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儿，醒醒……”
一瓶液体输完，莫无忌摇着妹子的肩膀轻声呼唤道。
韩夜一直在数羊，已经数到两千六百五十七，听到冰块脸的呼声，顺势睁开了“迷茫”的大眼睛。
这个时候必须迷茫……
韩夜早就想好了，装死是不可能的，这里没有何仙姑也不需要装疯，那哥们儿就装傻装失忆！
哥们儿被打了两顿还昏迷了一场，得个失忆什么的不过分吧？
韩夜见冰块脸和娘娘腔都站在旁边，冰块脸正盯着自己，一脸的关切。
确实是亲人呢，这关心都写在脸上。
可是呢……哥们儿我并不打算和你们好好交流。
人生地不熟再加上哥们儿这情况，他就没法儿交流啊。
“召儿，你是不是能说话了？”莫无忌高兴的问道。
韩夜左转仰头四十五度，看着头顶的灯管不说话。
莫无忌怔了怔又关切的问道：“召儿，你还疼不疼？”
韩夜右转仰头四十五度，看着右边的窗户不回答。
莫无忌抓着韩夜肩膀的手一下变僵，马上又紧紧的抓住。
哎呦喂，好痛。
“召儿，你怎么了？”莫无忌一下就惊慌失措起来，在部队实弹演习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韩夜盯着莫无忌的眼睛道：“你……你是谁？”
这句话一出口，莫无忌莫无争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妹子确实能说话了，惊的是，她又不认人了。
韩夜看着冰块脸的表情从紧张惊讶错愕变成了吃惊和不可置信。
韩夜见他手都开始颤抖起来，心中暗笑，看来哥们儿我这演技还挺不错！
“召儿……你，你不认识大哥了吗？”莫无忌失声道。
韩夜故意皱了皱眉头道：“好像，有一点点印象，可是……哎呀，好头疼，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呢？”
莫无忌和莫无争对望了一样，莫无忌立刻就跑出了病房。
三分钟后，那个给韩夜看外伤的女医生又走了进来。
女医生掏出小手电看了看韩夜的瞳孔，还伸出三根手指头问韩夜这是几。
韩夜装傻装失忆是不想和莫家兄弟多交流，以免说的多了露出马脚，并不是想装白痴。
韩夜回答了女医生几个简单问题，表明自己智商正常。
“看这个情况应该是脑震荡，应该过几天就恢复了。”女医生下结论道。
韩夜略微有点不满，这症状你不应该得出个暂时性失忆吗，而且连家属都不认识了，这是重度症状啊喂？
呵呵，这个年代的医术啊。
算了，脑震荡就脑震荡吧，反正一般人也不知道脑震荡有什么临床表现。
冰块脸却一拳锤在墙上，震得屋顶的灯管都摇晃不止。
“大哥，怎么办？”莫无争一脸紧张的看着大哥。
莫无忌吐了一口浊气，又看了看坐在病床上的妹子，“先给召儿吃饭吧，召儿肯定饿了。”
哎呦喂，韩夜都要鼓掌了，这有人性的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都是人话。
买来的混沌已经冷了，莫无争拿到卫生院锅炉房去热。
莫无忌一脸的阴沉的坐下，本来小妹外伤不重他还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伤了脑袋。
那个何仙姑，他绝不会放过！
韩夜望过去，莫无忌又露出笑脸道：“妹子别怕，没事儿，那个脑震荡……过几天就好了。”
心中失笑，真是关二爷门前耍大刀，哥们儿在这方面可是专家级别的！
莫无争很快就热饭回来，莫无忌饭盒，一脸温柔的对韩夜道：“召儿，吃饭了，三鲜馅的混沌。”
再傻也不能不吃饭，韩夜双臂酸痛，也懒得抬胳膊，张了张嘴冰块脸就用汤勺舀起一勺馄饨喂了过来。
一勺馄饨入嘴，立刻香气四溢，那滑滑嫩嫩的感觉差点让韩夜咬了舌头。
哎呦喂，真他妈的香，总算是正儿八经吃上一顿饭了，韩夜差点都要感动的流泪了。
张嘴，再喂，再张嘴，再喂。
莫无忌怕妹子噎住，不敢喂得太快，韩夜也懒得再装矜持，拥着被子坐起来抢过饭盒就大口吃了起来。
毛爷爷说过，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莫家兄弟看着妹子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莫无争惊得张大了嘴，莫无忌则挑了挑眉。
