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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始也茶屋 终也茶屋

霞浦高中推理纪事涟

  

高中生涯的第一个暑假即将结束。在这个暑假,我除了家里,去得最多的地方便要数茶屋“涟”了。这是一座同样由霞浦高中的学生经营的茶屋,经营者千鸟夏实也是一位与我同龄的女生,从生意人的立场上对每一位到访的客人笑容有加。这份笑容和服务意识,为茶屋带来了客流与口碑,因此,这里也成了人们聚会与议论的场所。

在这段故事的开篇,我曾经引用过一位唐土文学家所写的名句:一个大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茶屋“涟”的茶客们以千百计,时不时的,就会有人向茶屋的主人倾诉人生的百味。千鸟同学也是个热心肠,总是想方设法为他们排忧解难。一旦碰上连她也解决不了的疑难时,另一个茶屋的常客往往会被半被迫地拉进来。连千鸟同学都解决不了的疑难往往具有一定深度,于是,这位解决问题的常客——我,也不可避免地为每一件事情的解决付出了自己的一些奔走。

回顾这个暑假,我在茶屋中接触到了不少人与事。按照时间顺序,比较重要的大抵有这样一些:为菅谷西庵先生找回丢失的邮票;解释各务野父女间的误会;为阿根廷来的梅丽舍太太取得吊祭故人的允可;在一年一度的惠比寿祭上找回失踪的头牌;替西条澈小姐解开他弟弟的不解行动;探索夜祭町里的迷之神社;让失语少年细川亮介重新开口;以及这次为柳先生的铁路保留请愿出力。在暑假的最后,重新来到茶屋,像是蒙太奇倒放一般回忆这些场景,诚然令我感到,这样的故事比我在初中时闷着头宅两个月要健康许多。

“嘉茂同学?”似乎是由于冥想得过于投入,以至于从附近经过的店主千鸟同学误以为我在这样的冷气下睡着了。于是,好心的她便出言查问。而我则像是条件反射地猛地一惊。“千鸟同学,明天可就要开学了,今天你可别再一句话就把我发配到夜祭町或者白水湖那种地方去了。”

“我哪有那么不识相啊,嘉茂同学?我不过是想说一说我的担心,柳先生的请愿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记得那天,你为鸟居先生找到墓址后,我们就回去清理垃圾,清理到下午时分,柳先生他们就让我们先返回,我们也没有再追问这事吧?现在又过去了几天,虽然没有人再强烈反对,但我们也没再去帮忙,我很想知道请愿到底进行得怎样了。”

“你们没有和池木先生联系过吗?”

“他说,柳先生昨天带着请愿书赶去了下妻市役所。现在也该是结果出来的时候了吧?嘉茂同学,你也是在这件事里出过力气的人。你难道就没有那种‘捏一把汗’的心情吗?还是说你就愿意看着你的努力眼睁睁地白费吗?”

“千鸟同学,我的观点或许和你有些不一样。我对其他人会不会做出我们希望的行动并不在意,只要我们把‘促成希望’的努力做得足够,我就不会有什么遗憾了。恐怕,这是我一直以来万事靠自己的性子所决定的吧。”

“但是,嘉茂同学对别人却总是说‘要多依靠别人’‘请相信我’一类的话,你的所作所为不显得有些矛盾吗?”

这句话令我一时语塞。我并非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说出来难免会给人“妄自尊大”的评价。在日常的生活中,我较常人为高的思维能力,使我极少有机会能够从别人身上得到帮助,反倒是以我开动智慧帮助身边人为多。这样一来,我在看到旁人劳而无功的时候,就会出于“促成希望”的想法劝诱他们“依靠身边的人”,而我自己,却一直难以找到能够依靠和相信的人。正当我考虑如何将我这些想法以委婉的言语表达给千鸟同学的时候,茶屋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一位熟人走了进来。

“早安,竹洗小姐……啊,嘉茂小姐也在,真是幸运。”眼前的人是负责茶屋纳税事宜的税务官各务野雄一先生,也是我暑假过往中一段故事的主角。他见到我也在座,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两个小盒子。“承蒙你们的帮助,我顺利地解决了家里的一桩麻烦事。这里有一些礼品,权当我向二位表示的感谢。”

透明的盒子中装着十几块硬糖,这对我们来说就是可以接受的谢礼了。但我却在盒子底部发现了一些痕迹。

“这是筑波爱儿园的徽记啊。您刚从那边过来吗?”

