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冻的寒风正在吹走白桦以及其他树木的枝叶,显示生机的一切都在悄然隐没。在这循环往复的剥夺中,能够最大限度保护动物生存的,只有避风的巢穴。
人类不同,他们还有衣物和火,以及……
“感知模块上线,正在调控能源输出。”
果然呢,战术人形只要自己不肯死去,除开人类,很少有别的动物能将它们彻底杀死。战术人形SV-98,重启完成。
“视觉模块连线完成。”
缓缓的睁开眼睛,SV-98看到的不再是黑夜与雪,而是装着吊灯的天花板。看来自己,是被妥善安置了呢。
牙狼的攻击导致一些传感器损坏,自检程序并不能完全确定现在的身体状况。SV-98尝试着想要动一下,可左臂被什么包覆着,不能动弹,而右手……似乎被什么紧握着。侧过头,她看到了一个被静谧环绕的女孩。
白色的短发干练而不失美感,那种天生的英气亦没有因为放松而消去,但她闭上眼睛,用手撑着侧脸半跪在床边小憩的模样,还是比平时多出几分可爱。PP-19,我的好朋友。
手上传来轻微的震动,短暂休眠的PP-19立刻睁开眼睛,一双红色眸子带着柔和接受了她的视线。看着曾经与自己并肩的战友,她感慨万千,最终却只说出一句:“你醒了,SV-98。”
“嗯,好久不见,PP-19。”
“咚——”
“哎哟——”
一声轻响后,额头被敲疼的SV-98只觉得全身一紧,白发少女松开自己的右手,愤怒地抱了上来。人形对时间的概念,和人类不一样。
“你个笨蛋,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被咬烂核心啦啊!笨蛋!笨蛋!笨蛋!SV-98你这个大笨蛋!”
任由PP-19抱住自己不断摇晃数秒后,虽然很感动但仍觉得有些难受的SV-98终于出言道:“那个……19…抱得有些疼呢。”
听见好朋友的话,PP-19赶忙松开,“啊——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到。”
“我没事的……贝科夫长官呢?你们有把他们救回来吗?”
撇撇嘴,刚刚才浮起来的一点自责直接被PP-19抛到了脑后,“就知道你一醒过来就会问这个……他还活着啦。哎哎——别这么紧张,他活得很好,真的。医生已经给他做完手术,切除了感染组织,也打了抗生素,不再那样胡来就不会有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SV-98更躺不住了,“我想去看看他。”
说着,她已经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把身体撑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可能会因为这举动受到二次伤害。
坐到床边扶住SV-98的后背,PP-19皱起了眉头,“你的身体损坏很严重,这儿可没有修复条件。噢,还有,你的冬季作战服坏的不能再坏了,暂时可没衣服穿,就这样出去?”
将被盖掀开,SV-98并不在意身体完**露于空气中。看着自己外露的金属骨骼和人工肌肉,她笑着摇了摇头,“披个被子就行,这个总有吧。我想去看看他,19,帮帮我。”
“唔……”
“咚咚——”
就在PP-19为难之际,敲门声不(xue)合(zhong)时(song)宜(tan)的响了起来。
终于有借口阻止SV-98,PP-19赶忙让她躺下,并把被子掀回去盖住了美与创伤并存的身躯。虽然她们是战术人形,羞耻感这种东西,还是被设计师赋予了的。
“一九,你在吗?”
“来啦,你别催了。”
房间门被PP-19打开,一名身着冬季迷彩服的年轻男子,提着几个包裹走了进来。驾车赶到殊死搏斗现场救下SV-98的,正是他。
因为SV-98躺回到床上,PP-19又把被子盖得很严实,年轻男子并不知98已经醒了。靠近站在门口的19,他一伸手便揽住了她的腰肢。
“我的野牛大小姐,有想在下吗?”
被年轻男子依仗身高俯视,同时身体又紧贴在一起,因为98在这里不好发作的PP-19,羞红着脸在他胸口上捶了两下,“松手啦,你个无证驾驶的飙车司机。”
少女一样不痛不痒的拳头砸在胸口上,已经做好挨打准备的年轻男子很意外。要是平常,上勾拳早就打脸上了,今天PP-19的反应这么小——机会难得,得赶紧使出“打蛇上棍”。
“噢?美丽的小姐,我可不止会开车哟,我还会……”
“闭嘴!”一把捂住男子的嘴,PP-19俏脸通红地侧过头瞥了眼床。她肯定是听到了,啊啊,这下真是糟糕透了!
见PP-19这般反应,年轻男子也推测出98醒过来了。将她松开,男子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着又指指床,示意19去“叫醒”他们救回来的睡美人。
“唔——”
鼓起腮帮示威似的向男子举起拳头,知道孰轻孰重的PP-19没有做多余的事,信步走到了床边。啊啊,真是没脸见人形了。
“98,那个……有个人我想让你见一下。”
“嗯。”当PP-19在自己肩上轻拍两下,SV-98抓着被子边撑起身来,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房间中央的年轻男子,“这位是?”
“他……他他……他是——”
因为刚才的事情,PP-19本应该流畅的介绍,居然打起了结。
见好朋友紧张地结巴起来,SV-98有些不明所以。那方面的道理她都懂,可这个样子,难道这个人类还对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战术人形半天说不出口,年轻男子摇摇头,上前两步,在SV-98看不到的方向用手戳了PP-19一下。接着,他开口说道:“SV-98小姐,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果园站的‘邮差’阿纳托利·尼古拉,同时也是‘喃风’商队的司机之一和PP-19的所有者。”
因为手抓着被子的关系,SV-98不能向这位指挥官行礼,只好噙着微笑点头致意,“你好,阿纳托利先生,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们。”
摆摆手,阿纳托利没把功劳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这得多亏一九,是她听出了你的枪声,执意要让我们过来搜索。你们,简直就像姐妹一样。”
“嗯。”
略作寒暄后,阿纳托利将提着的几个包裹放到了床边,开始切入正题,“这些都是用98小姐你杀死的牙狼换的,有补给品,有贵金属,也有弹药。我就放这儿,等有空你可以点一下。噢,对了,98小姐,这里面还有一套法伊娜女士给你做的厚衣服,我顺手带了过来,你的作战服坏了,正好可以换上。”
阿纳托利一口气说这么多,SV-98和PP-19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感情他们连牙狼尸体都已经处理好了?
