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城邦国度,致远花。
曾经浮现富裕的金华色彩,但也连接着千年未开拓的荒蛮之路,远离北方的繁华文明,渡过无人的蓝雾大平原后,是南部少数有大量人口聚居的大片绿茵与蓝空下的山峦。
即便如此也不过百余万的人口,近七成都集中在他们历代居住的巨型都城中。
多层蛋糕一样的形状坐落于被掏空的山脉中,一道整齐人工的裂口成了连接城外湖泊与河路的出入要地,任何阳光都要借着这一渠道映射进来,刚好正对着从雪山上坠落后直穿城市,将两侧蛋糕城池划为左右城区的大瀑布。
七十万人便在这拥挤的世界里世世代代繁衍,向上挖掘山脉,向下开凿矿物,连通了天与地。
如果不是如此特殊的古代城堡,以及出口独特用于代替蜡烛的灯石,恐怕大部分人都不会记得这样小国的存在,昔日作为连接大陆腹地至南方荒野的唯一中转站,大灾难后已经不复往日的兴盛。
凭借水路与出口优势而富裕起来的致远花,因十五年前被灾难中的地震波及,陆上商路逐渐衰败,水路也被其余国家的商船贸易取代,很多城里的商家都纷纷倒闭,就好像大灾难换了一种形式归来般令人心碎。
就在世人几乎忘记还有致远花的存在时,这都市国家迎来了少见的新一批客船,给这长期鲜有外来人的国家带来了生机,至于是好是坏,不同的人则有不同的意见。
毕竟,并不是每个客人来此都是为了生意或观光,还有一些抱着其他目的而来。
老旧牌子林立的码头大街下,某个穿着米色亚麻短袍的黑发少年穿梭在其中,一边整理脖子上的飘在身后的深红色围巾一边往码头方向疾奔。
风不时吹起他太阳穴两侧的天然卷发,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零零碎碎却无比重要的记忆片段,那是他近来的烦恼,也是家人遇到的难题。
“特兰!这是下午要客人乘坐帆船的标记,麻烦你去接他”曾经有人对他如此叮嘱过。
此行外出,也正是为了接外国来的客人到他们家经营的酒馆下榻,少年的年纪不大就要为鸡毛蒜皮琐事烦恼,大概是许多同龄人都不能理解的困惑。
名为特兰的少年,此刻还能回想起临行时许多听到的话,那是他姐姐的吩咐。
近来他家里酒馆的入不敷出,不得不接下陌生外国人的生意。
“我知道你不喜欢陌生人,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又一个来自于姐姐的记忆碎片一闪而过,让少年那节奏混乱的木板鞋踏在满是坑洞的石头路上引起了行人的注意
他又想起了离家时所听到的那句话,不禁叹气起来,前进之余自言自语:“会有多少陌生的客人?我最烦陌生人了。”
少年思绪如涌泉般不断流出,既伤感也是悲哀。
只一阵工夫,码头的海风就吹开了他发帘,脚步也截然而止地停在了码头前,船板“吱吱”的摇晃声随着带来的那阵风又一次响起,春季的冷风夹杂河水味吹了过来,让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特兰尽量不去想那已经注定的事实,只顾着自己向前走的道路,鼓起勇气踏上往码头的路,反复查看事先约定好的标记,分辨哪一艘是客人乘搭船只。
远远望去,特兰手中羊皮纸上的标记赫然立在码头众多帆船之中,他急忙跑过去,穿梭在单桅帆船与双桅帆船中,在迈过最后一块浮板时,一个高过自己一整头的男人从带有标记的船梯上一步步踩了下来,身后背一个巨大的双肩包,双手挎在腰带上慢悠悠地转到特兰面前。
眼前这位客人的身高目测至少在一米八左右,头上一顶黑色大圆帽,后面折成了三角形,一根半米长达鹅毛絮别在帽子左侧的金属花上。
同样长度的黑发随着鹅毛一起垂低,额头两侧还能看到微微卷起的刘海,帽檐下的双目如同鹰眼,配合翘起的眉毛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高挺的鼻梁下蓄有漂亮的绅士八字胡。
嘴唇下方与下巴的短须微微连接在一起后,让他这个明明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硬是有三十岁的模样。
偏瘦的身形让他足以在里面穿上一件白色长衬衫,在衣服外面挂了三层折叠式的领巾,外层套上短夹克,夹克外又有几乎碰触地面的无袖敞胸风衣,内红外黑竖起高领,棕色的马裤上还有三把佩刃,剩下的部分则是几乎盖住膝盖的硬皮黑靴,跟他那双开线的黑手套互相呼应。
从船上下来的男人在还没被特兰看清面目,一声不吭突然扭头对着船板吐了起来。
“你......没事吧?”特兰皱着眉头,两手插在裤兜里尽量离远些。
客人又干呕几秒,抬起手掌拉开距离,随后回答:“谢谢你来接我,容我说一句对不起,我第一次做这么久的船,从船镇到这有三个多月的路。”
特兰无所谓眼前的人怎么样,客气过后绕过他往船上看去:“酒吧收到了你们的信,让我来接你们去那里。其他客人们呢?”
