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Cos服被没收了？”
鞋底与爬满污渍的楼梯接触发出的轻响，让沉寂的声控灯滋滋地亮起。走在前面的林忱一边摁住触摸键，防止灯熄灭，一边诧异地回问道。
“为什么？”
“都说了，别吼那么大声……算了。”
反正楼道里就他俩，谢唯无奈地放弃了尝试封住林忱的嘴这一毫无意义的举措。
“所以说，为什么？”
果然，他完全没听进去。
“还能为什么，影响了学习呗。我妈认为我之所以考砸，都是我沉迷Cos的结果，当然就没收咯。”
“同情您。”
“那还真是谢谢您了。”
事到如今，谢唯已经提不起任何逐字逐句吐槽林忱的想法了。她只白了他一眼，小步踏上最后一阶，看他慢吞吞在兜里摸索着钥匙。
“所以我才想着，把还没到货的这一件直接改寄到这里来啊。”
“那你倒是把地址写对啊。”
“是是，给您添麻烦了～～”
“……能再棒读点吗。”
门开了，林忱亮起客厅的吊灯，径直走到茶几边上：“好了，拿回去……你干嘛？”
他拎着快递回头，却见谢唯好整以暇地关上了门，和昨晚一样褪下皮鞋，赤着脚堂而皇之跟了进来。
“打扰了~~”
“我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林忱盯着四下打量的少女，没好气地嘟囔道。他现在只想把这只小麻烦精尽快请回去。
“怎么，我不能进来吗？”
“嘁，也不知道是谁昨天说拿了东西就走……”
“昨天是昨天。”
谢唯笑得温和，说出的话却让少年一阵头疼：“我、有、话、说。”
哦，上帝，这熟悉的台词。
“是吗，那就让我听听您的高见吧。”
厌倦了文字游戏的林忱索性不再纠结，将包裹扔进谢唯怀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在那之前。”
“嗯？”
谢唯的态度突然有所转变，先是两次听来极其艰难的深呼吸，随即两颊微红，踌躇地问道。
“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房间？”
“房间？你借我房间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措辞有歧义，谢唯红着脸挥手纠正：“啊不，那个、不一定是你的卧室，随便哪一间就……那那那、卫生间怎么走？”
“左转第二间。”
林忱托腮望着女孩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卫生间门后，想破脑袋，却还是没明白她到底有何企图。墙上挂钟的时针朝十一时的刻度蠕动，他用力打了个哈欠。
今天哈欠似乎打得有些多了。
“……好麻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厚实的毛玻璃后不断传出窸窸窣窣的轻响，却迟迟不见里边的人有出来的迹象。
林忱从正襟危坐，到翘着腿伏在抱枕上，再到整个人像摊水打横陷进沙发柔软的坐垫里，连意识都快消失了。
好歹从睡意里挣脱出来，他一个打挺坐起身，用烦躁的语气喊道：
“喂，你好了……”
话音未落，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解锁声。
门缓缓地开了，一声不吭的谢唯垂着脑袋，敛手从里头走出来。前额的碎发顺角度披散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却遮不住那张脸上飞满的红霞。
“……没有。”
声音小了下去，林忱忽地呆住了。
深黑色的连身裙妥帖地覆在少女苗条的身上，稍短的裙摆刚延至大腿，从而使绝对领域下引人注目的吊带尤其突出。荷叶边的围裙束在腰间，衬出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并在后头扎了一个颇可爱的大蝴蝶结。
少女俏生生站在那里，美得不可方物，又陌生得仿佛这是林忱第一次见她似的。
“别、别光看啊……”
突然穿上女仆装的谢唯羞赧地拧着双手，悄悄用余光望了变成石头人的林忱一眼，不满地低嗔道。
“怎……怎么样？”
这是她自那次以来第一次在人前Cos，更何况还是几天前尚不相熟的男生。心脏鼓点一般咚咚直跳，两腿也不住地微微发抖，好像随时会因站不稳而跌倒似的。
“喂……”见林忱那头毫无动静，她又没底气地唤了一声，怀疑地抬起头。
咔嚓。
“唔……？”
上移的目光正好和少年面无表情举起的手机摄像头撞了个正着。不等她反应，那头已经传出机关枪似的连拍声。
“喂，你你你、你在做什么！”
“拍照？”
“我就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拍！”
“因为好看？”