略做思量后,SV-98摇摇头,做出了自己的答复。
“这……阿纳托利先生,我只是战术人形,如何处理这些东西的权利不属于我,您应该找我的长官交涉。”
阿纳托利似乎已经预料到98会这样说,将几个稍显老旧的包裹放到地上,他把一个看得出精心打理过的包裹留在了床边,“也好,不过贝科夫还睡着,那可能得推后些。对了,如果你想去看看他,我们可以送你去。”
虽然不知道法伊娜女士怎么看待SV-98,但是她愿意将原本属于她女儿的衣服赠予这个战术人形,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讲……
“谢——”
“哎哎?!等一下!”
这件事的主人公SV-98没什么大的反应,一旁的PP-19反倒惊异地叫出了声。
“怎么了,一九。”
看着脸上写满“不爽”的PP-19,阿纳托利有些摸不清头脑。她今天是喝醉了吗?明明以前都很支持人形和她的主人在一起的。
看着一脸问号的阿纳托利,PP-19也对自己指挥官感到了疑惑。他明明是很关心人形的,可知道98伤得很重他还支持她乱走,并且把厚衣服带了来。PP-19现在是想要阻止也不行了。
“倒没什么大问题啦——”无奈的叹口气,PP-19离开床榻,两步走到了阿纳托利身边,“那个……指挥官。”
“什么事?”
“赶快出去啦,你还要待在这儿看98换衣服不成啊!”
刚才被戏弄的怒意全部释放出来,PP-19对着阿纳托利就是一通乱拳,虽然不会打伤,疼还是免不了的。
“抱歉抱歉,是我的错,我先出去了。”被PP-19撵着快步向屋外走去,在带上门之前,阿纳托利补了句:“有需要随时叫我,我就在门外。”
“出去啦!”
待指挥官离开,“暴怒”的PP-19插着腰长呼了一口气。尽管战术人形并不需要呼吸,但出于类人性的需要,仿生模组倒是有“空气交换”这一功能。
看着房门思考数秒后,大概制定好避免好朋友受二次伤害计划的PP-19转过身——就看到SV-98已经掀开被子,正跪坐在床上,打开那有些陈旧但非常干净的包裹。
“小拳拳捶你胸口!”
一记“饿虎扑羊”纵身趴到床上,PP-19横滚两圈在SV-98身边坐起来,握紧拳头就开始击打战术少女丰满的胸部。这儿没被牙狼咬到过,不会造成二次伤害。
“19,你——呀啊——别闹啦——”
“呼呼,明明没有战斗效能,也没有防弹功效,还影响机动能力,简直是@#&设计!打小打小变钢板啦!!”
“咿呀——”
当莫名其妙而来的“怨气”发泄完,PP-19按着SV-98的肩膀低下头,沉默数秒后,她将右手轻轻抚上了好朋友的脸庞。
在SV-98的疑惑的目光中,PP-19缓缓抬起头,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盯住了她所认识的,冷静高效的狙击手,“98,拜托你了,别像AK姐那样……已经够了。”
……
……
当SV-98穿上厚实的棉衣,PP-19陪着她来到了贝科夫长眠……休息的房间外。出乎意料的,这房间并不在地铁站内。
“这就是指挥官喜欢白桦站的原因呢。”
听见搀着自己的PP-19如是说道,SV-98突然明白,那个人为何在初次见面时,为了并非他家园所在的地方那么拼命。他身上有飞蛾的特质。
从可以看到外面雪与树林的窗户边走过,SV-98回想起了也许是很久,但又算不了多久前的,很“普通”的记忆。那时她们,不是孤单的。
在一扇做工粗造的木门前停下,PP-19替98去敲了门,不一会儿,门内就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
“嘎吱——”
门打开,一个拿着棉签的人类少女出现在了眼前。是薇拉。
看到红眸的战术少女,薇拉在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喜悦,“98姐姐,PP-19姐姐,你们来啦!快请进。”
“是她非要来啦,拦都拦不住……”
PP-19的后半句嘀咕被SV-98选择性忽视,向人类少女点点头,她迈步走进了房间。如果是薇拉在这里的话……
在SV-98将思维延展之前,那个他拼尽全力都要保护的少年,出现在了视线里。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既没有配带沉重的金属护具,也戴着没有漆黑的防毒面具。
给SV-98她们开过门以后,薇拉就回到了贝科夫的身边。少年的左臂没有让被子盖住,**在那里,由着半跪在地的少女上药。
“她很专注。”
听到SV-98的低声喃喃,PP-19有些愤懑不平。明明不顾一切都要来的,来了却只是看着,有意思?
