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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岁 逆转战争的序曲

天花板的绮色妄想

  

圣旗挥扬,剑风驰骋,他满怀决心,来到银色军团的最前方。

「以初生的太阳作为见证,以吸收炽热光辉烧去黑暗,堂堂正正显露肉躯的大地作为支撑,我将代表最闪亮的正义、最刚烈的勇气、最真切的希望,示出我最无情的剑锋,让你清楚明白,邪恶的力量、鲁莽的力量、混乱的力量,必然自止于纯净的盾壁之前,破裂于圣净的长矛之间,泯灭于严整的步伐之下!」

「长矛?呀……」

毛巾受着细心的力道的挤压,一点点抹掉发呆太久的茶水在茶杯内壁上留下的脚印。

「知罪吧!恳求双膝敲碎岩石的声响为你朗唱鲜明清脆的忏悔吧!张开嘴巴告诉铁铮铮的包围之势,你已认识到自己血液的污浊,你已对暴行深恶痛绝,你已迫切渴望脱离肮脏的枷锁,获取晴日、花朵和人民共同欣欣向荣的城市的原谅。」

「跪下?长矛?张开嘴巴?」

洗白白的茶杯被举进了照明里,检查好光洁如新以后,小心地放回了配套的另一个茶杯旁边,紧紧地挨着,分开了一点距离,然后还是决定紧紧地挨着。

「我的劝导同样是我的希望,我希望反感的双眼俯视的是从骨髓到发尖都乌黑溃烂的蝼蚁,希望斩风的利刃穿破的是野兽般不通人性的佣兵那糙钝的外皮,希望盛气的军势匹敌的是倍上加倍的粗鄙外侵。我不希望赌上性命的对手,是隐藏了美好的你。」

她擦干了手指,从厨房的区域走出来,在餐厅区域的边缘位置,正面遇见了他的视线。

「好温柔。如果我们真的身在那个时代,空是外表严厉内心体贴的骑士,我是一时糊涂误入歧途的少女,一定会在战栗的最后着迷于你,不惜一切赎清罪过……

「我拒绝你的黄金,拒绝你的感恩,拒绝你的赞扬,但我会义不容辞地接受并见证你的自我洗礼。」

……然后,以身相许。呐,放下重死人的盾牌,叫贵重的宝剑回到鞘里,迈起无所顾虑的步子走近我,接着用与你合为一体的『长矛』,温柔地……」

她分开双臂前进半步,他避让一步,再挪动半步,他避让两步。

「——那么!只能祈祷,利刃下断裂的魂灵的嘶喊,能撕破你用来妖言惑众而非轻吟旋律的喉咙;悬吊在城门上由骏马扯散的四肢经络,能锁住你用来作恶而非造福的躯体;九层的地狱之环中,能有无所畏惧的恶魔,愿意指引你到受苦的地方。」

她驻步原地,双手不再攫取能够搀扶的安定。

「真心想让我死去吗。」

「是你挑出了独一无二的回答。」

「你要伤害自己的母亲吗。」

「哪怕是我的爱人,哪怕是我的君主,哪怕是我的信仰,当她背离了人民的愿望,我将不惧做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一个弑君者,一个叛神者,命令手中的银光,熄灭于命该熄灭的地方。」

