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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之死

星空中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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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某一天自己看见了超越自然的存在,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冬望常常思考着这个问题。

毫无意识的呆滞?歇斯底里的叫喊?惊恐万分的逃跑?失去理智的打骂?自然而然的昏迷?

现在冬望知道了答案,那些情绪的爆发只是原始的本能恐惧,在那之后就只有追寻超自然的好奇心。

昨天晚上,窗外大雨磅礴,冬望一个人蜷缩在小小的床上,静静地听着几乎要敲碎玻璃的雨声。就着夜雨声,冬望进入了“夜来非”的状态,思维变得敏感而脆弱,白天一切的经历在夜里都变得空乏苍白,他将不太厚实的床单裹紧了自己,用思想惩罚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在脑海里碰撞,那好像是一种召唤,这不是什么比喻句,而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召唤”,是一个强制性的命令。

仿佛一股电流穿过了他全身。

惊诧间,眼睛看到的不再是自己狭小的房间,冰冷的雨无情的打在冬望的每一寸肌肤上,墙壁,两边都是砖头搭建的墙壁,这是一个老旧的街道,在他所住的S城,到处都有这样的街道,据说曾有人被瘫倒的砖墙砸死。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他刚刚还在房间里,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到了外面,还只穿了件睡衣和内裤,而且保持着蜷缩着的姿势。

“聪明聪明,真是太tmd聪明了”,一个听起来很神经质的女声混杂在无边的大雨中。

冬望想挣扎着起身,他没有成功。

“哦,哦,不只是聪明,还很tmd伟大啊!”,还是那个女声,逐渐变得疯狂了起来。天空传来雷声,苍白的闪电在黑暗中扭曲、挣扎、消失,一个人被直直的扔到冬望的脚边,速度之快,巨大的冲击力击碎了地面。

妈的,妈的,这是被大炮打出来的吧?这是什么情况?是马戏团在排练节目吗?空中飞人吗?这是失误了吗?冬望精神错乱了。

“伟大,真是太伟大了,‘飞虫’!”,另一个身影快速的降落在那个嵌入地面的人身旁,然后狠狠地一脚蹬在后者脸上,她像一个魔鬼一样在一个人的生命上起舞,还伴随着让人不舒服的“咯咯笑”。

“你成功的完全消灭了‘星界勘测者’,可以,我为你的壮举鼓掌!”,身影一脚蹬在被称为“飞虫”的人的腿骨上,可怕的碎裂声穿过雨幕到达了冬望的耳里,还有撕心裂肺的喊叫,但那喊叫没有持续多久,它以一个滑稽的尾音结束。

“不不不,你不能大喊,会扰民,会扰民啊!”,又一脚,狠狠地蹬在肚子上,静默,一片静默,就像周围的空气被抽走形成了无声的真空一样,但这丝毫不减少画面的残暴度。

“哟,boy!”,身影冲着冬望喊,“想要来踩踩吗?脚感很不错哟!”

冬望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如此的可怖,那癫狂的姿态,那刺耳的笑声,难以言喻的恐惧在他脑内爆炸,他拼命的想要起身跑开,却发现自己只能像个肉虫一样在地上缓缓蠕动,粗糙的水泥地摩擦着他的皮肤,血流出然后被大雨洗去,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原始的恐惧主宰了一切,他不仅仅是在匍匐前进,他还在用下巴帮助自己前进。血、雨、泪,雷霆在咆哮、闪电在撕裂,而这一切好像都只是为了让那个一脚一脚的蹬着人头的身影看起来瑰丽而恐怖。

“不喜欢啊……”,身影有些失落,然后她毫无兴致的踩着那一坨不再发声的死肉,“完了,完了,boy对我的初印象不太好啊,这可咋整啊!”,她停下了动作,开始思考。

“厚葬,对了!我可以厚葬你!”,身影欣喜若狂,她冲着缓缓移动的冬望大喊,“hey boy!別爬了,回来看我厚葬‘飞虫’!”