“你不会做得比她差吧。”
“可能会?”SV-98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和少年的关系,那一晚上,或许只是他脑袋烧迷糊了才那样的呢。
注意力回到贝科夫**的左臂上,98看着那些被白色药液覆盖的圆形创口沉默不语。薇拉确实很仔细,哪怕药液只是多一点点,她也会用干棉签去拭掉。
“医生嘱咐过,这药液最好不要涂到健康的皮肤上,那可能会导致皮肤萎缩。”似乎是察觉到SV-98的视线,薇拉自顾自的这么说了一句。
用手扯扯PP-19的衣角,SV-98往房间侧面走上几步,找个位置坐了下来。连薇拉这么在意贝科夫的女孩子都没有紧张,足以证明他已脱离危险。
在过来之前,明明有很多想做的想说的,可到了之后……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也不用去奢求太多,只要能守护着。狙击手本来就不应该暴露自己,在敌我都看不到的地方帮助友军,才是他们正确的选择。
“咚咚咚———”
“我去开。”叫住打算起身的薇拉和SV-98,PP-19起身小跑两步走到了门边。
看着替自己打开门的女孩,阿纳托利似笑非笑地递给她一个帆布袋子,“我就去买个奶茶,你们居然就过来了,真是快哈。”
“要你管。”接过袋子,PP-19照样没给自己的指挥官好脸色。
阿纳托利正要说些“有趣”的话,走廊尽头却传来了脚步声,从响声频率判断,来的人可不止一个。
当伊里夫、沃夫,还有带着安菲娅的法伊娜出现,站在门口的阿纳托利侧过身,噙着微笑向他们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嘿,阿纳托利,别和你的小女友堵门口啊,快进去。”
虎背熊腰的沃夫走在最前面,看着他极力掩饰的坏笑,阿纳托利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上次拼酒,自己占了上风,这家伙可不服气呢。
有其他人来,PP-19也不好再堵着门,拽起阿纳托利的袖子便往屋里走去。98现在还消耗着狼血转化的热能,能有更易转化的奶茶做补充,那是再好不过了。
在安菲娅和法依娜婶婶的低声交谈中,一众人进到了屋里。幸好昨晚地铁站的“站长”来探望贝科夫,屋里放了不少凳子,要不沃夫和阿纳托利都得站着。
“伊里夫叔叔。”
除开没戴头盔,伊里夫此时已经算是全副武装。缓步走到床边,他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贝科夫若有所思,“薇拉,这小子还好吗?”自从得知金色熔炉站和纪念碑站遇袭,白桦站无论地下还是地表,都成了战斗要塞。
用纱布轻轻盖住左臂,再搭上一块厚毛巾,确定不会对贝科夫造成二次伤害也不会让他受寒的薇拉站了起来,“已经没大碍了,只是需要静养。”
和在贝科夫一个人面前不同,此时的薇拉乖巧、温文尔雅——若是外人,该会认为她是床上那病人的妻子。
“那就好。”伊里夫没有察觉,或者说并不在意这屋内有些人的心情五味杂陈,“在这屋子里的都不是外人,借着这个机会,我想说件事情。”
正当伊里夫他们开聊正事之际,一个不和谐的,又出现了。
“咚咚咚———”(怕是FUZE穿过去了哟)
就坐在靠近门位置的阿纳托利去开了门,一个面庞与他有六七分相似的青年立刻揉着耳朵钻进来。屋子外面可冷着呢。
将大衣脱下来,伊万也不管阿纳托利作何感受,直接把他的位置给占了,“哥,要吃晚饭了吗?”他刚去伐木场拉了车木炭回来,一路颠簸,中午又没吃多少,都饿得咽唾沫了。
伸手在堂弟的脑袋上狠敲一下,阿纳托利训斥道:“伊万尼沙,你个冒失鬼,伊里夫大队长正……”
(tips:实际上饿螺丝人对亲属的称谓要远少于拆那人,一个“брат”就可以表示:堂哥、堂弟、表哥、表弟,OTZ~~)
伊里夫对此倒并不在意,摆摆手,他制止了阿纳托利,“没关系没关系,伊万尼沙也是个优秀的战士和驾驶员,他也一起来听再好不过了。薇拉,拿些吃的给伊万尼沙。”
“好的,伊里夫叔叔。”
正事重谈,时间的流逝速度就开始加快。也无怪乎伊里夫让薇拉拿些吃的给伊万,他们这一谈,就是两个多小时。伊里夫中途还特意回了趟办公室,将交通地图和地形图取过来。
白桦站“站长”和另外两个民兵大队长不在,他们这倒算不上是正式会议。如此激烈讨论的,是另外一件,至今仍处于设想,但很有必要的事情。
“……怎么样,如果是这条路线,有把握吗?”指着地图上一条灰色的线,伊里夫眼中闪着精芒的看向了阿纳托利。
“夏天还可以尝试下,冬天……我只有三成把握。”
“这儿?我觉得可以啊,五五开。”堂哥没什么把握,伊万却对成功有更多的自信。说着,他接过PP-19递来的热茶,冲旁边没得到杯子干瞪眼的阿纳托利咧咧嘴,“谢谢嫂……一九姐。”
没能喝到PP-19泡的(其实是98泡的)茶,阿纳托利稍有些遗憾,不过这倒让他萌生了新的想法。以他们现有的载具数量和燃油储备,想一次性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运气不好的话,还得来回多跑几趟。
将铅笔放回到收纳盒里,觉得今天已经谈得差不多的阿纳托利,没把新想法说出来,“伊里夫大队长,大概就这样吧,如果非到那一步不可,我们会全力相助的。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在PP-19的搀扶下站起来,旁听了半个下午的SV-98也觉得自己该离开了,“伊里夫先生,我们也先回房间了。”
“等一等。”SV-98和阿纳托利他们正要走,伊里夫却叫住了他们,“你们一个个回去还要额外生火炉,晚饭就在这儿吃吧,正好节约些热能。”
人们集中到一间屋子,消耗同样燃料供暖的情况下,效果会更好。
“好。”(x2)
SV-98没有拒绝——贝科夫在这儿,身为他的人形,应该在合适的距离守候。
阿纳托利也没推辞——他是果园站的人,客随主便。
约25min之后(⊙o⊙)………
晚餐还是很丰盛的,作为白桦站最有“钱”(资源)的人之一,伊里夫并不在意一顿饭的消耗。更何况,果园站和白桦站最近联合去南界镇换取了一大批物资,招待有汗马之劳的司机,于公于私都说得通。
伊里夫这么大方,沃夫、伊万和PP-19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毕竟三个人都是高耗能单位。SV-98倒也可以和他们拼一把,不过左臂受伤,她选择了到旁边闷声吃“低保”。
沃夫:“我吃不下了……”
伊万:“这实在是……好饱~~嗝——”
PP-19:“法伊娜婶婶,再来一碗!”
