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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随风潜入夜

霞浦高中推理纪事异

  

这几天,奈惠向我转达了一个她打听到的新情报:《梦与花》将为了一件二次元领域的盛事而额外出版一期增刊,这件盛事,便是我沉迷的那个武将收集游戏的运营方,将在其会社所在地——霞浦,举行一场由玩家参与的游戏人物扮演展,也就是通称的cosplay。不过《梦与花》也并非完全面向二次元的杂志,在这期增刊上,也有请连载中的人气作者刊登番外或短篇作品的计划。

虽然对奈惠来说,这算是一个新情报,但对长期关注那个游戏的我来说,这个消息已经并不新鲜了。早在几个月前,这个项目还在报名阶段时,我便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向来从无自信的我对中选并不抱指望,虽然报名后时常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但也从没觉得自己要为此走上什么奇怪的道路。不过,近段时间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却让我始料未及:

“贺茂由香里女士:您报名的‘鹤姬’角色已通过敝会社预选,现欲就进一步事项与您交流……”

我当初之所以选择鹤姬,原因是这个角色的二次元形象设定是身着古式巫女服的白长发女性,比较符合我幻想中的美感吧。没成想,不抱希望的报名反倒真过了初选。然而更为意外的是,经过与会社方直接对面的交流后,我竟然真正成了鹤姬的扮演者。会社方的评价,是我的“气质”与鹤姬的形象比较契合,这种说法,我在心里还是把它当成了场面话。

于是,在正式扮演展的日期逐渐逼近的现在,会社方知会我们这些预定的扮演者,前往会社总部领取扮演所需的戏服。由于事先在学习会社方编排的动作时便测量了身材,因此我只需轻装前往即可。我在一个周日动身,领取了鹤姬的假发、美瞳与巫女服返回时,却接到了家里转来的这样一个电话。

难得在家的父亲告诉我,学校给家里打了电话,内容是因为近期会有其他学校的人来友江参观,校方决定向这些到访者们展示一下最新的友江风采。而不久前在文化祭上大放异彩的课本剧《竹取物语》自然便成了主打节目。由于也过了一段时间,校方便要求我们这些参演者,利用周日时间再彩排几次过目,以确保他们在其他学校前的脸面。

这种令人心下生厌的要求在这个权势横行的社会上屡见不鲜。但也正因为权势横行,被动的一方没有其他选择。万幸的是,我按照父亲的说法暗中计算了一下,这场额外加演的课本剧似乎和我更希望参加的角色扮演展并不冲突。校方要求即刻赶到,我只好就这样一身便装,还带着一个不小的包裹,就这么转道去了友江中学。不过,校方似乎也有些体谅的意思,即便我这幅模样出现在校门口,门卫也是丝毫没有阻挡地让我进入了。事急从权,登校穿校服、换室内鞋、不得带无关物品登校这些规定都让位于校方要在其他学校面前长脸的欲望了。

我按照要求来到礼堂,已经有几个班上的人等在那里。从他们五花八门的穿着也能看出,他们也都是心急火燎地赶来了这里。我得以稍稍宽慰一下忧惧自己会被另眼相看的内心。校方似乎非常重视在访客面前的正式演出,以至于现在,礼堂的四周竟有十数人在拿着手机通话。从话声中判断,这场课本剧剧组,从演员到幕后,被一个不留地搜罗了过来。

终于,这个剧组又一次被完全召集了起来。连那位向坂党人提供的,做工精细、价值不菲的整套演出服,校方都不吝血本地又租了下来。剧组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班同学,彼此大概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此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度。尽管我更清楚,如临的大敌,并不是要为学校在外校访客面前赢得荣誉这种所谓的使命感,而是本应在剧组里当一个杂役,却莫名其妙成了校方眼里剧组核心的我。

现在,校方派来的头脑,正在向我们这群衣衫杂乱的人们强调这种空穴来风的责任。毕竟在我们这群中二年龄的心中,这些话无异于老狗狺狺。不过我也相信,社会人的见识与阅历使他早已通晓我们的想法。场面话说完之后,随即便由校方的工作人员将我们引导至礼堂后台的各个单间。这些单间是沿着后场的一条走廊分隔的,从设计的角度看,也是提供给演出者化妆、更衣使用。我被工作人员引导到一个单间面前,他记下了我进入的单间号码,然后用钥匙打开门指引我进入。

诚如之前所言,单间的用途是换装及化妆,所以内部陈设也非常简单:只有简易桌椅、化妆镜、衣帽架、储物柜各一件而已。由于此次是临时召集,校方也有说明,各自仓促间带来,不及存放的物品也可以留在各自的单间里。于是,我锁上房门和窗户,再放下窗户上的蔽光窗帘,开始更衣。但因为储物柜里一股霉味,我只好将身上本来的服装与鹤姬的衣装叠好后放在桌上,然后穿着天皇衣装,关上单间门。这是一扇普通的家居门,只有里面的门把手能转动,外侧只能通过钥匙打开。我反手试了试无法转动的外侧把手后,回到了礼堂的演出区域。

虽然过了数日,但我写的剧本讲求言辞简练,音韵谐和,因此也不难记忆。校方先是组织我们对着剧本走台回忆,然后又脱稿进行了两次彩排。尽管我能感受到其他演员的不情愿,但在校方面前,他们终究还是不敢发作。因此,表面上,演出还是像文化祭正演时那般。校方对此也还算中意,时近黄昏,终于解散了排练。当初的工作人员便依序用钥匙打开门锁,将对应的演员放进单间换回常服。

