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楼和教学楼完全不同，并不是整齐的排列，而是连成个半圆，二层的中间还有个广场一样的平台。靠在这里的栏杆上看到的风景是完全不同的。
“明明没有课，为什么我们却要来这里啊？”桃符抱怨道。
“这是活动哟，活动。”胡言敷衍地回答。
叶织锦也在，没有说话，只是笑着。
“那么，我们要做什么？”
“等着下课。”
距离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还有十分钟左右。
“然后呢？”
“等一下你不就知道了？”
“完全想象不到，不过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桃符转了个身，背靠在墙上，双手伸开抓着护栏，仰起头，风吹起她的头发，天空一半是蓝天，一半是灰白的楼体。
“是与我有关的事情吗？”叶织锦问。
“也只有桃符会想不到了吧。”
“额。”桃符眯起眼睛。
“陈同学平时就是在这里上课的吗？”
“应该是吧，好不容易建好了，当然要用起来了。”
“说起来，陈同学是哪个学院的？”桃符问。
“你不知道的吗？”
“什么时候说过么？”
“一开始。不然我们怎么找得到他的辅导员。”
“诶，在哪里？”
“群里。”
“噢，可能那时候太多消息，不小心就漏掉了。”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呢。”
“你应该再上心一点吧。”
“所以，到底是哪个？”
“生科院。”
“什么？”桃符看起来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学院。
“全称是生命科学学院，简单地说就是生物。”
“是个完全的理科学院呢。”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学院的。”叶织锦忽然想到。
“我是计算机，部长是信息工程。”
叶织锦是法学。
“好厉害。”
“哪里有什么能让你发出这样的感概的？”
“计算机是最热门的学院吧，而且女生选计算机的不是很多吧。”
“可能是这样吧。”桃符无奈地笑。
“什么学院都没关系。”
“大家学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吧。”
“最后都是工作。”
“部长，你应该多选一些文科的课，增加点感性。”
“是吗？我觉得我还是挺感性的。”
“完全无法知道你是从哪里获得的这个自我认知。”
“怎样都无所谓。这不是很洒脱吗？”
“重要的是过程。啊，这句话是不是部长说的？”
“不记得了。”
“自己说过的话，可要好好记住才行。”
下课的铃声就在这时响起，填满了宁静的楼宇，然后又骤然结束，过了三秒，人的声音替代了铃声。
胡言来回转着眼球，看着从教室涌出，迎面而来的人潮。然而，直到最后一人走离，都没有发现目标。
“什么情况？”
“难道是逃课了吗？”
“或者只是你漏掉了吧。”
“我们要找的是谁？”
“陈同学的同学。”
“你又是从哪里找到他的同学的，还知道了他这个时候会在这里上课？”
“他的辅导员告诉我的。”
“上次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昨天才问的。上次之后加了下微信。”
“好奇怪。”
“学生加辅导员微信，很正常吧。”
“那是对自己的辅导员来说。真亏那个老师那么有耐心，还愿意加你的微信。”
“是个好老师呢。”
“不过现在却没看见人。”
“就地解散，下午再来。”
“下午还要来？几点？”
“第三节课下课前。”
“我一二节有课。”
“那和第三节课有关系吗？”
“……”
三人扑了个空，从旁边露天的楼梯走下。光是想到下午又要来，桃符就感觉全身疲惫起来。
“没想到园艺部，其实也是挺幸苦的。”桃符从楼梯下走上，喘着气说：“这次不会再白跑一趟了吧。”
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前十分钟，三个人再次集合。
“既然等不到，这次我们就主动出击。”
“怎么个主动出击法？”
“我们到他上课的教室里去。”
“诶，那不会太招摇了吗？”
“又没有叫你上课的时候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课间而已。”
“那也是吧，随意走进别人的教室什么的。”
“别人只会以为你也是在那里上课的人而已。”
“蹭课就是这样吧。”
“确实是这样，不过我没有试过。”
“我也没有。”
“看来，我们都是普通人。”
“看起来是这样。”
下课后，胡言并没有急着做些什么，等了一分钟，才从后门走进教室。桃符和叶织锦又再过了一会儿才进去。这次，一下子就发现了目标，要找的人就靠在后排的窗户边。
“许同学，你好，可以打扰一下吗？关于陈霜河的事情，想要请问一下。”
桃符和叶织锦在边上没人的位置上坐下，这是胡言交待的，说是如果围着别人，他们就变成来勒索的混混了。
“你就是辅导员说的那个人吧，真没想到你会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你应该也发现他没在学校了吧？”
“知道，不过也就是知道这件事的程度而已。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你们关系还挺好的吧，而且还不是舍友。”
“因为大一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选的课很多都是同一个时间吧，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会在课间闲聊的关系。”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消失的？”
“开始上课之后。上学期末选课的时候，问过他选了哪些课，这学期开始专业课就多了，本身可以选的也不多，所以还是有很多是一样的。不过这学期一次也没见到他，逃课的话也不可能全部都逃掉吧。”
