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一间只有一扇门的房间，四处是随意用木头铺盖，上面沾染了鲜红的液体，有些煞人。
一个魁梧的男人对着一具已经没有气息的尸体连甩了两鞭后，叹了一口气。
一呼吸，便是浓烈的血腥味。
他的脸上沾满了血迹，却是没有一滴是属于他自己的。
一夜之间连连处理了四个人，不知还会不会有下一个。
“希望这是最后一批了。” 男子自言自语道，掌心松开佩刀，无形之中竟出现了水将之冲刷，洗渍了上面的血迹，腥臭仍是挥之不去。
“你不会没洗手给我们做的饭吧。”房间突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惊得男子猛地回头。
一个青衣少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白净俊美，脸上显得有些嫌弃。
男子一见少年， 单膝跪地，低下头，道，“阁下。”
“真是布置的挺好，外面那女人我竟然看不出任何端倪。” 墨云负手而立，俯瞰着这个下跪的男子，“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究为何不提前将此事告知与我，而是……”墨云的神情肃穆。
“做饭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洗干净手！”
“我很久没杀过人了。”男人老实回答道，“今日若不是有贼人想对阁下下手，属下断然不会做此事。”
“好像也是，那就原谅你了。”墨云淡然道，“不过我早发觉了这群人。”
“那阁下……”听到墨云如此说，男人有些奇怪，“为何不戳穿他们的诡计。”
“因为要人驾马啊。”墨云耸耸肩，“大小姐那个菩萨心肠，鬼知道一个马车夫突然不见了，她会不会留在这找个十几日。”
“原来如此。”这个理由十分的简单粗暴，不过男人还是点头应道，“属下眼绌，看不出阁下之远见，还望恕罪。”
“很不错了。”墨云上前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道，“我竟然都没看出外边那个女人的演技。”
“额……”男子脸上突然有些尴尬，“内人没有在表演，她是真的不知道。”
“属下留驻此处迎接谐仙酒楼掌柜，跟内人说的是来此开店，规避尘世浮华，内人便与我同来此，她并不知情。”男人解释道。
“怪不得。”墨云大悟，“我说这毫无破绽的演技是怎么回事。”
房间被腥臭所覆盖，那四具死尸还在地上流淌着鲜血，两人却是闲聊了起来。
“属下有事禀报。”半晌，男子再度开口道。
“说呗。”墨云应道。
“这四人并非属于道天门，而是某个魔道宗派的弟子。”男子道，双手盖过头，捧着一个金色的令牌，上面还沾染着血迹。
“这个我知道啊。”墨云摊摊手，并没有接过那个令牌，瞥眼瞄了瞄上边沾染的血迹，“道天门才不会随意牺牲弟子来玩尾随。”
“什么……尾随？属下愚昧，不懂其意。”男子沉吟片刻，道。
“这个先放一放，还有个事问一下。”墨云收回手，接着道，“你先站起来。”
“是。”男子恭敬地道，随即站起了身，身高直接盖过了墨云，霎时间后者便是站立在了男子的影子上。
“唔……好高。”墨云呢喃道，有些汗颜。
“阁下请讲。”男子恭敬地道。
“修界最近是不是又出事了？”墨云问道，“天地街突然间人变多了，不会又发生在天地街附近了吧。”
“据线报，一大能于半月前飞升。”男子答道，眼中满是神往，又有些遗憾，“不过飞升失败了，陨落在了落月崖。”
“意料之中。”墨云脸上波澜不惊。
“不知何处传出的传闻，那位大能陨落前说了一番“上界不存，世上无仙”的话来。”男子继续道。
“你不感觉可惜？”墨云好像有些奇怪男子的淡定，没有去询问接下来诸如“上界怎么不存在？”之类的话来，而是问道，“世上若真无上界，穷极一生所追求化作泡影，不感到失望绝望吗？”
“阁下说笑了。”男子好似没有在意墨云这番话，脸上没有一丝动容，答道，“属下早已与一位凡人结为夫妻，追求仙道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为何？”墨云饶有兴致地问道。
“还能为何，凡尘之人最多不过百载岁月，我的寿命却长达万年。”男子叹了一口气，道，“不知何时求道之路变得无趣，所幸也就放弃了，只想好好陪伴妻儿。”
“求道本就无趣，既然没有兴致去追求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吧。”墨云笑了笑，道，“可别过了一段时间又后悔了。”
“怎会。”男子的神色很是认真，“我早已下定决心，不会独活万年，若是内人百载离世，我定会随她。”
语毕，墨云却一言不发，突然转身，准备离去。
“还请让下属送阁下一程。”男子朝着墨云的背影道。
“我见过太多了。”墨云没有接过话，“坚持住的有，没有坚持住的也有。”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看你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喽。”声音似乎带着些戏谑。
像是突然消失一般，墨云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
