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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数的少女与诳语之剑(一)

银影的少女与冰湖之剑

  

“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轰进去喽!”黑冥废土的赫尔用他如破鼓风机般的嗓音说道,扭曲的面孔带着有如虐待狂般的奸笑。

“人、人家知道了!请不要轰!千万不要轰哦!”马车里传来少女惊惧交加的告饶声。

这里是红之沙海边陲的荒野,到处都是一望无尽的戈壁沙漠,空气干燥的让人绝望,双头秃鹫在褐黄色的天空上不停地盘旋,用它们那暗红色的双眸寻觅着死尸以及即将成为死尸的个体。

赫尔披着破烂的斗篷,背上背着七弦琴,腰里别着一把短剑,左脸缠着绷带,饿死鬼似的右脸苍白而又枯槁,一条骨头尾巴托在身后的沙地上,留下一串蛇行的轨迹。

他站在鼓起的沙丘上,面前是倒地气绝的驮马和一堆破破烂烂的马车残骸,也许是沙尘暴,也许是沙漠游狼,也许是马帮劫匪,甚至可能是某只饥饿的亚龙,总之,在这个死亡相随的沙漠里,任何情况都可能导致悲剧的发生,而赫尔一点都不关心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诱发了眼前这副惨相。

因此,当他从这里路过时,他几乎是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直到走出几步远,忽然察觉有一股视线盯的他脊梁骨发寒,这才意识到,马车中还有活人。

“一……‘白纱之盟’·‘冰剐’!”赫尔才数到“一”无数细碎锋利的冰刃已经从他手中悉数发出,马车瞬间就被打的稀碎——更加稀碎。

“呀!”正想往外爬的少女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不禁大声惨叫。

木屑、冰渣在少女的哀鸣中漫天乱飞,双头秃鹫兴奋嘎嘎乱叫,它们在马车上方不停地徘徊,仿佛是在等待着一顿丰盛的大餐。

赫尔拍了拍手,从沙丘上跳下来,慢慢走向那堆湿漉漉的废渣子——由于气候干燥炎热,赫尔打出的“冰剐”马上就化成了一滩水。

“好过分!好过分啊!不是说好数到三吗?”

少女瘫坐在马车的废渣中间,一边抖着头上的水花和垃圾,一边带着哭腔对赫尔抱怨道。

他当然不是想杀了她,他才没那么残暴呢!

“你们以为有好吃的?别傻了?长翅膀的废物们,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白痴!”赫尔咧嘴看着那些秃鹫一脸失望的表情嘲讽道,并且还不忘对天空竖起中指。

他低头看着那个刚刚被他害的狼狈不堪的少女。

说是少女,可能也不是很确切,因为最初的印象来自于声音,不过现在看来,她明显至少也有二十岁了。

赫尔对“活人”的长相不甚敏感,但是他还是能看出眼前这个女人……美的不可方物。

她有一头微微卷曲,直抵腰际的银灰色秀发,长长的眼睫毛下是一双灵动活泼水汪汪的大眼睛,体格有些单薄,但是身材曼妙,该有的有,该没有的一点都没有,皮肤白皙细嫩,吹弹可破到不讲道理的地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里可是戈壁沙漠,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瓷娃娃似的少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她耷拉着两只手,一副哀怨的表情瞪着赫尔。

“啊?为什么……”赫尔歪着头,干涸的眼球简直就要从眼眶瞪出来了,一派诡异吓人的表情,“你是认为我杀了你比较好?哦哦,好的,我这人平时没这么好说话,不过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既然有缘分,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他从地上捡起半个轱辘,举起头顶,毫不犹豫,冲着女人的脑袋就拍了过去。

“呀——!”

她惊声尖叫着连忙扑向沙子和冰水和成的烂泥里,只见那半个轱辘“咕咚”一声把铁木车辕砸成两节,如果不是她躲避及时,现在可能连脑子都被砸出来了。

“你你你你你……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她一身泥沙,连那张俏脸都污浊不堪,手指着幸灾乐祸的赫尔骂道。

就在此时,远处的地平线扬起沙尘,一队人马正向这边疾驰而来,赫尔手搭凉棚向那边张望。

“一二三四……二十多个很有人渣气质的傻瓜?”他喃喃自语。

“怎、怎么回事?”显然女人也察觉到了,她从泥地里爬起来,把折断的车辕握在手里,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

赫尔挑了挑眉头。

这个女人,傻乎乎的,该不会是帝国来的贵族吧?