“啊,这是我女儿皋月在那边旅行时带回来的。听她说,你们在那里都留下了名声呢。”

筑波爱儿园就位于环绕白水湖的群山之外。没想到,各务野皋月也在和我们差不多的时候踏入了白水湖畔的村落探幽觅邃,我们帮助柳先生的举动也被她所掌握。

“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的女儿在旅行时也添了心绪。”

“哪里的事。我们家可是对你们怀着非常感谢的心情的。还有,就连皋月在筑波旅游时的导游,都知道你们的故事呢。”

“这是怎么回事?”我这句话刚问出口,便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从千鸟家辞职的雨住与三先生,凭借西班牙语的长处在筑波的大学谋取了助教的职位。现在是假期,他应该是趁着这个机会做一些赚外快的工作吧。于是,我向各务野先生问道:“那位导游是不是姓雨住啊?”

“是啊。皋月说,这位雨住导游先前就在竹洗家供职,跟她讲了一个‘嘉茂小姐和竹洗小姐为一位阿根廷来的老奶奶找到单恋半个世纪的故人’的故事。她最后说,‘也只有嘉茂小姐,才能解开这个谜团吧。’”

被人在外面传说我的名声,我在这一块的抵抗力就太过脆弱了。各务野先生的话还没说完,我早就把涨红的脸别向了一旁。可就是这拐了弯的视线,却让我看到了第二位熟人——住在霞浦的成年女性西条澈,也带着什么东西来到了茶屋。

“嘉茂小姐,你让我知道了一个震撼的事实,我的心情很是复杂。但是,那天晚上,爸爸,甚至远在宇都宫的弟弟都难得地打来了电话,他们说,我永远是是这个家庭的一员。思前想后,我还是很感谢我的爸爸妈妈,以及弟弟。当然,也很感谢你们两位。这是我所带来的一点心意,也请你们笑纳。”

她递上来的两份礼物,上面是普通的两个玻璃吊坠,而下面压着的,是远超我们想象的,道乐亭十到十二月所有大型公演的两张套票。

“这可有点太过贵重了啊。”

“我还有一位朋友,她可有能力送出这样的礼。”

她的朋友便是惠比寿祭时因故失踪的道乐亭头牌,泷川知美子小姐。不过,我在小一个月之前便拒绝了物质上的报酬,这一次也不愿收下。只不过,旁边的千鸟同学也有一份,我并不好当面表示拒绝。

“无功不受禄,我并不敢接下这份贵重的礼品。”这次,反倒是千鸟同学说在前面。

“是你将嘉茂小姐引荐给鹿洋商业街的执行部,怎么能说没有功劳呢?”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我的这一份就放在鹿洋商业街的那个落难儿童学校吧。让那里的孩子有空去看一看道乐亭的演出,看一看他们的泷川姐姐和青木姐姐,这比我独享这张套票的意义要大上许多。”

“那也算上我的这一张吧。”我也趁势将票交还到西条小姐手上。

“嘉茂小姐当时就没有要商业街的谢礼,现在不收也就罢了。竹洗小姐,你一个做生意的见到便宜还不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谁知道呢?”千鸟同学也打着马虎眼,硬是不肯收下这份礼物。

“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啊?”这回进来的茶客,我都不用再去靠相貌辨识了。她们是我在不久前结识的江之岛桐华和明石雅两位同学。这次的事件好在和她们没有关系,来到茶屋终归不是向我们送礼的吧。为了暗示眼前的各务野先生和西条小姐,我们不约而同地跑到了这两人的面前。

