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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潜水

落花谈

  

第十五章 潜水

“怎么了?”钟不驯的严肃让我也压不住自己紧张的情绪,焦急地,我问道。

钟不驯眉头紧皱,似乎在组织语言,就这样憋了许久,她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我,低声说道:“萧飒在试镜的时候做了弊,原本通过视镜的不止萧飒一人,但萧飒为了让自己当选,却在通知名单以及短信上动了手脚,把有力的及竞争者给去除了。”说完,她咬着下嘴唇,死死盯着我。

我先是愣了一秒,下一秒,我便“噗嗤”一声嗤笑起来。“哎哎,你别说,你骗人的技术还不错,表情都那么严肃。再接再厉,不过下次别拿这种事开玩笑了啊,听着都别扭。”可不知怎么的,钟不驯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仍然严肃地盯着我,直到我被盯得浑身发毛,笑不出来为止。

“笑够了吗?”不知道怎么了,钟不驯的表情有些令人畏惧,那是愤怒,焦急,温蔼,悲哀的混合。“这是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导演亲口告诉我的。”

我彻底笑不出来了,呆呆地,怔在原地。

早在一开始选举时,我就意识到男主角的选拔就存在漏洞,毕竟连个像样的海选都没有。当时的担心竟然在现在被人拿来当做诬陷萧飒的把柄……怎么会…

等等,不对……

谣言里说萧飒篡改了短信,那么,如果以这个命题是伪命题作为前提,那么就不会存在所谓的“通过但没有收到短信的人”,这些人,导演组怎么解释呢?

“关于那些‘通过但没有收到短信的人’,导演组怎么说的?”

钟不驯轻声叹了口气,摇摇头。

“我也想到了,但是……”声音变得迟疑。

“怎么了?”

“导演组真的给出了一份这样的名单……就在今早,里面的人,都是通过了选拔,但没有来参加正是试镜的人。”

“不可能……之前那么久都没有说,偏偏现在把名单拿出来?简直…简直就是…”

“故意安排好的一样。”钟不驯的声音虽然如往常一样冰冷,却带着一丝颤抖。

没错,太巧了。之前根本连这个消息都没听说过,现在却突然搞了一份名单?一定有人…在诬陷萧飒!

这时,门开了,两个像是其他剧组里女生挽着胳膊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嬉笑地讨论着什么。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我听清。

“我还以为他听老实的呢!”

“就是说嘛,看样子都会这么想的,不过,越是那种长相老实的人,越可能坏心思多得很。”

“噗嗤,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不过这家伙真是够恶心的了呢。”

“那还用说,胆子也够大的,剧组的通知也敢篡改…”

“不过那家伙已经不知所措了吧,看他那慌张的样子,简直更让人恶心了。”

“就是说嘛…”

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此时,震惊、诧异已经彻底化为无法抑制的愤怒。

“我和她说了,萧飒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来不及了,已经传开了。”钟不驯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头低了下去,手绞在一起。如果是平时,一个穿着礼服的可爱女孩这样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一边移开视线一边偷瞄几眼吧,可我现在,已经没了这个精力。

我的嘴角抽搐着,迈着大步走向礼堂大门,拳头紧攥,像是要捏碎石块一般。

可推门的一刹那,身后,微弱的轻语顺着风飘来:“没用的……你去了只会越描越黑,凭你一个人是拗不过整个小组的。你也看见萧飒的样子了,如果你把事情闹大了,你想过他该怎么办吗?难道你要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声和他人争论自己没有做那种事?”她停了停,接着,声音又低了下去,“你现在进去争论,就像吧萧飒扒光游街示众一样。不仅不会起作用,还会招致众人对萧飒变本加厉的讥讽。你还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吗……”

是啊,我怎么会不明白呢……但是……

脑海里,是刚醒来时盖在我身上的那床薄被。那家伙,明明是个体贴却笨拙的傻瓜,那样善良的人……我的朋友……我怎么能看着他受到这种侮辱?

可钟不驯已经揭露了事实:此时的我,无能为力。

大脑里像是钻进了一只蚯蚓,肆意地在其中打着洞。我攥紧双拳,低垂着头颅。

这时,身后的衣角被人轻轻地拽住,“别去了…”我缓缓松开拳头,抓着门的手,无力地垂落。

“抱歉……”那声音轻的如同一滴雨点坠入池塘,颤抖的像琴弦划破指尖。我缓缓把手伸到背后,触及到了那只冰凉而光滑的手。轻轻地,我拨开一只手指,她便将整只手无力地松开。

我努力整理着脸上的表情,眼角抽搐着,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不用说抱歉,本来就不怪你。我会想办法的,快回去吧。”说罢,我转过头,没有顾及她是否回应,便小跑着走开。直到拐角处,才慢了下来。

