾自地安排了我之后的职业轨迹，最后，消失了，什么消息也没有了。一开始，说你死了，我以为又是骗我。现在，真的就自顾自地躺在了这里了。说好的会回来，会回我家的呢……你……你……你！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啊。”
男子最后居然笑着说了最后那句话，其中带着的却是哭腔和不舍。说完这些，男子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条长长的围巾，长到可以把他自己全身包起来。
他捧着围巾，看着墓碑，吸了吸鼻涕，笑着说道：“你曾经说围巾太长了，我当时是觉得蛮不好意思的，第二次要送围巾的时候，有些顾虑最后还是没能送出手，毕竟你一直围着那条长到可以把自己整个包起来的围巾，我就想下次再送，结果……这次居然会是这样，我这条围巾，已经织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织的，或许这些年一直都在织吧，所以，真的是有些长……希望你会喜欢，不过这里比我们那边冷多了，多裹几层也蛮不错的。”
说完，男子将围巾绕着墓碑裹了好几圈，最后将剩下围巾来回往复一层层地叠在了墓碑顶上。
“没想到，都可以拿来裹成头巾御寒了，你应该喜欢吧……”男子说完，笑了笑，蹲下身子，不再说话，只会在积雪盖住墓碑文字的时候，稍稍动手，擦去雪花。
一时间，这里又只剩下了风声与雪花。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一直蹲坐在墓前，重复着之前的动作，雪慢慢盖住了他来时走出的脚印。
远处，一位女士带着一位小女孩，向着这里走来了，小女孩似乎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嘴中说着一些活泼的话语。
“太棒了，又可以去看妈妈了~~~昨天晚上雪这么大~妈妈会着凉吗？”（俄语）
“大小姐，夫人一定很暖和。”（俄语）
“真的吗？妈妈不会觉得冷吗？”（俄语）
“嗯，只要大小姐你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夫人就永远不会感到寒冷。”（俄语）
突然，小女孩发现了什么，停住了欢快的脚步，拉了拉身边人的裙子说道：“阿姨，妈妈新家门前好像有人！看起来好像是个怪人！！！”
男子微微侧头，看了看走来的俩人，突然，眼中闪过了一丝血色，随后，却又平复了。
这女子一身传统女仆打扮，长长的女仆长裙刚好高出积雪，而女孩穿的却很是华贵，一看便知道，身份不凡。
“你来了。”女仆说道。
“嗯，我来了，我肯定会来。”男子保持着姿势说道。
“大小姐知道你来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吧。”女仆低头看向墓碑说道。
“她……走……”
“走的很安详，没有什么痛苦，我的错。”女仆懊悔地说道。
男子冷哼道：“当初是谁说的，是谁夸下的海口，你现在还说的出来吗？！”
女仆不语，突然原本躲在女仆身后的小女孩跑到了女仆身前，用小小的身形挡在了女仆身前说道：“谁允许你这么跟我的莉莉娜阿姨这么说话的！我要叫人好好教训你一顿！”
男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小女孩，似乎很像某个人，逐渐睁大的眼睛伴随着的是肆无忌惮放大的瞳孔，再加上那脸上的刀疤，就更显瘆人了。
这样的情况显然有些吓到眼前这位小萝莉了，可她虽然颤抖着双脚双手，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女仆将小女孩抱了起来，男子如梦初醒，也缓缓站了起来。小女孩警惕地看着男子问道：“阿姨，他是什么人？是妈妈的朋友吗？”（俄语）
女仆欲言又止，沉默思考片刻后说道：“是的，他是夫人的朋友。”（俄语）
“即便是妈妈的朋友，他也不能这么和你说话！”（俄语）小女孩说着朝着男子扮了个鬼脸。
男子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说道：“是她的女儿？”（俄语）
“是的。”（俄语）
小女孩惊讶地看着男子，似乎对于眼前的这位亚裔男子会讲这里的话而感到好奇与震惊。
“她……她的爸爸呢？”（俄语）男子的声音略带颤抖。
“大小姐不是一个浪荡的女人，这点你心知肚明。”（俄语）女仆说道。
“是吗……那个笨蛋……”男子看着女孩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亲情。
“她什么时候走的。”
“两年前，原本大小姐已经不打算为父母复仇了，我本来还很庆幸，你把这个小家伙带到了大小姐身边，让她为了自己的孩子，不再打算去涉险，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些混蛋的念头终究还是大到了这个小家伙身上，导致这个小家伙昏迷了一段时间，现家主也不打算让大小姐涉险，说他会把一切处理妥当。可是大小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终究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清楚，最后，和幕后主使同归于尽了。”
男子听完，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不通知我？你有办法让我知道的吧。”
女仆摇了摇头说道：“不，当时我没有办法，你不知道内情，当时的大小姐有的是办法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她的底线只有两个，一个是不准动她女儿，第二就是不能让你知道。”
