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阿尔卑斯山,你会想到哪里?
是瑞士吗?奥地利吗?法国、德国还是斯洛文尼亚?
在我心目中,还是这里。
被称作家的这里,美丽的多洛米蒂。
勒·柯布西耶曾经这样形容屹立在这里的群山:世界上最美的建筑杰作。每至破晓和日落时分,群山中的万物都会被柔和的粉红色浸染,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为令人赏心悦目的暗红色,那是被称作Enrosadira……阿尔卑斯之光的景象。历经千年的坚石,与人类的双手造出的钢铁构造,现在给这里添加了一分别样的美景。
不过现在——
日落时分,看着窗外群山之间的暗红色,若有若无的花香与晚饭的香味慢慢飘上了我所在的二楼,但前两个诱人的甜香,与女儿踏着木质楼梯上楼时发出的嘎吱声,也无法把我从回忆中拉出来。
桌上的照片与信笺,仿佛有着无穷的、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将我拉回当初的战场之上。
再一次抬起头,越过窗棂,看向群山之间依旧没有恢复如初的战争爪痕,被夕阳所染成的暗红色。
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女孩,如同石与钢一样的女孩。
在那时,这种颜色,对于我,和我们而言……只意味着:
我们在地狱里给自己订了一间最上等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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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年记录错误-24日,3月。
地点:特伦迪诺-上安迪杰大区,博尔扎诺,阿尔法行动基地
【信息缺失】上尉,Arma dei Carabinieri,第二机动旅
状态: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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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同样血红的黄昏。急刹车带来的冲击,将我从无神的状态中惊醒。
“站起来,士兵,站起来!我们到家了!”
让我更加清醒的是,耳边响起来的Duce那暴躁但令人感到亲切的南意大利口音,看起来他老人家依旧精神十足。不过如果我们其中哪怕一个人说出了和“老”相近的单词,他就会翘起他的大胡子,用更加响亮的嗓门告诉我们他还没老。
他被称作Duce(首领)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头儿,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从他还在大声而又有条不紊的发布着一个又一个命令,并开始指导工作就能看得出来,他为什么能当上我们的头儿。
从被打的破破烂烂的军用卡车上跳下来,双脚结结实实的踩在石子铺就的地面上,让我感到无比的舒心——原因很简单,亚得里亚海岸线附近的烂泥,恐怕是我以后的回忆里最不想提及的东西了……如果我们有“以后”的话。
抬起头,面前嘈杂无章的场面,和扑面而来的争吵声、喧闹声,间或夹杂着小孩子因为不安而哭泣的声音,裹夹着浓烈的血腥味与火药味,无情的冲击着我的神经。这种情况下,去找玛丽——我的妻子,哪怕是用电话告知一下平安,也是一件无法达成的愿望吧。
当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的时候,则是身后的同僚急切而又粗暴的将我推向了一边,将大声呻吟着,或者绝望地喊着妈妈,亦或者无声无息的——都被剩下十几个还能站起来的人抬到了营地里,和在这里充满恐惧与绝望的平民们争抢本就不多的空间与资源。
回过头来看向Duce,我摘下头盔,在脸上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看来这个家会很舒适,duce。”
他同样挤出了一个笑容回应着我。
“你明白就好,小子。收拾好你的装备,十分钟后到前面最大的那个作战简报室里汇合。”
他转过身,随意的向我挥了一下手,转身走进了那片地狱。
而我则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我知道,很快,我就会成为那片地狱中的一员。
因为我们不得不来到这里的原因是:泛欧成员国,与苏联的舰队已经在亚得里亚海的每一处海岸线上将我们的部队打得七零八落,连仅仅是承担了安保与反恐等任务的我们,也要迎击那令人胆寒的锋芒。
地效飞行器所发射的,拖着音爆炸烂我们的防线的导弹,与空中一朵朵盛开的伞花,将我周围大多数的同僚们送到了天国。
也许我是幸运的,也许我是不幸的。
因为就算Duce没有现在告诉我,我也知道:我们在山区这里即将面对的,是仿若从无人知晓的地狱裂缝中爬出的,令人胆寒的机械兵器们。
SANGVIS FERRI。
铁血工造。
小心翼翼的迈过脚下被打的四分五裂的奥托马蒂克自行高炮残骸,我尽全力无视掉填满了整个走廊的伤员们,敲响了简报室的铁门。这座半地下结构的简报室几乎有着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就如同我面前的大门一样厚重。紧接着,这扇大门发出了沉重的钝响,缓缓地打开了。
“报告Duce,我来这里——”
迎接我的并不是那位大胡子老爹,而是……
有着扎成马尾的银发,冰冷而丝毫无感情的红色双瞳,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在与她的对视中,时间仿佛静止了,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在欣赏一座精美的,美蒂奇家族所收藏的大理石雕像。
如果不是她手里拎着的SPAS-12霰弹枪,与和她的身材不符的一个巨大盾牌的话。
“哦,来了啊,小子?”