走进离我最近的一间教学楼,找到一间空无一人的教室,一屁股陷在座位里。靠在椅背上,头向后仰着,凝视着天花板。

怎么办…怎么办…

大学以来的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弱小,无力。完全无法集中精力,大脑里噪音嗡嗡巨响,乱作一团。

就这样发着呆,进行着无谓的思考,窗外的天空逐渐褪去了色彩,斜阳阑珊,我想站起来,却发现脖子已经僵住了。“痛……”揉着酸痛无力的脖颈,我漫步走向宿舍。

推开门,萧飒正躺在床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但我知道他没有睡。我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床边。萧飒面向墙壁,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我说不出话,倒是他先开了口。“你都知道了吗……”

“嗯。”

“布谷…”

“嗯?”

“我和潘组长说了,我想明天请个假。”

“他同意了吗?”

“嗯。”

“好,没关系,那就不去了。”

沉默。

“布谷…我真的…只是试了一次镜之后就被导演组通知去排练了…真的,什么都没做…”声音断断续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轻声叹了口气。“和我的话,不解释也没关系,我永远不会怀疑你的。”没有回应,那宽大的身躯背后传来颤抖着的吐息声。宿舍再度传来沉默。

我撑起疲惫的身躯,走到墙边替他关上灯。“今晚早点睡吧。”我低声说道。

这时,一声微弱的让我以为是错觉的呜咽声,刺入了我的耳膜。但也紧紧只有一声。为了抑制哽咽而起伏颤抖的呼吸在房间内剧烈起伏着。但我知道,此时的一切安慰,只会让他痛苦的根钻得更深。

我拿起洗脚盆,轻轻带上门,向外面走去。就让他自己呆一会吧。

打上一盆水,坐在走廊的里,把脚泡上。滚烫的热水缓解了神经的焦虑。面前的电梯闪烁着红色的微光,那道光束是那么弱小,仿佛随时都会在空气中分崩离析。

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和钟不驯的聊天界面,里面只有几条互相通知工作任务的消息。我打了几句,突然想到了白天那句哀求似的“抱歉”,便又把打好的句子一字字地删掉。她…也已经很累了吧,还是我自己来吧。

翻阅着手机,打开学在文光的论坛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已经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议论。

“是真的吗?”

“怎么选了那种人当演员啊?”

“知道吗?这人看样子真的看不出来啊,长得还蛮老实的哦!太可怕了…”

“年纪轻轻就耍这种心机,真够可以的。”

“文光也有这样的人?服了服了。”

“现在的学弟可真是了不得了呢。”

“有瓜吗?想吃瓜!”

“呜哇!这不是娱乐圈女星勾心斗角那一套嘛,变味了,变味了呀~”

焦躁,愤怒再次涌上心头。关掉手机,手恶狠狠地抵住墙。不行……冷静下来才能想出办法,冷静下来啊商步谷!低头盯着盆,眼神随着水中漂浮着的的灰尘一起游荡。

尽管努力地思考着,却像是荡秋千,始终无法荡出那个早已划定好的圆,原地打转般做着无用功。待到回过神来,水,已经凉透了。

第二天,清晨。

收拾完毕,萧飒还没有起床,轻轻推上门,我揉搓着额头来缓解头部的头痛。昨晚大脑一直被那些事情缠绕,翻来覆去直到深夜才睡着。虽然想好了很多方案,但是,应该从哪里入手呢。。。缓缓走下楼梯,蒙蒙薄雾遮挡着我的视线。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贯穿身体偷走了人的体温,我打着哆嗦环保双臂。见鬼,明明才是秋天,怎么如此阴冷。正当我想着,身后,一只手轻轻搭上了我的肩膀……

下午,操场。

我一圈圈的跑着,脑袋也在高速旋转。不知道已经是第几圈,腿已经接近麻木,肌肉的酸痛疲劳感加上整整一天没有进食的饥饿感,像是两只大手要把我按倒在地,唾液中混入了粘稠的血丝,铁腥刺激着味觉。每次沉重的呼吸都像是接近报废的机器的哀鸣。终于,手机响了,五点钟,到了。

我拖着双腿,走到操场旁边的看台上,瘫坐在座位上。尽管累的恨不得现在就找张床躺下,但我明白,现在,才是在接下来的场面下最合适的状态。饥饿造成的苍白面容混合着长时间运动带来的潮红,

疲劳得充满血丝的双眼凹陷,干涸的嘴唇皮肤皲裂。昨天一天加上今天上午,几乎一天半没有进食造成的无力感压迫着神经,让人忍不住缩成一团,就此倒下。哪怕就此不再醒来也好,实在是太累了……大脑深处的幻觉在喃喃低语。但我知道,现在还不是躺下的时候。