黑衣的青年仿佛酒醒过来猛吸河岸的新鲜空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才告诉特兰答案:“没有其他人,就我一个。”
对于面前客人的回答,特兰很不爽但还是觉得有必要保持礼貌,他就是这样一个男孩:“没别人?但客房的订单可有上百人的份,我们已经花了一个月整理客房并且不做散客的生意,只为了接待这艘船上的人。”
戴着黑帽子的青年用让人安心的话语回答:“放心!钱我会照付,带我去酒馆就好,你要是不信我等会就把一半定金给你。”
特兰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好事,不得已又多嘴问了回:“真的?先生?”
那男人重复了一次特兰对他的尊称后愣了一下,用很不可思议语气回问特兰:“先生?”
阳光在没有城墙遮掩的码头非常显眼,客人黑色帽子下却只有一片看不清的黑影。即使表情上看不出喜怒,但从声音听上去显而易见的表达了有限度的不满。
没等特兰继续张嘴解释,客人就走前一步,让俊俏的面孔完全在阳光洒射下展露每个表情细节。
“我的名字是阿尔文·安斯艾尔!叫我阿尔文就好,我受不了别人跟我太客气。不要再叫我先生,或者安斯艾尔先生!一般都是过了三十岁的老男人才会乐于沉浸在被人称作先生的谄媚里。”阿尔文伸出手指后顶起了帽檐,郑重介绍了自己。
“好,阿尔文……先生。”少年的习惯让他再次说出了那个词,随后意识到错误时双手捂住了嘴巴。
当他说出口的同时,阿尔文帽子下的眼睛也正瞪着他,特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带起路来,尝试转移阿尔文的注意力。
两人闲聊间离开了码头,漫步于城内第一层的大理石路上。一边倾谈一边介绍四周围的景色。
特兰以向导身份自居,试图借机打探对方的口风:“客人,我想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毕竟这种穷乡僻壤很少会有从那么遥远的重要地区来的人。”
想了一阵后,阿尔文回应说:“的确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但在帝都的图书馆里读过一些关于这国家的资料,都说是竖立在雪山旁的巨城,著名的灯塔发出光芒时就算是蓝雾平原也会被点亮,我来这就是为了看看那道奇景。”
犹豫一阵后,特兰咬咬牙还是说出了真相:“客人你懂得还真不少,可是灯塔自我出生前就没被点亮过,上一次点亮是差不多七八十年前,还是王弟叛乱后的事,城里见过还活着的人可能就几个而已。”
虽然对金主说实话再让他不开心不是特兰该做的,但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说出来,撒谎不是特兰的性格。
阿尔文并不表现的有多沮丧,甚至有种预料之中的得意劲。
“很久以前,贵族叛乱中王室的人都被囚禁在灯塔里,几乎全部死在里面,平叛后就成了祭祀庙宇,平民没机会进去的,王室也没点再点亮过了。”特兰说道。
“可你刚才说的也跟什么王弟叛乱有关对吧?”阿尔文边走边问,精力旺盛到还可以环望四处风景,并没有忽视特兰的故事。
尽管特兰不知道阿尔文是否有在听,还是说了讲解了一次:“那又是一个故事了,细节我不太清楚,有机会的话可以去图书馆查查资料,那的图书馆管理员是我亲戚,一个什么都懂的倔老头,城里人一小半都认识他,想了解本地故事就去找他,三个通用币就能租几十本书。”
阿尔文只听了前面的故事,后面则仅是隐约了解到图书馆里或许有他要的细节。
“客人你大概不是光为了来这里旅游吧?”特兰留意到阿尔文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他也听说了近来一些传闻,对此很不安心。
面对特兰的提问,阿尔文不肯正面回答,故意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往城市的其他方看去:“真是壮观的城市呢。”
