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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中铭有花纹的人

逐霾者

  

少年背着书包,快步走过喧闹的街市,朝学校走去。额前微乱的棕色刘海轻轻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不愿意让这里的任何人看见他诡异的双瞳,也不想看到这里任何人对他投来的鄙夷的目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人群中不引人注目的穿行,尽快离开这里。

在这个地方,他是个异类。

盛夏灼热的阳光从苍穹斜射而下,街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如既往,并没人去注意这个男孩——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人人都不会对这样一个普通学生在意什么的。

这样最好不过了。

他一次都没扬起头,以迅捷的步伐穿过分布在街区里的几条巷道,来到了自己就读的高中。在用很不显眼的方式拐进自己班的教室,把书包丢到自己的座位上时,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叫做维恩特·安德鲁,是个殒。

殒,这个世界最卑贱的存在,以左眼的特异眸色和奇怪形状的浮雕为标志。那种浮雕,名叫“瞳铭”,也是所有殒耻辱的印记,有了这个符号,他们一辈子,都注定低人一等。

因为,他们随时有可能,从人蜕变成怪物。

——名为“霾”的怪物。

维恩特在到了学校之后一直趴在教室的课桌上,有些凌乱的棕色刘海没精打采的耷拉在他的额前。在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后,他终于抬起头来,半睁着睡眼向四周望了望,教室里除了坐在他右边的少年以外,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那人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抄在胸前,两条腿搭在桌子上,整个人成一个钩形,懒洋洋的打着哈欠,黑色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颤了颤。

而窗外不远的训练场上,其他的同学正集中在那里听老师讲着什么。

“以上就是这个魔法的要领,课堂上也讲过了,不过高中阶段并不要求大家掌握‘唤雷柱’的使用方法来加强这个魔法的威力,所以只需学会最基本的施法就行了。”

老师授课的声音还能依稀听见。

“哈~”那个少年打了个哈欠,“真吵啊,这儿居然也能听得到…”

维恩特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趴在桌子上,不过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训练场。

他已经意识到,这节课是“魔法实战课”,顾名思义,就是让学生在现实中练习平日在书本上习得的魔法。不过说是“实战”,像这种程度的魔法顶多就是变变魔术,放放烟火的时候能有些用场,一般的民众是没有资格学习真正意义上的魔法的,这是贵族的特权,要是说原因的话,因为魔法本来就是危险的。

魔法并不需要消耗什么东西,而是把人体内的一种名为“苍能”的物质「浊化」,通俗来说就是将“苍能”这种蓝色的东西转化成黑色,通过这种转化获得使用魔法的力量。不过,毫无顾忌的使用魔法会让普通人变成异类——也就是“殒”。

但,在大陆的中心,浮空岛威尔希兹生产一种名为“埃米尔之泪”的液体,俗称“圣水”,可以避免魔法的这种副作用,但因为价格不菲,所以渐渐地,魔法就变成了贵族的象征。

当然,对于像维恩特这样本来就是“殒”的人来说,自然是连学习魔法的权利也没有的,不然就算老师也不会允许他和那个少年旷课在教室里乘凉。

“喂,维恩特?”

“嗯…?”

“无聊吗?”

“还行…”

“觉得你心不在焉的。”

“大概吧…”

“魔法真那么有吸引力,对你来说?”

说着少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维恩特旁边。

“当然啦…”

“不至于吧,我们‘殒’不是也会魔法吗?”

说着,那少年把维恩特桌上的水瓶拿起来把玩着,青白色的左眼中铭着的雪莲花好像在暗示着自己的不理解。

“喂,你是来刺激我的吧,迈克…”

维恩特终于抬头看向那个少年,刚准备说些什么时,突然感到背心一阵莫名的寒冷,接着,便看见迈克眼中的雪莲花顺着浮雕的纹路猛地闪过一道白光,再一看,握在他手中自己的水瓶已经被冻成了一个大冰块。

“喂,你让我今天喝什么呀!!”

——维恩特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抢过自己的水瓶,绝望的发现就连外部都冻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盖。

“哈~等他化了不就好了~”

“说得倒轻巧…”

“唉呀,大不了我的借你嘛……不过说起来,你的‘瞳铭’还是没有能力吗?就那个像鸟的玩意儿?”

“当然了,我又不像你们,随便拿本书就能查到自己的能力了…这鸟东西谁都没见过,鬼知道有没有能力,就算有也得我自己猜,说不定一辈子都猜不到。”

“的确,实在没见过什么植物长那样的…”

——按照常理,所有的瞳铭都应该是植物的形状。

“所以才想学魔法呀,唉…就连‘殒’唯一的福利自己都享受不到…”

“呵呵~”

突然,维恩特又感到了一阵恶寒,比刚刚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像全身的汗毛一瞬间就全竖起来了,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窗外闪过一股足以遮蔽太阳的强光,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怎…怎么了?”维恩特被吓了一跳。

“哈哈~忘叫你了,外面刚刚在放鞭炮呢~真是惊人的威力~”

——只见迈克已经笑着捂住了耳朵,

“你又在鬼扯些什么,鞭炮?学校里?”

“自己看嘛~”

维恩特好奇的望向窗外,原本竖立练习靶的地方已经被炸得一片焦黑,不少爆炸之后的硝烟还在缓缓升起,而那些练习靶也被炸得连一点残骸也不剩。而在那里,一位身材高挑,步履轻盈典雅的少女正在慢慢走回被惊得鸦雀无声的班级同学之中,好像早就对那样的爆炸习以为常了。在袭来的清凉的微风中,她背后披散着的犹如月色浸染过的银色长发伴着裙摆轻轻的摇曳,像一出慢节奏的舞蹈。

“那记‘雷光’可是普通人使用了‘唤雷柱’才有的威力呢…”

“那个人是…?”

“喂,这还用问吗?就算看不清也能猜出来吧…晨曦,薇尔莉特·晨曦。”

“切,又是那个贵族。”听到这个名字,维恩特十分不屑的说道。

“呵,这到底是不屑还是在嫉妒呢?”

“废话,谁会去嫉妒那种家伙…”

“哈哈,我看倒不是…你看那家伙,魔法也那么精通,学习也那么优秀,就连你最擅长的近身战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哼,当时是轻敌了…”维恩特貌似很不愿意回忆起那段往事。

“哪叫你当时那么不可一世的,我还没见过一个连能力都没有的‘殒’有那么嚣张的呢~”

“你这小子从今天一开始就是存心想打架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

虽然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迈克实际上明显就没有任何悔意。

“…真是的。”

不过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维恩特也没什么心情去计较,又重新望向窗外。

树叶的婆娑在耳畔轻漾,像是一首安神的歌谣,几只飞鸟从眼前低飞而过,白色的翅羽染上了金色的芳华,在天空中书写出几笔光的轨迹,时而盘旋,时而下坠,时而急攀,就像是一张一挥而就的书法。

城市不算大,所以学校也不大,不过也就是这样的学校,才会有它独特的淳朴和优美,并不是夹在钢铁与机械的夹缝之间的监牢,而是就像其他普通的植物一样,原本就生长在这自然的摇篮之中,沐浴着阳光,吮饮着甘霖。

“哈…”

虽然自己是‘殒’,虽然总是被人歧视,虽然命运有诸多的不公平,但就看着这一方绿树翠草中,他总是能安心下来,把这一切都抛之脑后。

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这是属于家的感觉吧。

不过命运这东西,就是喜欢和维恩特对着干。

就当维恩特全身放松正在出神的时候,突然,有个少女悄悄的从后门潜进,像是饿虎扑食一样一下子跳到了维恩特的背上。

“啊!”

维恩特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只见那位少女满面春风的对他笑着。

少女的眉眼相比起维恩特和迈克还稍显稚气,不过可爱中也可以隐约看出一些清秀和美艳,淡淡的双眉配上一对湛蓝色水灵的眼睛,唇线微微的向上弯起,衬出脸颊中浅浅的酒窝,与旁边飘动着的樱色短发一起,构成了一副活泼开朗的俏颜。

“哈…是伊莱恩啊…别总是吓我啊…”

“话说,伊莱恩,你们不还没下课吗?”

“当然是逃课啦~”

“拜托你别说的那么理所当然行吗?…好了总之你先快点给我下来。”

“好啦好啦~”伊莱恩一脸满足的从维恩特的背上跳下,“苍能学史什么的,你想听吗?”

“嗯嗯,所以你又像平常那样从后门偷偷溜出来了?”

“不是啦,只是在地板上开了个洞。”

“哦,开洞啊…”

“诶?!开洞?!”

——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喂,别吵啊!”伊莱恩慌忙制止他们俩,“开个洞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嘛~”

“不大惊小怪才奇怪吧!…诶,慢着,你这家伙,是在耍我们吧?”

“才没有呢,我让艾科帮的忙,开洞对于他来说小菜一碟嘛~”

“艾科?就那个大夏天穿风衣戴兜帽的‘殒’?”

“嗯~”

“话说,你和我们这些人混的还真好呢…普通人躲我们还来不及呢…”迈克感慨着,表情倒是很泰然。

“因为维恩特是好人嘛~所以我觉得‘殒’也没平常人口中传的那么恐怖~”

“你这家伙,真是个乐天派呢…像我们这样安分的‘殒’可是少数哦?”

维恩特听到伊莱恩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伊莱恩的脑袋。

“喂,维恩特,你是在哪儿钓到这么好的妹子的?”

这个时候,下课铃响了。

“走吧,我们去食堂~”

“回答我呀!”

“迈克你不想吃限量供应的牛肉盖饭了吗?不快点就没了哦?”

只听这个时候,头顶的天花板已经传来了如同的地震的响声,显然是奔赴食堂的大军已经发起了冲锋。

“先回答我…你这小子,有好事总是独吞。”

“哎呀,以后啦以后啦,走吧,伊莱恩~”

“嗯~”

——伊莱恩也很配合的挽上了维恩特的手臂,显然是想好好捉弄一下有些抓狂的迈克。

“喂,以后是多久啊?!”