男子在原地愣住了。
……
走出地窑的墨云一直在嗅自己身上的袍子，“妈耶，这也太臭了吧！”他哀嚎地道。
“墨云弟弟？”一声脆响，来者的声音有些粗犷。
“诶，穆莲姐姐。”墨云诧异地回过头，道，“您唤我作甚？”如果这个女子真的只是个肉体凡胎的话，墨云的年龄甚至比她太爷爷的年龄还大，可这声“姐姐”还是得叫。
“你表姐叫我来寻你，你无事便好。”不知道是不是墨云看错了，他总觉得穆莲的脸上笑容怀揣着不怀好意似的。
“那你快点上去吧，你表姐可是等的有些急了。”穆莲上前推搡着墨云，“让女子独留空房可不该是男人所为之事哦。”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墨云心想，接着道，“那便……谢谢姐姐好意了。”
“不用不用。”穆莲的脸上笑容更加可掬，有种老大妈看见女儿找到男朋友，儿子祸害到其他人家的姑娘那般幸喜。
“怎么感觉最近身边的人都挺奇怪的。”墨云晃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行将就木，走上二楼了。
进门以后，发现大小姐竟然还没睡。
何止是没睡，竟然还穿上了行装，像是要外出的样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不知为何，俏脸上却是布满了要兴师问罪的神色。
“这么晚大小姐还要出门？”墨云先开口了，他奇怪的问道，这里不属于天地街，在他国边疆地区，街上的流氓混混不知道有多少，墨兰倩要是出门，肯定很危险。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墨兰倩美目瞥向木桌，那儿的火烛又变得很长，兴许是被人替换过了。
“额……”墨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本来说是要喝水，结果半根火烛都烧完了，就算多去趟茅房，也断不可能这么久。
“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这里跟天地街不一样，是他国边疆，很危险的！”墨兰倩不悦地道，好像在宣泄着不满，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关心。
“我没出去啊，只是去厨房找点吃的。”墨云无奈地道，他也确实是去厨房了……厨房里的密道应该也算吧。
“是这样吗？”墨兰倩半信半疑，双手插在柳腰上，美目紧紧盯着墨云，上下打量。
“咦，你身上好臭啊，好大的血腥味！”墨兰倩突然掩住了挺翘的鼻子，道。
“这是厨房的鸡血啊，伙房正在宰鸡鸭准备做腊肉，不小心沾到了我身上。”墨云无奈地答道，这神经也太慢了吧！
“好吧。”墨兰倩终于是信了墨云的说辞一般，不再追问。
以墨兰倩的思想单纯，断不可能将杀人之事和自家账房先联系在一起，墨云一提是鸡血，她也直接就相信了。
“我先去换套衣服喽。”墨云看着大小姐掩着鼻子微微蹙眉，“味道这么大，不换的话今晚没法睡。”
“那你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在这感觉有点害怕，总感觉有人在附近。”墨兰倩低下了细长的睫毛，提醒道。
“知道了。”墨云转身离去。
……
马厩旁便是马车夫歇息的地方，用稻杆铺成了一个简易的床铺，上面盖着床打满了补丁而且粗糙的被褥。
马车夫躺在稻杆堆顶上，百无聊赖，“妈，的，这个东西真是硌死人了，任务完成以后，我绝不要再来一次了。”他在等着同伙来通知任务。身边的马都睡着了。
“能不能活着还两说，还任务完成，未免有点想得太多了？”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令得马车夫猛地一惊，跌落稻杆堆。
他的双瞳中满是不可思议，那个本该今晚被杀死的少年仍是毫发无损地出现了，那些刺杀的人呢？
他似乎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乾坤万化宗派来了眼线？”想到这里，他背上被汗水打湿了，他手中有把小刀，如果此时将眼前这个少年直接杀了，再跑路，兴许能赚到一线神机。
账房先生步履不停，走上了马车，翻找着马车上行囊。
“别做什么无用功了，既然我都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了，不立马除掉你算好的了。”墨云丝毫不理马车夫。
一听此言，马车夫小刀都抓不稳了，立马就跪倒在地，求饶道，“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一条命吧。”他的身躯不住地颤抖。
他是个惜命的人，比起宗门惩罚，更重要的还是保命。
“放心好了，我才不会干掉你。”墨云总算找到了换洗的衣服---与身上别无二致的青色长袍。
“我还要人来帮我驾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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