当PP-19在拼“食量大赛”中最终获胜,坐在她旁边的阿纳托利冲着伊里夫歉意的笑了笑,知道战术人形能耗高的“奸商”也理解的笑笑,继续享用平日里较少食用的肉制品。
屋子里的人脸上的噙着笑意,在西伯利亚狂风肆虐的寒冬中,这家一般的温暖,无论对人类还是人形,都弥足珍贵。
“好想喝酒啊~~”
当PP-19小声的嘀咕传进阿纳托利耳朵里,这位飙车司机把目光投向了民兵队长沃夫,沃夫则把目光投向了若有所思的伊里夫。听者有意。
“伊里夫大叔?”
“去拿吧,我放在进门右手边第三个柜子里。”
那是前年他用马铃薯酿制后封存至今的好酒,纯度挺高。喝了伏特加,拿起波波沙,乌拉!
“好嘞。”沃夫起身便去拿酒,留下说者无心的PP-19在那里一脸懵bi。
“十分感谢你,伊里夫大队长,答应PP-19这么任性的要求。”这可不是阿纳托利客气,在黑山站随时可能袭扰的情况下,作战人员都是不允许饮酒的,伊里夫却为他们破了例。
PP-19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并没有去思考那些深层次的东西。听见阿纳托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不满地嘟囔道:“指挥官不讲道理,我哪里任性啦?”
“少废话,帮着法伊娜女士收拾桌子去。”
“唔~~”不满地鼓起腮帮,PP-19行动上却没有拒绝。
PP-19和薇拉帮着腿脚不便的法伊娜收拾餐桌,伊里夫和阿纳托利他们则开始闲聊,低声笑谈平日里的闲情逸事。等沃夫带着酒回来,气氛更热烈了。
坐在一旁床上的SV-98挺希望贝科夫此时醒着,与他的亲人朋友们其乐融融地聊天。其实贝科夫醒不醒来都差不多,毕竟不强行和他搭话,他是不怎么发言的。
黑夜悄然而至,气温在快速下降。在薇拉回来注意到这点前,SV-98替贝科夫加盖了一张毛毯,同时也提醒其他人降温了。
她果然还是不想轻易放手……
“……她差点没把我的肋骨给打断了。”
“哈哈,那PP-19还真是厉害。”说着,沃夫瞥了眼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SV-98。
拔出瓶塞,伊里夫给一个空杯子倒了半杯透明的液体,“阿纳托利,我记得PP-19是你父亲从我这儿和AS Val一起买走的吧?”
端起自己的杯子呡上一口,阿纳托利没有否认这是父亲买给他的,“PP-19是个好姑娘,否则父亲也不会把她带给我,让她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嘎吱——”
将餐具送去厨房回来的PP-19推开房门,正巧听到阿纳托利的“酒后真言”,整个心智云图都波动了一下,“呀——阿纳托利指挥官,你在说什么啊!再这样,我就……我就……”
“呃……一九你过来。”
伸手将俏脸通红的PP-19拉到身边,阿纳托利把裹在身上的毛毯掀开一半,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就这么把她抱起来放到了自己腿上。接着毛毯裹了回去。
毛毯一裹上,阿纳托利的手就开始不老实,这么多人在这儿,PP-19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拧着他的腰软肉“反击”。痛并快乐着——这大概就是阿纳托利此时的感受。
“呜啊啊——98你不要盯着看啦!”
侧过头看了眼仍在昏睡中的贝科夫,SV-98笑着摇了摇头,“不,PP-19,你遇到了一个好指挥官呢,我可要多看两眼。”
“98姐姐你不也有贝科夫先生么……”
安菲娅小声的嘀咕却并未逃过众人敏锐的耳朵,除开SV-98羞红着脸低下头,其余人都在低声哄笑。这儿没有一个人类把她们当做外人,在风雪下,他们如同一家人。
大家伙儿聊得挺热闹,正给安菲娅敲开松果取里面松子的伊万,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嘛,其实也可以说是预谋已久。
“伊里夫大叔。”将从松果里抖出来的几十枚松子交给安菲娅,伊万起身往伊里夫所在的位置走去。
“你小子又想到什么?”平常一定是叼着烟的伊里夫,因为安菲娅,这回却只是在喝茶。他们的劣质卷烟毒害自己无所谓,可不能用二手烟毒害下一代。
从衣兜里摸出两包上好的带滤嘴卷烟,伊万不怀好意地盯住了伊里夫别在腰间的“斑蝰蛇”,他可是垂涎已久了,“我想跟您打个赌。”
“赌什么?”
伊万神秘地笑笑,凑到伊里夫旁边耳语一阵。最终,两人达成了赌约……
晚些时候——
“98……98……”
躺在床上的少年突然吱声,站到窗边抽烟的伊里夫气得一咳嗽。还真让伊万那小子给蒙对了?
好你个贝科夫,你家老头子给你谈好个亲事你不要,天天在隧道里跑。咱亏本儿卖给你一个仿生人,好让你有个伴儿,你小子竟然……
老伊里夫这次是亏大了哟!
“98……你别去……”
“臭小子,醒醒。”
“呃呃……”
冰凉的水滴落在脸上,缓缓睁开眼睛,贝科夫看到了一张很想用拳头砸过去的脸。怎么会是这奸商?