“就是‘以后’啊。”几人交谈的声音渐渐淡去。

“结果…还是这个状况啊…”

维恩特原本以为自己还有迈克以及伊莱恩来的已经相当的早了,不过食堂售卖饭票以及领餐的窗口还是早就被仿佛刚刚从荒无人烟的沙漠中流浪归来的饥肠辘辘的学生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这样看起来只要被卷入其中就会被无情的人潮吞噬掉。

“干脆去买些面包解决就好了。”

“维恩特,难道你不知道吗?命运是不会给你第二次抉择的机会的。”

“只是吃个饭就和命运的抉择扯到一起了吗…?”

“唉呀,维恩特,”伊莱恩在旁边笑了笑,“迈克的意思是,现在买面包什么的小卖部门口的队已经可以排到体育场了。”

维恩特想了想那壮观的阵势,不由得叹了口气。

“所以,总而言之,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吃或是死!”

“敢不敢别把一个午饭说的这么壮烈啊!”

“你看嘛…”迈克向人群指去,“把你推进那群饿狼里你觉得你有多少生还的把握?”

“可能…百分之十左右?”

“于是,这个时候就该我们好好配合一下了!”

说着,迈克从自己鼓鼓的包囊里取出了七八瓶矿泉水,把几瓶拿在自己手上,剩下的递给了伊莱恩和维恩特。

“干…干什么?”

“好啦,等会再说,现在先把所有瓶子的盖子都拧开。”

虽然维恩特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看见如此有气势和干劲的迈克他也只好听从迈克的指示,把手中两瓶矿泉水瓶的盖子都拧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听好,伊莱恩的水瓶等会儿再说,我和维恩特先上,行动是否成功,直接关系到我们能否吃上中午饭!”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听着,我数完三二一,就一起把水瓶丢出去,丢到那群人中间。”

“丢,丢出去?!”维恩特怀疑自己听错了,“会砸伤人的!还有,也会淋湿不少不是吗?”

“呵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样这些碍事的家伙才会闪开嘛。”

“这不就和混混的行为一样了吗?”

“呵,别忘了,咱们殒,就是混混一般的存在。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迈克说着,语气却并不像话中那么的绝情,“放心,不会伤到他们的。”

“就算这么说也…喂,伊莱恩也说两句啊。”

“好期待啊~”

“喂没让你说这个啊!”

真是看热闹就怕事小的心情呐…

“…那好吧,相信你一次。”

维恩特这么说着,摆出了投掷的预备姿势。

“三,二,一,扔!”

随着迈克的一声令下,四瓶矿泉水瓶都旋转着垂直的圆形轨迹飞了出去,从敞开的瓶口洒出的水也划出像烟花一样的轨迹向周围飞去,场面虽不算壮观但也足够吸引人了,以至于很多正在拼命搏斗的学生都转过了身来。

此时迈克的瞳铭闪出一阵强烈的白光,一瞬之间,只见四个瓶子的瓶口同时冒起了蒸汽,似乎是瓶口那个小局部的水开始沸腾,将飞在空中的瓶子推动了起来,改变了原来的飞行轨迹,汇聚到了直面售卖饭票的机器的前方不远处。

就在迈克极为精细而巧妙的操作之下,此时四个瓶子的瓶口同时朝下并且停止了转动,水不断的“咕咚咕咚”的从瓶子里流了出来,在短时间里形成了四条水柱。

看到这一惊异景观的正在买票的学生都本能的向旁边闪开,顿时,在售票机的前方出现了一条窄窄的通路,而在通路的左右,各有两个水柱。

这时迈克的瞳铭第二次闪光,只见这一次左右一共四条水柱在瞬间就结成了冰,就像突然展开的屏障把中间的那条仿佛很快就会被淹没的通路稍稍固定了下来。

——现在周围的学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住了。

不过迈克他们并不能放松,那些冰柱因为很细,实际上只是用来吸引学生的注意力,并不能起到什么阻挡的作用,要是不赶快行动,那么从惊讶中恢复的学生又会把通路淹没掉。

但他们离售票机至少还有二十米的距离,从那里跑过去肯定会让那些学生理解到他们的目的而反应过来,重新加入争夺之中。

本来华丽的作战计划,到这里却突然陷入了僵局。

不过,似乎迈克不这样认为。

“维恩特,现在看你了!随便买点什么就好!”迈克大喊着。

维恩特此时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下一秒,维恩特所站的地方似乎影子还没来得及消失,他本人就已经不见了。

——这就是维恩特的看家本领,虽然不是瞳铭的能力,不过这样的速度也足以傲视群雄了。

就像鬼魅一般,跑动起来的身形又像实体又像是幻影,维恩特已经接近了售票机。

所有的人,都因为这样的动作再次惊讶了。

“那,那就是那个安德鲁吗?!”

“不会吧?完全没看到他的启动!”

“果,果然!是传闻中殒里近身战第二强的家伙!”

——周围的声音四起。

维恩特飞速的投进了钱币然后购买了餐卷,接着又以一种令人不敢相信的速度撤了出来。

虽然周围的人都对刚刚的一切非常惊讶,但见到面前的冰柱又重新变成水,“啪啦”落在地上那一刻,如同发令枪,所有人就像从惊愕中突然惊醒一般,又重新开始了对餐卷的围抢作战。

“怎么样,我就说吧~”

“不会太张扬点了吗?被贵族或者老师看到怎么办?”

“又没有校规不允许这样,维恩特你太谨小慎微了~”伊莱恩在旁边说。

“就是嘛。再加上贵族又不会到这种简陋的地方来吃饭的。好了去灌水,这边还有一次呢~”

“还,还来?!饶了我吧…”

于是,又是一通乱战之后,三人终于顺利的把来之不易的午餐弄到手了。

“结果限量的牛肉盖饭还是没有了吗…”

“其实我一直觉得那种传说中的东西就没存在过。”迈克一边吃着通心粉一边回答。

“可恶!这么拼命这么累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好啦好啦维恩特~能吃上饭就很不错了~”伊莱恩还是那样乐天。

“就是,有吃的就不错了…这样吧,别沮丧了,给你个好东西,维恩…唔嗯…特。”

“你能在叫我名字的同时不咽东西吗…?”

“唉呀小事不用计较了,对了先问问,今天你有打工吗?”

“打工?就是「碧绿之荫」那里?”

“嗯,今天不是星期五吗,应该有飞球比赛的。”

碧绿之荫,顾名思义,是位于维恩特他们居住的城镇,伊普顿市郊区的一座山中的丛林,绿树成荫,连天的枝干和繁叶遮蔽了大部分阳光,就像一个天然的遮阳棚,于是,夏天到这里避暑的人也很多。

不过,更多的人了解这里,是因为山顶上的一个由几棵巨木环抱而成而成的环形结构,那是举国风靡的运动“飞球”其中的一个比赛场地,每到比赛日,这里都会举行“帕雷拉飞球联赛”。这里的树干的一部分被掏空做成了看台,在周边也建设了很多现代化的设施,每每有比赛之时总能吸引来自各地的诸多球迷。

——顺带一提,迈克和维恩特都是飞球的球迷。

“是又怎么样?”

“嘿嘿,我说了我有好东西~”

说着迈克又从自己的包囊里拿出了一根连着滑轮的皮带,两端各有一个把手。

“这,这是…?!”

“没错,飞球比赛用的滑轮~”

此时维恩特握着刀的手已经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但迈克把滑轮向后一收,让维恩特的手扑了个空。

“别着急嘛~你知道会有条件的~”迈克不怀好意的笑笑,“今天比赛,你也带我混进去吧~”

——因为维恩特在「碧绿之荫」打工,所以他有免费观看比赛这样的福利,不过相对的,迈克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在现场看比赛,门票钱对于普遍都不富足的殒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就算没这东西我还不是得带你进去…”

“既然这样,我也要去!”此时伊莱恩在旁边也掺和了进来。

“好吧,好吧,真没办法…”

“那么,就算奖励你的,拿去吧~”

“别说的像我欠你一样…”虽然嘴上那么说,维恩特还是把滑轮收进了包里。

此时的维恩特心里在盘算着,有了这个东西就能在平时没人的时候在「碧绿之荫」里玩玩了,那种在悬在天空的绳索上飞速滑行的感觉一定很刺激。

“…唉,算了,还是谢谢你吧。”

当天傍晚。

维恩特和迈克一脸轻松地走在放学路上,正在享受紧张学业生活中的片刻的闲暇。

微风顿起,不知为何迈克和维恩特好像都同时感受到一股诡秘的气氛,虽然表情上并没有显露出来,不过交谈的话语已经不由自主的中断了。在昏暗的夕阳之下,似乎有某种神秘的东西正在接近。

突然,迈克感到自己的左眼一阵强烈的震颤,一种难以言表的寒意似乎直接从心房中扩散开来。

“维恩特…”

迈克停住了脚步,叫住了维恩特。

“嗯,怎么了?”

“有霾…”

这句话一出,原本只是放学回家的稀松平常的气氛一下便紧张了起来,维恩特也像吓了一跳一样,急忙警觉的四处张望着,希望从那些阴暗的遮蔽中找到些可疑的声音。

“不,不会吧…我,我没感觉到呢…”

“你从来感觉不到吧!越来越近了,就在那里。”迈克说着,望向远方的一团阴影。

穿过那片阴影中的巷子,就可以抵达殒所聚集的街区,而现在,从那片阴影中,摇摇晃晃的走出一个莫约五十岁的醉汉,左手拿着一个已经饮尽的玻璃酒瓶,硕大的啤酒肚在本就蹒跚的步履中摇动的更加厉害。

“那个,是沃坎大叔吧…不可能的,大叔他怎么会…而且他还有人的形态呢,迈克你的感觉是不是出问题了。”

萨罗涅·沃坎,在街区里经营一家小的酒馆,从来都是本着薄利多销,诚信经营的态度做生意,从来不往酒里兑水,而且节日的时候还经常把自己家珍藏的好酒分给邻居们。虽然说满脸横肉,挂着一片络腮胡,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不过实际上是个待人亲切与人为善的大叔。

“的确啊…但明明能感觉到。”

大叔迈着醉步向两人走去,表情狰狞的他好像正在拼命试图挤出些话语,但好像又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无法成言。他又向前勉强迈了几步,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沃坎大叔!”维恩特叫着冲了上去。

“别去维恩特,等等再说!”