见到阿尔文那副模样后,特兰就不再多问,他还想依靠阿尔文提供的那笔巨款救下家里的“鱼骨头”酒吧,要是现在说破了的话,鱼骨头大概没几星期就要关门,只好顺着阿尔文的心思给他讲解起城市的构造来。
两人恰巧走出了码头的范围,抵达了城市正中央的入口处。
此处有些商贩与居民正围在一起,十来个穿着青色织衣的军士正在一处木台下拉起吊绳,绳子另一面正勒住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脖子上,还有其他几个正被吊着的人,穿着大多破烂,为首的女孩支吾叫唤却说不出一句话,一看就是个哑巴。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明显是贵族打扮的男人在某个军官身边指指点点,旁人看了并不叫骂,反而拍手称赞。
“喂喂喂,这是在干什么。”阿尔文看到眼前一幕,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手也向腰间的武器摸去,心底有股愤怒正在怂恿他冒险。
“这半年有很多富人被自称反抗军的贼军绑架勒索后又杀了,不愿意交钱的甚至一家人从女仆到孩子都没被放过,被虐杀的有,活活烧死了的也有,听说还涉及到连续杀人狂,几个月连续死了上百人,这些可能是好不容易抓到的从犯吧,但八成是抓不到人,所以抓了些替死鬼来交代,要是没人出价买下来当奴隶就直接吊死了,我们还是别多管闲事。”特兰有所难言,不敢直视处刑台的方向。
“荒唐。”阿尔文觉得既然可以买人做奴隶,那他也许可以花点铜板救人一命。
“别做傻事!”特兰想拦住阿尔文,却被阿尔文抢先一步涌入了人群。
等他跟上去时,阿尔文却没有走上木台,发现另有其人已经捷足先登,一个瘦弱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正与奴隶交谈,其余的人都回避到一旁。
过了一阵,军士竟然解开了犯人的绳子,让受苦中求死不得的女孩脱出生天,连同之后的犯人一齐戴上脚镣手铐,再配了几名士兵,一并交给跟贵族交头接耳的男人。
“是奴隶贩子吧,我猜。”特兰很庆幸阿尔文没能真的走上去,否则也不至于刚进入这国家一小时就引起了一大堆不必要的注意。
“还好如此。”方才的冲动令阿尔文感到后悔,暂且也不提了。
两人权当没发生过,略有尴尬地走入城区之中,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就发现脚下不再是古旧破烂的木板,而是整齐且质地坚硬的大理石。
往上看去,一层层黑色的大理石台阶铺在他的眼前,一直延绵上千米,能一口气看到远方尽头的巨大广场。
除此之外,他们脚下还有东西飘来,看着就像一层层薄雾,一个分割城市的浅水长河在人工打造的黑色水渠中遍布在地面各处,流动的同时扬起大量的水雾。
一阵阵水汽迎面袭来,阿尔文顺着广场望上前方,从日照最强的高远山顶处,挂着从山峰直落的巨型瀑布,正中央垂落的部分外,也沿山坡与滑道流淌到山脚。
又从山脚延伸至城市中,形成了由山最高处一路展延到城外的河流,城市被划分为左右两侧,地面的浅池过后便是地下的人造暗河,在地下网络穿插分流而下,主流则由暗河分支汇聚而成,一直到城外的码头中,将污水渠与净水渠分作两个部分。
此刻,正值日光落在城中最慷慨的时段,流淌在黑色大理石河道中的银色波浪,折射出无数光芒,照亮了城内的角落,纵是巷子深处也挂满不少用来反射的镜子。整个城市内大部分地区都靠着整条河的反光来维持着白天的绚丽。
虽然不及日光直射,却有另一种独特的感觉,有若白日晴雨。
“那里!”特兰遥指左侧第三层的某个路口,离他们的所在还有很远距离。“再拐角一次就是鱼骨头的所在。”
“鱼骨头?”阿尔文忘了他订好酒吧的名字,一时间没想起来,给了特兰介绍的机会。
“就是指我家酒吧的名字!城里最出名的老酒吧!旅人从遥远北方大陆带来的麦草芳香总会充斥在其中,岁月的流逝让木头制作的门框也被踩烂。这两句话可是我们的招牌呢!不过最近客人越来越少,城市内的治安也越来越差,酒吧根本无法经营下去,而官员没有兴趣治理自己所属的地区,要不然也不会接下客人你这么大一笔来路不明的外人订单。”
