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每一天的生活，都是一个人看着窗子外边，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也不想要听老师讲课，就这样让时间无聊流淌，还是小孩子的我，并不会缺乏这样的时间。
整个世界都是灰白的，我唯一看到过的色彩，是在当时的课本的文章上。
当我能够去借一些书的时候，学校的生活才没有再显得那么无聊，文字和图画一直是彼岸的窗口。
在学校的生活还是不会变好就是了。
只是没有朋友而已，反正我一直都没有朋友。
我是这么想着的。
但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人永远都会抱持着恶意，这样的恶意不需要任何的好处。
许多的流言在班级里散布开来，一开始这些流言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当有人在背后开始对我恶言恶语以后，我开始成为大家敌对的对象，那些流言的来源已经无从得知，当然并不都是没有根据的，不过传播得愈广，就愈加远离真实。
只要不能影响到我的生活，就没关系的，因为我习惯一个人了，这么点疼痛，算不得什么的。
没有直接的暴力的话，怎样都好吧……
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但我其实很没用呢，无法做到真正去无视掉。
每一天的生活，都是昨天的重复，昨日如果不幸，今天也会一样吧，好像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美好的明天。
我讨厌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呢？
被问到的时候，我只能说今天都在学校，没有去其他任何的地方。
“学校里边就没有开心的事情了吗？”
即便努力去想，也完全想不出来，那个时候的我，只是低着头，默默堆着地上的沙子。
“抱歉啊，这孩子不太爱说话。”
妈妈过来替我说，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不用说话了。
学校里面不会有任何开心的事情的，如果不用去学校也能够学习的话就好了，我一直都有着这样的想法，不过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这样的我，如同什么呢……
如同树下飘落下来的叶子。
我在树下看着书，看到叶子在我面前飘零，蓦然把自己当做它们。
真不希望回到教室那个地方啊，真不希望看到名为“同学”的人。
我看到学校的人群的时候，总有一种异样的隔阂，好像面前的都不是人类，但要问“如果不是人类，又能是什么”这样的问题，则绝对是答不上来的。
偶有听到会有人想要留在这里，每当此时便会有着不可思议的感触，如同听到了癫狂的犯罪者在讲他那不可思议的思想。
不过大概对别人来说，我才是那个犯罪者吧。而这里是我的囚牢。
只有我是人群里的妖怪吧。
过去的一些人，在毕业后，依然在小镇……在群山环绕的地方，每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想要成为他们的样子，无论如何都不要！
即便是到了学校之外的地方，也没有哪里可以到达不是吗？因为我还在小镇。
外边的雨“唰唰”地落下来，我举着伞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去走，雨点溅在我的脚踝，也会有那么几滴落在手上。
我抬头看着铅色天空，这雨幕是掀不开的啊，会一直落下，落到一段生命的季节去。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我，也有过想要和别人好好相处的时候呢。
“这张照片好好看！”
“是吗，我倒是觉得太胖了。”
“不能要求大家都和松子一样瘦吧？”
“我觉得这个更好看……”
“这个风景的话……”
围在我周围的女生说着关于一堆照片的事。
“蝉菲也来看看哪张更好看啊。”
“啊，我……”
“是啊是啊，果然是这张吧……”
“不对，明明是这个，他唱的歌可是……”
“根本就是因为他是偶像吧……”
……
这样闹哄哄的，我也说了些话。
之后的话题则是完全与照片无关了。
“大家明天带点心来分享吧。”
“好！”
其他女生一齐回应。
不知不觉变成了点心的话题了。
大概也是要包括我的吧。所以放学后，我尝试着做自己一点也不擅长的甜点。
“啊，又坏掉了。”
“没关系的，再试一次吧。”
平时都不大会理会我的妈妈，这时候也站在我后边。
“可是……”
“只是浪费一点材料而已，如果是开心的事情，那就应该做下去才对。”
开心的事情吗……我在学校里遇到开心的事情了吗？
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是否这算得开心，不过总要做出让大家喜欢的东西吧？
