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法停息的齿轮
第一节
破败的废墟之上，硝烟还未散去。细小的瓦砾占据了原本称之为街道的地方，外加坑坑洼洼的路面，让人难以想象这里曾是一个繁荣的小村庄。
少女附身拾起一块瓦砾，细看之下仍能注意到其上方残留着的黑色魔力。结论很明显，这并不是天灾造成的，而是『闇』的破坏。从余留下的魔力推测它们的恶行仅是不久之前。
「你们这些家伙！」
皮质的护手由于握紧的双拳嘎吱作响。
「绝对不容饶恕！」
望着前方初升的朝阳，少女理了理腰间的佩剑，重新踏上征程。
******
自新历770年起，『艾尔尼克』的各个村落中就流传起一个传说，一名身着灰色斗篷的少女游走于国家各处，为受难的村庄消灭『闇』的隐患，并且与新兴的『佣金团』不同，她不收取回报。据称少女貌若天仙，有着一头棕色的长发，因此她也被称为『赭色魔女』。其事迹渐渐成为饭后的一段佳话。
而此时，这名魔女来到了小镇『阿卡玛』。
「看来还没到这里。」
看着洋溢着欢愉气氛的集市，她喃喃道。不过这个城镇位列于它们肆虐路线的下一站，到达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眼下仅需要静静等待。
推开旅店的木门，便有数条视线投射而来，原因当然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装扮，这种时节穿着斗篷的只会是游者。
「老板，单人间预付一周。」
即便遮挡住了面容，也遮藏不住清吟的女声，人群中略微起了骚动。
「喂，那个难道是……」
隐约中传来了耳语声，果然还是提及这个话题。不过她并不在乎，名声也是需要的，为了寻找那个人……
意料之外的是，旅店的老板也和起哄的人群一样爱凑热闹，竟直接开口问道。
「小姐，难道你是传说中的……」
隐瞒也没有必要，她淡淡地回答他。
「在下正是『赭色魔女』。」
以此为号，人群沸腾起来，嚷嚷不绝。
「哦~真的是本尊啊！」
「没想到能亲眼看到。」
「能否一睹您的芳容？」
其中有简单的感慨的，也有提出无礼要求的，当然这些都一并被她无视。接过房间的钥匙后，她将吵闹的人群抛在身后，步向自己的房间。
她所要求的房间处在顶层的角落位置，这样能够方便行动，从窗口。从人群简单的反应中她也得出了最初的结论——这是一个安定和平的城镇。
若是久经战事的村落，得知她的到来第一反应即是『闇』会袭来，因此转向紧张的防御部署。这里却不然，甚至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稍微会有点麻烦啊。」
她脱下灰色的斗篷，挂在门边的衣架上，从旁边的镜面上映出的是一张极为年轻貌美的脸庞，从年龄上推测最多也不过18岁。而与之所不符的是她的气质，坚毅的犹如一名饱经征战的士兵。
紧接着，她换上了平日里穿的素装，太过醒目也不好，探察城镇地势只要假扮成普通的少女就行，顺便可以询问是否有那个人的下落。
扎好身后长至腰间的马尾，她重新别上佩剑，确认无误之后离开了房间。
小镇的欢愉氛围比预想中的还要浓烈，路上的行人无不是带着一张笑脸，不时停下脚步与熟悉的商贩闲聊。另外还有不少小孩在街道中结伴戏耍。
一想到这个城镇会遭受『闇』的进攻，她就感到一股怒火从心中涌起。不仅夺取了她的家人，她的容身之处，现在还想要折磨无辜的百姓。她不知道它们的目的为何，但无论如何也要制止它们。
想着这点的同时她已经逛了小镇一圈，惊异地是没有看到几个卫兵，难道这里的防备真的薄弱到这种程度？到警卫处的一趟行程直接印证了这一点，整个城镇只配置了3名卫兵。无奈叹息也没有意义，她从怀中拿出了一张肖像，这是来此处的第二个目的。
肖像上是一名和他约莫同龄的少年，若要说明显的特征，除了一头黑色的短发外就是那张清秀的东洋人面容。
「请问你们这附近有看见这名少年吗？」
警卫处的值班人盯着看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
「抱歉啊，完全没有印象。」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却没有多少失落的感觉，毕竟这一年来得到的都是这个答复。其实，她甚至连那个人是否还活者都不知道，只是在心中坚信着，他还活者。
「哦……谢谢。」
收回了肖像，她走出警卫处。望着蒙蒙的天空，她长叹了一口气。
「你、究竟在哪里……？」