“你们以前课间的时候，谈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特别的？嗯……”那位同学抬起下巴，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应该没有吧。”
他的名字叫作许博欢。
“那一般都讲些什么？”
“也就是吐槽老师和学校，这些无聊的话题吧。”
“他有讲过自己的事情吗？”
“我们的关系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哦。没有讲过这样的事情。”
“关于他消失的原因，能想到什么头绪吗？什么小事儿都可以。”
“其实我对他这件事，并不是特别惊讶。有时候他会露出一脸忧郁的表情，就在这里。”
这里指的就是窗边。
“所以最初是你主动去搭话的吗？”
“差不多是这样吧，不过我其实一开始就觉得，他并不是那种不好说话的同学。”
“关于忧郁，可以再说得具体一些吗？”
“其实很普通哦，谁都会有吧，那样的时间。就是不开心，却还是强颜欢笑的样子。这种事情，我也不可能去问。”
是这样吗，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吗？叶织锦想到。
“你是怎么判断那是强颜欢笑的呢，说不定就是上课累了，在这边放松一下吧？”胡言故意这样说。
“强颜欢笑和普通的笑完全不同吧，而且如果是面无表情，我都会觉得更好些。他那样笑着，我感觉很凄凉。”
“如果要猜一下原因的话，会是什么？”
“我没想过这种事情。一定要说的话，那应该至少不是上课的原因，他还是挺喜欢上课的，成绩也不错。”
“会是家里的原因么？”
“啊，这个啊，我觉得不是。”许博欢抿着嘴慢慢地摇了摇头。
“怎么说？”
“他自己没有说过，但是别人提到过。我们课间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一直都只有我们两个人，有时候还会有其他同学凑过来。别的同学说到家里的事情的时候，我不觉得他有什么波动，只是随意附和而已。”
“具体说得是怎样的事情？”
“就是叛逆期吧，对父母观念的不理解，与父母的矛盾，差不多都是这样吧。大家都差不多啊。”
“陈同学都是怎么说的？”
“他还觉得挺有趣的。我感觉他应该不是那种会反抗父母的人。”
“谢谢，这是很重要的参考信息。”
“真的可以帮到你们什么吗？可以的话，那就好。”
“你觉得陈同学是个怎样的人呢？”
“呜，是个适合做朋友的人吧。我其实不喜欢太热情的人，同他一起的话，感觉刚刚好，也不感觉冷漠。看起来也许像表面朋友一样，不过其实你说的话，他都会好好地聆听，而且都会记住。”
“他的记忆力很好吗？”
“是这样吧。很多说的人自己都没记住的话，他还记得。”
“最后还想问一下，你觉得还有别的人会对陈同学的事情知道些什么吗？”
“这个啊，其实是有的。他之前有在做图书馆勤工助学的工作，他提起的时候还挺开心的。说不定那里的人会知道的比我多。”
“再次感谢。我已经没有要问的了，谢谢。”
“嗯。”许博欢扭过头看了一眼黑板正上方的时钟：“也差不多要上课了。再见吧。”
胡言走出教室，桃符和叶织锦也赶忙站了起来，前脚刚踏出去，上课铃就响了起来。
“时间刚刚好呢，不然的话，我们就要假戏真做，变成蹭课的人了。”
“好像获取到不少信息。”
“有记下来吗？”胡言对桃符说。
“我记得。都记着呢。”
“接下来怎么做？”
“去图书馆？”
“今天需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欸，难得得到了有用的情报，不一鼓作气吗？”
“你是指他在图书馆勤工助学的事情？”
“难道不是吗？”
“这种事情，看一下内部网就能知道。”
“都会在上面公示呢。”叶织锦知道，因为她自己也在做勤工助学的工作。
“部长难道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么，那为什么不直接去那边打听？”
“不用着急。而且，今天也确实听到了不少意料之外的事情，不是吗？”
“是吗？不明白。”
“叶同学听到刚才那些，有想到什么新的事情吗？”
“说不定，他从那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吧。只有这个。”
胡言点了点头，继续往离开的路走。
“什么啊？”
“我看你也需要多上些文科的课吧。”
“我就是这样，才会选计算机啊。”
“这样也挺好的，你就这样吧。”
叶织锦听了胡言的话，咯咯地笑起来：“确实是这样呢。”
“欸？”
“你没事儿就多看看你记得笔记吧。那些现在看起来没用的信息，说不定以后会变成问题的关键。”
别人都是上课的时候往这里来，这三个人现在却是上课的时候往外走。明明应该是光明正大的，桃符却觉得有些逃课一般的心虚。
“你是这样的类型啊。”
“什么意思？”
“侦探的类型。勤劳地收集线索和证据，最后破案的类型。。”
“我可不是侦探。”
“实际上差不多吧。”
“差远了。”
“部长不喜欢侦探这个称呼？”
“是的，就是这样。”
“为什么，我还觉得挺帅的。”
“本质不一样。我们不是为了得到一个特定问题的答案而行动。”
“那我们是为了什么在做这样的事情？”
“你也差不多该学会有问题的时候，先动动你的脑袋了吧。”
“我觉得我可能有些明白了，部长这样做的意义。”叶织锦说。
“希望我们做的是有意义的吧。”
“一定会的，我相信。”
桃符不再问，意义，对园艺部来说，对叶织锦来说，对胡言来说，对自己来说，如果是不一样的，对自己，有什么意义呢？会去想这样的问题，感觉不太像自己，可能还是做一道数学题会感觉更轻松。
“那今天就这么散了？”
“不然呢？”
“既然都提到了图书馆，我想去一下图书馆。”
“你想干嘛？”
“去图书馆还能干嘛，当然是借书了，不然吃饭吗？”
“……”
“那我也去吧，我也还没有好好地逛过图书馆。”叶织锦说。
“行是行，明天再顺便去不好吗？”
“明天去是要做正事的吧，那样可能就不能轻松愉快地逛了。”
“你们想看什么？虽然说图书馆很大，不过绝大部分都是专业书哦。”
“不用你说，我们自己会看。”
“我也去吧。”
“部长难道是喜欢看书的？”
“你从哪里看出我是不喜欢的了吗？”
“全身上下。”
“大学的无聊时间可是很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