将前倾的身子后仰坐回到椅子上,伊里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欢迎回来,贝科夫。”真是搞不懂,这小子几天时间择偶标准(贝科夫:?)咋就变了。
“我这是……在哪儿?”
记忆中,自己是没能适应雪原的寒冷倒下了,那么能见到奸商伊里夫……
拿出一个枕头垫到想要起身的贝科夫脑后,伊里夫暂且抛开打赌输掉这件事,伸手在少年的额头上按了一下,“看到我还不知道在哪儿?你现在正躺在白桦站。嗯,烧是退了,以你们年轻人的体质,过两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将光照条件不错的房间扫视一圈,贝科夫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那真是不错……我还以为到那个世界了。”
“啧,臭小子那么盼着你叔叔过去啊?行,既然你醒了,我就去跟其他人说一下。”
“伊里夫叔叔,纪念碑站……”
“SV-98和薇拉已经跟我们说了。”从桌上拿起保温壶,伊里夫倒上一杯白开水,接着端起杯子放到了床边,“她还借用小科尔的N手笔记本电脑,把记录的视频播放了出来。人证物证齐全,没人再怀疑那是假的,我们已经做好防备,你就安心休息吧。”
被自己的财产给救了——虽然是事实,可这么说,贝科夫总觉得不太妥当。果然,已经把她当做人类一样看待了吗?但无论如何,98都是很可靠的呢。
当伊里夫关上门离开,贝科夫闭上眼睛,感受着白开水带进胃里的热量缓缓扩散,又睡着了……
当地时间08时许———
火炉里的木炭还在释放着光与热, 本应享受它的人,却并未眷恋被窝的温暖,早早地站到了窗边。昨夜只下了半晚的雪,此刻的天空,安静,灰蓝一片。
“那还有点时间。”
杵着根木棍当拐杖,贝科夫也没和谁打招呼,穿回自己单薄的衣衫,裹上一条薄被单。他凭着直觉,在其他人发现他起床前,找到了那个女孩的房间。
在门前,他踌躇了半分钟之久。直觉告诉贝科夫确实是这里,可他没有证据——腿侧那把手枪上闪烁着不可见光的标示器,他完全没有注意。
“长官,是你在外面吗?”
早在半分钟之前,SV-98便侦测到贝科夫的信号标示器出现在附近,可她现在……
“是我。”将手搭到门把上,贝科夫连续深呼吸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我能进来吗?”
丑儿媳总要见公婆的。这样想着,SV-98决定坦然面对自己的所有者,“门没关实的,请进吧。”
房门被推开,在炉火的映照中,贝科夫看到了梦中与自己一起走过雪原的女孩。只是,她失去了那雪精灵一般的外貌。
疾步走到SV-98的床边,贝科夫杵着木棍站定,面具下的双眼中充满了震惊。他并不害怕98现在的样子,但……
将被子拉起挡住内构暴露的脖颈,SV-98低下了头,“长官……98这个样子吓到你了吗……”人类都是看重外貌的,贝科夫也没例外。
在SV-98回过神之前,贝科夫把木棍扔到旁边,一下子坐到了床上。前倾身子,他伸出双手,让SV-98将头抬起来看着他的同时,还拉开了遮住她脖颈的被子。
“是牙狼?”贝科夫通过不怎么规则的创口,判断出了攻击SV-98的是什么。
即便头抬起来,SV-98的眼神依然在闪躲,“是的,长官……是在白桦站袭击过你的那一群。”
在牙狼群的袭击下,自己和薇拉、安菲娅毫发无损,贝科夫无法想象SV-98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者。
“对不起,都是我考虑不够周全,我……”
SV-98用右手握住贝科夫停在她面庞侧的右手,微笑着摇了摇头,“长官,我们之间是订立了协议的,请不要让98觉得尽分内的职责,是在让你难受。”
人形的话音落下后,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看着那双仍在躲闪的红色眸子,贝科夫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和老头子不一样,他还有机会去补救,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们去南界镇。”
“哎?”那双红色的眸子终于不再躲闪。
“我会找人给你修复的。”
“长官……”
握紧SV-98柔软的手,贝科夫许下了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否实现的诺言。
用装着夹板、缠上绷带的左手掀开贝科夫的“披风”,SV-98看着他同样缠有绷带的左手,非常不满地表示了反对,“长官,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这次98是不会同意你逞强了。”
“我答应你,会修养一段时间的。”松开SV-98的右手,原本就决定协助保护白桦站一段时间的贝科夫,离开床站了起来,“那么,陪我去看曰出吧,美丽的SV-98小姐。看西伯利亚,白桦站的日出。”
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伸向了SV-98。这不是命令,这只是一个青涩的人类少年,对一个人形少女,充满诚意的邀请。
SV-98很想去握住那只手,但……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长官……能不能让98先把衣服穿上……”
话到最后,少女的声音已经细若蚊吟,若非屋内安静贝科夫耳朵又好,怕是会当做风吹过。
将手收回去,贝科夫尴尬的背过了身,“呃——咳咳……那我先出……”
“等等长官……你……能帮98一下吗?”昨天,是PP-19帮着穿的。
………
在大部分人依然沉醉于梦乡的此刻,两个常人眼中绝对是吃饱了没事儿做的家伙,离开温暖的木屋,踏进了黎明前滴水成冰的寒冷中。
因为林地遮挡,山坡背风面的雪没有荒原上那么坚硬,人踩着会有明显的下陷。这让体重差稍有些大的二人,高(qing)下(zhong)立见。