******
在『阿卡玛』的四个角落处设下了监测的魔法阵，回到旅店已经时值傍晚，卸去伪装的她必然不会大摇大摆地走回房间，这样魔女的身份就会曝光，甚至还可能引来『七罪』，现在的她别说与之抗衡，恐怕连逃走都做不到。
因此在确认无人后，她从死角处翻进了自己的房间。穿上灰色斗篷之后再下到一层用餐。虽然麻烦，她却不觉得劳累，只是途中回绝男性的邀请花费了不少的精力。
第二天依旧是安宁地度过，原以为事件不会很快的发生，事实却证明她想错了。仅在第三天，毫无征兆的，一支小型的军队来到了这个小镇。白色的旗帜上勾画着巨大的青蓝色狼爪，这是最大的新兴『佣金团』之一——『苍狼』。
第二节
『佣金团』，由退役的军人以及会使用魔法的浪人组成，规模从小到大分别包含几人至数十人不等。正如其名，是以收取佣金为行动目的组织。他们常年在国家各地游走，采用类似预计或是偶然遇见的方式解决『闇』的灾患，当然也有接受委托的方式。因此他们在的地方一般不会再出现『闇狩』。
隔着数层人群，魔女仅是瞥了一眼便回身离去。她并不喜欢『佣金团』，这两年的旅程中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最初收留她的也是『佣金团』，那是一个名为『碧空』的小型团队，其中不乏善良之人，不仅提供了她衣食，还传授她魔法和战斗技巧。
但那只是一个例外，绝大多数『佣金团』的人都是蛮横而不讲理，他们只以利益为行动指南，一切行为只遵从金钱。正是因为如此，在他们遭遇不测时，路过的大型『佣金团』才对他们视而不见，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
「你还拥有梦想，而我们已经没有了……要好好活下去，然后抓住自己的梦想！」
这是碧空的团长，一名温柔而坚强的女性最后留给她的话语。
她讨厌『佣金团』，就如同水与火的相克。
『苍狼』，这个队伍既然在这个关头来到这里，想必是组织中的策者和她一样预料到了『闇』的行径，准备敲诈一笔。
不希望和他们扯上关系，甚至不想接触他们，于是这一日魔女没有出门。
但是既然同处一个城镇，该来的风波总是不可避免。原本已经挑了一个较为无人的时间段前去用餐，却还是遇到了苍狼的人。
「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魔女小姐吗？能在此处碰见实乃有幸。」
魔女不喜欢类似奉承的对话，她的回答极其平淡。
「只是普通的用餐罢了。」
「在这种时间吗？呵呵，魔女的作息就是不一样呢~」
对方的话中带着尖刺，不过她还是选择了无视。见此对方反倒更进一步。
「不知道能否与您共进晚餐呢？以我『苍狼』团长里昂·埃莫克之名。」
不想遇到的情况中最不想遇到了就这么碰上了。
所谓的烛光晚宴并不一定就是浪漫的诠释，此刻的餐桌上充斥着火药味，只不过双方都没有做出明显的表态而已。
魔女以不失文雅的动作小口勺起浓汤，送入口中。坐在对面的里昂则是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她。
「这样注视别人用餐是很失礼的行为。」
有些忍耐不住后，魔女做出了抗议。
「真是不好意思啊，因为对面坐着的小姐太美丽了，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里昂笑嘻嘻地回应道，从他的脸上看不清有何种企图。况且已经对斗篷施加了『隐』的效果，应该看不清她的面庞，而正当她这么想时，里昂继续说道。
「这么美丽的脸庞为何要用『隐』遮掩起来呢？害我最初还以为是为了遮丑呢。」
听到他的话，魔女的手颤抖了一下，是她太大意了，竟然被看清了面容。
「你的目的是什么？」
「哪有什么目的啊，只有单纯的和佳人共进晚餐的心愿罢了~」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里头玫瑰色的液体随之荡出道道波纹，依旧是保持着轻浮的笑容。
「这招在我这里是没有作用的。」
「可以说——不愧是『魔女』吗。」
里昂「哼哼」笑了几声，露出了商人商谈时的专业表情。
「那么我直说了，我们要做的和你一样，只不过目的不同。或许你是为了荣耀，而我们是为了金钱。」
「这点我知道。」
「不要着急嘛，下面才是正题。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所谓一山容不得二虎嘛~」
「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我们还有别的手段。」