现在的我如果被扔到大街上的话,一定会被当成饥荒时期憔悴的难民吧。

没错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看台入口处,两个身影拾阶而上,是钟不驯和潘逸杰。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

“来了吗……”我的颤抖着,配合着嘶哑的嗓音,仿佛是被惊慌与恐惧额住了喉咙。

“有事吗…看到你发的信息,就赶过来了。”钟不驯的声在干冷的秋风中因寒意而瑟瑟发抖。雾气甚至比早上还重了几分,身后的潘逸杰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灰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我是来请求你帮助的…”像是乞求,不,就是乞求,我的眼神在钟不驯和潘逸杰身上来回跳动,不知所措。

“是萧飒的事吗……”

“嗯。”

“抱歉…我可能,帮不上忙…”

“为什么?”我愣住了,“我们…我们不是一个社团的朋友吗?”

“可是…可我不想再掺和进去了…你明白吗?之前和萧飒的关系,那种亲近的接触感,让我不适,甚至害怕…而且,究竟是不是他做的…谁也说不清吧。”

“你…在怀疑他?!”音量陡然增加,嘴角的抽搐钟混合了不解与愤怒。

“对不起……”头深深低着,长发散落,是风中凌乱的羽翼。“可是,谁都没有证据吧。而且,这对于我来说是个契机…也许是逃避,但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声音颤抖着,却很肯定,“还是想重新开始,哪怕能重新开始的只有我自己。”

“为什么…?”我的眼神开始空洞,目光涣散,是流连于天空与地面之间的落叶,不知该归于何处。

这时,潘逸杰走上了上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嘴角,却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小钟同学,你没有必要为此道歉,谁都有选择的权利,况且这件事本身就不怪你,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了。而布谷同学,我能理解你痛苦的心情,但是我们总不能去强迫别人做什么吧,毕竟——”

还未等他说完,我像失了神一样向前倾倒,又稳住身体,“不行…不行——不行!”说罢猛地抬起头,盯着潘逸杰:“学长,你会帮我的吧,毕竟萧飒也是执行部的一员,而且还参加了节目的演出,你会帮我的吧…对吧?对吧!”手舞足蹈,我宛如疯人院里跑出来的病人。

“抱歉啊,布谷同学,我恐怕也——”潘逸杰皱起眉,不自觉地向后躲闪,仿佛面前是一滩肮脏的鼻涕。

“还有你!明明曾经是一个社团的朋友,你怎么能忍心?怎么能!?”说着,我充血的眼睛瞪着钟不驯。突然之间,我用尽全身仅剩的一丝力量,猛地伸出手,死死拽住她的衣服袖子,疯狂的模样简直像红着眼撕扯白兔的嗜血野狼一般。钟不驯护住自己的手腕,被我拉得失去了平衡。

还没等她用上劲,身旁的潘逸杰猛地冲上前,一把拽住我的衣领,用力将我提了起来。脚尖成了我唯一与地面接触的部位,脖子被束紧的衣领狠狠勒住,几乎喘不过气。

“你想干什么!”潘逸杰冲我怒吼着,眼镜片后的目光刺破了雾气,像叉子叉进蛋糕一般,刺穿我半空中悬着的无力身躯,我屏着呼吸,却因为之前运动过度,憋一会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就这样瞪了我一会,他一把将我掼在地上。

“真没想到,商步谷,你是这种人。”他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不过,是大象明白蝼蚁的弱小与卑微后,端出来的一份不屑与蔑视的平静。我低下了头,没有回话。

“小钟同学,没伤到你吧。”声音温和而倍显关切。

“嗯…我没事。”

“今天的事就忘了吧,希望不会给你留下不好的回忆…回去吧,嗯?”

“好…”风更大了,声音也在风中颤抖得更加凌乱。

脚步声越来越小,消逝于狂风中。我缓缓撑住地面,准备爬起来,可胳膊却像不听使唤了一般,软绵绵的。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胳膊一软,我脸朝下趴倒在了地上,由于前后两排都是看台座位,除非有人来这一排,否则是看不到趴在地上的我的。

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眼前的世界逐渐由蓝光变成了超清、高清、标清…愈发模糊,就像头顶悬着巨大的彩光球的KTV房间一般……

疲劳感像涨潮的海水涌了上来,大脑被吸进了旋涡,被扔进了碎纸机。恍惚中,黏湿的水滴打在脸上,意识存留的最后一刻,伴随着天边照亮万物的闪光,千万点雨水自天上涌来,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团水洼,拥抱着那个瘫软在地上的人。

水面慢慢上升,每次呼吸都打出一朵水花…

会被淹死吗……渐渐地,眼前陷入无垠的黑暗。

朦胧中,一双柔软温暖而潮湿的手划过脸颊。

紧接着,整个人颠颠簸簸,像是坐上了开往天边的帆船,在银河里,星辰间,磕磕绊绊,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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