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刚刚开始,还残留着夏的痕迹,蚊子不毒,不多,这种凉爽的夜晚很是惬意。
要下雨了,大概。
远处,白色的闪电撕裂了天空,给紫黑色的天空平添了几分姿色…倘若没有轰隆轰隆的雷声。
迟来的雷声,爆开般,窗檐的花朵收了惊般,花骨朵随风摇曳着。
一个少女,蹲坐在木制的地板上,头深埋在盘曲的手臂间。黑色的棺木,还有女孩隐约的抽泣声,整幅画面都染上了不好的颜色。雷电的光亮倒映着树木,漆黑的影子透过窗,黏糊糊的,就似将女孩包裹了一般。
这是一场送行。
送别最后一位故友。
得知了老友病重的消息,她连夜冒雨赶来。车轱辘在泥泞的道路上摇摇摆摆,她的心也扑通扑通。尤瑟,那个沉稳的剑士,总是给自己帮助的大哥,也抵不住岁月的磨砺,要离开自己而去了。想到痛楚,眼泪也随着车辆的颠簸落下。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当她到达的时候,尤瑟还有口气,她还像七十多年前一样,急冲冲地推开门,门楣哐当,她的面容依旧是那样,朴素清淡,只是眉眼间因多次的送离平添了几分忧伤和忧郁。
但尤瑟的金发已经全白了。
想想,他也将近90岁了,皱纹已经将他的面容变得陌生,只有嘴角温暖的翘起依旧不变。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女孩,还有她眼眸间垂下的雨帘,咧嘴笑了。颤颤巍巍地伸出了苍老的右手,女孩顺从地低下了头,任由他抚摸着。多年前,每次被摸头,她总是气鼓鼓的,引得大家捧腹大笑。
剑士尤瑟,魔术师涅埃尔,弓箭手梅洛尔,盾卫德比,牧师埃博瑟尔。
还有自己。顾问梅涅丝。
一个稍有小名气的冒险公会。
一个在六十多年前解散的公会。
全员都在直面邪神之时,因诅咒而伤。
/
梅涅丝陪了尤瑟最后一周,这一周都没有什么好天气,阴雨绵绵。两人整天都闷在屋子里,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往事。怕水的捏埃尔不肯洗澡,除了周末例行的梅洛尔强制洗澡服务,其他时间都用香水掩盖味道。埃博瑟尔为了追女孩,天天去骑士训练场报道,牧师结业时他拥有台上最大的肱二头肌······
两人谈着笑着,除了尤瑟笑着笑着会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梅涅丝甚至会幻想时间倒流了。
虽然不可能。
没有遗憾了。
尤瑟临终时如此说到。
听到了这句话,看着他恬静的笑容,梅涅丝吸了吸鼻涕,努力抵住自己落泪,也笑着摸着尤瑟乱糟糟的头发。尤瑟抬头看着他,吃力地开口:“梅梅,又要麻烦你了呢。”
“嗯。”
“请把我和我的妻子葬在一起,拜托了。”
“嗯,我知道。”
“我走了以后,就只剩你自己了。好好吃饭,保证睡眠,别糟蹋自己。如果你瘦了,我可是会被梅洛尔训斥的。你知道的,她可是咱公会的阿妈呀,什么都操心。”
“嗯。”
梅涅丝的声音已经像蚊子一样小了,她深怕声音稍微一大,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滑下。
窗外,漫天的雨丝在风中划出各式的轨迹,最后飘落入地,渗入泥土。
感受着握着的手逐渐变得冰凉僵硬,哽咽感向梅涅丝袭来,头昏昏沉沉的,四周都在旋转。墨绿的液体从尤瑟的指甲缝间渗出,滴落在地上,化为诡异的气体,试探的奔向梅涅丝,却又似察觉到什么,自觉地散开了。
梅涅丝在床边一直坐到了凌晨。直到最后一丝温暖也消失了。
她挣扎地站起身,龇着牙将尤瑟抱进预先准备的棺木中。
还要安葬。
收拾床单时,当她把手伸进枕头下时,纸张的锋利边角刺痛了她,食指上豌豆般的血珠冒出。
那是一个信封。
小心翼翼地撕开合封,里面是枫红、深蓝、棕褐、鹅黄、米白的信纸,还有熟悉的字体。
搞什么啊。
她的泪水,还是决堤了。
你们这样,我怎么舍得你们啊。
/
致最可爱的梅梅:
最爱梅梅了。
我大概是第一个要离开的人了,在什么方面都争取不到第一的我,在这种方面拿到第一,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唔姆,这种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送最后一个人离开了吧。会是谁呢?
好奇。
反正肯定不是梅洛尔,她那种总是关心别人的性格,把自己累坏了该怎么办啊···
希望公会的大家都能长命百岁。
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啊!