说完他饮尽了杯中的葡萄酒。
「与您一同用餐很愉快~希望您能好好考虑。」
——鬼才愉快！
魔女在心里狠狠骂道。但对方的提议确实要考虑考虑，她也赞同他们不能共待一处的观点。
第二天一早她便穿着魔女的装备到街上走动，答案其实老早就在心中，只是不知道如何找到里昂，像这样在街上闲逛应该很快就有人自动找上来。
「您就是『赭色魔女』小姐吗，团长让我来带你过去。」
跟在使者身后，她很快看见了里昂的身影。
「哟~这不是魔女小姐吗，你的芳容让我夜不能寐……」
「收起你那恶心的语调。」
「你这家伙，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和团长说话！」
在他身旁一名壮硕的男人大声地吼道，并用手握住了刀柄，看样子是想拔出武器来威慑。不过这个动作在完成之前就被里昂制止了。
他一面压下陪同的手臂，一面赔笑似的说道。
「真是让你见笑了。那么，你的回复是？」
「我拒绝。」
没有一丝的犹豫，她的语气极为坚决。
听到她的答案后，里昂收起了虚假的笑容。
「我可否问问原因呢？」
「很简单，我不会向惟利是图的人妥协。」
「那可难办了啊，我们『苍狼』正好缺乏资金，所以要靠这次生意来补充补充呢。」
「我的回答不会变。所以可能的话请你们离开吧。」
「你这家伙，团长给你敬酒不吃！」
里昂的陪同又一次开始叫喊，魔女无视了他，看着里昂说道。
「先告辞了。」
「给我站住！」
挣脱出似有若无的压制，陪同的男人伸出他粗壮的手臂，欲抓住魔女的胳膊。
在触及前的刹那，魔女释放出小部分魔力，虽然微薄却也足以将其手掌弹开。男人诧异了片刻，随即恼羞成怒。
「你这家伙！我要杀了你！」
而在他拔出大刀的那一刻，巨大的身体飞了出去，直撞进路边的一个小摊。
「身为男人却只有这点器量吗。抱歉，这是摊位的钱。」
就在她向呆立的小贩支付完赔偿的费用后，数名穿着战斗服装的人冲出小巷，将她团团围住。
「我原本也不打算这么做的啊，向女性动手什么的，但是这是迫不得已哦，不要怪我。」
里昂抬起手臂，做出进攻的准备，魔女也开始凝聚魔力。正当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一名年迈的老人走到双方中间。
「镇长，危险！请离开那里！」
「没有关系的，麟。」
支开他的秘书后，老人走到了魔女面前。
「魔女小姐，你为镇子的着想我心领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们小镇而受到伤害，所以请你忍耐一番，向他们妥协吧。」
「但是镇长……」
「费用我们会支付的，而且让你这样的少女为保护我们而战斗也着实过意不去。」
「我明白了……」
既然镇长都出面和解，她也不好在说些什么。
「希望我们还会再见面哦~」
魔女狠狠瞪了正幸灾乐祸的里昂一眼作为回应。
没有多少物品的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行囊。
西下的残阳将大地染红之时，小镇已经远在后方。
——希望不会出事。
为了安抚不安的内心，她默默地祈祷着。
第三节
赶走了竞争者一样的存在，里昂松了口气。他从魔女的身上观察到了不同寻常的魔力，如果真的和她起冲突，肯定会出现不少的伤者，『苍狼』的实力也会因此削弱。他还真要感谢镇长的善举，稍微减少点报酬算了。
不过就此放松还为时尚早，前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如何减少乃至避免伤亡才是眼下最需注意的问题。
「凯撒，你去负责叫人检查好装备。」
「是。」
带着头巾的男子在他的命令下迅速离开了房间。
里昂把视线重新移回地图，据布莱恩说它们最多再过两天就会到达这里，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来迎接它们。
「那么，你们会怎么攻过来呢。」
里昂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令人胆寒的笑容，那是只有深深享受战争的人才会露出的表情。
「报告，三队部署完毕。」
「报告，二队部署完毕。」
陆续有几名男性走进房间，汇报他们的结果。里昂交给他们的任务是部署陷阱，现在这个小镇已经俨然成为一个没有城墙的战斗要塞。
他注目着桌上的地图，无论是能行走的还是不能行走的地方，全都布满了红色的小叉。另外在几处最有可能接触的地方画上了蓝色的圆圈，他在这几处部署了主要的战斗力。