在环绕白桦站的矮丘中,位于东方的那座,是最高的。当少年和少女手牵着手登上雪丘顶端,天边依然灰蒙蒙一片。
冬季的太阳和赖床的人一样,在跃出地平线之前,总要磨蹭半天。也正因为此,地平线的颜色在黎明时分显得美丽而虚幻。
从银灰,鱼肚白,再倏然间转变成灿烂的金黄。也许常人眼中,那只有一瞬,但在有心人眼中,那一刻却仿佛一个世纪。
“98,我……”看着身旁沐浴在阳光下的女孩,贝科夫的心跳在加速——阳光的映照下,她脸上的红霞更美了。
“长官?”她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可她还没做好准备。
“不……我只是……只是想叫你一下。”现在,应该还不是时候吧。
两天后———白桦站图书馆内———
因为位于地下,自然光是不可能有的,所以吊灯开着大半。灯光下,一个全副武装的人,正立着一本厚度颇大的书在阅读。
“神农架,1990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接纳,加入世界生物保护区。”
安菲娅乖巧的坐在贝科夫腿上,随着他右手所指的文字眨巴着眼睛。他的双亲总是很忙,除开傍晚等待酗酒父亲回来吃饭的那短暂时间,母亲偶尔会给她读读童话故事外,她基本都是一个人在家里和破旧的布偶玩儿。
对于女性较少的地下世界,偷抢女童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不只一两次了。安菲娅不知道这些,就算母亲说过类似的话,她也只认为那是父母不愿意让她出门玩儿的幌子。
“……发现南方和北方物种混杂现象,表现出过渡特征……”
为了避免小女孩误触某些危险品,贝科夫将携行具卸下来放在了一边。这倒好,他的胸膛成了安菲娅的椅子靠背,小脑袋在上面蹭个不停。虽然不难受,可很不习惯。
可能,她需要的并不是故事,她需要的,其实是父亲般的陪伴和关爱吧。
“……中国特有的珍稀动物——金丝猴的主要分区。”贝科夫将书本翻过一页,带有插图的立刻吸住了小安菲娅的目光,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可爱的毛茸茸。
“贝科夫先生,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防毒面具下,少年那总是保持平直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金丝猴是中国特有的珍稀物种,自然分布于……”他头一次觉得,百科全书读起来也挺有趣。
视线在插图上扫过,贝科夫开始阅读下一段文字,“金丝猴属于迁徙动物,它们在森林中,每天向前推进1公里,边吃边走边玩儿,吃饱玩儿累了,就在树上睡觉,睡醒了再吃再玩儿。如果受到攻击或惊吓,金丝猴就会结束这种悠然的散漫生活,进行长距离的急行军。”
真是一种享受安逸生活的动物啊,大自然太宠爱它们了。
安菲娅静静的听着,小脑袋里已经浮现出无数这可爱生灵在林地间奔跑,树梢上腾跃的画面。她是多么想去亲眼看看,那不知在何方的神奇世界啊。
“……由于世界上最早发现的仰鼻猴是生活在中国四川、陕西、甘肃的川金丝猴,这一属的动物通常被称为金丝猴,它的英文名直译成中文则是仰鼻猴。”
伸出小手在书本上轻轻抚摸,安菲娅看着插图中那正捧着水果啃食的动物,问出了一个孩童才会问的问题,“贝科夫先生,它们没有鼻子哎,雨天的时候雨水流进去怎么办?”
“嗯……可能它们下雨天会用手或者树叶挡着吧。”
贝科夫也没去过神农架,没见过金丝猴,只能这样随便编个可能性。他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问过老头子这种问题——类似的好像还是问过?
贝科夫和安菲娅愉快的交谈着,要是在那灾难之前,这样的声音足以算作喧哗。可这儿,白桦站的图书馆里,并没有其他人来阅读,所以贝科夫不用担心打扰到谁。
可能是白桦站的生活太安逸了,这里并不缺乏成天泡在酒罐里的人,也不缺乏成天陷在烟雾缭绕里的人。愿意来图书馆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贝科夫,你们果然在这儿。”
当薇拉的声音从图书馆门口传来,正按着自己鼻子向贝科夫做鬼脸的安菲娅眼睛一亮。在贝科夫回过神之前,这小姑娘已经从他腿上溜走。
噢,保暖护膝没了。
“薇拉姐姐,我饿了。”
小跑着扑到薇拉腿边,安菲娅双眼放光地盯住了她。孩子的嗅觉是很敏锐的。
“小馋虫。”半蹲到地上,薇拉轻轻在安菲娅的小脸蛋上捏了一下,“来,这是法伊娜婶婶煮的土豆。”
即便是“富裕”的白桦站,储备最多的粮食,也是马铃薯。毕竟在寒冷的西伯利亚,种植水稻想都不用想,而小麦的产量,也不足以养活那么多人。
将插入书签的百科全书合上,贝科夫离开椅子,拿起携行具穿戴的同时信步向薇拉走去。这个时间点,法伊娜婶婶该是做好午饭了。
“嘻,贝科夫,你恢复的不错呢。”
看着恢复过来的少年,薇拉脸上满是喜悦,好像数天前那惨剧留下的创伤已经消去。她并未发现,二人的身高已经变得相仿。
“薇拉,谢谢你。”
贝科夫昨天从SV-98那里调取了自己失去意识期间的相关录像,这让他了解到,如果不是薇拉和安菲娅替他暖身子,他应该冻僵在那木屋里了。
奥多尔叔叔……
少年面具下的脸庞带有愧色,少女却到侧面挽住了他的手臂,“那你打算则么谢我?”和安菲娅比起来,她似乎只是身体成熟点。
“我会照顾你,除非我……”
一掌拍在贝科夫的肩膀上,薇拉打断了他打算严肃陈述的承诺,“安啦,你就知道逞能,法伊娜婶婶15分钟前就把饭做好了。把安菲娅抱上,快跟我走。”
关掉灯,他们离开了空荡的图书馆。
法伊娜女士的家门口———
从图书馆一路走来,贝科夫看到地铁站内增设了许多临时掩体。他们已经做好打一场防御战的准备,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打过来都一样。
“咚咚——”
贝科夫的注意力被敲门声拉了回来,尽管他的肩上坐着安菲娅,薇拉依然挽着他的手臂。如果不是她一直拽着,自己应该早就驻足了。
“来了,谁啊?”