“这样……好痛！”
我在用刀的时候手被切了有一点深的一下，血瞬时流得满桌都是。
好疼……
不过，这种程度的疼，完全就算不得什么的才对……
原来可以流这么多血的啊……我还真是笨呢。
变成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我开始处理起了伤口。
妈妈沉默着把桌上和地上的血清理了。
所幸没有影响到点心。
第二天除了我外，只有两个人带了点心，是从店里买的。
“大家一起吃吧。”
虽然是这么说的，不过其他人要么没有看我，要么以有些为难的眼神看着我。
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因为大家立刻便散开了，我不知所措地站着。
还有一个人没有走，因为没来的及，转瞬便只剩下她了。
“呃……嗯……”
大概会只吃一点吧……
我是这么想的，不过她却是表情极其难看地拿起了桌上装着点心的口袋，然后走掉了。
对不起啊……
真是抱歉啊，大家……
原来对大家来说，仅仅是吃我带来的东西，都会感到为难，或许是不想被别人看到当作是我的朋友吧，或许只是单纯的厌恶吧。
“真的很抱歉啊……”
我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像平常一样，看着自己带的书。
中午放学的时候，教室最后只有我一个人了，离开之前我把用完的笔芯丢到垃圾筒里去，然后看见了了边的东西——
我带来的点心。
因为是打开来丢的，所以散落在了外边一些。
我把掉在外边的，一点点捡了起了了，又放进了垃圾筒里。
“……不好好丢进垃圾筒里，会给值日生带了困扰的……”
※※※
“怎么样了？”
回到家里后，妈妈问我，虽然我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妈妈好像已经知道我是拿给同学的了。
“大家……很喜欢呢。”
不经意间撒了个谎。手上的伤口，好像又疼了起来，不过这点程度的疼，完全算不得什么的。
“是吗……”
妈妈没有给出更多的回应，我有那么一点儿怀疑妈妈什么都知道，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回到厨房里，昨天烤剩下的点心，还有一点，是不太成功的。
而且我还在地上看到了一滴没有清洗干净的血，我用抹布擦掉了。
然后我吃了一点不算太成功的甜品，其实也没有那么的难吃。
对于我做出来的东西，妈妈也不会高兴地吃掉，也不会由衷地称赞，因为她选择用冷漠的方式来照顾着我。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样好像还不错的料理，如果能谁愿意高兴地吃掉就好了……
※※※
伤口会疼吗？
当手上的伤口再一次疼起来的时候，我这样问了自己一遍。
很疼吗……
我是不是不应该觉得很疼呢……
“好痛好痛……”
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属于过去的我的声音。
那是过去病得严重的时候，每一天我都会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子的外边，看那些飞鸟，当然不会有任何欣赏的心情。
胸口好痛啊，好痛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捂着胸口，在病床上缩成了一团。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如果，能够稍微不这么痛就好了……
那些有过的想望……
“长大后我要去外面。”
“我要开一家咖啡店。”
“我要种蒲公英。”
“我要成为一个作家。”
“不，不，果然还说去做发明家。”
“啊，还是作家好了。”
……
所有对未来的憧憬，连同其意义，随着一种变异了的童年望向以后的遥远与不可捉摸触感，都变得模糊、变得像逐渐霉烂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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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我，应该为这点程度的伤口感到痛吗？我摸了摸手，真的微不足道啊。
而且，我的身体也没有好到可以忘记过去的程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复发起来呢。
我身上的病，并不只是某一种，不过最最严重的，还是肺病和心脏病。
和这个世界一样，霉烂掉的我的身体……
如果可以逃走就好了，逃离这里，逃离所有的疼痛，去一个春天会来的地方。
“春天会来吗？”
大概不会了吧。
因为这里的春天不会来了，所以，我想要去一个彼岸，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