“快…杀了我…”

这时,倒在地上的大叔似乎费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了这么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轻微颤动着的嘴已经不住地往外面吐着白沫。

维恩特并没有听清大叔口中的言语,当他跑到倒下的大叔身边蹲下时,大叔突然很痛苦的抬头,与维恩特的目光相接,额头上浸满汗珠的皱纹紧紧地缩着,眉毛也都快纠到了一起。

不过,更让维恩特感到恐怖的是,大叔的双眼整个都被染成了暗紫色,在本就昏黄的夕阳下更显诡异。而在瞳孔的中央,紫花苜蓿的瞳铭的光芒就像是心脏跳动般正有节奏的明暗交替着,而且,越来越急促。

“啊!”

维恩特着实被这狰狞的面容吓了一跳,直接向后坐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

但这时候维恩特的舌头就像打结了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只见大叔好像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才能抬起的头颅一瞬间失去了支持的力量,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而身躯因痛苦的挣扎也变得渐渐衰微,最终停止了。

维恩特用手支着地面,看着成大字形倒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沃坎大叔,完全不知所措了。

“死…死了…”维恩特的声音已经打起了哆嗦。

“快闪开,维恩特!”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阵类似于水沸腾时的“咕咚”声,而大叔的尸体好像就是一瞬之间像被烈火焚烧过一样变得通体焦黑,然后,就像水化成冰那样慢慢融化成了一摊像是原油一样带有刺鼻气味的黑稠液体。

维恩特被这一系列诡异的变化吓得目瞪口呆,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回迈克的身边。

“怎,怎么了?”维恩特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喘息声,“你见过?”

“一次。”

接着,迈克急忙跑向身边的一条水沟,把左手向上一扬,一股水柱便跟着从水沟中冲了起来,接着,左眼中雪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过,迸射起的水柱已经顺着牵引缠上了他的左臂,凝结成了一柄冰之长刀。

“准备战斗。”

“等,等等…到底怎么…?”

维恩特还完全弄不清状况,对他来说,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挣扎着死去就够恐怖的了,况且还是自己的熟人。

那潭黑色的液体此时突然炸起一股高高的液柱,下一秒钟,这根液柱就像是一条蛇一样开始扭动起来,从上半身的后背上爆出了一对巨大的暗色翅膀。最后,颅顶裂开了一条有半个脑袋那么长的开口,从内部长出了一个只有紫色眼白,没有瞳仁的独眼,其中紫花苜蓿的瞳铭正兴奋的闪着光亮。

整只怪物,就像是博物馆展出的龙鹰标本。

“这个…就是…霾?”

“嗯…”迈克又抓紧时间用冰做了一副手铠。

“…沃坎大叔的…末路。”

这时,空中的龙鹰发出了一声霾特有的长鸣,空洞而刺耳,接着,双翅在残红的天空中一震,呼啸着用长长的鹰喙向迈克刺来。

迈克向右边一扑,才勉强躲过了霾快速的一击,而霾扑空后在地上撞开了一个大坑,随即又毫发无伤的飞回了天空,盘旋了片刻,又调整好了冲击姿势。

“维恩特,我来吸引它,你看准了,刺它的眼睛!”

迈克开始绕着并不是很宽敞的巷子奔跑起来,而霾看到了活动的物体,一下便兴奋了起来,又向迈克冲来。

“等,等等…”

“快点!怎么像个女孩子一样!”

霾的冲击如同划过暗空的黑色闪电,不过迈克就像计算好了一样,向后一个小跳,准备的闪开了攻击,同时,从水沟里又拉起了几条水柱,从黑影的上方织成几条抛物线形的水线。

“上钩了!”

在霾即将再次腾空之际,扬在天空中的无数水珠在迈克左眼中的雪莲花的闪动中瞬间凝固成了无数冰晶,被夕阳染上了血色,显得杀意浓稠。下一秒,迈克左手向后一拉,冰晶疾速的像是下雨一样飞刺而下,把霾的两片翅膀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那只龙鹰形状的霾在地面上死命的挣扎着,咆哮着,巨大的响动在整个巷子里漾着几千重沉闷的回音。但无奈冰锥很多,而且扎得又深,任凭霾有多大的蛮力也挣脱不开。

“维恩特!”

“知道了知道了,别啰嗦!”好像是说他是女孩子惹得维恩特有些恼怒。

维恩特双手向下一挥,两柄亮闪闪的手刃从手背和袖子间弹出,闪着锐利光芒的刀刃明亮的好像可以遮盖太阳。

健步如飞,维恩特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靠近被钉死在地上的霾,用手中明晃晃的刀刃向那朵铭在紫色中的紫花苜蓿刺去。

但就在前一秒,感觉到危险迫近的霾直接撕掉了自己的翅膀,从迈克的头上冲了过去,随后背后一鼓,又长出了两片新的翅膀,重新停在了天空中。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建筑物的斜影被拖得越来越长,阴红色的空中划过三两只啼鸣着的乌鸦。两人都明白,战斗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迈克,你的脸…!”

迈克用手擦拭了下麦色脸颊上的些许湿润,一丝血红在指尖上缓缓浸开。

“没事的,刚刚被擦了下…”

只见深青色的苍穹中,霾撑起了两片如同大棚一样的翅膀,紫色的眼瞳越发的明亮,好像一颗熠熠生辉的紫雾缭绕的宝石。

“啊…!”迈克突然痛苦的跪了下去。

“怎么了?”

“身体…动不了…”

这时维恩特突然想起了有一次沃坎大叔和自己父亲喝酒时无意中谈起自己瞳铭“紫花苜蓿”的能力,似乎只要能触碰到对手的鲜血,就能让其的神经冲动传导速度大幅下降,从而延误对手的动作和感知能力。

空中的霾长嘶一声,向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再次发起了冲击。

“铛——”

猛烈的撞击声伴随着炙热的火花在附近激荡。

束手无策的迈克被一个背影护在后方。

是用手刃架住鹰喙的维恩特。

“…最后还是要我来呢…”

维恩特光是要说话就很费力了,他的背后就是迈克,一点后退的余地都没有。

“谢…谢了…”好像迈克的舌头也不太灵活了。

维恩特一声大喝,把猛冲来的霾硬生生的甩了出去,吃了一惊的霾也并没停下,又朝另一边飞去想要再次腾空。

“休想!”

说着维恩特用左手上的刀刃直接把霾长的有些累赘的尾巴钉在了地上。不过,因为霾冲得太狠,由刀刃以后的尾部直接被切成了两半,以此为代价,霾才成功挣脱。

“真快的速度…”

吃痛的霾在空中反复盘旋着,哀鸣着,瞳中的紫色越发的耀眼,在太阳只剩些许余晖的残霞中成为了最醒目的光源,就像夜空中的新月。

而迈克那边,则再也无法动作,也说不出话来了,好像,除了具备呼吸这最基本的生命特征之外,就只是一座石雕而已。

霾在空中绕飞之际,被切得分叉了的尾巴又胶合在了一起。

“可恶!”

虽然维恩特对自己的速度还是很有自信,但若是目标一直在空中悬停着,他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突然,在巷道的另一端,闪起一瞬粉红的亮光,接着,方才还在天空中耀武扬威的霾突然就掉了下来。

“…不客气了。”

维恩特虽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方才战斗燃起的热血已经让他忘记了恐惧和疑惑,提刃便冲了上去,朝紫色的眼瞳插了下去。

黑色的黏液,溅在维恩特沾了些尘土的白色校服上。

维恩特长舒了一口气,刚才闪光的地方,一个身着连衣短裙的女孩子面无一丝一毫表情的站在原地,似乎连战斗已然结束都没察觉。

“谢谢啊,维恩…”赶过来的迈克的话到一半,看到女孩儿的身姿,也像木桩一样突然就愣住了,没说完的半截话从震惊而无法合拢的嘴中漏了出去。

“塞蒂…”维恩特嗫嚅出她的名字。

她的全名,塞蒂·沃坎。

沃坎大叔家的酒馆第二天没有营业,木门紧锁,平日摆放在外面的木桌木椅也收了进去。

街区里的一个小小的礼拜堂,平日总是空空荡荡的,而今日,却挤满了人,都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表情。

一个只装着衣冠的木制棺材放在礼堂外的空地上,棺材盖上的金属铭牌歪歪扭扭的刻着几个字。

「萨罗涅·沃坎」

这里的祭司正在做着入土前最后的祷告——说是祭司,其实只是殒当中懂得一些宗教礼法的年轻人。

周围的人无不锁眉颔首,轻垂眼帘,在心中无数次重复着送行的话语。

不过,没有一个人落泪。

说是坚强也好,说是习惯了也罢。

夏天闷热的风从巷口灌进,携着街道上混沌的气息,卷起人世特有的风尘,尘埃回旋弥散,化作无数细小的利刃,在饱经沧桑的人的脸颊又划出一道皱纹。岁月总是如此不留情面,许多人就是挣扎在回环往复的命运里,老了心智,憔悴了容颜,然而终点,依旧是那么远。

放学,维恩特只是回家匆匆地换上便装,然后,就去了沃坎大叔开的酒馆。

在酒馆前的一个拐角处,维恩特遇上了迈克。

“一起去吗?”

