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口莫辩，说的大概就是林忱现在的处境。
他其实也不抵触和面前咄咄逼人的同桌慢慢清算五分钟前的“旧账”。有个理由合法逃课，他何乐不为。
哦，虽然也谈不上合法。
但仅存的良心正高砸警钟告诉他：少因为这点破事误了人家的学习。
“要是又被领导捉到咋整？这可就在楼道旁边。”
尽管不情愿，林忱还是搬出了令他深恶痛疾的上级阶层挡枪：“回去吧，有啥话不能等下课……”
“哼，那好办。”
“哈？”
没料到的是，正上头的谢唯偏不按常理出牌。她使劲拽着林忱的腕骨朝一侧过道走去，微热的手心拢着皮肤，软软的触感顿时袭击了林忱。
“喂……”
走在前头的谢唯只极快地迈着步子，对身后人微弱的抗议充耳不闻。平日文静的马尾辫左右摇晃。
林忱亦步亦趋地由她拖拽。
这是不是第一次和女生肌肤相亲，他记不得了。
他似乎把很多个第一次都打包交在这个性格奇特的女孩子身上，独处、出头、请客……
“喂，要去哪。”
“对楼，那没人！你今天休想逃掉。”
谢唯气鼓鼓地走在前面，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倒让任由她拖着走的林忱不由得一笑。
“好好，不逃。”
实验楼在教研楼的对面，由一条露天的过廊衔接。除去科学周和部分理科实验课外的时段，几乎没有人在这里逗留。
据说正因为这一条，让这里成为情侣午休时和晚自习前后的幽会胜地。
避开两名巡视老师的耳目，两人来到五楼的一处楼梯平台。空旷的操场一览无余，刚好延伸至手边的树枝悠悠随风晃荡。
“今天天气不错。”林忱眯着眼扶栏远眺。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下一秒，他的手被轻轻一捏一拉，整个人便掉了个头。谢唯故技重施，照旧将他钳制在墙边，似乎怕他溜走一般。
“说，为什么撒谎！”
她摆出一副正欺负人的大姐头口气，哪还有昨夜那个小女仆的影子。
“唉，要我说，你不适合这样。”
林忱叹了口气，伸手一戳少女微鼓的脸颊。盛气凌人的“大姐头”一秒破功，刷地红了脸，悻悻拍掉他的咸猪手：“别闹，谈、谈正事呢！”
没办法，她天生当不成上面的。估计主动翘课也是头一回吧，真不知道这乖乖女哪来的勇气。
“可我之前说了，咱也没撒谎。”
“你——”
“而且。”
在谢唯辩驳之前，林忱竖起的手指挡在她唇前。
指尖触碰到少女朱红的唇瓣，微凉的质感令娇躯不由一颤。她登时小脸一红，当真默默停了嘴。
林忱一转攻势，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没好气道：“既然你都知道我是在挡枪，下课那会还道什么歉？哈，道什么歉？”
“为什么要说两遍……”
“还故意嚷嚷那么大声，怎么，以为让全班听见，我就能清白了？”
见谢唯渐渐流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林忱趁胜追击。
“知不知道，你这一说，非但我形象好不了，之前演的那些就都打水漂了。”
“演的？”
“不然呢，真生气多麻烦。”林忱理直气壮。
不愧是你。
“原来那是……”
谢唯想起先前林忱回眸的那个眼神，冰冷而陌生。光是一想，她都不禁打个寒战，于是看向林忱的眼神越发幽怨起来。
她还以为……以为他真的发火了呢……
“那您还挺适合奥斯卡。”
“可不，是该给我发一个。”
面对少女的讽刺，林忱照单全收，一副软硬不吃的死相。
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留意到少女脸上残留的复杂神色，挠了挠脸，撇开视线不自然地补充道：
“你也别在意，我班上人缘本来就臭。这波还能给你升华点班长形象，也不赖。”
“不赖个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唯高冷地白他一眼，撩起垂下的发丝：“我才不需要这样的形象！瞎逞什么英雄。”
她凑上前，指着林忱的鼻尖。
“下回再来这出，看我不……不……”
“不”了半天，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恶狠狠道：“诅咒你写书永远没人看！”
“是吗，太恶毒了。”
林忱再次叹口气，无意间低头，漫不经心的语气顿时一滞。
谢唯叉着腰，前倾上半身凑在近前，近在咫尺的双眼认真瞪着自己。他甚至能听见对方蚊子脚般极细的呼吸声。校服没上拉链，略宽大的线衣领口若隐若现透出她皎白的皮肤，和一丝隐没在视野尽头的淡淡的起伏。
在谢唯毫无自觉的诧异注视中，林忱的耳根像刷了漆一般染上红晕。
“怎么了？”
“没啥。”
林忱轻轻推开几乎黏上来的娇躯，清瘦的手微微拢着脸，似在掩饰什么。
“回吧，你当班长的，翘课影响不好。”他甩下一句，疾步朝教室方向走去。
这借口很烂，可惜停摆的大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谢唯愣了片刻，似在思衬刚才少年脸上表情的意味。半晌，她才慢半拍地跺跺脚，快步追上去。
“喂，刚刚的话听到没有，下不为例啊……唔，等等我嘛！走那么急做什么……”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远去，吵闹的实验楼渐渐回归平静。
·
推开后门的刹那，全班的焦点不约而同收拢来，全砸在当先的林忱身上。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头顶的电扇呜呜作响。
紧跟在后的谢唯蹙眉拉了拉林忱的衣角，见他询问地回头，便略显担忧地对他使了个眼色。
“那个……”
她还是不能忍受，这种针对林忱的奇怪的氛围。
“没事。”
相比之下，林忱却出乎寻常的冷静。他只不动声色地拍拍少女的手背，随即堂而皇之地迎着无数目光踏进教室，施施然回了座。
谢唯摁着裙摆在他一旁坐下，简单打理桌面摊开的课本，眼却总不自然地朝右微转。
余光里，林忱静默地掏出本练习册，核对黑板角落写的页数找到布置的那页，没事人似的提笔涂画起来。
他左手托着下巴，看上去困困的，不时打两个哈欠。
比起冷静，倒更像是无所谓。
少女愣愣看了一会，掩嘴噗地小声笑起来。虽然她也不懂为什么要笑，但内心却莫名涌上一股开放感。
或者说，安心感。
不一会，一张纸条悄悄掉在林忱面前。他看了眼开始认真写作业的同桌，无声拆开。
上面只三个单字。
「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