屋里传来了婶婶熟悉但略带疲惫的声音。
“法伊娜婶婶,是我们。”
身边的两个女孩似乎遗忘了她们车站的遭遇,但贝科夫没有。他一直在思考,黑山站的人,究竟是怎样攻破金色熔炉和纪念碑站大门的?
房门打开,带着家的温暖的空气从里面涌出,失神的贝科夫又一次被拉回了这里。看着为他们开门的跛腿老妇人,贝科夫心里某处的柔软,被稍稍触动了。
顽强的白桦站人,尽管生火如此艰难,他们依然在这儿活着,等待着大地复苏的那一天。
“法伊娜婶婶。”
“等你们好久了,快进来,外边儿冷。”走出来拉住贝科夫,法伊娜女士一边往里走一边将门带了回来,“伊里夫、伊里奇,还有你的98姑娘都在。”
“伊里奇大叔也在?”
将帽子、防毒面具摘下,贝科夫将它们和外套一起挂到了门后的墙钉上。那位干瘦的老爷子,曾经也是老头子的战友。
“嗯,他前两天去果园站帮着那边的狙击班培训新手,今天上午才回来的。”
法伊娜婶婶的家不大,穿过两侧是杂物间和卫生间的走廊后,他们便看到了围坐在火炉边的三人。
“长官,你来了。”
因为屋里暖和,SV-98脱下了法伊娜婶婶赠与她的厚棉衣,只穿着那套他们初次谋面时的灰蓝色军装。她用围巾遮住了脖子,用绷带裹住了腿,光从表面看,她还是那样美丽。
人类与人形四目相对,在旁边挽着贝科夫的薇拉赌气地嘟起了嘴,但却没有去干扰他们。说不嫉妒SV-98是假的,但那是她应得的——何况自己还欠她一条命。
“铛啷——”
金属器件落到地上的声音叒一次把贝科夫从失神中拽了出来,他今天的状态不是太好,甚至可以说有记忆以来第二遭。将目光投到那个俯下身去捡零件的人身上,贝科夫的余光瞥到了他旁边桌上细长的枪管。
“谁拆了98的狙击枪?”
见贝科夫一脸惊愕,“胖熊掌”伊里夫大笑着伸出手,拍了拍他旁边刚直起身来的伊里奇,“你觉得还能是谁?”
可能很多人都不记得了,伊里奇,便是接受“独行者”贝科夫烟草换子弹交易的那位守店老者。也是前“信号旗”成员。
“伊里奇大叔你……别给98弄坏了。”
关心则乱。现在不只是他的财产,他财产的财产,都唯恐给弄出问题了。
用毛巾擦两下刚才掉地上的零部件,伊里奇用它“一叶障目”式的挡住了年轻人,他可不想和一个正处在青春期的傻小子对视,“看你说的,我曾经也有过一支SV-98,而且用它干掉过不少……你懂的。”
放下毛巾,伊里奇在贝科夫惊异的目光中,飞快地把SV-98狙击步枪组装了起来。他只是局部拆卸,没有全拆开来清洗的打算。
“别闲聊了,先吃饭。”
伊里奇对时间的把握可谓刚刚好,武器刚装好,法伊娜婶婶和薇拉就将锅里的食物一一端了出来。食物的香气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引得小馋虫安菲娅直吞口水。
贝科夫一直都知道,婶婶的厨艺是很棒的,只是受限于材料稀缺,没法做出高品质的佳肴。但做些美味的家常菜还是没问题的。
真的是这样吗?
“来,贝科夫,吃块肉,这可是你98姑娘猎取的。”
当一锅看起来不怎么好看的汤被端出来,浓郁的肉香味彻底击倒了贝科夫的“矜持”。在地铁站,食用肉可是能与再生弹相比的宝贵东西。
把肩头的安菲娅放下来,贝科夫帮着伊里夫他们将折叠桌架到了火炉上方。汤碗与餐盘随即上桌,绝对不能用家常菜来形容的“盛宴”,开席了。
“唔——”
用叉子叉起狼肉块,然后一口咬下去,被炖软的狼肉立刻在口腔中透出被香料浸染的汤和油脂,再加上牙狼肉韧实的质感……贝科夫一时之间想到的,只有“非常香”、“非常好吃”。
半块狼肉下肚,独行者却在其他人大快朵颐之际顿了下来。
这肉里夹杂的味道,突然让贝科夫想起自己的两个母亲,以及,纪念碑站的卓娅阿姨。他感觉,可口的食物有些难以下咽。
“贝科夫,怎么了?”
第一个察觉到少年异常的,还是法伊娜婶婶。
摇摇头,贝科夫强行将食物吞了下去,“没什么,婶婶。我只是……只是有些噎着了。”
他确实噎着了,但不是被食物。
“那快喝点水,你这孩子,都那么大了,吃东西还像以前一样。”
“嗐,那还不是跟他父亲学的。”
“啧啧,伊里奇你吃相很好看?”
多么温馨的一家人……
……
……
吃过午饭后不久,伊里夫、伊里奇都因为有事情做先行离开了,法伊娜女士家中,只留下一堆孩子。
“婶婶,下午也要出摊吗?”