他摆正了身姿,他的避让不是退让。

「还想用轻视的目光,玩弄弱者的身心吗。」

「无论是何种敌人,接下来我的对抗方式都是全力出击,不忍不惜。」

「想想看吧,是谁给了你朝阳。」

「我已有觉悟,亲手、彻底斩断自己的一份光芒,从此孤身在漆黑的沼泽中摸索彷徨。」

她问不出下一句,他竟然又一次对不惜作出完整的牺牲表示坚决,就如同真的见过孤独的模样。

「要是神将过去的我放进你的不期而遇,要是放进我身体里的不是你的全部,只是你的一部分……」

「改变人的历史轻而易举,改变神的历史是痴心妄想。」

他把声音压到沉重的谷底。

「现在!现在同样可以!让我做你的港湾,做你的辅佐,做你的——

她双手抱合,将羞颜一时藏进谦卑的垂首。

——容器,你和我,一起——我们的幸福、快乐将会受人欣羡,无可比拟。」

高昂地,她向所有人敞开心扉,大声宣布,向四面八方,向敌向我,对此,她似乎无所畏惧。

而他的眼神,依旧是冰冷的锐利。

「你我之间,相隔的不止是光明与黑暗的距离,刀剑的气息甚至无法触及,短小的双臂又何德何能拥抱在一起。」

「爱,可以跨越分歧,战胜自己。」

「我对你的爱,深藏于人理之树下,走过山林河海,直达万物核心的根源,永远不可能像比翼的鸟儿那样飞翔。」

「我可以让你发射出你的爱,你可以带我们一起,飞往天堂~」

「放弃吧,言语、肢体、娇柔作态,你已经连我的怒火都点燃不了。拔剑、不拔剑,都是可以刻在墓志铭上的选择,也是你仅剩的选择。」

词句停留在了人最后停留的地方,再多的劝解,也只是自言自语。

「真的,愿意吗。」

她转正身子,真诚地提出最后一个问题,尽管她并不清楚他究竟还剩下什么样的力量,突然又有了什么样的力量。

午前的太阳为她打上吸引瞩目的聚光,洗掉她身上邪恶的斗篷,还原到每天所见的色彩。光洁稚嫩的面容,记忆中无邪的微笑,带着引人想往的平凡走进少年的眼里——仿佛已经预见今日,仿佛死亡早就被安排好的道路上,不管有什么出现在抬起的脚尖前,都只有被面对的命运,改变不了路的走向。

「我的耐心,应该支付到更无趣的地方。」

「狠心的男人呢,哼哼哼。」

她诡异地笑出声。

「所以你要怎么做呢~我的骑士~」

挑高的语气,是平淡的轻蔑和警告。

「……」

她全身是破绽,全神贯注的他却难于进攻。

「妈妈没带着剑,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她开口邀约。乘邀而上必然要将自己置于险境,然而止步不前,结果会远比投降于此要糟。险境尚且有处理的机会,不莽进,或许等到生命结束,机会。

「怜悯,我觉得也应该告罄了。」

少年举剑。她安静地保持优雅的站姿,毫不畏惧。他无法冲锋。

没有旗帜,没有银色军团,没有骏马,他站在楼梯附近,手里握着空气和决心。没有敌人,站在对面的是,仅有的亲人。

「行了,你要闹到什么时候。真亏你想得出这些台词,又是趁着学习时间准备的吗。」

她猜到了,但没有猜到全部。

「这就是我的态度,虽然很无礼,妈妈再继续下去,这将是我的行为。」

「果然很无礼,过来,妈妈要教育你。」

「不。」

「好嘛,不教育,拥抱一下总可以吧,我很伤心。」

「什么胡话。」

「哎呀,害羞了?」

「就不怕我失控吗。」

「不是已经失控过了吗,现在,又失控了。」

「既然知道……」

源自所有情感和所有知识的力量铸成了坚固的围墙,隔离开招摇交织的地狱火焰。

「妈妈很快就能习惯的,你-的-疯-狂~」

「什……」

「空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妈妈呢。」

少年警觉地盯着她坏笑着,一步一停地接近过来,吹过一个吻,然后转身慢慢走向左侧的房间。

「……」

他的嘴巴微微开合,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维系声音。少年没有怀疑使用的方式是不是过于委婉,而致使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她不但顺口就完成了和少年的对弈,而且流派和意图都一目了然。

她或许在很早以前,便已像自己一样,发生了什么只有别人才能察觉的,轻易撼动不了的变化。

等在那一个明天的选择,或许只残留着谁有能耐以绝望打垮对方,谁能在玉石俱焚后存而不亡。

压在少年心中的巨石挡下冲过来的波纹,他回身上楼去。好像自己怀着复杂的心情说了一大通话,最后才确认在幻境里的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别人。

是的,又一次以她的胜利为结束的口舌之争,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然而事到如今,双方的交锋进行已久,和她有着相同血脉的他又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无法造成任何影响的事情呢。

听到了离开的足音,她没有回头,扶稳墙壁,载着空荡荡的心,吃力地迈出自己的脚步。笑容如同花朵,总会早早凋亡。两人决意、尝试,朝着相同的方向,走到截然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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