一股力量将冬望拖到了身影旁,他被强行观看了“飞虫”的厚葬过程。

地面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洞,泥土和石块甚至是雨,都悬浮在空中,一个飞虫模样的尸体在两者之间画着“莫比乌斯圈”。

“三尺之下,这是‘飞虫’这个种族的最高葬礼仪式,当然它也配得上,毕竟它这一手操作的思想觉悟极高。很讽刺不是吗?明明是以猎杀人类为兴趣的生物,死后的处理方式和人类差不多”,身影饶有兴趣的对冬望说,“和它们差不多的是‘爬虫’,只是后者猎杀是为了取食,这种事情我这个‘前星界勘测者’还管不了,当然了,纯粹是为了兴趣而去屠戮其他种族的存在多了去了,你们……你要说是“我们”也行,不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尸体被无形的力量托着慢慢的放入了洞里,身影发出那种本不太讨喜的蚊子声,泥土以蚊香的样子,一圈一圈撒下,然后石块也一圈一圈的贴补着缝隙,直到达到三尺,最后粗糙的水泥地完美的填补,地面看上去和之前一模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冬望能从这个诡异的仪式中感到神圣的气氛。

“你很害怕我,我可以理解”,身影的语气平和了许多,“但你最好适应这些事情,我的过去和我们的未来会遇到很多比这恶劣千万倍的事情”。

身影打了个响指,肆虐的暴雨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一旁常常没有电的破旧路灯缓缓亮了起来,照亮了她明媚的脸庞,一股暖流注入了冬望的身体,刚刚被地面划伤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她深吸一口气,凝视了冬望几秒,然后无奈的叹气,“我虽然曾经是星界勘测者,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一直做下去,所以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会很失态,因为我不想忘掉最初的自己”,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坐在了冬望的身边,“这样干说很不好理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记得有一次我无意间旅行到‘α-137’,那个星球是真的漂亮,丰益的庄家、清澈的河流、林木间嬉笑的孩子、整个星球和平共处,欣欣向荣。那个星球的国王,用最高的礼仪接待了我,我向国王举杯,问他是如何将文明发展到如此地步,他谦卑的笑笑,说是这个星球文明千百年来的优良传统带来了富裕安康。于是他带着我去参观他们的传统,随身携带的镶嵌宝石的钥匙打开了丑陋而牢固的大门,奴隶制,这就是他们的传统,光线射进了永无天日的牢洞,一群肮脏粗鄙的‘肉团’惊怕的挤向了角落。这些都是女性生物,国王得意洋洋的告诉我,他将酒杯中的酒缓缓的倒在地上,那一群肉团争先恐后的去舔舐湿露地面,然后他将酒杯盛满递给了我,慷慨的说我可以随便挑几个奴隶,我接过了酒杯,他对我笑笑,我在那笑容未消散前杀死了他,然后我拍拍手,那些在宴会上享乐的人还没来得及将美味佳肴送进嘴里就变回了一群随机的粒子飘散在空中;那些在干净的河流边准备低头喝水的人也消散了;就连两个互相追逐的小男孩在他们触碰到彼此的手前也消散了。我端着酒杯,一个人回到空无一人的宴会,一个人慢慢的吃,直到自己感到无聊,然后我就离开了α-137。我当时以为自己解放了所有的女性,10年后我带着好奇心回到α-137,荒芜,什么也没有,我冷漠的走过那些断壁残垣,夹杂着泥土的风在我两旁呼啸,己为陌客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于是我明白了宇宙中最重要的一条规则——‘永远不要去干涉任何一个种族的文明,除非它需要被毁灭’”,她舔舔嘴唇,苦涩的笑笑,“也许是出于罪恶感、也许是厌倦了,我也不清楚,总之我听从了老姐的安排,去当一个合格的神,也就是星界勘测者。”

“我老姐之前一直说得没错,我就是个‘一塌糊涂的上帝’……我们之后肯定会见到她,我们一点也不像,我确定你会喜欢她的,她胸可比我大多了”,她向冬望挤挤眼睛,然后如释重负般的叹口气,“抱歉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有交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吧。”

冬望眨眨眼,耸耸肩说:“过山车事件?”