将一大饭盒混沌吃的点滴不剩，韩夜才满意的拍了拍肚皮，大约有七分饱了。
放下饭盒，韩夜也不理会身旁两个人的惊讶表情，直接躺下闭上眼睛再次开始装睡。
莫无忌想了想道：“无争，趁天还没黑你先回去吧，给家里报个平安，和爸说……就说召儿没事，让他不要担心，明天中午你再过来，召儿要是没事了，我们就回家。”
韩夜心中一惊，这就要回家了？
回了村儿里他还怎么走啊？
自己这一身伤，还有脑震荡，不应该住他个十天八天吗？
我去，刚才吃饭时就不应该狼吞虎咽的，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一样。
要不，再装病？
莫无争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妹子退出了病房。
莫无忌将韩夜被角拉好说道：“你好好睡觉，大哥去给你买新衣服，一会儿就回来。”
冰块脸一出去韩夜就睁开了眼，嘿嘿，现在溜走正是时候。
轻手轻脚的跳下床，拉开门缝看了一眼，发现走廊里静悄悄的，想来这卫生院病人并不多。
这年代啊，也没人赖在医院里。
都忙着呢，不是修理地球就是建设社会主义。
韩夜爬出被窝，顺便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之前为了上药护士给她脱的只剩下了背心和裤衩。
现在看的清楚，小身板除了白以外一无是处，胳膊腿细的感觉捏上两把就会断掉。
撩开小背心瞅了一眼，两个小笼包羞羞答答的匍匐在胸前。
韩夜“啧啧”了两声，暗道：“完全没料啊喂。”
将破烂不堪的棉衣棉裤棉鞋套在身上，翻了一下兜，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是两天前娘娘腔给他的食物，一直没顾上吃，刚才吃了馄饨，这个东西哪里还能入口，索性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又打开病床旁边的柜子，里面一个塑料袋装着一条大麻花，把捆塑料袋的麻绳扯下来绑住头发，又将麻花揣在兜里，韩夜这才溜出了病房。
外科病房在二楼，韩夜顺着走廊尽头的楼梯下到一楼，就看见了出口，正想着赶紧跑出去却见门口进来三个人，韩夜急忙又退到了楼梯拐弯处，因为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何仙姑和那两个婆子。
哎呦喂，真是冤家路窄啊。
韩夜倒是不惧这三个人，但他现在想着要逃跑，不想节外生枝，就没有下楼与她们碰面。
何仙姑被两个婆子搀扶着，两个肩头已经被鲜血染红，嘴里还不停的呼喊着：“大夫，大夫呢，快来救救我，我要死了……”
韩夜看着何仙姑一副随时都要咽气的模样心里也有点惊讶，心想这个女骗子怎么才被送过来？
他哪里知道他们走后，何仙姑在小召弯哭天抢地，央求村民快点送她到卫生院，围观的村民却一哄而散，没人搭理她。
没办法，两个婆子只好跑回她们所在的黑土淖才叫了一辆车把她送过来，这一耽搁好几个小时都过去了，何仙姑两个肩头的伤口早已凝固，但样子看起来却非常吓人。
一群医生和护士被何仙姑杀猪般的叫声呼喊出来，一个医生看着何仙姑的模样吃惊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何仙姑一下来劲儿了，仿佛突然找到了诉苦的对象，眼泪哇哇的流了下来，一边哭一边说道：“大夫你快救救我，我被疯子捅了，哎呦，那个疯子捅了我好几刀，我不行了，我的血快流干了……那是个疯子呦，真的是个疯子……应该把她抓起来，关进精神病院里去……”
医生哪里能听懂何仙姑这语无伦次的叙述，眼神飘向旁边两个婆子。
张婆子嘴巴伶俐一些，开口道：“这是我们村儿的何凤姑，今天去小召弯……去串门，被一个疯丫头捅了两刀……”
医生一听动了刀子，就有点瑟缩，看何仙姑这打扮也不像什么正经人，嘴里就埋怨道：“既然是疯子，干嘛还去惹她，说说捅哪里了？”