然而,我走进单间后,感觉到了异样:我出门前,将我换下的常服叠好后放在桌上。或许是我遵循某些古法的原因,我叠衣服的方法和常人不大一样。我拿起我的常服,发现袖口的折角并没有折成直角时,我便意识到,衣服并非只被我一人碰动过。登时燃起警戒心的我,迅速检点了一遍存放在单间里的携带物,所幸并没有任何遗失,最为贵重的物品——鹤姬套装也完好地保存在成衣袋里,我抖开检视时,并未损坏。我又环顾着房间,四下还是那些简朴的陈设,并没有藏下一个潜入者的空间。我打开储物柜时,里面空空如也,那里的霉味还是一样的令人生厌。单间虽然是简易隔成的,但毕竟四面都是墙体,也没有什么可供人物出入的密道。

我之所以这么想,正是我此时的思维,已经飞跃到了侦探小说常见的情节——密室事件上。我现在所遭遇的,便是这么一起密室事件。一般来说,小说在有意创作密室事件时,往往便会先排查一遍空间,让读者感受到事件发生在密室里。我也顺着这个思维进行了排查,并最终得出了“出入口只有门和窗”这个结论。

方才我更衣时,出于隐私因素反锁了窗,并拉上了窗帘。虽然我在更衣完毕后拉开了窗帘,但反锁的窗户仍未打开,现在处于室内的我依然可以确认这一点。并且,从窗户构造看,从里面反锁后,外面没有任何着力点,不用硬性破坏是打不开窗户的。虽然我知道用甘油或丙酮溶解玻璃胶,从而卸下整面玻璃的方法,但这是一扇铝合金窗户,并非老式的玻璃窗,根本没有用玻璃胶来固定玻璃。

我暗自戒惧地换好衣服,将天皇戏服交还给校方保管后,带着自己的鹤姬衣装开始返程。出于自保的考虑,我不得不自主地开动一次思维,打算想清楚这个不平常的潜入的来龙去脉。说实话,我并没有收集证据的手段。倘若由刑侦人员来勘察这个现场,我进门发现异常后,只要立即保护现场,便可以从内侧门把手等处收集可疑的指纹作为证据,从而使事件解决变得容易起来。然而,现在解决事件的是我自己,我只能从我擅长的手段,也就是心理模拟,来尝试推测这次事件的始末。

这个房间算是一个密室,不过这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的。因此我首先怀疑的便是那位管理钥匙的校方工作人员。然而一来,校方本就对这次彩排极为重视,想来也会挑选有责任,有能力的人来参与这次彩排(毕竟他们都是“明事理”的大人)。因此,校方的人员,可信度是比较高的。此外,这位工作人员也并非只承担钥匙管理这一项任务。我在台上数次表演的过程中,我也能确认,校方参与这次彩排的工作人员都在台下观看,也都在我的视野之内,这是我出于相面积累而对面孔把握的自信。所以,几可排除他的可能。而我无意间向他问起钥匙配置的时候,得到的答复也是“钥匙只有一副”。这也可以说明,对于进入那个单间的另一人来说,这的确是个密室。

我不擅长用证据破解进入密室的方法,但我可以推想进入密室的动机。有人私自进入那个单间是事实。而进入单间,目的自然是做些什么事。这个单间并非什么有纪念意义的地点,因此排除地缘吸引。本来,那个单间里的陈设并没有价值,毫无偷窃的必要。我在罗列自己私人物品的时候也确认了,里面没有之前使用者的遗落。在这之后,我自己的物品也毫无损失,这样便可以排除财物价值吸引。

不是为了地点,也不是为了物品,单间里还空无一人。那是为了什么呢?答案或许还是要从物品上寻找。不被物品的价值吸引,还可能被物品的存在吸引。比如这么一个解释:潜入者是小林。她本来是天皇的扮演者,却因为自己的行动而沦落为替补。不甘心的她自然迁怒于成为扮演者的我,于是进入我的单间,试图寻找什么我的把柄,然后拍下照片作为诋毁我的证据。这个解释便可以说明有人潜入,但物品毫无损失。然而,这个解释却又被一个偶然驳倒——我偶然把鹤姬衣装带入了学校。这对于平时循规蹈矩的我来说可算一个巨大的负面消息了。小林见到巫女服和假发,焉有不抖开来拍照,还让它就这样躺在袋子里的道理?鹤姬衣装便压在我的常服之下,和常服一起堆在桌上,不可能有看不到的道理。

我思前想后不得其解,直到我走出校门的那一刻。

原来如此,今天的门卫被交代了事急从权,才会有这样的事件吧。

本来门卫会拦下未着校服登校的人,但今天出于仓促,任何服色都能够进入。我在先前,一直因为学校场所的缘故,把侵入者限定在了校方人员或学生上。不过由于是周日,来校的只是和此次彩排有关的人员,我在忙碌时,他们同样脱不开身。而想通这一关节,问题也迎刃而解了——一位从校外便起了心的潜入者,盯上了我领取的鹤姬衣装。而且,从她能完好地叠起衣装来看,她很有可能有专业的服装处理经历。这位潜入者在我进校后随即跟进,门卫出于特殊情况没有拦阻。于是,她在记住了我的单间后,在所有当事者集中排演时,潜入了我的单间。或许她试穿了鹤姬衣装,然后又按照原样将其叠好。然而,我的常服压在上面,她在拿取时打乱了叠好的常服。而她按照习惯复原时,恰好因为我不以常法叠常服而留下了破绽。

至于她要怎样进入这间虽然没有用钥匙锁上,但门外没有钥匙的人来说也进不去的单间……对于有制衣经验的人来说,只要拿量身材的皮尺,用硬木棍牵引,套住内侧的门把手便能拉开了。至于怎样把这些工具伸进门内,自然是由于这是一扇很普通的家居门。

这种门的门道便是:门上的猫眼为了方便急开锁匠人,是可以用螺丝刀从外侧轻易拆下的。只不过,这个门道没什么人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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