尴尬的几秒过后,Duce令人安心的粗犷声音从房间里传了过来。而我眼前的她,则是保持着那面无表情的精致脸庞向后退了几步,很明显,她知道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定了定神之后,我迈出了有些僵硬的步子,走进了简报室,随后,Duce在一旁,表情有些微妙地向我说道。
“正如你所见……”
伴随着大门关上的厚重回音,我的大脑似乎也跟着短路了。
因为在我眼前的这一群人,和我刚才看到的她一样。精致,而又毫无生气。
也就是说她们不是人类。
她们是人形。
“我们从这个基地里接收了这一批人形,在这附近的技术人员的协助下,安装了火控核心与其他必要模块……”
Duce的话似乎是从天边传过来的一样,我根本没有仔细的去听。
此时此刻盘踞在我大脑里的想法居然是:
“这孩子,笑起来应该会更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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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JECT VALKYRIE
CODE NUMBER:12
NAME:SABRINA FRAN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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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年记录错误-25日,3月。
地点:特伦迪诺-上安迪杰大区,多洛米蒂山区
【信息缺失】上尉,Arma dei Carabinieri,第二机动旅
状态:搜索移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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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来点水吗?”
“……”
“呃,那么,这块糖呢?”
“……”
在我面前的她,依旧在用毫无感情的双眼看了我一眼之后,立刻又将视线转向了周围,继续在警戒着什么。
“所以你们就没有让自己轻松一下的时候吗?”
我没趣的耸了耸肩,握紧了手里的步枪,继续警戒起周围。结果我无心的提问,换回了让我更加目瞪口呆的回答:
“我的回复有限,你必须问正确的问题。”
“……”
而我也只能苦笑起来。该说不愧是急就章的产物吗。
而我像这样和她一起巡逻的原因,还要从一个小时之前说起。
那是一小时前,Duce正在和我说着敌情通报——因为我们所在的第二机动旅,已经是只剩下我们几十名作战人员了,作为军衔第二高的我,自然而然的要接受他的直接指挥。
“情况非常不乐观。”
Duce指着墙上挂着的电子地图,粗粗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起去了。
“将近半个南意大利已经落入了那些该死的苏联人手里。”
他将手指向了地图上那些让人心跳加速的红色箭头,继续说道:
“更加可怕的是,他们投入了那些不知疲倦,不知恐惧的机械人形兵器,当他们舒舒服服的享受南意大利的阳光的时候,那些铁血工造制造的机械杂种们正在继续向北前进,从那不勒斯,塔兰托,巴里,一直到亚得里亚——直到这里。我们的防空系统已经近乎形同虚设,也许过不了几个小时,他们的进攻锋线就会从空中抵达这里。”
该死的死亡商人——我从他的嘴型里读出了这句话。
“好了,情况就是这些,我会尽量让这些人形发挥应有的作用。”
“作用?什么作用?”
我似乎刚刚回过神来,如同梦呓一般说着。
“难道是要让她们去当服务生,把披萨好好地端上来吗?”
“她们是被临时征召来的,虽然技术人员说心智和火控系统不是很适合,但已经做了最初步的处理。为了让她们立刻适应战场环境,所以暂时的抹去了原本的人格。”
Duce说到这里,嘴角歪了歪,嘲讽般的冷笑了出来。
“别看都是娇嫩的小姑娘,至少比普通人类要强上一些。”
一时间我有些无法回答。至少这些人形在身体机能上比人类稍微强一点,我是知道的。
“总之小子,你也知道那些铁血工造的人形有多么神出鬼没,现在麻烦你带上她,去D4区域巡逻,我们的人手不多,我知道你已经连续48小时没合眼了,但时间紧迫。去吧小子。”
Duce随手一指如同雕像一般立在门口的她。
“看起来会是一场不太轻松的任务啊。”
踏着山间的碎石,沐浴着从宽叶林木间落下的月光,就着阿尔法前进基地的探照灯光,我们缓慢地行走在这里,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机械人形的进攻——她们的不知疲倦已经在威尼斯那里被彻底的证明过了,除非将它们炸成碎片。
想到这里,我偷偷的看了一眼和我伴行的这个人形。
如磐石般坚硬的心,如钢铁般冷萃的感情,也许这是一个士兵最需要的特质。
只是,有着这样的心,还能称之为人类吗?