特兰欲言又止,想到自己说出了多余的话,收起了露太多的话锋,一声不吭的继续走了下去。
阿尔文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不大的口袋,里面传来了金属响声。
“给你。”
“这是?”特兰愣住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好的订金,拿去。”
钱袋在半空中霹雳哗啦的响了一次,坠到特兰的手心中。
“这笔钱是订金?”特兰不敢相信,还没拆开就先发问。
“联合帝国内都通用的款式,上面还有官方铸印,金银比例是八比一,里面总共有六枚,拿到有信誉的大商铺或连锁银行大概可以兑一磅半的白银,够了吧。”
从目光中,特兰看得出眼前这位名为阿尔文的绅士,对金钱的概念或许很模糊,随手就这么一大笔费用,已经超出了原本订金的范畴,而这位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客人,还是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特兰没有选择询问这笔钱的数额是否过多,一言不发全部收了起来。
“客人你来我们这恐怕不会是为了旅游来的吧。”特兰鼓起勇气切入了他关注的正题。
“我在追捕一个人,等两个人。一个猎物,两个朋友。人人都想追查真相,我想追查的是大灾难的真相。这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知道太多也没必要。”阿尔文没有任何保留,也不在意是否说给特兰听合适与否。
“赏金猎人么......”特兰暗自琢磨着。
两人边聊边说穿过了河道,往左侧城区深入进发,抵达一处集市的回廊后,顺着回廊尽头的一个小门进入了向上的楼梯,墙壁上的小孔洞中偶尔透过阳光,让人勉强可以摸索前进,反复在昏暗无人的通道周转几次后,总算出了小门,在第三层的一个小巷中钻了出来。
“结构真复杂。”阿尔文小心翼翼地在小巷另一面的地方寻找可以望出去的空间,探头望向地面的同时,也很难让人相信不大的空间里会有如此多的曲折。
“这是很少有人用的路,城里原本就是把山挖开了在上面造的城市,山体和地面不知道有多少隧道,地底还有比城市都巨大的大深渊天然矿坑,所以您要出门千万告诉我们,否则走丢了会饿死在隧道里都不一定。”特兰不厌其烦地为阿尔文解说,就是想摆脱刚才一路积攒的尴尬。
那位来自北方的客人没有如之前一样立刻回应,等特兰看过去时,才发现阿尔文正抱着栏杆趴在地面,一副脚软的样子颤抖着。
“略微有些恐高,过去没怎么上过这种地方。”他不太好意思地笑着说,先爬到另一面才勉强扶着石头站起来。
特兰紧忙搀住阿尔文,两人不顺利的短暂旅程也终于在看到鱼骨头的桧木牌子后算是告一段落,出了小巷不到五十米的距离里,人流却不知何故比地面多上几倍,,往日顺行的路线都逆了过来,稍微一个不注意,命运就又把他们冲散。
比起成年人更矮的特兰几秒内就被推到数米外,只看到阿尔文的鹅毛大帽上下窜动,想要前进却被人用湿鞋踢了胫骨一脚,翻着跟头甩出了街口。
“阿尔文……先...先生!”
男孩想要高喊但都被人群的声浪遮盖住,只有最后一声传了出去。
先生这句话还没读完,阿尔文就立刻找到特兰的位置,愣住两三秒后飞一般地回到了出发时的地点,刚好碰见站起身的特兰。
“小子,你没事吧?”
这次轮到阿尔文扶起他。
“被撞倒了而已,撞我那人现在一定浑身骨折了。”
拍掉身上的尘土,特兰好不容易才集中精神吹一次牛。
“你自己要小心点,瞧那已经掉了一枚金币了。”他指着说。
就在特兰蹲下的右侧,一个沾了灰尘的金币掉了出来,不偏不倚地立在特兰的手指缝上,好像有人故意摆在那一样。
带着疑问与好奇,特兰先收起了金币,想要将它收回钱袋里,去摸着钱包的去处时,却什么都没有碰到,这才发现装了金币的袋子早就不在身上。
仔细回想下,虽然街上人数很多,但贴身偷钱包怎么不可能没被发现,毕竟钱包是放在内衬中。
如今鱼骨头酒吧的紧急关头,每一枚金币都可以派上用场,钱包丢了姐姐恐怕饶不过他。
“那个人!”