“当然。”

平日的此时,酒馆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有高谈阔论的,有喝酒划拳的,还有一起边吃边看飞球比赛的,而今天,这前几天还存在着的稀松平常的景象,仿佛被那扇有些朽去的大门上的生锈的铁锁紧紧地锁住,永远封存在了另一个时空。

绕过门前的木台,维恩特叩响了侧面的偏门——这里通向酒馆的后台和沃坎一家的生活区。

过了会儿,塞蒂的母亲来开了门把两人让了进去。

“塞蒂她把自己锁在二楼房里的…谁去都不开门…那孩子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塞蒂的母亲是个很慈祥和善的中年女性,虽然长相并不出众,但很分明的能看出母亲特有的那种慈爱和包容,而眼角的皱纹和双鬓的银丝,则是岁月留下的操劳一生的记号。然而,她的表情还是像平常一样,尽量保持着平静,但是,平日里从来不褪去的微笑已经在暗地里凋谢,更映衬出隐藏在焦黄面容下的憔悴。

“我们去试试…您请节哀。”

“您请节哀。”维恩特也重复着这句话。

“没事的,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早准备好了…”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的声音已然哽咽,“…没事的,只需要一小点时间适应…”说着,她用粗糙的指尖拭去有些浑浊的泪水。

“相比之下,现在更担心塞蒂那孩子…她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

迈克轻轻拍了拍塞蒂母亲的肩,示意两人会尽力的,之后一个手势,与维恩特一前一后的迈上楼梯。

每踩一步,陈旧的木梯都会“咯吱”作响,不久,借着窗外有些泛红的夕阳,两人来到了塞蒂紧闭的房门前。

“咚咚咚——”

一点回应也没有,好像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是我,迈克,迈克·林德尔。”

“还有维恩特。”

“抱歉,现在心情很乱。”平日里那娇蛮的声音已经变得毫无生气可言。

“总之,先让我们进去吧。”

再一次,没了声音。

“塞蒂?塞蒂?”迈克又试着敲了几次门,不过也只是徒劳而已。

“怎么办…”

这时站在后面的维恩特突然把挡在门前的迈克往旁边粗暴的一推,走到门口喊道:

“塞蒂!现在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吧!”

“喂,维恩特,你在…!”

迈克刚想阻止维恩特这样粗暴的发言,就被维恩特侧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迈克只好悻悻的闭嘴。

他非常明白,当维恩特下决心想做什么的时候,就像桀骜不驯的野马,是谁也拦不住的。

“你很难受我知道,但你母亲不是比你更难受吗!”

“你可以一个人沉浸在痛苦中,什么也不管,但你母亲呢!除了要保持坚强,还要担心你啊!”

“你就不能为她想想吗!”

这时迈克一下扑上来,用手强行把维恩特正在咆哮的嘴捂住了。

“喂,你小子别来添乱了行吗?!”

哪儿有人这么安慰人的?

这明显就是火上浇油嘛!

不过,就在两人快在门口扭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听见门轴轻轻的转动声,然后,缓缓的打开了。

塞蒂撑着疲惫的双眼望着两人,水瞳中被刷上了一层阴霾的暗色,原本明亮的金色短发就那么没精打采的乱翘着,根本就没有梳理。全身就只着了一件轻飘飘的居家式连衣裙,裙袂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如流水般的大腿曲线若隐若现。虽然塞蒂并不高挑,腿也算不得修长,不过身材也算轻盈曼妙的了。

“好吧维恩特,你赢了…”

“那你去让阿姨把饭菜送上来。”维恩特反应倒是很快。

“是是是……”

不久,送上楼来的晚饭,虽然说加了不少的量,但塞蒂依旧轻而易举的以风卷残云之势将其全部扫荡完了——一点不夸张,以她的气势,就算把盘子一起吃了也不稀奇。

“呼…”

对晚饭发泄完了的塞蒂长舒了一口气,好像表情也没有先前那么忧郁了。

“果然还是饿了,饿了就别硬撑着嘛…”

“才不是!只是想找个发泄的东西而已!”

虽然塞蒂平时的表现有时确实不像我们心里对女孩子的定义,但她的房间还是很有女孩子气息的:粉色的床罩,一书架的青春小说,床头柜上极为可爱的兔子型闹钟,鹅黄色的纱帘……

“你这是在和谁较劲呐…”迈克靠在门轴上,并没进到房间里,很无奈的说,“…不过看你总算恢复了点精神,我们也算安心了。”

“喂你能不能进来点说话,我听着累啊!”

“我可不像你,女孩子的房间这么大大咧咧就进去了~”

迈克这话,就像引燃了炸药的导火索一般——刚刚从心情的最低谷恢复过来的塞蒂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维恩特刚准备反驳,突然觉得自己的背后冒起一股强烈的杀意,比起昨天的霾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战战兢兢的回头,只见正坐在床上的塞蒂右手拼命的把裙角往下扯,左手急忙护住胸口,脖子根都已经涨得通红。

“别看啊!赶快出去!!”

“可,可是…”

“我叫你赶快出去啊!!”说着,塞蒂抽过床上的枕头直接向维恩特扔去。

“知,知道了!”维恩特挡下了攻击,急忙连滚带爬的钻出了房间。

随和,一阵极为粗暴的关门声。

“真是的,怎么一下子就发飙了…”

“现在懂了吧?”迈克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就这样两人又争吵了一阵,突然,维恩特感觉背后靠着的门被人向后猛地拉开了,因为惯性没有撑稳的维恩特就这么倒了下去。

而这时塞蒂已经换好了便服——上身一件黑色的T恤,下身一条白色素得没有任何样式的百褶裙。

由于维恩特是平躺在地上的,距离塞蒂又近,所以借仰视的这个视角,好像可以看到裙下的……

维恩特心知不妙,立马收住了不受控制而蔓延的视线。

“快起来,色狼。”

“是你开门太急了好吗!”维恩特连忙爬起来躲避嫌疑。

而迈克就在旁边抄着手站着,笑而不语,看着这出闹剧,眼睛都要眯成了一条缝。

“…啊,那个,”维恩特急忙转换话题,“这套衣服很不像塞蒂的风格呢。”

在维恩特印象中,塞蒂的服装色彩都很鲜艳,图案都很繁复和华丽,而且一般都有独出心裁的设计,这么朴素的衣服,好像从来没见过。

“嗯…这是以前父亲的生日礼物,只不过一次都没穿过…才发现尺寸正好呢。”塞蒂的声线浅埋着淡淡的忧伤。

“啊…抱歉。”

“不过,谢谢你们,陪我闹了一下,我吼了几句,心情要舒畅一些了。”

说着塞蒂的表情强撑起一丝笑容,虽然看起来不太由衷,但比刚开始连笑的心情都没有时要好了太多太多。

这家伙原来都是这么宣泄情绪的吗?——维恩特这么想着。

“维恩特,迈克!”突然塞蒂的母亲在楼下喊着,“你们还没吃饭吧,就在这里吃吧。”

“啊,不用了阿姨。”

“没事,别客气嘛,做都做好了。”

“留下来吃吧,别客气。”塞蒂也跟着说。

“那…好吧…”

“呃,我倒是没什么…不过先要和家里打声招呼,免得他们准备我的饭。”

“对了,”维恩特突然转头,“你们班的班主任让我给你说,明天中午还是抽个时间到学校,有升级考试的抽签。”

所谓的升级考试,是整个大陆都流行的一种制度,理论,实战,团队合作三个考核项目,只有合格至少两项,才能升上下一个年级,否则,留级是在所难免的。

“没事,明天我会去学校的。”

“嗯,那就好。”

维恩特迈出塞蒂家的门时,迎面吹来了一阵不属于这个炎热季节的寒风,让维恩特从内到外打了一个冷战。

本来这个时候,喝醉的沃坎大叔应该会把他抓进酒馆陪他划拳的。

但这个时候,就连最寻常的碰杯声都遁于残霞,无踪无影了。

从维恩特的口中,呼出一声轻叹,平稳而安静的气流,就像要把夏天也凝上初冬的霜。

“送行的我们,总有一天,也会被送走呢。”

黯淡的光,浸染于维恩特的眉宇,好像一瞬之间,沉淀了几千年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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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殒来说,升学考试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升级考试对于一般的学生只是走走形式而已,三个考核项目一般都能全部及格,而且,因为升学的时候绝大部分的大学也只看文化课——也就是理论成绩,所以实战和团队合作这种军校才会需要的科目在一般的学校里都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摆摆姿势,对付一两个练习的机器人,猜两个简单的谜语,然后跑跑腿,这两科就算是过了。

但殒不同,因为理论课里有一门魔法学,所以殒是注定及不了格的,所以实战和团队合作都不能有任何闪失才行。实战科目因为瞳铭的能力,所以更是小菜一碟,问题就在团队合作上面。

这一项要求两名学生在合作与交流中完成解谜和行动两项任务,任务本身很简单,但对于殒,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在合作对象上面。

因为合作对象是通过抽签决定的,虽然老师有意将殒分在一起——因为他们也不希望殒一直留级,这样就像揣着定时炸弹一样,但到最后,总会有几个不走运的家伙没能和自己的同类分到一起,而那些分到了殒的普通人,因为另外两科及格不成问题,所以这一个科目肯定会弃权——他们也不想和这些异类扯上任何联系,而那些不走运的殒,就只能留级了。

的确不公平,很不公平,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自己是殒呢?

不过能让维恩特稍微安心一点的,就是自己运气一向都不错,这样倒霉的情况只在去年遇到过一次,不过那次,他分到的恰恰是伊莱恩——他们也就是借那次机会认识的,当然最后,在伊莱恩的帮助下,他还算是顺利通过了。

“呼~升学无忧~”迈克拿着自己的签笑着从教室外面走了回来。

“分到谁了?”