月光下的她映射着无机质的光,就如她给我的印象,如同磐石般让人感到安心与可靠,如钢铁般冰冷而锋利。这样的外表下,原本没有上战场的她会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骐骥着一段火热的邂逅的女孩子?
精准而无误的奉上餐点的侍应生?
还是说……
在我的大脑中绽放浪漫的烟花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将视线转向了我。
不,不是错觉,甚至于在这无机质的绯红色瞳孔中,我看到了……
焦急?
愤怒?
就好像皮格马利翁面前的精美雕塑,盖拉蒂变成了活生生的少女一样。
就在同一时刻,我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在她的身后,探照灯与月光没有照耀到的阴影之中——
一抹蓝色与紫色的闪光似乎在无声的发出着狞笑。
死神的狞笑。
“是Brute!注意身后——”
常年从军锻炼出来的反射神经让我举起了突击步枪,精准地将红点套在了Brute——拿着双刀,快如疾风的铁血人形的头部。
与此同时,她却比我更快一步的端起了她的武器——SPAS-12霰弹枪。然而,她似乎将其指向了……
我?
(什么——)
没有来得及疑惑,也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我扣下了扳机。既然是同僚,就要学会把后背交给对方。这是Duce对我的教导。
枪声同时响起。
一阵灼热的疾风擦过我的脸颊,在我的身后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而我所射出的硬芯穿甲弹,也捣烂了那台铁血人形的脸和控制中枢。
两声沉闷的倒地声,再一次同时响起。
“——”
劫后余生。
明明是霰弹枪,但自己却没有被打成蜂窝。我回过头去,所看到的是地上躺着一具头部被打烂了的Ripper铁血人形。
“是独头弹(SABOT)吗?”
“没错。”
我回过头去,看到她面无表情的将额外的一发弹药推上了弹仓。
“刚才真是多谢你了。”
“你也……一样。”
我似乎注意到她大理石一般的脸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纹一样,但终究还是变成了雕像。
下意识的,我的嘴里冒出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就不会笑一下吗?”
唐突抛出的问题似乎难住了她,一瞬之间,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困惑与不解。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慢慢地开口了。
“我……”
“……不会笑。”
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我提出的问题难倒了她,顺带着使周围的空气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但很快,这份尴尬就被听到枪声之后匆忙赶来的驻军与Duce化解了。
“……原来是这样。”
五分钟后,我们两人在营地里向负责这里的将军与Duce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之后,将军与Duce都皱起了眉头。
“方才在四周的巡逻队也陆续发现了零星的铁血工造人形部队,可能是前来侦查的。他们似乎已经在开始准备下一轮攻势了。”
“我们要准备组织防御了小子。你干的很好!”
双眼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的Duce对着我竖起了大拇指。他夸奖一个人,可是十分罕见的。
“带上她去附近休息一下吧,抓紧时间。营地里有战地厨房,来一顿热乎的暖暖胃吧。”
“明白了。”
我和她向二人敬了一礼之后,转身走向了营地食堂。
在这个被恐惧与绝望充斥着的空间里,恐怕战地厨房是唯一一个能将这一切负面情绪冲走的地方。虽然已经是夜里,但是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来说,无论情况有多么绝望,唯有家人、朋友与美食不可辜负。
迈步走进深夜的食堂里,推开门,一股令人口水四溢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拽住一位同僚打听了一下,似乎是附近的难民拖家带口带来的物资,被他们无私的分享了出来,就连市场上少见的冷冻肉、新鲜面包与蔬菜都有,甚至包括调味酱、咖啡和糖。也许是今日有酒今朝醉的情绪在作祟吧,所有人都放开了手脚,大吃大喝,大吵大嚷着。比起明天,更加重要的是享受现在。
于是,这里就变成了人们享受着美食——尽管只有这些有限的材料打造的汉堡,与简易装置煮出来的咖啡。但是人们都甘之若饴,尽情的享受着。
向主管物资的军官要了两人份的食物与饮料之后,我端着托盘跨过人群,来到了角落里的桌子旁边——似乎没有人愿意和面无表情的人形共享一桌。
“嗨,为了庆祝方才的胜利,来吧,抓紧享受吧!”