何仙姑听出了医生话中的埋怨，恨恨的道：“你没听到那是个疯子吗？那个莫什么的丫头十足十就是个疯子，疯子过来捅人谁能躲得了，哎呦……”
医生一看这女人就是个泼辣的主，懒得纠缠，正要上前查看，就听一声怒喝道：“胡说八道！”
这一声怒喝声音异常之大，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一个老头拿着药正往出走，被这一声怒喝吓得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韩夜离得老远都被吓了一跳，一抬眼就看见冰块脸拎着一个纸袋站在住院部门口，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莫无忌一进楼门就听见有人在诋毁妹妹，一口一个疯子，那个人姓何，应该就是那个什么何仙姑。
就是这个可恶的女人，将妹子打的浑身是伤，简直是该死！
莫无忌走过去挤开众人，一伸手就掐住了何仙姑的脖子，然后抬起了胳膊，在一大群人惊呼声中将何仙姑举在了空中。
何仙姑骤然受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已经到了半空，下意识的用双手抱着莫无忌的胳膊，两条腿在空中乱蹬，想喊却喊不出来，脖子被紧紧掐住，窒息之下脸涨得通红，眼珠子更是惊恐的差点掉出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何仙姑刚才还哭着喊着骂着，下一刻就被一个冲过来的人像领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韩夜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干！这冰块脸，也太狠了！
莫无忌盯着何仙姑的眼睛，冷冷的道：“莫召是我妹子，你再敢说她是疯子，我就掐死你！”
声音爆裂又冷酷，嚣张霸道的气息在整个大厅弥漫！
没有人敢怀疑他说的话，甚至觉得何仙姑要是敢说个不字，立刻就会被掐死。
何仙姑根本说不出话来，伸出舌头“啊啊”了两声，死鱼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韩夜心中“砰砰”乱跳，心想这冰块脸这是要杀人吗？
八十年代虽然很乱，但也不能就这么随便杀人吧？
而且他还是个军人，连纪律都不要了吗？
“小莫，注意分寸！”
一个头发花白的医生突然出现在人群外围，出声打破了局面。
莫无忌转过头，见是和他忘年交的赵呈祥，赵呈祥是整个光明镇最出名的老中医，莫召的名字还是他给起的，莫无忌非常尊重这位老人家。
莫无忌当然知道分寸，他又不是二弟那样的愣头青，怎么可能当众行凶，即使做手脚也是背后去做。但样子还是要做的，既震慑了对方，又能制止谣言的扩散。
莫无忌将何仙姑放下，何仙姑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嘴角还吐出了白沫。
莫无忌指着何仙姑道：“这个女人是个骗子，平日装神弄鬼骗人财务，今天诈骗的时候被戳穿，她说的人也不是疯子，是正当防卫，这件事后续会有派出所处理。”
莫无忌穿着军装，长的又正派，这义正言辞的一说，医生们立刻就信了，看何仙姑的眼神就充满了鄙夷，两个婆子本来是向着何仙姑的，可莫无忌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哪里还敢说话。
韩夜眼瞅着冰块脸就要上来，知道现在已经走不成了，飞速的跑上楼回到病房。
何仙姑被拉走，赵呈祥走过来拍了拍莫无忌的肩膀道：“小莫你回来了！”
莫无忌点头道：“嗯，回来探亲，家里出了点事。”嘴里说着，眼角余光飘向楼梯，那里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再一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赵呈祥点头道：“那你先忙，抽空我们再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