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元山。
今日可能是聚元山立宗几百年来最黑暗的一天。
被人踏破了山门不说，就连门主都被人俘虏。
吕园堂堂一个门主，如今只能做犬匍匐！
何其悲哀！何其可耻！
吕园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桌子上。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毕竟命只有一条，自己要是现在死了的话……就看不到聚元山崛起的那一天了。
如今还不是万念俱灰的时候……自己只要忍辱负重——“走快点！”
墨非怡催促了一声。
“……好嘞……”
吕园加快了脚步。
小场面，作为一个宗门的领军人物，能屈能伸是基本功。
吕园带着墨非怡等人来到了聚元山核心。
一般情况下，颇有规模的宗门都会有不允许外人进入的禁地，其中或是功法典籍，或是立宗之本，或是先人灵位……
而聚元山这禁地，竟然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
广场周围依旧是树林，还不时从中传来孩子们的叫声与钝器撞击的声音。
“……你们……”
墨非怡只见这石台上到处都是血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们到底抓他们来做什么！？”玉溪掐住了吕园的脖子。
“哼！你自己看就是了！”
吕园似乎毫不在乎玉溪的威胁，抬起腿来用力一踢。
身旁的撞锤撞在一口大钟之上。
“铛——”“铛——”“铛——”
钟声回响，周围的树林中传来了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好！有埋伏！”
风四娘一声大喝，手中长枪顿时摆好架势，其他堂主也都严阵以待。
“都不许动！谁敢动他就死！”
墨非怡眼疾手快，从巫瑶手中抢过凶剑，抵住了吕园的脖子。
“——”
“等会儿？这是一群……小孩子？”
四川揉了揉眼睛，看向了树林之中。
却看周围林中站着许多衣衫褴褛的小孩，高矮胖瘦男女皆有。
有的站在树枝上，有的躲在树后。
甚至有的还拿出一把有些可笑的简易的小弓对准了墨非怡。
“……你该不会对他们用了什么邪功吧！？”墨非怡的剑刃更用力了些许。
“哈哈……那确实是邪功……对于吃不起饭的人来讲……大鱼大肉，那自然就是最邪的东西了……”
吕园轻笑两声，张大嘴巴对着林间喊道：“莫怕猴儿崽子们！这些都是本座的友人！闹着玩儿的！”
““……””
这些孩子们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后，那个拿着小弓的孩子从林间走出，先是左手盖住右手，对着吕园行了一礼，然后左手成掌，右手握拳，对着墨非怡施了一礼。
“门主，虽然我们还小，但是我们也看得出来您这脸上不是开玩笑的……而且……各位侠士……这杀意丝毫没有掩盖……当真是玩笑？只要门主您一声令下的话……虽然我们没有什么本事，但是为了报您温饱之恩，拼命还是没问题的。”
“——”
此言一出，各堂主不由得面色各异。
怎么好像这群被抓过来的孩子……对吕园一点仇恨都没有？
“都说了是开玩笑！本座脸上这伤是……是……”“是方才他与本小姐下棋，想要悔棋被本小姐打的。”
墨非怡送开了吕园，凶剑插回巫瑶腰间。
“呼……”吕园叹了口气，“行了行了！都操练起来！准备放饭了！你们要是谁敢偷懒，今天第四顿饭就没了！”
“呀——门主不给饭吃了！”
“我的胶还没打好！”
“不好不好——刚才我的刻刀不见了！”
“小石榴！那是我的弓胚子！你你你——你还给我！”
“这明明就是我的！你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
语罢，这些孩子一哄而散，一边打闹着一边撤回了林间深处。
叫声与撞击声再次响起。
“……第四顿饭……就是本小姐家里都没这么吃过……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却也已经过了晌午……你们这里一天五顿饭？”
墨非怡抬头看了看天时，出生询问。
“““……”””
语毕，墨非怡不仅没有得到回答，反而发现其他人包括巫瑶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么了？”
“诶诶诶……死鬼……你大哥好像就是练武的吧……你难不成不知道穷文富武么？”巫瑶似乎觉得有些丢人，拉了拉墨非怡的袖子。
“本小姐知道呀？无非就是练武之人需要涂抹药酒捶打身体……要吃的好呗？”
“还要吃得多！尤其是长身体的时候，像这些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是打基础的大好时候，如果一天都在操练的话……一天五顿饭，差不多的，就这还要餐餐有肉才成。”巫瑶指了指一边一个正在拿着木锤打石臼当中熬煮的猪皮的孩子。
这孩子双臂赤裸，汗流浃背，仿佛在身上抹了一层油。