“瓦瑞克,隔壁班那个胖子。”

“哈,那家伙和你关系不是很好吗!真好啊,你的签运。”

“祝你抽个好签~”

维恩特的心情就没那么放松了,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的坐着,窗外骄阳似火,漫入窗扉的光华在维恩特蓬松散乱的棕发上纹下一片金痕,晒得他的脸颊微微发烫。

广播里一个又一个念着名字,不过,始终没有念到维恩特。

他心知有些不妙——名字排到越后面,抽到殒的机会就越小了。

维恩特的手心有些莫名的发凉,不自觉的紧紧攥住,指甲都陷入了肉里,这时,才发现手心已经渗出了些汗珠。他急忙深呼吸,想要平静下来,不过,心脏像挂钟一样一分一秒的搏动越来越激烈和清晰,强烈的压迫感让他忍不住看向自己的胸口,却发现心口仿佛都在微微的颤抖。

就在他紧张得有些难受的时候,广播中甜美而又有磁性的声音,终于叫出了维恩特的名字。

「请五班的维恩特·安德鲁同学到三楼平台抽签。」

在走过去的路上,也许是分散了注意力,所以他反倒没那么紧张了,不过看看时间,午休都快要结束了,按这个时间来算,他抽签的次序已经相当靠后了。

“一定要保佑我…”

一张白纸条,被他微微颤抖的手用细长的指尖夹了出来,他慢慢把纸条在眼前打开,那样的祈祷在那一刻之前都没有停顿。

但这之后,彻底呆住了。

最标准的黑色打印字体在惨白得有些刺眼的纸条上留下了淡淡的一条痕迹,不过这条痕迹在维恩特还难以接受的双瞳中像是墨水一样浸染,沉淀,扩散,吞噬,最后,把视界中的正午染成了午夜。

要是抽到了普通人,说不定还会有像去年遇见伊莱恩那样的奇迹。

但这个名字,代表他必须重读一年。

「薇尔莉特·晨曦」

虽然维恩特完全可以缺考了,但考试当天他还是和迈克一起站在了考试场地的外面。

要说为什么,他还在期待着魔法学考试的时候能靠转铅笔,扔硬币或者掷骰子的方法弄一个及格出来——当然,那几率就和中头彩差不多。

不过人在束手无策之时,只要有点希望就会去尝试。

况且实战这门科目是异常简单的,只需要打倒一两台训练用机器人就行了。

那东西,动作迟缓,连挥刀都需要五六秒时间,噪声大,走起路来“咯吱咯吱”的响,还冒黑烟,基本不能转身,而且因为是用的二手核心制作的,所以在受到攻击之前自己就瘫痪的情况也有过,总之,就是那种百无一用的靶子,就和练拳击的沙袋差不多。

“这样的考试有什么意思啊…”

迈克打着哈欠从场地里出来,很无聊的说道,看来是很轻松的就解决了战斗。

这样的实战,就算迈克的瞳铭因为没有水而无法发动能力,想摆平也是异常轻松的事。

望向里面,两台机器人的零件七零八落的散在不算太大的露天圆形场地里,有个地方还在隐约冒着黑烟。

“有台是我摆平的,另一台好像是短路了还是怎么,自己炸了…”迈克很无奈的把冰刃往地上一甩,“嘶——”的一声就化成了一滩水,“…你也快点,考完去吃饭了。”

“下一个,维恩特·安德鲁。”老师翻了一页手上的名单,说着。

“放心,我肯定比你快~”

他早已想好该怎么做了,把手刃亮出来,在对面的闸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冲上去,左右手各搞定一个,就结束了。

“的确很无聊呐。”

对面的闸门在机械的牵引下缓缓升起,而维恩特身后的门也跟着落了下来。

“呵,上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冲出去的,就在一眨眼之间,先前他站定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丝飘扬的尘土。

就当他冲进对面的闸门,右手准确的向黑影砍去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黑影向下一缩,轻巧的就躲开了。

“糟了…!”

一个狭长形像是红宝石的东西在黑暗中闪动着强烈的暗红色,迅速的绕到了他的后方,接着,他便感觉到右肩上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连忙挥过左手,用手刃把突然咬在他右肩上的东西一下刺穿,然后扔了下去,之后,心知不对劲的维恩特又在霎那间回到了当初站的位置。

肩头,数枚圆形的伤口溢出的瑰红的鲜血,顺着洁白的校服向下流淌。

他捂着疼痛的肩膀,看着那片黑影,只见,三只纯黑色的土狼似的,露出苍白的獠牙的动物从闸门里窜了出来。

维恩特有一刹那认为这个也是考试的设置,不过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每只土狼除了两只眼睛之外,在额顶还开有一个狭长的凤眸,没有瞳仁,只有眼白,暗红的底色中铭着一株剑兰。

霾。

其中一只霾的獠牙上有一半被鲜血浸染成红,头颅偏后方有个椭圆形的开口,不断从里面淌着黑色的液体,只是,流淌的速度越来越缓,最后,完全愈合了。

维恩特的身后,场地的外面,已经爆发了巨大的骚动。学生们尖叫着,逃跑着,丝毫不听从老师的指挥。

“维恩特,小心点,门打不开!”

维恩特环顾四周,尽是高高的围墙,就像是斗兽场一样的结构,正午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这时,三只霾好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几乎同时启动,向维恩特扑来。

“还真是慢呢…”

这时,一齐扑上的霾眼中的猎物,突然就消失了。

只见维恩特突然出现在最后面那只霾的侧面,用左手把飞奔着的霾的尾巴拽住,同时用右腿膝盖一撞,那只霾就像一块庞大的石头向侧面飞去,重重地砸在了墙上,顿时,浓重的烟尘飞扬。

通过镂空设计的闸门看到这一切的迈克已经看呆了。

“没想到,这么快…”

要是平常人,面对全力冲刺的土狼的飞扑,就算要躲开也极为勉强,但维恩特,竟然直接只凭他的迅捷,绕到了速度极快的霾的侧方向,准确的将其撞飞了出去,在防御的同时还完成了攻击。

不愧是学院里近身物理系战斗能力的前四强。

在另两只霾还在飘飞的尘烟中判断不清状况时,在浑浊中突然闪起一片明月似的亮光,接着,一大片黑色的液体喷洒在天空之中——维恩特左手的利刃,已经借机贯穿了其中一只正在发愣的霾眼中殷红的剑兰瞳铭。

“呼…呼…”

离开飞舞的尘埃,维恩特停在了另一边一个视野良好而且明亮的位置,倚着墙站着,轻微的喘着粗气。

对于普通人,在如此激烈的像是飞一样的跑动之后,一定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但维恩特,仅仅是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真是的…怎么就喘起来了…”

维恩特的表情并不轻松,用左手捂住右肩上的伤口,痛苦的轻哼了一声,从伤口中渗出的血,随即就染红了他的手掌,而他的校服,也早已挂上了血顺流而下而形成的直到衣角的几条长长的血痕。

疼痛得,就连抬起右手都已经很困难,更别说发力了。

突然,已经在慢慢沉降的烟雾突然在紊乱的气流中不规则地疾速流动起来,定睛一看,一只霾长啸着向维恩特冲去,那种叫声,比那天晚上的那只霾还有阴沉和混沌,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不悦,而它额顶的凤眸,好像也被鲜血浸染了一样,红得更加浓稠。

维恩特轻微斜身,让迎面而来的霾又扑了个空,当霾折身准备再启动的时候,只见维恩特已然消失,下一秒,维恩特像来去无踪的风一样,出现在霾的左侧,左手上的刃尖距离暗红的瞳铭最多只剩两三厘米远。

这时,瞳铭突然绽放出强烈而耀眼的血红色光芒,而霾的身体的轮廓,也在同时一下便淡去了。

维恩特原以为是被强光迷住了眼睛,手刃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不过,却刺了个空,那里,连霾的影子都已经找不到了。

“啊…!”

突然,左边小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觉有几根锐利而冰冷的尖刺锥进了他的皮肉。

向下一瞥,不知何时那只霾已经出现在维恩特的脚边,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可恶!”

刃光一闪,剑兰的花心迸射出无数黑色的黏液,污染了阴红色的瞳铭。

而维恩特也再也站不住,不得已的跪了下来,他勉强用左手上还在滴血的手刃撑住地面,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把因死亡才渐渐松口的霾的嘴从小腿上取下,又是一阵刺骨的疼痛,就像是一阵一阵强烈的电流,感觉伤口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震颤着。

维恩特还尝试挣扎着站起来,但试了几次才发现是徒劳——小腿连一点发力的力气都使不上了。

而他的对面,却还有一只霾站在那里,刨着前爪,扬起象征冲锋的尘土。

“维恩特!”

但维恩特,连从口中吐出答语的力气都没有了。

维恩特并不知道,剑兰瞳铭的能力,是让目标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停顿一段时间,然后这种像照片一样的景观渐渐消退,还原真实的视野,从来形成像刚刚那种维恩特看到的是霾在原地渐渐消失,实际霾已经来到了另一边的情况。

此时,依旧是那样,红光掠过,像夕阳沉降前最后一次闪耀,霾的身形又一次渐渐消失了。

这时的迈克慌忙在附近找着水,只要有足够量的水,从门镂空的地方泼进去,就能帮到他,不过,已经晚了。

霾的身形,已经出现在维恩特面前,飞身跳起,纯黑的身躯正好遮蔽了他眼中的阳光。

维恩特想提刃挡开,但右手刚准备抬起来,剧烈疼痛又让它无力的垂了下去。

“糟糕…!”

霾的血盆大口就在毫无反抗之力的维恩特的斜上方。

没办法了。

远端,教学楼的窗边,一个平日里活泼开朗,笑容灿烂的樱发少女唇间的笑意早已褪去,炙热的夏风中窗扉间灌进,撩起她的发丝,似万瓣樱花飞舞。

“…在此,奏响菲尼克斯之歌。”

沉稳的吟唱。

“…烈焰之枪!”