顺带一提，在交锋的过程中，相机的声音就没停过。
陷入两难境地的谢唯再无暇维护矜持，压着裙摆小步冲过来，伸手想抢林忱的手机。
当然，以她只接近对方耳朵的身高，这显然是徒劳。
“给我——删掉——”
“不要。”
林忱若无其事地高举手机，看着面前几乎整个人扑在自己身上、高举双手的娇小女仆，一时竟有种拿着逗猫棒逗小猫玩的错觉。
不得不承认，很可爱。
虽然实际上某人的心跳也快得吓人，耳垂和脖子后早已红成一片，但这姑且忽略。
“好了好了，你坐下先。”
“你先删照片！”
“不就两张照吗，瞧把你急的。”
林忱煞有其事地把小女仆摁在沙发上坐好，自己也在另一头坐下。
“再说，我又不会拿照片要挟你什么。”
“哼，你想要挟我什么？”
认为气势上不能输人一头的谢唯挺起颇有料的胸脯，叉着腰瞪眼道。
“不，都说了不会了……你听得懂人话吗。”
“你——”
“好了好了，听我说。”
暂时放下逗弄对方的快乐，林忱双手掬成托盘状，下巴顶着手背，用和平日完全不一样的庄重语气缓缓道：
“其实，我有一个提案。”
“我拒绝。”斩钉截铁。
“……我还什么都没说吧！”
一秒破功，被果断回绝的少年懊恼地挠了挠头：“给点面子，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上。”
“好、好看……”
望着转瞬间从冷脸女仆变成蒸汽姬的少女，林忱一阵无言。
“不是，您也太好糊弄了。”
搞不好哪天路上来个人夸她两句，她就屁颠屁颠跟人家走了，连买糖钱都省了。
“别哪天给人贩子拐走了哈。”
“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林忱清清嗓子，切回正题。
“我想说的是——能不能请你当我的模特？”
“模特？”
“不是，你先把那个看变态的视线收收。”
“哼。”
谢唯翘起腿，被黑色丝袜包裹的脚趾透出莫名的性感。看着立马挪开视线的林忱，她撑着左颊，话里带刺地轻哼了一声。
“你说的模特是指？”
“我需要灵感，而你可以给我灵感，这不是挺合拍的吗？没什么，其实也就在我面前穿穿女仆装而……”
话未说尽，林忱突然意识到：这个要求好像本身就不是很正常。
“而什么，说完呗。”
那头女仆小姐的眼神已经从看变态的眼神进化了，变成看神经病的眼神。要命的是，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什么话替自己辩驳。
好吧，他承认这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头。
很大部分。
“总、总之，就是这么个要求。至于条件……”
还没完呢！
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他才准备了接下来的杀手锏。“以此相对，我会提供你安置Cos道具的场所。”
“什么？”谢唯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说只喜欢自己一个人Cos吗？和顾梓叶那个黏人的家伙住一块，想必没那闲暇吧。”
林忱毫无干劲的双眼头一次有了神采，炯炯有神地看向少女。这还是谢唯头一回见他如此积极主动的样子，和往常颓废的模样大相庭径。
她迟疑着点点头：“倒……也有道理。”
这倒不假。她们租的仅是二楼的一个房间，衣柜都是共用的。在讨论有没有余暇Cos之前，连怎么藏衣服都是个问题。
“所以，你可以把衣服和道具放我这，如果信我的话。周末还是什么时候想来借用房间玩Cos也随你，我不会看，就是一个完全属于你的个人空间。”
林忱指了指卧室对面紧闭的客房。
“反正我一个人住，空出的房间也没地方用。”
“是吗……”
“你意下如何？”
令人难以忽视的炽热目光直勾勾砸过来，像太阳一样让谢唯难以直视。
明明在说一个放哪都显得不可思议、甚至足以报警的奇怪要求，他却像挥散乌云的晴空那样，从本来阴沉的瞳孔里绽出前所未有的迫切光芒。
和她长久以来注视着的那个身影判若两人，却又分外熟悉。
少女捏了捏手心，干净的五指轻轻拨弄领前的丝带，头顶的白冠带微微摇曳。
她吸了口气，轻轻启唇：“我……”
然而，在林忱屏住呼吸的注视下，声音却虎头蛇尾地一路跑底。
“……考虑一下。”
林忱眼里的火焰跳了跳。
“是吗。”
没有直接拒绝，这已经出乎了预料。他松弛着吐出口气：“行，你考虑下。”
“那、那就……告……告辞……”
谢唯赤着脸，蹭地站起来，拎起书包就往外溜去。然而，脚尖钻入鞋中，她才想起衣服还没换回。于是又脱了鞋，一路小跑地溜进了卫生间。
也不知道在慌些什么。
“慢点，没赶你走。”
林忱抱着胳膊，目睹她一往一返的狼狈样，噗地笑出了声。
“……傻不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