明明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双臂却已经粗壮的与成年人一般，且棱角分明，可以看清楚腱子肉的形状。
“吸溜……”
无骨悄悄的吸了一下口水。
“无骨姐你怎么了？”永清关心的询问。
“没事……姐姐有点小小的……按耐不住冲动……”无骨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再看下去被绑住的应该就是自己了。
“哦……所以说……聚元山大量买猪肉是为了让这些孩子们吃！不是为了做枯槐香吗！？”墨非怡恍然大悟。
“做枯槐香？我们也没有槐花啊，再说了那东西要有年头才行。”吕园一副不屑的样子，“真要下毒，我们把箭头往粪坑里一杵，那比什么不毒？”
“那确实……不过……你还是得老实说，抓这些孩子真的就只是为了给你们干活儿！？”
风四娘长枪一甩，汉光一闪，给吕园松了绑。
“当然不是……你们光看到我聚元山抓孩子，却没发现我们抓的孩子都是无家可归或者穷苦人家的孩子吗？他们自己都吃不上饭了，我们把他们抓来也是对他们有恩，将来成才了入我聚元山也是很合理的吧？”
吕园揉了揉手腕。
“你害得人家家庭破碎你还好意思说有恩于人家！？”
玉溪皱起眉头。
“……家庭破碎？玉溪堂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你哪只眼睛看到家庭破碎了？有人报官么？”吕园看向了玉溪。
“这……到是没有……”
说起来的确没有人报官，毕竟自己这帮人也不是官府的……
“看吧？我们这可都是精挑细选的穷苦人家的孩子，甚至有的孩子还是用了半扇肥猪从他爹娘手里换来的！”吕园冷哼一声。
“半扇……猪？就能换一个孩子？”墨非怡瞳孔紧缩，下意识觉得这人是在撒谎，刚想要抬手，却被巫瑶压下。
“？”(#ﾟДﾟ)
墨非怡看了一眼巫瑶。
「为什么不叫本小姐问问他！？这明显是在撒谎！」
“！”（｀Δ´）！
巫瑶皱了皱眉。
「这是实话！不信你看看其他堂主的反应！」
墨非怡转头看去，发现除了一个无骨在捂着流口水的嘴巴之外，剩下的堂主都面不改色。
“半扇猪就能换一个孩子！？骗人的吧！？”永清小胳膊一弯，叉着腰看向吕园。
吕园闻声看去。
(- -)
没找到，于是低下了头。
(_ _/)
“啊……是永清堂主啊……”
“你低头是什么意思啦！我有那么矮嘛！？”永清跳了出去，被身后的一个堂主抓住了胳膊，拎了回来。
“啊哈哈……大户人家，没见过世面，是这样的。”风四娘咳了一声，挡住了永清。
“……”
墨非怡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
“哈哈……永清小堂主啊……你是觉得半扇肥猪换不来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是吧？”吕园叹了口气，“你可知道……对于一些吃不起饭的穷苦人家……这可是再划算的不过的交易，半扇猪，啧啧啧，比一个孩子大多了呀……”
“猪是拿来吃的！孩子是吗！？”永清立刻就出声反驳。
然后，没有得来回应。
“……！？”墨非怡瞪大了眼，看向了巫瑶。
“……”
巫瑶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唔……你们慢聊……本小姐离开一下……”墨非怡捂着嘴巴跑开。
“死鬼！喂！死鬼——”
巫瑶追了上去。
“永清？你要不要也去吐一下？”四川看了看脸色煞白的永清。
“……”
“无骨，带走。”四川踢了一脚无骨。
“吸溜——好的——”
无骨拎走了永清，跟上了墨非怡的脚步。
“唉……到底是……没见过世面啊……吃人又怎么了？说一千道一万……不也就是一锅肉吗？”吕园叹了口气。
“行了，本教主不是来这里跟你聊些家国大事的，你既然没做什么下作手段，本教主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不过……这些血迹是怎么回事？”风四娘看了看石台上的血迹。
“嗨，说再多也不如见上一见的好，你们要是真的这么好奇的话……等会儿啊……”
吕园看了看天时，点了点头，抬腿又是一脚。
“铛——”
这次钟只响了一下，回响在这片林间。
“来了来了来了——”
两个端着大锅的聚元山弟子从林子中来到石台上，风四娘定睛看去，锅中赫然是煮的烂熟的肉粥。
方才那群孩子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循着香味道跟到石台上。
还有一个弟子拿着铁盆，发给每一个饿得眼睛发蓝的孩子们，然后疯了似的拔腿就跑。
这些孩子们一双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铁锅，看着这些视线风四娘不由得后背发凉。
“猴儿崽子们！放饭啦！”
吕园大吼一声，这两个弟子就被饥饿的孩子们所掩盖。
一开始还能听见他俩的惨叫，几息之后，便连那惨叫也都听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