后者楞了楞,“我们会是一对很好的旅行伙伴”,她说。

“我需要穿衣服和裤子。”

“当然,当然。”

“之后我们会去哪?”

“每个宇宙流浪者都会去的地方。”

“拭目以待?”

“别报太大希望。”

“我怎么称呼你?”

“恰克,快速的喊我的名字。”

“恰克恰克恰克恰克恰克……‘咯咯笑’的意思吗……”

“一种微妙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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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克和冬望漫步在星界车站。

“为什么你说‘飞虫’伟大?”,冬望问。

“什么?”

“你踩他的时候一直像个疯子一样重复说的。”

“哦,哦,首先我要澄清,飞虫本名不是飞虫,我这样叫是因为很形象,他们的本名应该是ζ-427星人,我追捕他,他本来可以逃跑,因为我在地球这边的权限被限制得很惨,实际上大多数勘测者在地球的权限都很低,他本来可以逃掉,但他没有,他应该是认识我,‘索命处女’那些被我追捕的家伙这样称呼我,因为,嗯……我很厉害。总之他本来可以开一个传送门逃掉,但他选择了传送一个人类到我面前,这样我作为星界勘测者的身份就会被‘星院’废除,就再也没有‘索命处女’这个麻烦存在了。”

冬望点点头,但他看上去还有一些疑虑。

恰克和冬望走到检票处,“请出示你的票据”,一个身形似人却长有四个手臂的怪异生物礼貌的用中国话问到。恰克对他(?)微微一笑,竖起中指。

“欢迎回来,恰克”,怪异生物笑着说,“他们在老地方等你。”

在走远后,冬望问恰克:“刚刚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宇宙太平’之类的?”

“和你们地球上一个意思。”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以地球为基础呢?刚刚的那个长相奇怪的检票员也是,为什么要说中国话呢?还有我们在地球的遇到的那个飞虫,为什么要表现得和人类一样呢?我是说,他们都比人类厉害很多啊,为什么要表现得如此……‘低级’呢?”,冬望神经质的说。

恰克回头死死的看着比她矮一点的冬望,微微颤抖的手臂暗示着恰克压抑的愤怒。

“你在地球过得很难吧?”,恰克没有用往常关怀的语气,她用的非常鄙夷的口气,“低级,这就是你对自己同类的看法?”,她抓住冬望的衣领,用她有点神经质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后者,“永远不要在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更不要问出‘为什么以地球为基础’这样的愚蠢的问题,不然我不会管什么至高法,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你。”

说完后,恰克满不在乎的放开了冬望的衣领,后者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很弱,地球人都很弱,但你有地球人这一个名号,所以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会找你麻烦,但……没有麻烦的日子可是太无聊了”,恰克对冬望诡谲的笑笑。

招牌式的响指后,一股难以置信的力量注入了冬望体内。

“我本来可以给你更多的权限,但是你贫弱的身体支撑不了,要怎么用地球的语言形容你现在的力量呢?大概等于一个强袭坦克吧”,一个小型的飞船悬浮在恰克面前,她竖起中指,飞船门打开了,她回过头对无法控制自己力量的冬望说,“走了,尝试别把飞船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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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去哪?”,冬望兴奋的摇晃着飞船的座椅。

“流浪者之星,G-479”,恰克把座椅的脱离模式取消了,不然像他那样摇下去,他会直接被发射到外太空,“我们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得到G这个称号。”

“检票员说他们在等你,他们是谁?”