特兰像是发现天大的秘密一样猛然回头望人群方向看去,想起了自己仍然在作痛的胫骨。
“哪个人?”
阿尔文抬起一条眉毛侧身观察熙攘的人流,他还没察觉到钱袋被偷。
“抱歉了,先生你得自己去酒馆下榻,离得不远混着走看到有酒香的桧木牌子就是,附近的人都知道茉莉女王瑟雅斯继承的酒馆在哪。”特兰没有时间多做解释,弯了腰后点头表示歉意,脚步已经迈开来往小偷可能去的小巷深处前进。
“我说了别叫我先生!我才二十八!”阿尔文想对特兰抱怨多几句,对方却已经跑出了他的视线,剩余的事也再清晰不过,他抬头就看见了那块挂在人们头顶的鱼骨头形状木牌,上面还清晰写着开业的时间。
另一面,顺着地面水脚印奔跑的特兰,很快追寻到想要的人,那小偷戴着鹿皮帽子,身上披了一层破麻布。
无路可寻的小偷情急下窜入更深处的巷角,跑进一条连特兰也不熟的巷子的窄路,愣是将自己堵死在里面。
小偷在最窄的地方停了下来,特兰堵在了唯一的出口上,一步步的靠近那人,看上去他已经很自信能搞定这名比自己矮小的家伙。
“把我的钱包还给我!你不希望我收拾你一顿吧?”他又逼近了一步,撸起了袖子展示奶气十足的拳头。
“就你么?比你重一倍的地下拳手都不是我的对手,揍你怕传出去被人说我欺负小鬼。”几米前的声音传了过来,竟是一把女声。
小偷随着特兰的步伐后退半步,阳光照在她身上才算让特兰确认了她的身份,一套折叠了双边的偏灰色鹿皮帽子,扣在了不长不短又没打理过的橙色头发上,这名十三四岁的女孩身上穿着破烂的灰绿色猎人用品。
腰间挂着一套补丁满满的麻布口袋,右肩上还有一只疑似特大号老鼠的东西在吱吱叫嚷。
“明明比我年纪还小,敢说这种嚣张的话?我可不想对女孩动粗,但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会任由你跑掉。把钱袋还回来,否则抓你去见巡逻军。”
特兰再次向前一步,却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女孩而放下警戒心,对方的衣着表明一定是城里的边缘人,不是小偷惯犯就是逃跑的奴隶,亦或者两者兼具。
“没有那些所谓的巡逻军,你们就什么都不是。”女孩又鄙视着呛道。
“我可没有偷人家的财富来维生的习惯,赶还给我!你这小偷。”
特兰鞋底碾前半步,留意到对方腰间挂着的小匕首,生怕闹出麻烦来,原本胆小的他肯定早就跑了,但今天那笔钱实在是重要,强装镇定也要坚持下来,一时地冲动更让他做好扑上去的准备。
“骑在别人脑袋上剥削别人,把跟你们一样的人当畜生一样剥削,难道也有资格说我靠这种方式维生么?“
看着自己正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女孩没有打算动刀伤人,只是言语里透露了极度的不满与怒意。
她的女声中有些嘶哑,想要喊出第二句,却发现特兰已经打算冲上来,便继续逃向了巷子深处,在最窄的地方一拐弯便钻入极为狭小的一个狗洞里,没任何困难的穿了过去。
特兰的身躯并不如女人一般柔软与细小,在穿过最狭窄的地方时速度慢了下来,穿过时那刚才有些歇斯底里的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与去向。
“刚才的那人到底是……”
少年带了前所未有的失落离开了刚才那小巷,转过了墙角又回到以往经常路过的大街上,找不到小偷又丢了救命钱,给不出交代的特兰只能四处假装能找到一样寻觅。
反复在心底哀叹,告诉自己必须接受鱼骨头酒吧即将结束营业的事实,一瞬间内现实的压力完全被释放在他的内心,让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游荡于酒吧的鱼骨头招牌附近几分钟后,思考着的特兰突然感觉身后一热,等他回头去看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扭头就发现遇到的正是他当下最不愿意遇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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