我将装有她的那份的托盘放在了她的面前,冒着热气的多汁的汉堡,似乎正在撬动她面无表情的脸。小心翼翼的,似乎是要为了确认眼前的食物是真的一般,她慢慢地将双手伸向了汉堡。随后仿佛放下了警戒一般,拿起来大口吃了起来。
(她们的心智被暂时的抹去了原本的人格。)
看着她的吃相,我的脑海里回荡着Duce的话。
(至少她们比人类强那么一点。)
如果没有战争的话, 她们会是什么样的——
正在我大脑里的思绪如烟花般炸裂的时候,她如同雕像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仿佛能听到大理石碎裂的声音——
她的脸上,自我见到她开始,第一次绽放出了笑容。就如磐石绽放出鲜花,钢铁化作美景一般。
“对对!”
我拍了拍手,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女孩子嘛!就是要笑出来,才不会辜负这令人着迷的脸庞!”
结果她好像变成了害羞的绣球花一样,低下头去继续小口的啃着汉堡。
温热的食物与咖啡虽然冲走了令人烦躁的疲劳与烦闷,但很快的,困意就席卷而来。
顾不得找个什么地方躺下,在这张宽大的转角沙发上,我就地靠在了上面,打算让神经紧绷的自己放松一下,睡魔仿佛听见了我的召唤一般接踵而至。她似乎也需要休眠一般,在我的对面靠在墙上,闭上了双眼。
在睡魔的沙尘完全侵袭我的大脑之前,一阵宛如水流般清澈的低语传入了我的耳中。
“塞布莉娜(SABRINA)。”
“我叫……塞布丽娜·弗兰齐(SABRINA FRANCHI)。”
(原来如此。)
(她们……也有自己的名字吗。)
将这个名字装入心中,我迅速的滑入了睡梦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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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年记录错误-26日,3月。
地点:特伦迪诺-上安迪杰大区,多洛米蒂山区
【信息缺失】上尉,Arma dei Carabinieri,第二机动旅
状态:接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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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两天没有补充过的睡眠,是被远处的炮声与爆炸声惊扰的。
迅速的睁开眼睛,看到在我对面的塞布莉娜也猛地睁开了双眼,我们二人迅速的进入了状态。
“我们走,塞布莉娜!”
“嗯。”
她点了点头,抓起霰弹枪与盾牌,跟着我迅速走出了战地食堂。
晨间的日光驱散了山间的浓雾,阿尔卑斯之光一如既往的给这片山区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然而当我跑到阵地前沿的时候……
我以为我走进了地狱。
————
子弹与炮弹不断从头顶飞过,我和塞布莉娜冲到了阵地最前端。在那里,Duce似乎正在等着我们一样。
“他们终于开始进攻了!”
仿佛要盖掉炮火与爆炸声,Duce用他那浑厚的嗓音对我大声说着。
“我们剩余的公羊III和豹III型坦克,和其他能动弹的装甲车辆已经全部上阵了!但是他们损失惨重!那些该死的苏联人,他们为了对付这种山地,居然派出了那些大蜘蛛!”
暂且不知道真实命名的大蜘蛛——是那些有着四足的机械兵器,在复杂地形上的移动非常迅速,它所装备的机炮与后置型迫击炮也让人胆寒,是足以让人闻风丧胆的战场杀手。
偏偏还挑这里,这些几乎没有任何反装甲火力的据点……!
“我们的工兵部队已经准备好了最终手段,但是他们现在突然失去了联系——小心!”
Duce说着向战壕外扔出了一枚手榴弹,炸翻了几个企图攻入阵地的铁血人形。
“——现在,小子,我们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
“我们没时间扯皮了Duce,先说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
Duce用有些古怪的目光看着我。
“我们现在能用的人手全部派出去了,最终手段就是工兵们连夜在山体上设置好的炸药,引爆后造成山体滑坡,把那些狗杂种们全部扔到地狱里去,虽然这只是拖延时间的技巧,但至少能确保那些平民们安全撤离的时间!但是苏联人好像开启了全波段阻塞,无线引爆不起作用,也联络不到工兵部队!我需要你,和她一起去,找个时机手动引爆炸药!”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喉咙感觉一阵发涩。借助旁边的战壕潜望镜——古老到像这里的林木一般——向外望去。
成片成片的自律作战人形与铁蜘蛛们,正顺着山路向这里涌动。而我们勉强还能动弹的坦克与装甲车,却在这个地形上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虽然这条山路易守难攻,但它们的俯角不够,基本只能清理最近的目标。
本来就不多的补给正在飞速减少,这样下去,溃败和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发生,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
“任务了解。那么Duce……好消息是什么?”
