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目光
周末，毫无疑问，是一个周最美好的日子。
为什么周末是一个周最美好的日子呢？如果你问大家这样一个问题，我想大家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这还用说嘛，当然是因为周末可以敞开了玩呀。但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周末之所以是一个周最美好的两天，是因为他是人们用来打破常规，挣脱生活束缚的工具。在周末，不单单是玩在，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平时浪费时间的发呆，在周末也是一种舒适而惬意的享受。在这两天里，人们是自由的，而那中自由的甘甜，一旦在脑海中浮现，就会给人一种麻醉般的欣慰感，从而让人感觉周末是那么的美好。
但有没有可能，周末之所以是最美好的，只是因为他是少数呢？
五天的工作日和两天的周末组成了一个周，而少数的，往往是珍贵的，美好的。因此，周末才是一个周最美好的日子。
会是这样吗？
周六上午。
我堕落了。
我竟然从我可爱的小床上爬了起来，走出了宿舍，跨过了校门，走上了马路。
毫无疑问，我堕落了，竟然在周末选择外出？这不是堕落是什么？照这种趋势，我恐怕很快就要成为变态精神病患者了吧，真是想想就很可怕啊。为了保证自己的健康，以后的周末一定不能外出出活动了。
可今天的我，还是忍不住外出了。
太过沉闷的时候，再宅的家伙，也想出去透透气吧。
走着走着，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商场，看了一下手机，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先逛一会再说吧。
商场，实在是一个对死宅充满歧视的地方。四处都是手挽着手散发出恋爱中甜蜜酸息的情侣。店铺都是一些流行的男装女装，化妆品什么的。贸然走进男装店也只会被服务员像FBI一样逼问，直到放弃购买的想法。而进入玩具店，则会被大人和小孩好奇的眼神戳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把自己也装到玩具盒子里再放到最后一排。因此，我所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我乘坐电梯上了五楼，进入了书店。
拿起一本还算有趣的小说，我走到一个狭小的角落，坐了下来。
“……他扔下手中的刀，嘴角上扬，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我——”读到这里，正为反派设下圈套之精妙赞叹不已时，突然，一束目光也盯上了我。我抬起头，两束目光在空气中悄然碰撞。
巧克力一样的深色眸子，乌黑的发丝于双肩之上松散而略显凌乱。轻薄的雪纺衬衫配上有些松垮的长裤，很随意的假日风呢。只不过，这幅画面的主人却怎么也让人联想不到“假日”这个词。
钟不驯正略显吃惊地看着我，以及。。。身后那个高大的男子——杜朗。只见钟不驯轻吸了一口气，不太深，闭上眼又缓缓睁开，这才开口打了声招呼：“来看书吗？”
“显而易见。”
“没想到呢，满脑荷尔蒙的青春期猩猩同学也会懂得读书。”她自言自语着。
“哈哈哈。。。小驯，礼貌一点嘛哈哈哈。”还没等我回答，身后的杜朗却大声笑了起来。
“嘘！这里是书店啦……”钟不驯回过头无奈地看一下杜朗，轻声斥责道。
杜朗翻了个白眼，冲着钟不驯做了个鬼脸。喂，堂堂七尺男儿请不要在公共场合做出这种可爱的动作好吗？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杜朗的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五并且身材健硕，却没有给人一种压迫感。相反，他微笑时那种气息，简直就像可靠的邻家大哥一般。嗯，果然成熟男性的魅力不可阻挡。
杜朗扭过头，把目光从钟不驯脸上移开，投到了我身上。
“你好，是小驯的同学吗？”
“嗯……同一个社团的同学。”
“哦！你也是心学社的嘛，哎呀，都怪小驯，从来不和我说学校的事，搞得她的同学我一个也不认识。”说着，他冲着钟不驯眯着眼笑了一下，而她则像一只小猫似地，抿着嘴瞪着他，那种表情，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也许只有亲兄妹才会那样表现吧。“小驯你看看人家，平时还知道出校散散步，再看看你，要不是我拖着你，你都快在学校里闷得发霉了。”杜朗带着笑意责备这妹妹。钟不驯撇撇嘴，同时偷偷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这家伙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似的。喂喂，不要把神圣的阿宅和你们单纯的懒惰相提并论啊！阿宅的宅，怎么能叫懒惰呢？此乃信仰！
“那这样的话，同学，你也参加了校庆的筹划准备吧。”说着，他一下做到了我旁边的位子上，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拄着头微笑着审视着我。
锐利，深邃。上一次见到这种目光，是在李珂眼中。
“啊……嗯，姑且是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一股慌张。杜朗也许察觉到了我的紧张，微微眯起眼睛暖暖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胖。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不知为何，我却丝毫没有觉得突兀，反而放松了不少，