正思忖,人马已经到了跟前。

他们六人都是火之民,腰间挂着弯刀,全身包裹着粗布披风,下着粗布长裤,胸口纹着蝎子图案的纹身,显然,这是一伙儿马帮劫匪。

“喂!你!那个黑冥废土的活死人!”为首的马匪,一个独眼的火之民指着赫尔吆喝道,“你在那里干什么?”

“真是一个傲慢与偏见横行无忌的世界,看见‘不死民’就说来自黑冥废土,这和看见一滴水就说这里有海洋有什么区别?”他说着用手指扫了一下七弦琴的琴弦,并叹哼道:“‘哦,狭隘的世界,狭隘的视线,到底是这一切太艰辛,还是我们的生命太低廉……

’”

马匪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试探性的问道:“那,你不是来自黑冥废土?”

“废话,我当然来自黑冥废土,你见过有不死民来自黑冥废土以外的地方吗?”

赫尔操着他破鼓风机似的嗓音,用那张扭曲的面孔冷冷的嘲讽道,他的行为果不其然的激怒了马匪,他们大喊大叫,抽出弯刀向他冲过来。

“哦,我还以为至少这次可以和平解决呢!”赫尔把七弦琴重新背到后背上,“可惜这里没有巨人也没有一根筋的大小姐,当然,人渣倒是随处可见。”

他把尾巴甩到手里,用力折断,“‘枯萎王庭’·‘丧剑’!”骨头化作一把惨白的利刃,赫尔阴冷一下,轻轻挥剑,只见为首的马匪的坐骑忽然前蹄着地,仿佛活力被瞬间抽走。

“该死!大家伙儿小心!这个活死人是死灵法师!”首领从坐骑上滚落下来,趴在地上大声提醒同伴。

“把‘丧礼法术’与‘死灵法术’混为一谈,我真是为你们的愚蠢感到悲哀,‘人渣帮’的模范人渣们。”

赫尔把剑向下一指。

“‘不瞑之夜’。”

沙土开始剧烈的翻动,紧接着,十数个枯萎、干瘪的活尸从沙底争相爬出来。

“你丫的,还说不是死灵法术!”

“吵死了!你们这群脑袋比干尸还要贫瘠的人渣傻瓜蛋!死灵法术是操纵尸体去战斗的法术,丧礼法术是和死尸并肩作战的法术,这两者有天壤之别!”

完全看不出区别!马匪们在内心忍不住吐槽。

死尸们疯狂扑来,对马匪撕咬啃食,最先遇害的是落马的首领,他被四五个死尸分而食之,那死前的惨状彻底吓傻了同伴们,他们调转马头拼命逃窜,但是……

“‘枯萎王庭’·‘魂眠’!”

赫尔骨剑一指,马匹忽然全失了前蹄,扑倒在地昏睡不起,来不及反应的马匪们争相落马,紧跟着就被扑上来的死尸啃食撕碎,一时间血染黄沙,惨叫哀嚎不绝于耳,就连天上的秃鹫都兴奋的嘎嘎大叫,简直就是一派人间地狱的景象。

“别别别别别过来!不不不不不不然我杀了她!”

最后幸存的马匪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那个女人的身后,一把从后边勒住她,并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他面无血色,浑身抖得像开了震动一样。

“真是个老套的戏码。”赫尔干涸的眼睛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把骨剑抵在马匪们的骸骨上面,“‘枯萎王庭’·‘无常之鞭’。”

随着他话音刚落,只见那些骨血和碎肉竟然向一起挤压,很快就拼接成一个有驮马大小的人形物体,它身上还挂着滴血的碎肉,由五六个骷髅头拼接成的脑袋不停晃动。

马匪从来没见过如此噩梦般的“生物”,特别是这东西在不久之前还都是他的同伴。

“那女人死活干我屁事?”说话间,赫尔把斗篷脱下来,搭在他的“坐骑”上面,然后翻身坐了上去。只见赫尔有一半身体都缠着绷带,而另一半也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嗯,至少还是比干尸强一点。

“不要这样对人家!你这个没血没泪的活尸!救救人家啊!”少女对着赫尔大声求援道。

“‘没血没泪的活尸’怎么可能救人?你是傻的吗?”赫尔冷笑一声,对那些干尸手下挥了挥手,“吃了他们。”

说完,他用脚踢了踢坐骑的侧骨,准备就这么转身离开。

“呀啊!”

