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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鉴澈劳悬镜

霞浦高中推理纪事异

  

“奈惠,你说那个抓拍的中年,很有可能是小林同学的父亲?”

“是啊,我打听了许久才发现,渊子这个传言似乎就是小林同学传出来的。”

平日里,厌恶我的那群人,在背地里提到我的时候,往往都以“那家伙”来代指我。当然,其中的领头者小林和向坂,出于对我嫉妒的执念,定然是想再给我扣上些更为恶毒的帽子。不过毕竟扣帽子乃是空穴来风,加之集团内也不是人人对我苦大仇深,因此也没有什么帽子真正被扣给了我。或许更重要的,是现在都处于这个敢于幻想,更耽于幻想的中二时代吧。在不同的人的印象里,我可以是雪女龙安院雪子,可以是白发魔女怀特·希斯莱特二世,可以是吸血鬼德古拉•德•范佩尔……终归,我在一个人做值日时整理垃圾中,从这些丢弃的日记本废页里便能断定,一个站不住脚的“设定”终归是成不了扣在我头上的帽子的。

现在,小林又传出了“白发红眼的女鬼”这个新设定,不过这次多了一幅照片作为佐证。这下便不由得其他人不信了,毕竟照片上的我的确白发红眼,并且细看之下还能发现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于是,我“并非常人”的说法很快就被传开。但小林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初衷本是扣一个“女鬼”的帽子给我,然而照片上,我的气质似乎更加清丽,以至于最后流传的别号,不是她期望的“恶鬼罗刹”,而是有所改动的“凶煞之姬”。

“看来小林同学的计划落空了呢。”我摊了摊手,“我倒是不觉得‘凶煞之姬’有多难听,毕竟阴阳学里凶星可比吉星多出不少,平日里早就听得惯了。”

“然而渊子,你可是还有一年就要毕业去高中的人了,这种外号怎么能传出去呢?”

“怎么就不能传了?”

“高中啊,那可是玫瑰色的生活啊。”奈惠的眼神像是看到了稀有动物一般。“这种外号要是带到了高中里,你还有男生敢要吗?”

“然而,我的‘鹦鹉返歌’是,‘我可是还有一年才能毕业去高中的人’。还有一年,而流言不过七十五天,我又何必担心它传到高中去?”

“但有件事别说七十五天,离现在连七天五小时都不到了。”

“什么事?”

“不是你们要在友校访问时再演一遍《竹取物语》吗?现在也就剩三四天了吧?”

“是的。”

“那渊子你还这么优哉游哉的?”

“我哪里优哉游哉了?我可是每天都排练到静校啊。白沙在涅,或者说芒刺在背,这两个词在一块,形容我的处境的确是相当贴切。”

“那渊子为何还显得气定神闲的?”

“我看起来像那样吗?”

“至少我觉得像。”奈惠端详着我的面孔,“以我宇野流相面学来看,渊子应该是在排练时经历了什么事件,然后用自认为圆满的方式把它解决了,所以才能这样一脸悠闲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一粒芝麻能想到一个地球的渊子绝不会露出这么安逸的神色。”

在奈惠通过积累总结出的这么一条铁律面前,我也只能承认,并把我遇到的那件事讲了出来:《竹取物语》的故事里,有五个求婚者作为反面人物登场。出于区别的需要,那位家中经营吴服店的向坂党人便准备了比较鲜明的五色服饰。然而,这次排演,正当我捡拾出自己穿惯的那套衣服,准备走进单间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诶?我的衣服哪去了?”