瞬间,在女孩伸出窗外的白皙而纤长的手指前,几枚零星的火花汇聚,化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焰射出,像是贯穿一切,所向披靡的利箭,瞄准了几十米外的考试场地,而那拖着长长火尾的箭矢,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准确的射进了场地,异常精准的,将空中即将美餐一顿的霾的瞳铭射穿。

喷溅出的黑色液滴,在维恩特身边下起了一场黑色的雨。

“呵…那家伙…”

“咚——”的一声,维恩特勉强支起的上半身也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而窗口,那及时伸出援手的名叫伊莱恩的女孩子,已经急急忙忙的跑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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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组豪华轿车队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中沿着公路飞速行驶,其中最中心的那辆加长型轿车中,一个斜戴着黑底白边礼帽的青年人正一脸陶醉的品味着手中热气氤氲的咖啡,虽说因为垂下的发丝而看不到他的左眼,但还是可以从他嘴角的微微上扬,看出他表情中的惬意和享受。

车厢中只有他一个人,其中的扬声器正缓缓的播放着舒缓的古典钢琴曲,窗外的景色匆匆地奔走而过,看不清天空中的云彩,以及沿途的牧群和农家。

在他的身边,放着一个透明的匣子,其中,一颗像是在燃烧一样的石头正在绽放着比太阳还炙热的光芒。

那就是绯晶石,分割维系这个世界的主神,苍蓝女神埃米尔的力量的五块晶石之一。

那男子的目光瞥向那个熊熊燃烧着的小火团,笑意更加的浓密。

这时,他腰间的电话响了。

“喂?这里是曼努埃尔·冯·奎尔克索斯,您好。”

“别跟老子在那儿装,苍瞳!”电话那头倒是很粗野,不过那人的声线并不算很浑厚,“你能看到是老子的电话吧!”

“我可是身居高位啊,可不能像某个人一样天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

“你这混蛋是皮子痒了还是怎么?!…现在到哪儿了!”

“现在啊…”那人看了看窗外匆匆划过的风景,“…快进入蒙特利塔亚境内了,五分钟左右。”

“刚刚死爪那家伙已经来电话催了,他已经在埋伏地点等得不耐烦了。”

“喂喂喂,你以为这车能飞吗…我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好吧,”那人喝了口咖啡,“对了,霜翼,都准备好了吧,袭击我们这车队的工作?”

“呵呵,这是当然,死爪虽然平常看着很迟钝,但执行任务方面还是很靠得住的,昨天他还把他穿蒙特利塔亚的军服的照片发给我看了,毫无破绽~”

“呵呵,让他手下留情哦,”被唤为“苍瞳”的男子把咖啡杯放在手边的一个小桌上,“把这个车队毁了就行,别把我卷进去,还有,让他别一开心就把所有人杀完了,还是要留几个活口。”

“知道知道,你以为死爪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吗?他资历可比你老多了。”

“我相信这么多年那些酒精足以把他醉成个傻子了。”

“总之,这次主要还是要靠你,”那边的声音突然阴下来,“萨玛拉斯已经差不多是我们的了,菲尼克斯又被毁了,接下来借这次机会再把蒙特利塔亚拿下,目标就达成一大半了。所以,你就演好你的戏就行了。”

“嗯嗯,知道~”苍瞳轻松的答应着,似乎没什么压力,“对了,这次你不参与吗?”

“我这边暂时走不开,在帕雷拉这边。”

“在那边干什么?和女朋友度蜜月?”

“呵,我也想啊…在这边物色人选呢,帕雷拉的殒简直没什么潜力。”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解决他们就是了嘛,何必那么麻烦呢?”

“伊诺莱特大人可不喜欢冒险,所有的事都不能有一点失败的可能性,而且这次可是个大计划……对了,这边还是找到一个很不错的家伙,叫做‘维恩特·安德鲁’,这几天测试了下,战斗能力在殒里很出众…”

“只是?”

“…他的瞳铭好像没有能力。”

“怎么可能呢~?”男子以为电话那头的人是在开玩笑。

“真的,那样的瞳铭连我也没见过……如果真的没能力,那就没一点价值了。”

“呵呵,说不定是还没用过呢?”

“希望吧,我在观察一段时间,你们那边就靠你们两个了。”

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示意通话已断的电波声。

“呼,霜翼那家伙总是不务正业呢~”说着他又拿起咖啡品了起来。

“没有能力的殒吗?……呵,有意思。”

这时,车队正徐徐减速,准备通过蒙特利塔亚的国境线的边境哨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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殒所居住的街区,一个小小的诊疗所,私人开设的。

这里唯一的医生是一位年轻的女士,是在国家对殒开放了就读大学的权利之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在毕业之后,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用自己家的屋子开起了诊所,当起了医生。

而昏迷后的维恩特,就被径直送往了这里。

维恩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自己总算是恢复了意识。

他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

他感觉自己是坐着而并非躺着的,自己的胸口以及腰腹还有腿都附着一层粘稠闷热的汗液,不过,后背却很干爽,甚至有些凉快。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还穿着校服的裤子,但相反,自己的上半身是裸露着的。

本来因为这间屋子只有一扇窗户,所以到了夏天会闷热异常,不过刚刚苏醒的维恩特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反倒是微风不断的从周身拂过,有些凉飕飕的。

这时,从身后传来了拧毛巾的声音,水滴打在盆里,激起“哗啦哗啦”的水声。

有谁在吗?

维恩特正准备睁眼看个究竟,自己的脸却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冰凉——有人正用着毛巾为他轻柔而细致的洗着脸。

“一定是希德威尔吧。”

不过,当他睁眼之时,却正好和因正在帮他擦拭下颌而凑得很近的,一张女性专有的曼妙脸庞间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两个人,就这么定住了。

就在维恩特还没搞清情况的时候,那个女孩就大声的尖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这可彻彻底底的把维恩特吓了一大跳,慌张中向后一倒,直接平躺在了床上,瞬间,右肩上的伤口被撕裂的痛楚传来。

“啊啊…痛痛痛痛……”

——这边也叫起来了。

“喂,你这家伙,是不是早就醒了!”

“没有,刚刚才醒…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塞蒂?”

“笨蛋!白痴!就知道占便宜的色狼!!”

“听我解释啊!”

这时维恩特急忙撑起来辩解道,却发现不知是因为夕阳还是另有原因,塞蒂雪白的双颊间涂上了一层绯红。

“先把衣服穿上,变态!!”

——一件衬衫已经被塞蒂揉成团直接砸到了维恩特的脸上。

维恩特没办法,面对如此暴躁的塞蒂,他只得先把衣服穿好再说。

“你到底在误解些什么啊,突然之间就…”维恩特系上领口下最后一颗纽扣,问着。

“没,没什么…!只是你一声不吭的就醒了,把我吓着了而已。”

维恩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伤处,虽然刚刚猛地扯到还会疼痛,但小范围的运动已经没问题了,看起来,伤得不是特别严重。

“对了,塞蒂,”维恩特突然想起,“刚刚我后背上的汗也是你帮我擦的吧?”

“我可不是自愿的!只是你哥哥突然说要回去一趟,所以就拜托了我,看你满头大汗那样子太可怜了,所以才…”说到这儿塞蒂的声音小了下去。

“嗯嗯,谢谢了~”

“不,不用…”

在塞蒂金色短发的遮盖下,白皙的脸庞就像被秋风吹熟的苹果。

“刚醒就打起来了吗?维恩特你那条命就和蟑螂一样。”

“迈克?你也来了?”

“嗯,不过不全是来看你的…”迈克表情不是太明朗,“…你还不知道吧,你昏迷的这一天,瓦瑞克也被送进来了。”

“瓦瑞克?”维恩特想起,是迈克抽到的团队合作考试的队友,“他怎么了?”

“比你严重得多,断了两根肋骨,鼻梁也被打断了。”

“为…为什么?”

“没交会费,被扎罗夫的人修理了。”迈克缓缓地无奈的说着,“我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全校里,除了维恩特,迈克等少数几个殒之外,其余几乎全部都加入了由这个名叫扎罗夫·凯雷斯迈组建起的,被称为“麒麟”的组织——虽然成员全部都是殒,实际行为也多少有些黑社会性质,不过也有很多人是因为不入会的话就会被百般诘难,迫不得已才加入的。

——总的来说,也正是因为这种人的存在,才会让殒的名声那么臭。

既然被当作坏蛋,那么做坏事就是理所当然的,而不是有罪恶感的事。

“可恶!又是那个家伙!…啊,痛…”

一动气,维恩特的伤口又被扯着了。

“喂,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塞蒂露出了关切的表情,虽然语气还是那么不留情面,“还想不想康复了,笨蛋!”

“唔…”

这里的人都知道,扎罗夫那家伙干的大多数事都没什么理由的,在他们看来。

不过,像这样的事也的确太过分了。

这时,有人推开了大门。

“啊,抱歉塞蒂,我回来了…咦,已经醒了呀,维恩特?”

“嗯。”

“已经不痛了吧?”

“呃,本来已经不痛了…”说着,维恩特偷偷瞟了一眼塞蒂。

“喂,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瞬间理解了一切的希德威尔只好无奈的笑笑,不过看到维恩特和塞蒂都从身体或是心灵上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他还是很开心。

“啊,对了,迈克,那你团队合作考试怎么办呢?瓦瑞克受伤了。”维恩特直接岔开了话题。

“先回答我啊!”

“唉,我也不知道呐…只有到时候再说了,实在不行用轮椅把他推过去…啊背过去也可以,只要他露个面就行,说是团队合作考试,其实我一个人也能搞定。”

“哦对了,维恩特这次抽到的,是那个晨曦小姐吧?”

“嗯…”

“晨曦?!那个全能的大小姐?”塞蒂倒是很惊讶。

“没告诉过你吗?”

“哈…你最近真是很倒霉呐,她一定不会来的吧…这么说,要留级了?”

“大概…差不多吧…”

听到回答的瞬间,不止是塞蒂,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同程度的黯淡了下来。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为了打破这令人沮丧的沉默,维恩特问着他的哥哥。

“只是觉得贵族特别讨厌而已…以前我说过我们年级也有个贵族,名字叫‘莱文特·冬泉’的,还记得吧?”