Duce他歪了歪嘴。
“好消息就是……玛丽在后面准备撤退的平民车队里,这是刚刚提交上来的人员名单里显示的。”
玛丽……
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我在前线一直忙于军务,担心已经怀有身孕的她是否平安的时间都没有。而现在……
“我知道了,Duce。”
仿佛有一团烈火从心底开始燃烧一般,我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我会立刻前往。”
“埋设布线的起爆点在前方5km左右的圣玛格达莱纳教堂里……小子,还有塞布莉娜!就靠你们了!”
说到这里,我与塞布莉娜对视了一眼。而我们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坚定无比的意志。
在身上插满防弹装备,挂满武器弹药。现在的我,就好像当年在这片土地上奋战过的Arditi——“敢死队”一样。
"O la vittorio o tutti accoppati"
我们要么胜利凯旋,要么埋骨此处。
“这是自杀式任务呢。”
不经意的,塞布莉娜在我背后说道。
“喂喂,别说这种丧气话嘛,塞布莉娜。你害怕吗?”
“‘死亡’对我而言只是一时的数据丢失,但对你来说,是你的一切。”
“哈,那还真是微小的代价。但是啊,塞布莉娜。”
我转过头来,看着她,用最轻松的语气对她说着,就仿佛身边震耳欲聋的枪声与爆炸声和我无关,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早餐要吃点什么。
“在这里战斗的人们,在我身后等我归来的人们,他们,她们,是我的家人。”
“我是不会抛下家人,转身逃走的。”
“家人……”
她低下头,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汇。
“果然……还是不太理解。”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为了最重要的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会坚如磐石,锋如钢铁。”
那个少女,本不应该经受战火的少女,将自己化作石与钢。
但现在,她却回应着我的信赖与要求,像一个家人一样,陪伴着我前往死地。
在炮火之中,她真的如同盖拉蒂一样,拥有了生命,带着无比的勇气。
和我站在了一起。
我转过身去,向Duce打出了信号。
“我们上!”
“好孩子们。”
远处,Duce露出了笑容。
“祝你们好运……愿圣母玛利亚保佑你们!”
随后,他声嘶力竭的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大声地喊了起来:
“坦克!炮兵队!炮火掩护!!烟幕掩护!!”
————————
他们敢推进,我们就反击。
五公里的路程仿佛永远一般那么长,我和塞布莉娜用尽了浑身解数,在炮火和烟幕的掩护下冲向了圣玛格达莱纳教堂。
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努力向前冲锋,在子弹与机炮的轰鸣声中向前推进。
直到云层中透出一道曙光,照亮了战场,那小小的教堂在战火中颤抖着,仿佛神也正在准备放弃他曾经眷顾着的这个世界。
“呼,哈……!”
当我们进入教堂的残垣断壁的时候,首先发现的就是地面上的那些尸体——他们是工兵部队的好小伙们,他们坚持到了最后一刻:陪他们下地狱的还有周围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铁血工造自律人形。
“上尉,请您快一点!他们似乎察觉了我们的意图,正在向这里包围!”
塞布莉娜大声向我喊着,同时连续击倒了数个想要扑向她的人形。
“起爆器,开关,导线设置……”
虽然没怎么实操过,但最后我还是勉强将所有的导线连接完毕。
接下来……
“塞布莉娜……”
“嗯?”
“你害怕吗?”
“如果是和家人在一起的话……”
她露出了我从未见到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我一点都不怕。”
四周,死神的脚步声——四足机械与自律人形们的足音已经越聚越多。
“果然。”
我敲下了起爆器的开关,回敬她了一个微笑。
“Un sorriso si adatta meglio una
ragazza。”
“果然还是笑容,最适合一个女孩子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由远及近,不详的隆隆声。
世界仿佛慢了下来。脚下的地面与头顶的天棚在摇动,我和塞布莉娜想要互相抓住对方——
但紧接着。
剧烈的冲击与天崩地裂的感觉,带走了我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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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年记录错误-28日,3月。
地点:特伦迪诺-上安迪杰大区,多洛米蒂山区
【信息缺失】上尉,Arma dei
Carabinieri,第二机动旅
状态:M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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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都是被压迫的感觉。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仿佛被扔进了无底深渊。我知道,当我看到那阿尔卑斯之光的时候,我就为自己在地狱的最深处订好了房间。
我想现在应该是我准备入住的时候了吧。
但是,远处一阵急切的呼喊,却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线一般,不让我向地狱走去。
这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变成了一阵切实而又可靠的光辉,刺入了我的双眼——
“————”
“——尉”
“上尉!!”