“一些老朋友罢了……”,雪茄模样的东西悬浮在了恰克和冬望的面前,前者一口咬上去,雪茄自动被点燃,后者用手推了推,雪茄凭空消失了,“ξ-482,雪茄之星,整个星球都长满了烟草,曾经有人尝试过种植其他的东西,但就像诅咒一样,他们都失败了,不过还好都失败了,这样我才能抽到如此纯正的雪茄……”,恰克歪过头,冷冷的对着看上去很兴奋的冬望说,“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

恰克打量着冬望懵逼的表情,叹了一口气,“总之,那些老朋友现在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而我是唯一的解决方案,虽然我很不想去解决这个问题……”,恰克沉默了好一会儿,烟雾缭绕在面前看不清她的表情,最后她低语到,“很多人会死啊……”

飞船里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恰克一口一口的抽着那个比她手指大很多的雪茄,冬望很识脸色的闭目养神着。

“听歌吗?”,恰克打破了沉静。

“有什么歌?”

“ρ-929的歌……地球上的话来说,就是70年代蓝领摇滚”,恰克话音刚落,整个飞船内部突然充满了那种躁烟嗓的大叔放荡不羁的声音,疯狂的贝斯声述说着让人血脉膨胀的故事,简单的动次打次节奏让飞船的气氛变得自由而狂放,冬望一直以为纯音乐是最能带动人类情绪的乐曲,现在他才知道上世纪的摇滚才是情绪的主宰。

恰克五音不全的跟着瞎哼哼,冬望暗自打着节奏,两杯酒悬浮在空中,前者小小的喝了一口,后者一口干完。

背景音在不断的攀升。

“你从来没有去过夜店,甚至是KTV,但你很会喝酒,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恰克饶有兴致的看着被辣得上蹿下跳的冬望,又喝了一小口酒,略带笑意,“ν-648,酿酒之星,它的……”

“闭嘴!有没有办法帮帮我!”冬望发出那种被扼住喉咙的、痛苦渗人的声音。

不断的攀升。

“有啊,但是你得先回答一个问题”,恰克咧着嘴不怀好意的笑笑,“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我已经暗示了你很多了。”

“什么?”冬望感觉自己的喉头在燃烧。

“为什么我之前在星界车站会很生气?”,不断的攀升,而且即将到达终点。

冬望立马想到了答案,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等背景音中的那个最强音的出现,明明自己非常的痛苦,却又“不得不”等待,就像……被命令了一般。

那一个被无限拉长的音节放荡的向上冲刺,冬望的喉头和精神被疯狂的折磨,恰克则还是坏笑着。终于,在摇滚乐招牌式的鬼哭狼嚎后,它迎来了撕心裂肺的最高音,冬望同时大叫到:“我说对了!是因为我说对了!”

喉头的灼烧感瞬间消失了,闹腾腾的飞船则随着最高音的消散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静,冬望缓缓的从地上起身,慢慢的回到座位上,整个过程谨慎而无声,恰克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机械的喝着那一杯荒诞的酒,迷茫写在她的眼里,“我用尽一切力量去嘶吼,只是为了让我忘记几分钟的孤独”,冬望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这句话,他无力的瘫在座位上,思索着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摄人心魂的橘色星球浮现在了眼前,想象一群无家可归的无氏者,驾驶着破旧的飞船,在无垠的宇宙中漫无目的的游荡,能够从危险生物的口中生存下来,能够在自己的母星被星院毁灭前逃出来,能够忍受饥饿、寒冷、病痛,但却无法忍受虚无缥缈的迷茫,就在心中的希望即将燃尽的时候;在枪口指向彼此胸口的时候,巨大的橘色星球出现了,暖光灯一样的颜色像母亲的怀抱,向一切迷途的羔羊泼洒希望,无氏者们跪下去虔诚的赞美唯一的真主————摩尔玛,然后,一条崭新的道路向他们展开,他们坚定的起身,成为了流浪者。

冬望出神的望着这个美丽的星球,甚至忘记了呼吸。

巨大的碰撞将冬望从座位上狠狠地摔了出去,“shit!”恰克喝完了最后一口酒,从座位上起身。

冬望想冲着恰克大喊,询问是什么情况。

巨大的火光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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