说话的是大伴御行的扮演者,也就是五个求婚者之一的戏服似乎找不到了。这个人围绕着集中存放戏服的推车里外翻找,但推车的贮藏空间空空如也,属于他的那套赭石色戏服的确是没有了踪影。一时间,单间里、单间外,所有的演职员们都被这个突发事件集中在了一起。排练也暂告中止,校方的负责人正对此展开调查。

校方之所以认真,也是由于在这段时间内,保管这些演出服的是校方指派的人员,而非那位经营吴服店的同学。倘若服装真的丢失,校方恐怕都无法向这位同学做出交代。根据这位保管员向负责人的申辩,不使用的时候,我们的服装分别装在衣袋里,然后堆放在保管员看管的推车上。这次,保管员将推车推出后,我们辨认服色自行拣取,每人拿了自己的衣袋离开后,大伴御行的扮演者便发现自己的衣袋不见了。

“每个人都把戏服脱下,放回衣袋,交还到推车里。”这时,校方的负责人已经第一时间封锁了礼堂。或许,校方也知道真正吴服的贵重,进而感到了兹事体大。负责人的反应很是果决,并且他站立的位置也时刻能监视礼堂的出入口。这样一来,可以确信,从发现服装丢失之后,礼堂便与外界隔绝了开来。

通过保管员一系列的解释,这位负责人也相信了他的说辞:由于一套戏服占用的空间相当大,所以一个衣袋只能放下一套戏服。这样一来,保管员只要点清衣袋数目,便能确认回收戏服的数量。上一次排练结束后,保管员将戏服回收后,清点过数目,便锁在了礼堂的某间库房里。而且在今天分发戏服前,他也同样点过数目。这一番说明得到了负责人的认同。毕竟,从负责人的脸色和事理的规矩上推测,他也应该见证了保管员亲手点数并向他汇报。更重要的是,他的腰间别着显然过于常人携带量的一大串钥匙。显然,这便是礼堂一系列房间的钥匙,每次工作人员需要使用,都是由他负责执行开门或者把钥匙拨付下去。于是在这一点上,保管员也被证实为可信的。

说话间,众人已经将自己的戏服又除了下来。那位保管员与经营吴服店的同学正各自将服装折叠好放回衣袋。在进行这一步工作的时候,负责人又将换回常服,带上了随身物品的我们集中到了舞台区域,并派人看守。在做完这一步后,负责人便应该挨个房间地搜查过去吧。按理说,负责人打开那个房间,保管员推出推车,倘若这两人都是可信的,那么直到领取戏服,这个过程都是无懈可击的。而发现戏服缺失后,负责人又在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换言之,如果戏服真是人为窃取,那么下手到转移,只能在领取戏服到发现丢失这一段短暂的时间内进行。

负责人代表着校方,他得以在如此多的校方人员中中选担任这一职务,其和校方立场的一致性应该是有把握的。同理,由负责人选派担任保管要职的人也应该有较重的责任感。也就是说,这两个校方的工作人员不太会有这种破坏排练,干预校方计划的可能,从相面的角度而言,事急时的慌张态度与冷静应对,确也不似作伪,应能作为旁证。现在,我正是被监视的普通一员,坐在一个被集中划出,却又在集中里被孤立的座位上。望着散在划定坐席区四角,工作人员们看似无意漂移却意带监视的眼神,又环顾左右,为了隔离“凶煞”而特意凑在我的远处的一幅幅戒惧面孔。我不禁黯然,让身体陷在靠背上进入了沉思。

不多时,分组调查的几个人似乎是交叉来回,把礼堂的各个角落都翻检了一遍。从负责人依然双眉紧锁的反应便能看出,依然没有发现这套戏服。察言观色并非难事,很快,聚在一起的反嘉茂党人,也读出了这个信息,“戏服被凶煞之姬的鬼手摸走”这一传言不胫而走,一时间甚嚣尘上。

我相信,成年人对这种流言自然有明确的判断。不过人多口杂,一时间谣言四起,就算东风过耳,也难免令耳际生寒。兴许,这些本不认识我的成年人们,从我被孤立和被散谣的处境,就会给我打出“难以合群”这种负面的第一印象吧。我虽然对风评不甚介意,但莫名其妙地被恶评抢在先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的。于是,我怀着报复心理,在心底潜意识地将这群传起谣言的人与“令戏服丢失的原因”联系在了一起,并试图寻找证据。毕竟,这次事件并不能像我的单间被潜入时那般用心理分析法解决,因为那时的条件简单,作为动机的可能比较单纯;而这次条件复杂,或许还有诸多我并未得知的人际关系存在,因此换位思考并不可行。所以,我还是使用了原始的“手法探析”思路,试图找出一个能让我自己信服的解释。