重新戴上面具,贝科夫帮着法伊娜婶婶将那辆破旧的独轮车推出了门。他正巧要去交易区最里面的商店,能够顺路帮长辈一把,是再好不过了。
“啊,很多人都还没吃午饭呢,他们又没有烹饪环境,我这摊子可得去开着。”
贝科夫只是点点头。
如婶婶所言,很多在白桦站“大屋”居住的人,除了一身衣物和装备,别的什么都没有。像法伊娜婶婶这样的小商贩,替他们解决了伙食问题。
婶婶做的烤土豆卖得也不贵,一颗再生弹就能换俩,足够一般体型的成年人果腹了。一些信任她的人,经常会提前预支优质弹、军用弹乃至贵金属,以保证每天能买到分量足又可口的食物。
“婶婶,我就送你到这儿。”在交易区和生活区的交界地带停下脚步,贝科夫从小车里拿出一个土豆放进了携行具,“我还要去准备些东西,先走了。”
“晚上记得来吃饭。”
“我知道了。”说着,贝科夫已经步入通往交易区的楼梯。
南界镇之行,他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一共15发优质弹,多谢惠顾。”
“唔。”
在杂货商那里,除开燃烧瓶、土炸弹之类的必需品,贝科夫还购买了四块墨色的塑胶玻璃,两块厚毛毯,以及一件压实过的毛皮背心。战后的初次雪原之行,让他学到了很多东西,保护眼睛是其中一项。
雪原在太阳高照时反射的光还是很刺眼的,因为戴着防毒面具,戴墨镜是不怎么方便的,所以他打算自己DIY一下,给面具加个“翻盖镜”。
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采购停当,贝科夫看了下手腕上的机械表——差不多到碰头时间了。他的98 ……
“长官。”
SV-98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过身,贝科夫看到了一名裹着灰色大衣的“边防军”。人形确实还是那个人形,但外表看起来,可大不一样了。
“98,你这身……?”
快步走到贝科夫身旁,戴着防毒面具和毛皮帽子的SV-98稍有些慌乱,低声解释道:“大衣是PP-19送给我的,帽子是伊里夫先生给的……这……没有违背您的命令吧?”
自己确实下达过不能接受阿纳托利赠礼的命令,但PP-19的话……勉强说得过去吧。看看这件大衣,确实比法伊娜婶婶给的那件厚棉衣合身,而且更适合雪地行动。
“没有,这装束还不错。”合适就用着吧,至于法伊娜婶婶给的厚棉衣,可以用来当额外的毛毯,也可以给薇拉。
看着戴有与自己同型号防毒面具的SV-98,贝科夫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按书上所说,这该叫情侣面饰?嗯,那就是了。
稍微犹豫几秒种后,贝科夫绕到SV-98身旁,牵起了她没有受损的右手。
“接下来该去给你拿订制商品了。”
听见贝科夫所言,SV-98防毒面具下刚刚才抹上红晕的脸颊,刷的一下全红了,“长官,那些牙狼真的全都……一点儿不要?”
她可是知道贝科夫现在的财务状况有多糟,现在又要为她破费,实在是不应该。尽管“最优方案”告诉她,贝科夫做错了,但情感模块里的那种“悸动”,让她打心底里感到高兴(幸福?)。
往前迈上一小步,待SV-98反应过来要行动后,贝科夫牵着她的手往目的地走去。命是很值价的,更何况还不止一条。
“没有他们驾车来救援,我可能就永远失去你了,全送给他们没什么不妥。”
用牙狼遗骸换取的资源和财物,贝科夫一点儿也没要,全部送给了阿纳托利。他现在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确实很需要那些,但他是个男人(?)……好吧,他是个男孩,不应该吃软饭。
“听贝科夫长官你的。”
“嗯,我知道98你会理解。”
手牵着手,贝科夫和SV-98一起往交易区更深处走去。那个方向除了地铁居民曰常生活的响动外,还有很少停歇的金属敲击声——那声源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铛——铛——”
“偷什么懒,快去拉风箱!”
“铁匠,我来取货了。”
在铁匠对徒弟的喝骂声中,贝科夫和SV-98走进了他的铺子。墙壁上、地面上,或挂或摆着手工锻打的铁器,数量并不少。
将手里的锻锤放到旁边,铁匠离开工作台,随手指了下堆放成品的长桌,“已经按你的要求做好了,自己看吧。”
贝科夫在从金色熔炉站赶回纪念碑站的路上,扔掉了他的绝大部分财物,订金都没有——还好伊里夫愿意借资源给他,要不以铁匠的脾气,贝科夫一块儿铁片儿都拿不到。
白桦站铁匠铺最出名的不是铁匠的手艺,是概不赊账。
“98,脱掉大衣。”
“遵命。”
从长桌上拿起一个分量不大的护臂,贝科夫将之按向SV-98的右臂。去金色熔炉站的路上他就有这打算了,很遗憾,那里的铁匠……
“长官……看起来怎么样?”
在贝科夫的帮助下,SV-98数分钟后将金属护具一件接一件的穿到了身上。这些防具加起来,总重量也不过15公斤,这对战术人形来说算不得什么负担。
围着SV-98转上一圈,贝科夫防毒面具下的双眼似乎在放光,“简直就像中世纪的骑士。”
护脖、护臂、胸甲、背甲、胫甲,最容易遭受攻击的区域都覆盖到了。
“材料用的是铁和铝,和你那不一样,你可别指望能防弹。”
铁匠在一旁泼起了冷水,他能看出来,披上铁甲的是个少女。
帮着SV-98穿回大衣,贝科夫摆摆手,示意没问题,“只是起临时保护的作用。”
将尾款付给铁匠,贝科夫带着武装起来的98径直离开了。铁匠不讲人情,但注重信誉,贝科夫正喜欢这种人——利益交换就好。
在离开的路上,贝科夫依然握着SV-98的手。
“贝科夫长官,我们什么时候去南界镇?”
“四天后吧,阿纳托利他们的车队会进行雪风暴前的最后一次大规模物资交换,我们搭顺风车过去。”
感受着自己紧握的温软,贝科夫稍稍有些期待,战后的第二次雪原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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