爱你爱你,最爱梅梅了。
-涅埃尔
/
致梅涅丝:
我们也是六十多年的交情了,本来我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磨蹭的,可是捏埃尔都擅自决定了,那就留一些纪念给你了。明明死亡是一种伤心的事情,写这种信也许只会让你更伤心,但是有些事情,果然只有信件可以传达啊。
其实,我喜(划掉),我以前之所以练肌肉,一部分原因是和你有关的。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很小,白白胖胖(使劲划掉),很可爱。可能你不记得了,我还抱过你。
在下一次见面,你已经十二岁了,我已经抱不动你了。
虽然去锻炼了肌肉,不过可惜后来也没有机会抱你了,有点遗憾呢。不过托你的福,我在女性间还是挺受欢迎的。虽然最后也没有说明我的心声,不过也不剩什么岁月了,这点脸面不要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
我(明显的顿住,墨水成渍)喜欢你。
一直喜欢你。
-埃博瑟尔
/
致梅涅丝:
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德比
/
写给大家的小女孩:
很抱歉我不能再照顾你了呢,好舍不得你啊,梅梅。
以前在公会的时候经常训斥涅儿,你总是偷偷帮着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哦。想想,当时是不是对你们太严厉了呢?什么都管,最后什么都没有管得好,我是不是太没有用了一点(有点水渍的样子,有点皱)。
好好吃饭,不要每顿都只吃半碗,少吃点巧克力。
夏天时不要贪凉吃太多冷饮。
哪怕冬天屋子里很暖和,也不要只穿一个衬衣满屋子乱逛哦。
可能面对分别很难受,但是一个人也是不行的。多出去逛逛,别闷在屋子里。如果真的有冥界,肯定还是能再会的,到时候如果你憔悴了,大家会难受的。
陪不了你了,抱歉。一个人,对自己好一点。
照顾好自己。
保重。
-梅洛尔
/
致梅梅: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我呢。
其他人的信我也已经看过了,我也没什么好嘱托1的了。
没想到,最开始遇见你的是我,最后一个离开的也是我呢,这也是缘分吧。
最后一刻,反倒没有什么想说的呢,最后再叙旧时,肯定会将我想说的都提及吧,何况有些话就是要当面聊啊······
不过,有一个请求,我果然还是不敢当面提啊。有点害怕啊,明明就算我当面说了你也不会生气,可是快要死了,我还在纠结。
我果然没有资格当面说出来,我们都没有资格。
对不起。
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去做一位讲师,那是最适合你的位置。接触一些年轻人,可以去玩玩,像以前那样野一野,我们一直很喜欢胡闹的梅梅。
我床头的柜子里有一串手链,不是很珍贵的那种,不过是我们喜欢的颜色。
好好生活。
-尤瑟
/
她拉开了床头的柜子。
用线编制的手环。
枫红,深蓝,棕褐,鹅黄,米白,还有她最喜欢的碧绿。
白皙的手腕,斑斓的手链,很好看。
/
葬礼是她自己独自筹办的,安葬,祈祷,当一切都完成时,天空也放晴了。
尊重尤瑟的遗嘱,他被安葬在他的妻子坟墓旁。因为诅咒是会遗留到后代的,和其他公会伙伴一样,尤瑟一生也没有子嗣。全部成员,除了梅洛尔在老年时收留过一对双胞胎遗孤,其他人都是孤老一生。
有些凉气的秋风扫过两座并排的墓碑,碑前的黄花随风摇摆。
梅涅丝还在墓碑后方种了棵树,等到来年夏天时,这株树苗大概会长得很高很茂盛吧。遮阳的树木,希望他们在地下能过的舒服一点。
蹲在尤瑟的墓碑前默哀的许久,梅涅丝直起身,脚底的吃力感让她有点不适应。刚刚放晴,泥土还很湿润,一脚下去,泥泞粘在脚下,难以拔起。双腿就似灌了铅般,没有力气。
虽然梅涅丝更愿意相信这是尤瑟在试图挽留自己。
直到走在田野间的小径上,迎面的空气才把她拉回了现实。草的清香,混着咸湿的泥泞气息,在她久封的心扉上撬开的一个小缝,过去的记忆似潮水般涌来。
“混蛋埃博,快把你手上的蜘蛛拿开啊!”(梅洛尔)
“原来梅洛尔你怕蜘蛛啊,以后我要在浴室里放蜘蛛,看你还敢不敢拖我去洗澡。”(涅埃尔)
“涅埃尔,不要在泥地里乱跳。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没有梅梅听话啊。”(尤瑟)
“唔···”(德比)
“噗嗤·······哈哈哈。”(梅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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