好熟悉的声音。
难道说……
“……塞布莉娜?”
嘶哑到我几乎不会相信这是我自己的声音。随着嘈杂的声音,感觉也在一点点的恢复,周围的石块在松动,在飞速的被搬走。紧接着一阵清新的空气钻入了我的鼻腔——
淡淡的星光在我头顶闪烁,虽然身处黑暗许久,但好在视力并没有太过受损。
我居然还活着。
这是我最惊讶的事情。
仿佛有水滴砸在了我的脸上,但头顶明明是晴空无云,那,这是……
“上尉……你还活着……”
是她的泪水。
她布满尘土与硝烟的脸,被泪水划出了一道道的刻痕。
在检查了我一番,确定没有太多外伤和严重内伤之后——可以说是奇迹——她顾不得抹干脸上的泪水,在喂了我一点生理盐水之后,她和另一个人形慢慢地将我放上担架,抬出了这里。
“辛苦了……孩子。”
身体无法移动,只能慢慢扭动头颅,传入耳中的是Duce那仿佛老了二十岁的疲惫的声音。
“Duce。”
我问道。
“战争……还在继续吗?”
“不……”
我勉强扭过头去……然后瞪大了双眼。浑身上下都是尘土,军衔标志已经被摘去的Duce和将军,正在由数个身着苏联军服的人员所“陪同”,也就是说……
“孩子……结束了。”
“我们的战争,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哦,上尉。”
蹲在我旁边的塞布莉娜轻轻地抚摸着我,柔声说着。
“所以……已经,不用再战斗了。因为,你已经保护到了啊,最重要的人。”
“……是吗。”
望向头顶——间或夹杂着几架运输机飞过的无尽星空,没有失败的失落,也没有迷茫,反而有一种心里有什么东西落地的感觉。
三天后我才知道。
抵抗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早在3月26日,罗马政府就向着苏联与泛欧军事联盟投降了。
不——也许,有那么一点意义。
三个月后,我终于找到了玛丽,与在那之后不久降生的,我的孩子一起。
另一方面,塞布莉娜之后就被苏联军方带走了,后来我找同僚打听的时候,据说她好像被回收到原厂家,重新分配了职业和任务。
尽管从相遇到分别,仅仅是短短的三天。
但是这由石与钢打造,却又宛如绣球花般的女孩,永远的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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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年记录错误-14日,7月。
地点:特伦迪诺-上安迪杰大区,多洛米蒂山区
【信息缺失】上尉
状态:已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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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快点下来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身后传来女儿轻声的呼唤。
将近20年过去了,退役后的我选择了和自律人形相关的职业,了解到了她的记忆是一直被备份着,而同型号都会去继承心智云图,继承这段记忆。
“嗯?好的,我马上下去。”
“不过父亲,这是你和谁的合影?身穿制服的你和这个女孩都很帅气呢。”
“她啊。”
我轻轻抚摸着最近寄来的两封书信——一封上面绘有狮鹫,一封上面绘有巨龙。里面附上的照片,与文字,都在叙述着她的成长。
“是一段回忆。”
“妈妈可要怪罪你咯?”
“哈哈,才不会呢……”
下楼之前,最后一缕晚霞正在消逝,抚慰着逐渐治愈着自己的这片土地。
总有一天,这些战事都会结束。之后的这些战争,终将分出胜负。枪炮都会腐蚀,绿草再次生长,所有战争的痕迹终将不复存在。土地会自己慢慢痊愈,就像所有其他的伤痛一样。那时我们一定早已入眠,但也许尚未被人们遗忘,只要没有人遗忘我们,未来就会充满我们的故事。
我们的生存方式,我们的战斗方式,以及我们的死亡方式。当一切都尘埃落定,而我们赢得胜利时,他们将会记住我们。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会继续奋斗,我们会直视死神——并且战至最后一刻。
加油啊,塞布莉娜。
我轻声念着,轻轻地合上了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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