“就是和晨曦家族有联姻的那个家族的人吧?”迈克靠在一旁的墙上问着。

“嗯,就是他…今天老师来找我,给我做工作,居然让我把申请帕雷拉国立大学的奖学金资格让给那个贵族!”说着希德威尔有些恼怒,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他是绝不会轻易动怒的,“一个贵族要奖学金干什么!家里没钱吗?说白了还不是因为面子!什么‘殒拿到了奖学金但贵族却没有’会让家里丢脸!真是胡扯,有两个名额自己争取不到,就用这种方法,真是的,果然是贵族!”

“这未免也太过分点了吧?那个晨曦倒从来没这么做过,她还很反感别人提起她的贵族身份呢。”

“呵,演戏谁不会…贵族都一个样。”

在维恩特不太清晰的记忆中,那个晨曦在各个方面的确是配得上自己的贵族身份,无论是言谈举止得体而优雅,学习成绩优异,又有发达的运动神经,不过最可贵的,她并不像其他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大小姐,而是平易近人,亲切和善,让人没有多少距离感,也不会摆出贵族的架子。只不过因为过于优秀,所以更多的人只是敬而远之。

当然,这有一大部分是维恩特自己的推测,因为对于贵族,他知之甚少,只知道是一群陈腐朽化,恨不得把殒杀之而后快的家伙。所以,他也懒得去了解什么贵族。

“我也觉得晨曦小姐至少不像那样的人。”

“呵,你帮着贵族说话要是被老爹听到,说不定你现在左腿也被打断了。”从希德威尔嗤之以鼻的态度来看,贵族在他心中的形象相当的丑陋。

当然,这也是大部分殒所持的观点。

贵族,是被苍蓝女神埃米尔祝福的人。

殒,是被黯霾之神伊诺莱特诅咒的人。

就像水与火一样,两个对立的极端。

“呵,维恩特这家伙是觉得别人长得漂亮才这么说的吧~”迈克突然在旁边插话道。

“别老把你的那些变态思想扣在我脑袋上!”

“那么,结果呢?”塞蒂问着希德威尔。

“我当然不可能同意!怎么可能同意!哪怕和贵族结下梁子都行!”

“请问有人在吗?”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很清甜的女孩子的声音。

“嗯,门没锁。”

只见门被推开,一个脑袋上顶着一篮水果的樱发女孩儿横展双臂,以一种走平衡木的姿势缓缓走了进来。

“伊,伊莱恩?你怎么会来这儿?”维恩特差点吃惊的从床上跳起来。

“来看你的呀~”说着伊莱恩很自然的把果篮从头顶取下。

——这种登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很有震撼力了。

“维恩特,乱开后宫是要遭天谴的哦?”迈克凑到维恩特的耳边轻轻说着。

“老实说,这小女孩儿又是你从哪儿拐来的?”塞蒂很淡漠的说,脸上浮起一丝愠怒。

“为什么总把我想的那么变态啊?!”

“那个…这位小姑娘,以前没见过你呢,你不是殒吧?”希德威尔在旁边问着。

“嗯,是的,我叫伊莱恩·斯特芬妮,请多指教~”伊莱恩樱色的发丝顺着动作在空中飘散着。

“说实话,这里不欢迎一般人的…不过既然是维恩特的朋友,算了吧。我叫希德威尔,希德威尔·安德鲁,维恩特的哥哥,你好。”

“我是塞蒂·沃坎,维恩特的朋友。”

“嗯,你们好…话说,今天这里好热闹啊~”

的确,这间病房里已经挤了五个人了,原本狭小的空间现在看来更为拥挤,不过,气温却没有升高,清风一直顺着被夕阳染成昏黄的窗棂吹进,依旧很凉爽。

“不过,为什么还是这么凉快呢…本来一个人呆着都会闷死的…”

“你忘了我的能力了吗?”塞蒂在一旁得意地笑。

塞蒂的瞳铭,红花铃兰,能力是控制空气流动的方向。

“哦,是这样啊…”

这时,维恩特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难不成,从自己还昏迷的时候到现在,塞蒂一直在使用自己的能力?

那对体力可是相当大的挑战啊。

仔细看看,塞蒂原本红润的面色已经有了些许苍白。

“别勉强自己了,先休息会儿吧。”

“诶?我吗?”

“嗯,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儿啦没事儿啦~这都是小事一桩。”

几天之后。

维恩特的伤并不算太严重,而且因为只是硬伤,并没有伤到韧带,所以恢复起来还算比较快。现在的他已经可以比较自如的行走和跑动了,不过,这对于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吃完晚饭之后,他草草的结束了作业,便拿了一条毛巾搭在肩上,按平常的路线开始锻炼身体,恢复体能。

如果认为维恩特能拥有那么匪夷所思的速度完全是因为天赋的话,那就是一个很大的误解——虽然他的身体素质是要比其他人来得出色一些,不过能拥有这样的优势,更多的是因为他每天坚持不懈的锻炼。

长跑,折返跑,短途冲刺,变向训练,一个也不能少。此外有时还会根据身体情况加练仰卧起坐,俯卧撑或者其他类型的力量训练。所以,他那如风般的速度的背后实际上付出了相当大的艰辛。

虽然伤病初愈,但维恩特已经等不及了——身体这东西,只要闲下来几天,体能就完全跟不上了。

围绕固定路线跑了四圈,维恩特的呼吸有些稍稍的不匀净。

“切,真是的。”

他现在跑在一条通往市中心繁华区的街道上,不过因为离繁华区还比较远,所以路灯光有些稀疏,也很难得见到人影。

不过对于维恩特来说,这再好不过了,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晚上出来锻炼而不是清晨。

“晚上也很闷呐…”

说着,他用毛巾擦了擦黏在脸上的汗。

不过,当毛巾从视野中撤开的时候,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迎面,走来了一位身材曼妙而高挑,迈着轻盈典雅的细步的女子,身后,宛如瀑布的银色长发毫无约束的直披而下。月光就像是一位手艺精湛的雕塑家,在黑暗中仔细酝酿着方寸之中的细节,之后便借着一缕圣洁的光亮,照出自己手中的雕刀在女孩儿脸间刻下的,宛如梦幻般的轮廓线。

女孩儿的睫毛很长,眼角若隐若现的向上轻扬,充满了犹如波斯猫的狭眸的那种冷艳与神秘。鼻翼微敛,朱唇轻闭,神色冷峻而庄严,就像是教堂中那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的圣女像。借着皎洁的月光,女孩儿的肌肤显得更为细腻与白皙,不过这因为有了月的这份冰冷,让她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有些苍白。鬓间寥寥的银发被调皮的微风带起,像是在舞蹈一般。

像这样一位碧玉已逾,桃李未及的女孩子,如果有哪位画家想把她作为自己画作的主人公,他便只能压制自己善于随性发挥的艺术灵感,把眼前所见之景一丝不苟的临摹下来,因为他害怕,只要自己稍微改动一个细节,就会破坏这件上天恩赐的艺术品的浑然天成的美。

维恩特自然知道这宛如天使的少女是谁。

他也知道,是跟自己永远平行,且不能扯上任何联系的人。

薇尔莉特·晨曦。

他千万次的提醒自己要避开这样的贵族,尽量不被她发现,不过,他的目光还是被一股未知的魔力牢牢地吸住,无法从她绝美的身姿上撤开。

有时,本能总是比理智强大得多。

“总之,遁入黑暗然后悄无声息的绕开吧。”

不过,因为刚刚的愣神,两人的距离不过四五米之遥了。

既然如此,擦肩而过,无视就行了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喜欢一个低劣的殒缠上自己。

这么想着,维恩特已经从跑动中不知不觉顿下来的步子向侧边让了一步。

一方面,是想回避,另一方面,是从那位贵族少女散发的冷傲气质,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不过,就当维恩特以为可以就这么若无其事的擦肩而过之时,那位少女居然主动抬起手,向维恩特打了声招呼。

“嗨,安德鲁~”

脸颊中显出一丝微笑,瞬间就融化了方才如同冰川一般的霜颜。

这着实把维恩特吓了一大跳。

“啊…你,你好…”

就连维恩特也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因为像贵族主动问候殒这样的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下一秒,作为殒本能的避难意识提醒了还陷于慌乱中的他。

一定有什么阴谋,一定是的。

反应过来的维恩特一改方才的缓步,又跑了起来,有种莫名的预感告诉他,当这个贵族再开口的时候,肯定就是灭顶之灾的降临之时。

不过,直到维恩特从侧面经过那位少女的身边时,她好像都没有再说什么的打算。

“怎么回事…?”

要说一般情况,同学在路上遇到了互相打个招呼再正常不过。

但,这两个人并不单单是同学,也是绝对的敌人。

有会向敌人表示友善的人吗?

“靠…”维恩特轻声骂了出来。

这样的事,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不祥而已。

忽然,月下闪过一丝凌冽的寒光。方才还在沉思的维恩特右手中的手刃已然伸出,向背后划出一道与月亮相同的弧线。而同时,猛扑上来的一团黑影也被稍稍击退。

“…最近这些家伙太多了吧…”

在他的眼前,一只纯黑色的双首猎犬向维恩特张开他的血盆大口,一些粘稠的唾液顺着锐利的尖牙滴下。而它的前蹄与身体连接的关节处,还长着一对小小的翅膀。仰望星空的颅顶上的独眼,淡黄色的向日葵瞳铭显得格外清晰。

说时迟那时快,双首猎犬的后腿一蹬,整个身体便腾在天空中,接着前臂上的翅膀一挥,整只猎犬就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飞速的在低空中向维恩特俯冲而来。

“铛——”的撞击声在街道中回荡,虽说维恩特用手刃架住了猎犬的利爪,不过自己仍旧是被击退了两三米。

“可怕的蛮力…”

只见这时,冲锋并没收到明显效果的猎犬怒吠一声,其中一只头颅突然伸长,向维恩特的身体咬来。

“!”

