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从空中坠下的重锤，徐涛紧绷的神经遭受了难以承受的一击。他两眼发黑，差点跌坐在地。
曹断恶？！怎、怎么会？！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徐涛，复仇的狂欢开始了！纳命来！”曹断恶如同恶灵般狂笑着，拔出砍刀朝徐涛发起了冲锋。身边的士兵们也不约而同地响应着他的号召，亮出了手中的利刃。
徐涛慌乱地举起武器，不顾一切地对准敌人扣下扳机。自动手枪喷吐着子弹，弹丸在钢板间迸溅，只有少数命中了目标。
见军人们纷纷倒下，支持不住的徐涛也同样跪倒在地。他艰难地抬起头，想要确认曹断恶的尸体。
“那不会真的就是……”
等他定睛一看，原先士兵们的位置上只有一堆死去的感染体。
“曹断恶、曹断恶他去哪里了？”徐涛歇斯底里地大吼，仿佛正在对眼前的犯人严刑逼供。
“那、那不可能是真的，”徐涛绝望地扶着身边的机器，“曹断恶……曹断恶他没有死，他要来向我复仇了。”
“没错，徐涛。”突然，曹断恶在他的身后现身。他的话语似乎有着能够剥夺温度的力量，一道寒气直逼徐涛的脖颈。直觉告诉徐涛，曹断恶正要用一把匕首割断他的喉咙。
徐涛立刻调转枪口，向后射击。即便会失手伤到自己，他扣下扳机时也毫无犹豫。结果，后方什么都没有。
根本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不可能，曹断恶肯定就在这里，躲在了什么地方！”徐涛挠不到自己的头发，于是便只好疯狂敲打着自己的头盔。
徐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对付的完全就是一群袭来的感染体。
倘若此时有旁观者存在，他只能看到徐涛朝着空气胡乱射击。曹断恶？军方？这里的活人只有你我啊。徐涛，你该不会是……精神错乱？！老天，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
每处角落都回荡着阴险的笑声与渗人的言语。有时徐涛命中了一只真实存在的感染体，但更多时候他都只是在浪费子弹。
“出来啊，面对我！你不是要复仇吗？我……咳咳……就在这里！”徐涛咆哮道。但曹断恶仍旧不为所动，仿佛一位在阴影中伺机而动的暗杀者。
徒费力气的徐涛很快透支了仅存的体力。透过玻璃面罩，能看见的面容苍老而憔悴。仿佛一台报废的机器，在旷野中等待着腐朽。徐涛倚着附近的护栏，缓缓地跌倒在地。
“警告，检测到电力缺口，正在根据优先级调配电力。”忽然，伴随着系统广播，徐涛身边的灯光闪烁着，几秒后忽然失去了光芒。
等灯光再度恢复，感染体一跃而起，对徐涛发起了致命的一击。耳畔只有凌厉杀气的呼啸。
徐涛连忙伸手招架，但两把镰刀绕过了防御，刀尖径直扎进了他的肩头。感染体将自己的血盆大口凑到了徐涛面前，口腔中流淌着尚未干涸的鲜血。见血封喉的利齿，已经准备好撕开徐涛的血肉了。
“想要杀了我，对吧？曹断恶？”
徐涛的双眼因愤怒而布满了血丝。他放开镰刀，转手掐住了感染体的脖子。它的獠牙在徐涛的喉咙边缘反复试探，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拦了下来。而镰刀此刻却有了可趁之机。感染体操纵着镰刀，将其残忍地捅入了徐涛的腹部。
世界瞬间安静了，肾上腺素的冲刷不仅剥夺了徐涛的听觉，连视野都开始变得黑白。
徐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亮出自动手枪，一枪打穿了感染者的头颅。但他自己也躺在了地上。
徐涛的腹部被撕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浸满了地面。这一次，自动医疗系统已经不可能替他阻止感染了。
“已经越界了，徐涛。”清楚自己的敌人再无抵抗之力后，曹断恶终于堂堂正正地站在了徐涛面前。
他嗤笑着，狠踹徐涛腹部的伤口：“亲眼看着你死去、转化，真是绝妙的乐趣，不是吗？”
“你、你不过……是、是幻觉……”最后维系理性的意志，正在深渊的边缘徘徊。
“请注意，自检工作已完成，是否启动空气过滤机？”
系统已经准备好重启动了。徐涛只需要回到计算机前，点击确认，最后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简单吗？不，这比跨越天堑还要困难。
“我不能……得快点……”徐涛匍匐着，用燃尽生命的意志在地上攀爬。
缓慢，但却坚定。温热的血液在冰冷的钢铁上拖出了一道鲜红的长路。
曹断恶仍没放弃对徐涛的施虐。他每拖动身体前进一厘米，曹断恶就会在他的背上狠狠踩上数脚。
“住手……曹……断恶……你……不明白……”
“啊？不明白什么？你说清楚啊！”
“警告，检测到舰体破损，正在进水。正在关闭隔水舱舱门……进水情况已得到控制。”
与广播一同传来的，还有脚下传来的猛烈冲击。船身被掀起，徐涛被甩到了离控制台更远的地方。
但徐涛没有放弃。
“曹断恶……是我害了你的兄弟……尽管憎恨我吧……为了拯救人民……延续希望……牺牲……必须……呼……呼……如果只有……陷害才能求得生存，就由我来、我来……承担所有的罪孽！你也会……做相同的事的……曹断恶……胜利者……最后往往满手血腥。”
“曹……断恶？”不知为何，曹断恶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最后，徐涛终于够到了操作平台。
“监督长、监督长！”头盔内，通讯器突然传来了副队长急切的呼喊，那道声音仿佛在世界的另一边，“生命体征显示你受到致命的伤害！但修复工作呢？瘴气已经……”
“冷静点，孩子，”徐涛释然地笑着，一拳砸在屏幕的确认键上，“我的工作完成了……现在，专心眼前的战斗……忘了……我吧……”
瞬间，空气过滤系统以全功率运转了起来。风扇呼呼作响，原本肆意蔓延的瘴气霎时被吸入通风管道中，最终在核心内被悉数消化、瓦解。
徐涛将头盔摘下，扔到一边。
瘴气清除了，虽然战斗仍未结束，但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徐涛取出随身酒瓶，将烈酒倒入喉咙。每喝一口，他都会吐出更多的血液。
自己的视界正逐渐被黑暗笼罩，这就是转化成感染体的感觉吗？徐涛惨笑着，看向四周断然自尽的战士们。
他将自动手枪踹在手心。真是幸运，他为自己留下了最后一颗子弹。
如果就这样了结自己，徐涛就永远也无法亲眼见证人类抵达最后的避难所，也更无从见证瘴气彻底从地表消失的那一天了。徐涛看不到了，那幅曾被自己反复构思的世界，那片人类再度见证黎明照耀大地的世界。
“遗憾呐……”徐涛满眼泪花。
“瞧瞧你这脆弱的模样，”突然，曹断恶坐在了徐涛的对面，他夺走手枪，言语中的杀气不复存在，“如果你的人民真的对得起你的付出的话，他们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的。哼，如果你真的没法对自己下手，就让我来吧。”
最后，曹断恶举枪，子弹上膛。
“那就来吧，曹断恶。”徐涛抹去泪水，镇定地直视着曹断恶的瞳孔，“这就是我应得的报应，也是你应得的复仇。”
“事到如今就别说漂亮话了，徐涛，地狱见。”
砰——
枪声响起，在冰冷的钢铁间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