现在,戏服在可见的范围内少了一套,并且我基于以下的理由相信戏服还在礼堂内:戏服只有充其量不过三分钟失去数目监视的时间,这段时间要将一套戏服送到外面是很困难的;礼堂是校方设施,外围都设有监控,只要进行调查,便能找到结果。负责人身为校方有丰富经验的人物,不可能不进行这一步。他进行手机联络,监控室或是机房等设施的值班人观看之后若有状况,也会第一时间反馈回来,他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戏服在校方工作人员反复搜遍了礼堂后仍无所获。由于人员交叉进行,串通的可能可以排除。因此也能确定,戏服被某种特殊的手段藏了起来。这个礼堂也是校方的建筑,若非别有用心,藏在某个连校方工作人员都难以发现的死角里是很难做到的。

于是,我似乎有了一个想法:这套戏服被分散着藏在了衣袋里。虽说衣袋的空间不大,只有容纳一套戏服的空间,但毕竟戏服可以被分散,比如,除了大伴御行的其余四个求婚者的扮演者串联起来,外衣放在石竹皇子的袋里,裤子放在车持皇子那里,内衣又去了石上中纳言那里……这样,或许便能将一套戏服在这群人的眼皮下藏起来了。从事理而言,这的确是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不过就情理方面,又应该作何解释呢?

如果这么解释戏服的丢失的话,动机就应该是集团里的某个人与较多的一伙人发生了内部矛盾,进而被优势群体展开了针对性的暗算。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被当做替罪羊便是完全的不白之冤了。当然,他们或许一开始便把“让嘉茂渊子背这个罪名”列入了计划,而这里面的动机就更不是我所能推想的了。

不过,这并非戏服丢失的唯一解,我还可以给出第二种可行的操作作为另一种解释:领取戏服时众人一哄而上,这个人或许先取了戏服然后将其隐藏,最后再来声称戏服丢失。由于他是知情者,他完全可以掌握藏好戏服需要的时间。这么做的动机,可以是与经营吴服店的同学合谋,意在诈取校方一笔费用。至于要怎么隐藏嘛……手段依然不是太难:这个人起先在人群中领取戏服时,可以装作将衣袋掉在推车不远的地上。然后借此弯腰,在衣袋上放上双面胶一类的吸附物质,然后将之藏在推车底下。一来,当时场面混乱,各人都专注于自己的服饰,都不虞有他;二来,他的同伴可以在这片嘈杂的环境下用身体进行掩护,利于其进行操作。由于检查是回收了其他人的戏服,并放回推车后再进行的,所以,没有人能够在无目的地寻找时,想到留意推车的底部。

出于止息谣言的目的,我本想不着痕迹地向那位负责人进行某种形式的提醒。不过现在是国中,我的手机还没法带进来;而用纸笔一类的东西传递,动作又太过明显。那么,我应该采取什么手段呢?一番思考过后,我以洗手的名义经过走廊,那架放着戏服的推车就这样躺在走廊上,负责人等数位校方人员正在一边议论。两次来回,他们见到我也只是多看一眼,似乎并不指望我能为事件带来什么转机。我倒也正希望如此,在负责人因为时间关系不得不将我们遣散后,我在离开礼堂时偶然听到了一阵响动。

看来是他们终于发现了车底的玄机啊。

“诶,渊子,你到底怎么让他们发现的?”

“明天,再陪我去选一面化妆镜吧。”

延时装置莫过于阳光的变化,我将化妆镜摆在了一个合适的角度,终会在合适的时候,让车底的衣袋透出不自然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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