身后传来少女的惨叫声,紧跟着……

“‘白纱之盟’!‘雪花’!”她喊出了蚀刻语。

其实赫尔一开始就看出这个女人是个魔法师,也因此对她从没放松过警惕,这样吓吓她,果然露出马脚了,只不过嘛……

“真傻,‘雪花’这种示警级法术能起什么作用啊?”他嘲笑道,“果然还是就死在这里……”

话没说完,一股冷风忽然在身后刮起,并且短时间就汇聚成一股微型暴风雪,他大吃一惊,连忙回过头去,只见少女的周身笼罩在寒气之中,她的右手掌心对着劫持她的马匪,那大概是想发射“雪花”,但那本应小小的雪花却已经把对方的头冻成一坨冰块,并且还不停歇,迅速向周围扩散。

“该死!‘白纱之盟’!‘晴雪’!”他立刻用同样的法术驱散向自己猛袭而来的风暴,致命的雪花在他周身碎成冰晶,但是可怜那些傻傻站在那里的干尸们,竟全被冻成了冰雕。

过了半分钟,这场微型风暴总算是停了下来,赫尔一脸复杂的看着那个颓然坐在地上的女人。

“本来应该是‘雪花’竟然演变成了暴风雪?你到底是什么人?”赫尔第一次对少女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那个本来抓住她的马匪已经被冻成冰棍,赫尔拿着一根大腿骨稍微捅了捅他,谁知,这个倒霉鬼竟然立刻碎成无数的碎块。

“露、露露……”

“谁问你的名字了?”赫尔不耐烦地说,“你刚才用了蚀刻语,还喊出‘雪花’,可是我可没听说‘白纱之盟’能打出效果这么夸张的‘雪花’!”

听到赫尔这么说,自称露露的少女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立刻噙满泪水,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连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这下连赫尔都有些慌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

出去转一圈,在歪脖枯树下睡个懒觉又捉了只双头秃鹫耍玩了半天,挖了几条沙漠蚯蚓,然后大概接近黄昏时分,晃晃悠悠又回到马车附近。

这时候,露露哭的已经不是那么厉害,她正把背囊拼命从那堆垃圾下面往外拽。

赫尔觉得还算满意,他到旁边的沙丘上,聚拢些车辕和枯枝,开始生火并把沙漠蚯蚓烤来吃。

被香气吸引,露露开始主动往这边靠近,一开始,赫尔没有搭理她,但是她却靠的越来越近,眼巴巴的蹲在一边,口水把面前的沙子都给洇透了。

没办法,赫尔只好用手指了指火堆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在那里……

看自己吃。

“你真的很过分啊!”露露终于忍无可忍,她腾的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指着赫尔鼻子就开始骂。

这里虽然不能详述,但是负责任的说,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她骂的很难听,非常难听,在赫尔生命里,他还不记得哪位淑女能把同一句脏话分别用二十种左右的方言,每种方言又变化四种以上语法给骂出来。

她从夕阳无限好一直骂到月上柳梢头,赫尔打着哈欠剔着牙,中间还打了半个小时盹儿。

“你、你、你……”到最后,露露终于词穷了,她气喘吁吁,饥肠辘辘,一屁股坐在地上,肚子像按进水里的葫芦一样“咕咕噜噜”叫个不停。

赫尔满意的点点头。他从斗篷内侧的背囊拿出水壶丢在露露面前,她骂了好几个小时,早就口干舌燥,抓起水壶就一口气咕咚咕咚把里面的液体灌了下去。

“那可是连巨人都能灌醉的烈酒啊……”赫尔挑起一边眉毛,他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一口气就喝个精光,而且喝完之后,还故作优雅的捂住嘴巴。

“嗝……”打了个嗝。

脸不红,气不喘,眼神比刚才平静了很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赫尔就尝试性的问了一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他也不是很关心,只是现在实在无事可做。

“是列尔汀……”她叹了口气。

“列尔汀?”好奇怪的名字。

“列尔汀是人家旅行的重要伙伴,我们到红之沙海来是为了寻找一种花,这种花很稀有,我们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结果在归程的途中遇到了‘含龙’,人家多亏躲在马车的残骸里才逃过一劫,但列尔汀和行李却被含龙叼走了。”

“含龙是什么东西?我知道吞龙,那是一种能把整个城镇都囫囵吞噬的巨型亚龙,但含龙,从没听说过。”赫尔一边用骨头撩拨柴火,一边兴趣缺缺的说道。

“含龙是吞龙的亲戚,虽然体型比吞龙小很多,但是习性却非常相似,有学者猜测含龙实际是吞龙的幼体,但目前没有找到可靠的证据。”

“哦……”赫尔敷衍的答道,老实说,他对这个话题越来越不感兴趣了,他不是某只好色的人渣小狗子,对于身陷困境的女人,他一丁点同情心都没有。

“如果……”

“不行!”