格挡已经来不及,维恩特只好一个侧翻,躲开了这一击。

不过,只有在这种高节奏高强度的战斗中,维恩特才能发现自己身体还残留着的不适——体能远远没有恢复,而右肩因翻滚又唤起了些许阵痛。

“速战速决吧…”

维恩特迅速站了起来,提起手刃。他觉得只要能把这只霾的瞳铭洞穿,就能解决问题了。

幸好左腿的恢复情况还算很不错,他瞬间加速,一下子便窜到了霾的左侧,这种速度,相比刚刚霾的那一记冲刺毫不逊色。

不过这时,猎犬的翅膀扇动起一阵强风,把自己整个身体向另一边吹去,让维恩特的攻击落了个空。

“挺快的嘛…”

不过,维恩特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一个迅速的变向,又冲了上去。

这只双首猎犬明显是依靠速度获胜的霾,不过在这场战斗中它的速度变得毫无价值可言,就在他向侧面躲闪还没站稳之际,维恩特手间的寒刃距离他已经只剩数寸之遥了。

刀光一闪,空中洒下无数的黑色液滴,霾的一只翅膀已然被斩落。

霾在疼痛和恐惧的双重作用下想要跑开,但就在它双腿发力之前,它的腹部已经吃了一记迅猛的膝撞。整只在月光下显得更为肮脏的霾就像一颗被炸飞的石块,向远处被击飞出去。

霾周身的稠黑液体猛烈的沸腾起来,在被斩落的翅膀出又生出一只新的翅膀,随即扇动起来,想要停住自己向外飞出的身形,不过这时,他着上月光的身体却被一份新的阴影掩盖——如同鬼魅一般的维恩特,已经出现在了它的背后。

手刃直接从背部将霾贯穿,接着,从大约三米高的半空中,把霾向地上砸去。

“嘣——”的一声,如同炸弹一般,尘土飞扬,灰尘四溅。

维恩特此时就像一个冷血的杀手,手中渴望杀戮的利剑绝不会同情已经伤痕累累的敌人,剑刃就像蟒蛇狰狞面容下的毒牙,瞄准烟雾中浮动着淡黄色光泽的瞳铭猛然刺去。

不过就在这时,这只霾居然又爬了起来,扑腾了两下翅膀,沿着道路夺路而逃。

“休想!”维恩特追了上去。

但,不知是因为维恩特体力没有恢复还是已经消耗过大,或者是这只霾全力冲刺的速度确实很快,在后面追赶着的维恩特一直没办法缩小距离。

“可恶…!”

这样下去,会冲进自己居住的街区的,那么,大家都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维恩特强制自己又加了些速度。

这时,左腿的膝盖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啊…”痛苦的叫了一声,维恩特左腿像是突然失去了知觉,一个踉跄,向前滚了两圈,扑倒在了地上。

十字韧带拉伤,一定是的。

“可恶…!”吃了一嘴的尘灰的维恩特用手拍打着地面,感觉他的思维已经被涌上的剧痛渐渐占据,好像此时,自己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已经失去了。

眼看霾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维恩特非常的着急。

不过一两分钟,就会冲到自己住的街区了,因为殒体内的能量对霾天生的吸引力,它一定会在那里肆虐一番的。

“啊啊啊——!!”维恩特咆哮着,用手把自己似乎已经麻木的身体往前爬着,一厘米,又一厘米,缓慢而艰难的爬着。从棕色发丝和额间脸旁滴落的汗水,浸湿了手刃边的地板。

“啊…!”

——此时的吼叫又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别跑…你这家伙…”

但这时,眼看就要消失在视线之中的霾那里突然绽出了一瞬耀眼的火花,霾高速冲刺的身体被直接击退,又落回了维恩特前方的不远处。

是迈克吗…?还是…

不过,接下来从黑暗中走进路灯光下的人的身影让维恩特又吃了一惊。

竟然是晨曦,那个贵族少女。

她的表情依旧是冷若冰霜,很难想像刚刚那一丝沁人心脾的暖笑是从这样冷峻的脸庞上诞生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少女的双手握着两个圆形的把手,从把手的两端,各延展出一把弧线形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刀刃。

银月下,手持双刃的少女莲步浅行,发丝随风零散,宛如为敌人写下的临终祷告。

这样的姿态,维恩特也是见过的——在曾经学校举办的物理系近身战斗比赛中,他被薇尔莉特·晨曦全面压制的半决赛上。

惊讶也好,不甘心让贵族出风头也好,因为唤起往事而恼怒也好,维恩特趴在地上,一直看着晨曦。要是他可以,他绝不愿意在贵族面前露出这样的狼狈样,但现在,他疼痛的膝盖让他无能为力。

这时,他看见晨曦卡其色的风衣之内,隐隐露出别着的一枚徽记。

巡夜人——也就是夜晚城市的巡逻者。

这本来是一般人的工作,准确的说,连白领也不算,只能算体力劳动——因为现在先进的科技,所以夜晚几乎都是相安无事,巡夜人也只需要在城市散散步就行了。

可以说,并不是什么地位很高的工作。

但却是一位地位很高的贵族在做着这样的工作。

更让维恩特纳闷了。

这时,看见晨曦默默地抬起双刃。

而双首猎犬也因为再次被阻挠而格外愤怒,挥动翅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来。

晨曦手动也没动,只是在空中停着,仅凭如此,就架住了霾锐利的爪击。弧刃的遮蔽后那对深邃的薄荷色瞳仁闪动着水光,看不出她想的是什么。

随即,左手握着的弧刃向上一刺,直接从霾的腹部插了进去,接着,只听一阵机械的响动声,圆形把手上连接的两柄弧刃调转了180度,霾的身体也随着转动而由腹部朝下变成了背部朝下,下一秒,被狠狠地插在了地上。

浓黑如墨汁一样的液体染脏了晨曦的风衣,而霾,两个头颅晃动着,嘶吼着,挣扎着,发出惨痛的哀号。

与之对应的,是晨曦白皙如雪的脸颊上,仿佛亘古不变的神情。

接着,她空闲的右手上的弧刃也转动起来,锋利的刀刃转向了内侧,而从内侧转出来的部分,是一个漆黑的炮口。

“苍能炮…”维恩特目瞪口呆。

没有任何情面的,瞄准霾淡黄色的瞳铭,发射了一炮。

一阵强光闪过,不过声音很小,也基本没有爆炸。但对地上仿佛还在哀号的霾,却已然足够了。

尽量保护城市的分毫都不受破坏,不愧是贵族的作风。

在炮击之后,霾又无力挣扎了两下,便不动弹了,过了一会儿,便化成了一滩黑色的浊水。

晨曦手中的弧刃渐渐淡去了形态,最终好像凭空就消失了,仅剩下了两个圆形把手。她将把手放回包中,最后,视线终于瞥向了在地上趴着的,看得目瞪口呆的维恩特。

“她想干什么…?”

维恩特发现她并没有离去,也并没有说些什么的意图,只是走向了自己的背后。一阵强烈的不安袭上了他的心口,他想跑,但,他的膝盖依旧剧痛难忍。

对于他来说,现在还能保持意识都算不错了。

难道说,自己必须任凭这个贵族处置?——因为自己破坏了城市设施?

巨大的恐惧和不安中,他用着双手,艰难的向前挪了一点,想要逃开。

“别动。”

以前好像听过她的声音,但已经记不清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哪一次的声音那么空灵,那么美妙,就像是乐器的清鸣一样。

随后,他感觉到自己疼痛的膝盖上,附上了一层有些许冰凉的触感。

他挣扎着把头转过去,只见晨曦正蹲在他的膝盖边,细腻的右手盖在他的伤痛处之上。

只见,一股苍蓝色的幽深光芒就像是清泉一般从晨曦的掌中流出。

“绯红之颅,清澈之躯,靛蓝之臂,固岩之铠,劲风之途…”

粉唇微启,银铃般的咏唱奏响。而这时,她手心间的幽蓝也逐渐亮了起来。

“…以您的五种恩赐,唤醒您的五种共鸣…”

“…祈望苍蓝女神一瞬的怜悯,能赐予凡人重生的希望。”

瞬间,晨曦手心的光芒像是一颗闪耀着蔚蓝光芒的恒星。

卧在地上就在几十秒前还疼痛难耐的维恩特逐渐的感觉自己的伤处仿佛被一种无比圣洁的力量所浸泡,宛如神恩降临一般,维恩特感觉到剧痛渐渐消退了。

过了一会儿,待光芒渐渐暗淡,少女又重新站了起来。

“没事了吗?站起来走走试试吧。”

维恩特也不想再以这个姿势展示在眼前这个贵族面前,急忙爬起来,果然,拉伤的韧带现在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像平常,这样的伤至少要休息三个月。

由绝望到希望,维恩特兴奋的跳了两下,他感觉自己的双腿也在精神十足的回应自己,完全扫去了这几天连续的伤病所带来的影响。

不过这时,他才想起了晨曦还在一旁,接着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难为情的转过身去,只见晨曦左手半握着托在下唇边,无声的微笑着。

“呃,那个…谢谢…”

维恩特很不知所措的向晨曦鞠了半个躬,好像是因为自己被她笑了,所以脸变得有些红。

就算是贵族,既然她伸出了援手,不应该不道谢的吧。

“嗯,没事的~下次可要小心些哦~”

格外灿烂的笑容,和刚刚的冷艳正好相反,让人弄不清真假。

“嗯…”

虽然贵族和殒是势不两立的存在,但单从晨曦的表现上来看好像一点都没把这样的身份差距当回事,这让维恩特很是纳闷。

贵族,不应该都是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成为未来的国家栋梁吗?所以,像殒这种人,应该是绝对的眼中钉,抱有绝对的憎恨呀?

真是因为她与生俱来的亲切所致吗?还是…

这一切,都是做作,只是演戏而已?

维恩特的那份恐惧又重新占领了心头,面前这个贵族,不管怎么样,都揣测不透。

总之,在她再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举动之前,先溜再说。

“那么,先告辞了~”

恍然间,只剩下愣愣的看着少女消失在尽头的黑暗中的,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少年。

“怎么回事呐…”

最后,只好摇头叹气,话语中的风,零落在月夜里,飘散在仿佛就在眼前,却又无比遥远虚无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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