“哈，那要和小驯一起努力啊，心学社的得力干将。”
骤然间，锋芒内敛，那束目光变的柔和，显得十分平易近人。“呀，等等，不会是小驯的男朋友吧，嗯？”说着，他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旁边的钟不驯，同时冲我爽朗地笑着。
如果换成平时，恐怕我早已面红耳赤了，毕竟像我这样情窦初开的青春期少男，怎么经得起这种**裸的暗示嘛。但是今天，我似乎没有这个心情。但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回答，钟不驯却先开口了：“你的眼光可真够猎奇呢。”
“喂喂，小驯，都说了要有点礼貌嘛。”杜朗苦笑着看着眼前的妹妹。不但没有心生不满，我反而很感谢钟不驯的毒舌，免去了我回应这句玩笑的必要。我抬起头瞥向她，她却眼睛看向一旁，面无表情。大概还是因为之前的事吧，两个人的关系僵硬而尴尬。我也目光低垂，眼睛望向别处。
“哦！同学，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商步谷。”
“呐呐，布谷同学，中午一起吃饭吧！”
“唔……”我有些吃惊，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中午有事，要回学校。”钟不驯回答的干脆利落。
“啊—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也还有一个没做完的课题……”我支吾着，也找了个理由准备搪塞过去。才不是因为我害怕尴尬不想去呢，我可是为了不让杜朗尴尬才这么说的哦！唔，简直都要被如此体贴关怀他人的自己感动到哭出声来。
“啊~什么嘛……你们那么早就回去了？”杜朗显得有些失落，“那好吧……”他的手指插入后脑勺浓密的发从中，用力向后梳理，仰起头盯着天花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向钟不驯，又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那我就先走啦，学生会还有不少事要忙呢，周一的会议记得参加哦！”
“喂！哥你。。。”钟不驯直接站起身来，说话的声音有些焦急，惊慌，甚至，还透露出一种求救的气息。可话音未落，杜朗就站起身，向我和钟不驯眨了一眨眼，“拜拜啦，你们玩得开心！”说完转身离开。
我抬头看向钟不驯，她正在前面呆呆地站立着。
“有事的话你先走吧，我再在这里看一会书。”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钟不驯听到了。
“呼。”钟不驯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一起走吧。”
“嗯……？”
没有再回答，她径自向前走去。我放下手中的书，慌忙跟了上去。走到离她大约一米多的地方，我放缓脚步，就这样维持着这一米的距离。
“校庆的话，有什么想法吗……”良久的沉默后，钟不驯的声音从前方飘来。果然，这种僵持状况下，我们俩之间的话题只有委托。
“反正是执行部，只要跟着他们一起做就好了吧。”
“也是呢……”
“那天……抱歉，我不是逼你的意思…”思来想去，还是道歉一下比较好。
“想什么呢，太把自己当回事的话可是会从猩猩进化成人类的。”
“哈？所以我是猩猩其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啰。”
“噗……”钟不驯捂住嘴偷笑起来，转过头来，朝着我翻了个白眼。“看，承认了吧，猩猩同学！”说完，她自己却被逗笑了，“扑哧”一声，我也忍不住微笑起来，渐渐地，两个人笑得越来越大声，钟不驯捂着嘴，身体不断轻微颤抖着，我则轻轻耸着肩。笑声真是一种奇妙而美好的传染病。
突然，我意识到，这是第一次，钟不驯像这样发自内心地笑出声。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她笑的时候不会闭上眼，而是稍稍眯起眼睛，深棕色的水眸就变成了一片月牙泉。笑声不是那种自由放肆的大笑声，相反，像是被锁链锁住囚禁在牢笼里鸟儿的高声歌唱。是的，就像花儿只有被桎梏在大地上才能绽放；鱼儿只有被限制在海洋中才能遨游。明明是开心的笑容，却氤氲着别样的虚无。
渐渐地，我们两个人停了下来，我却发现，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她的身边。一米的距离消融不见，我离她，是那么的近。突然，身体像是被某种鬼混附身了一样变得既火热又冰凉，像是握住了结成冰的自来水管。钟不驯的笑容也渐渐收敛，可那残留在脸上的笑意，却像在哭泣一般。
“快走吧，一会……一会该来不及了，你还有事呢。”我的声音有些低而缥缈。
“嗯。”她回头看了看我，“商步谷。”
“嗯？怎么了？”
“我从来不会撒谎的。”
“突然说这个……什么嘛？好好，我知道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用不用给你个小红花啊。”
“所以，你的确是笨蛋猩猩呢…”
“喂！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我半笑着无奈回了一句。
可钟不驯用一句微小的我难以听清的声音，悄悄说道：
“真的是呀……”
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明白，她没有用开玩笑的语气。
是指上次委托时我的自作主张吗…我不知道。
我困惑地看向她。
面对我的，只有那寂寥的淡淡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