“还记得细川亮介那个孩子吗?”明石同学将手里的一个信封递给我道。“他已经开始进行暑假结束时复学典礼的排练了。这是现场的照片,我们特意冲洗出来,打算上学时拿给你看的,没想到今天就碰到了你。”

我看着信封里的照片。一张照片中,细川亮介就像抗震义演时的西田敏行先生一样,站在合唱班的最前排忘情歌唱。另一张照片里,他和原来的三位伙伴:浮岛绘麻、新田慎司、白木武雄,又表情要好地挤在画幅中,对着镜头微笑。照片所蕴含的故事不言自明。看到这些的我顿时大为快慰,问道:“今天你们来这里,也是为了告诉竹洗同学这些吧?”

“这只是一方面。细川夫妻也想表示对你们两人的感谢,他们不是我家的氏子吗?于是,他们让我来转交礼物,就是我手上的这些。”

明石同学递过来的是一份文件模样的东西。“细川夫妻从我这里打听到你喜欢古时候的东西,他们也以音乐研究者的视角对古代音乐做过一些研究,这是他们的成果,对你来说算是好东西吧?给竹洗同学的谢礼则是这些古曲的复原演奏,在茶屋里放出来说不定效果很好呢。”

千鸟同学依言将明石同学递来的碟片放进了店里的播放设备。婉转流淌的音乐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旷神怡,尤其是热衷古典文化的我。好一阵子过后,我才猛然意识到,一旁的江之岛同学似乎被冷落了。于是我向她问道:“江之岛同学是和明石同学一起来的吗?”

“我也是受人之托,想要表达谢意呢。”她也从身后拿出了一些东西。“你们是不是去过花轮?”

“没有啊?”

“这就奇怪了。我在不久前,跟爸爸送一批出版物去花轮的经销书店,正好碰上一个当地的女生在书店里。她听到我的霞浦口音,便问我是否认识霞浦高中的竹洗或是嘉茂同学,结果嘛……我算是知道了一个很不得了的故事呢。”

这个女生无疑便是折居依子了,她只是和我们一样的高中女生,总不至于送出什么难以接受的礼物吧。只听江之岛同学继续说道:“她说,她还要留在花轮一阵,于是托我将这张光盘交给你们。我来过几次茶屋,可店员说你们似乎都去了下妻。我就不明白了,明明这张光盘上是你们如此期盼看到的东西,为什么你们还要闷着头跑去下妻啊?”

“这个问题我来解答吧。”茶屋外又走进了一人,细看不是旁人,正是菅谷西庵先生,那位热心肠的邮票收藏家。他将我们在下妻为柳先生奔走的事情转告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西庵先生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下妻发生的事情呢?”

“柳先生总得将请愿书的附件寄到县政厅吧?他寄的信恰巧送在了我‘老友’的邮政所,这位唐土人的语言引起了我朋友的注意,他同行的人便向我朋友介绍了这个故事。听到这个故事之后,我可是让我的‘老友’把邮资退给柳先生啊。而且,县政厅的回复好像也刚到,我的‘老友’现在应该拿着结果和邮资往柳先生那里赶吧。”

“您的老友?”我听得西庵先生用“老友”这个词的语气忒不寻常,不禁询问起个中就里。

“本乡升的新行当啊。他以各种面孔出现在我眼前无数次,还算不得我的‘老友’吗?”

在场所有的茶客们都屏息以待最终的结果。也真是机缘巧合吧,我在这个暑假所经历的人与事,竟尔在这一天像大总结一般汇集在了一起。这个场面,令向来波澜不惊的我都有些触动。而且,这一切的机缘,似乎也都因我那被称为“推理”的能力而起。竟像是不约而同般,众人都以期待的眼光看着我,而西庵先生的话语则代表他们说出了期待的含义:嘉茂小姐,以你的思维来看,柳先生的请愿到底成功了没有?

也真是小看了嘉茂渊子啊。尽管这份小看没有恶意,我也微笑着向他们答道:

“答案,已经不用我再猜了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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