露露还没往下说,赫尔斩钉截铁的答道。

“人家还什么都没说!”

“你不说我也清楚,你是想让我陪你去找你那个叫列尔汀的朋友?别做白日梦,我可没有那么闲,我忙得很呢!”其实他就是闲的不得了。

“可是人家真的无计可施了!其实列尔汀是死是活无所谓,关键是人家的帽子也被一起带走了,那是人家最喜欢的帽子!”

哇,这个女人,随口就说出很过分的话呢,刚才不是还说是重要伙伴吗?怎么现在忽然就无所谓了呢。

嗯,仿佛闻到了人渣的气息。赫尔心中这样想道。

“谎话连篇的女人呢,”赫尔冷笑,“能打出那样水平的法术,却还会被区区亚龙难住?”他说话间用手指了指被冻成冰坨的马匪。

“才、才不是!虽然人家真的很厉害!但是,但是……但是人家是‘乱数魔法师’呀!”

“乱数魔法师?”赫尔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露露向他解释道,所谓的“乱数魔法师”,指的是一种有着特殊缺陷的施法者。这类施法者普遍魔法亲和力非常高,甚至不少人可以称得上是魔法的天才,但是他们却不能精确控制施放法术的规模、种类,举例来说,明明只是想点燃一根柴火,却释放出足以烧毁整座森林的火焰,或者本应该是足以卷起一百个敌人的巨大龙卷风,却连片树叶都刮不起来。

目前乱数魔法师的成因并没有统一的、值得信服的观点,所以也就更别提“治疗”了,据帝国高山隐修院的报告指出,乱数魔法师如果想精准施法,就必须借助强大的外力辅助,比如高昂的炼金药物或者强而有力的魔法道具。

露露身为“乱数魔法师”,按道理来说,她的魔法亲和力非常高,尽管没有明确透露,但赫尔猜测按照帝国标准,她的最高施法等级甚至可能能达到“歼灭级”,可惜的是,再强大的武器如果不能精准控制,也就无异于一堆垃圾,甚至比垃圾更糟,简直就是会走的定时炸弹。

“人家虽然真的很厉害,但是人家没法自己战斗啊!”她一脸急切的欺身上前向着赫尔,又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

“嗯……”赫尔陷入沉思,老实说,他也不是那种绝对冷酷无情的人,尽管他自认不如某只色鸟那样滥情,但是面对深陷困境的人却完全置之不理,也不是他一贯为人的风格。

“你刚才说你来红之沙海是为了找一种花,你应该是帝国人吧?什么样的花在奥斯博雷找不到却偏要跑到戈壁沙漠来找?”

“这……”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露露脸色忽然黯淡了下去,眼中浮现出伤感的神色,“最近,我的一个朋友去世了……”

露露忍不住又开始抽泣起来,她一个多年的至交好友在前阵子不幸去世,而当时露露正好在艾斯诺利斯旅行,没有来得及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她对此感到非常内疚,因此就来到了红之沙海,因为她的朋友生前最喜欢生长在这里的一种特殊的花,这种花只在沙海深处的某个绿洲生长,不仅难找,而且绿洲附近据传还有一条强大的吞龙出没,露露想把这种花敬献在朋友的墓前,因为这是他和妻子的定情之花……

“二百枚金币,不二价,我帮你找回花。”赫尔伸出两根绑着绷带的手指。

“等一下!你怎么那么冷血!人家都说是给朋友悼亡用的,好歹也要打个八折呀!”

“看在你们的友情份上,一百九十枚,不能再少了。”

“太贵了!五十枚!”

“不行!这已经是赔本买卖,这样吧,一百八十枚,我会顺便把你那个叫列尔汀的朋友找回来。”

“一百二十枚!列尔汀怎么样人家不管,要把人家的帽子一起找回来!”

“一百七十五枚……”

两人就这样不断划价,最终以一百五十枚价格成交,赫尔要帮助露露把帽子和花找回来。

哦,至于那个叫“列尔汀”的,之后基本就完全没有提起过了。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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