小女孩听着俩位说的话，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听着。
“仇人呢？”
“参与过的人，被现家主赶尽杀绝了。”
“意思是没我能做的了？”
“不，有，大小姐希望，你能带走这个孩子，弥补她的过错。”
“她没有错，错的是我，我当时太自以为是了，没能留下她。”
“对于孰对孰错，我没办法说什么，可我还是想谢谢你。”女仆说道。
“就我这样？我没有这个资格。”男子指了指自己脸上长达五公分的疤说道。
“.……这怎么来的？”
“任务，要不是因为还想再见到她，我可能也已经去了。”男子自嘲道。
“为什么不继续按着大小姐的安排，继续走下去。”
“我是那么没有骨气的人吗？确实部队首长大多都很看重我，可是，我总觉得自己的人生被她掌握着，她如果在我身边，那我不会说什么，可是，她……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一种侮辱……所以，我自己申请了退伍，上级给我安排了个不错的差事，顺便帮我打听她的事，我自己也在四处打听，虽然没什么用。”
“然后最近重新考了大学？”
“是的，之前为了找她，我也没少花力气，听说她参军了，于是就去参军，最后，读了她最有可能去的军校，却也没见着她，反倒是在概率最小的部队里碰到了她，她还是那么耀眼，那么厉害，很多人追求她，可她一个正眼也没看过那些人，我去问她，她当时的表情很微妙，在她被调走消失前的一个半月，她和我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组织上也很是支持，却没想到最后是个这个结局，现在的我，我可能担负不起……”
“你又想逃避了吗？你没资格，谁还有资格？！她的母亲因为自己的错误含恨丢下了她，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应该负起责任吗！”女仆吼道。
这一下，显然吓到了她怀里的小萝莉。
男子不语，最后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呢？你一起来吗？一开始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我没带过孩子。”
女仆说道：“不要小看现在的这位大小姐，她和她母亲相比，没差多少，只不过心智没有当时的大小姐成熟，你只要不让她误入歧途就可以了，我会在这里帮你一把的。”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是吗，那我能留这里吗？”
女仆说道：“不行，现任家主早就想把你生吞活剥了，你在这里住两三个月我还是可以瞒住的。”
男子叹气道：“我怕她不肯接受我。”
“放心，她会的。”女仆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男子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她与自己，是在确认关系后，一起出去玩时拍的合影。
“大小姐早就准备好了，这小家伙没认出来，也只能怪你变化太大了。”
“真是个可怕的家伙，那你呢？你留这里也没什么事吧。”男子说道。
女仆看了眼墓碑说道：“留大小姐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再者，大小姐一个人在下面，也孤单很久了，也该有人去陪陪了。”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男子惊道。
“其实，大小姐死的那一刻，我就应该一起去的，可是大小姐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我，那么我就必须照顾好新的大小姐，现在，我的使命差不多结束了，而且见面的机会，应该还有很多。”女仆说道
男子吃惊地问道：“机会很多？”
女仆一愣随即指了指照片。
“你……”
“你是我的……爸爸？！？！”小女孩从刚刚两人的谈话中，寻找着线索，现在似乎是想明白了。
男子老脸一红，有些局促，毕竟突然蹦出来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总会有些紧张，不知所措。
“啊……应该是的，我应该就是你爸爸。”男子挠了挠头说道。
“妈妈说过你会来接我的，你会把我们一家都接回安全的地方，那里不需要保镖！”女孩似乎很是开心。
男子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爸爸，你会把妈妈也一起接走吗？”女孩期待地指了指墓碑。
男子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女仆。
女仆没说话，突然，两人同时察觉到不远处的树丛里有人，男子护在女孩以及女仆身前，双手伸进了宽大的风衣里，朝着树丛喊道：“什么人！还不快出来！！不然我开枪了！”（俄语）
女仆则一手抱着女孩，一手从裙中特制的袋子中，拿出了一把PPK手枪。
当树丛中的人影举着双手出现时，两人都惊呆了，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甚至是回溯了。
历史的齿轮一次又一次地旋转了起来，每一次，都会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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