距离战斗仅剩数小时，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他穿上战斗服，亲身去往前线。
夜幕缓缓降临，大地披上了一层黑色的薄纱。这一夜，星空被乌云笼罩，连月光都只剩下半圆状的朦脓。
透过双筒望远镜的圆形视野，里昂扫视着数公里外的动静。让他疑惑的是周遭完全处于风平浪静的状态，一点战斗的前兆也没有。一股不安的情愫在他的心底萌发。
「难道说？！」
他恍然地觉察到了不妙，猛地回头看向城镇，正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掩盖了万籁。灰暗的浓烟从城镇的中心徐徐飘起。
「快回防——！」
里昂大声地吼道。他第一次感到了惊慌，这些家伙是怎么绕过防线进入城镇的？如果是使用了隐匿型的魔法的话监察小队应该会发现它们才对。
「啧——！」
他咂了下嘴，以最快的速度带领队伍冲回爆发地点。映入眼中的是茫茫的火海，近三分之一的街道已经被毁坏，崩塌的房屋形成了一层接一层的阻碍，遍地充斥着受伤的民众。
「要是让评价下降就不好办了。六队留下疏散民众，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
在尘埃的后方，隐约出现了数个身影，高度接近一层楼，明显不是人类的姿态。
「盾兵上前！弓箭手隐蔽！」
十来名穿戴银亮盔甲的人跑到队伍的正前方，伸出巨大的盾牌，将身体隐藏在后方。盾牌的表面无不缠绕着褐色的光晕——最基础的土系魔法之一，『硬化』。
不远处的『闇』发现了闯入的外来者，对着他们发出阵阵咆哮。而在它们发动攻击之前，数十只附着火或是风属性的箭矢划破空气，直逼向它们毫无遮挡的身躯。
「嗷嗷嗷嗷——」
几只被刺中的『闇』发出怒吼，抡起连于手臂上的武器，向他们冲来。
「砊——」它们的挥砍在厚重的盾牌上留了了几道痕迹，周围的空气不断颤动，连瓦砾都跳动起来。但盾兵在扛下这一击后仅是脚底下沉，自身并未受到伤害。
而他们挡住的『闇』马上受到盾兵之后的长枪兵突刺，紧接着又是一波箭矢。
数只『闇』发出哀鸣之后倒在地上，黑色的血泊汇聚出一道道细流，可这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大的『闇』开始向他们发出攻击。
数个橘红色的火球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向苍狼的后方袭来。虽然防御小队迅速地张开了魔法盾，还是有几个火球在人群中炸裂开来。几名『佣金团』的成员被埋没在火光之中。
「医疗队！快救助伤员！」
里昂大声地吼到。注视着最前方正在与狂战型的『闇』肉搏中的队员，他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凯撒，乌索克！你们到前方去支援！」
回应之后，凯撒挥起近人大巨斧，乌索克则是抽出两把尖锐的匕首，直接跃至队伍的前方。
几个『闇』发现了新的目标，吼叫着挥舞起手中的黑色武器，但凯撒只是一记横扫，便将它们连武器带身体一起打飞出去。另一边乌索克踏着敏捷的步伐，巧妙地躲开利刃，并绕至它们身后，将匕首刺进后脑。仅仅数十秒，位列最前方的『闇』就成为了尸体。
团队中最强的两名队员投入战斗后，状况很快的好转，苍狼的士气不断提升，『闇』的进攻渐渐被压制回去。
「就这样一口气击溃它们！」
看着大好的局势，里昂发出胜利般的宣言。而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响起一声爆裂。
他惊愕的回过头，发现原本处在后方的三十多名团员全部瘫倒在地面。透过灰黄色的尘埃，隐隐显露出一个黑色的轮廓，以嘲蔑般的语气说道。
「这样把背后留给敌人可是大忌啊~你说是吧，指挥官。」
面对着这名有着人类外貌却全身漆黑的男性，里昂感到心里掀起一阵恶寒。
第四节
淡绿色的透明液体中，几片褐色的茶叶在慢慢的舞动，伴着上方冒出的股股白色蒸汽，茶水的清香在房间中弥漫开来。那是一种足以令浮躁的心安定下来的气味。
小口地抿了几口茶水后，魔女捋了捋褐色的鬓角。此处是距离『阿卡玛』二十公里处的小村庄，近年『闇』的动作都很大，它们不会特意进攻这个仅有数十户人口的村落，她也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歇脚的地方。
对于离开『阿卡玛』的决定，她感到有些后悔，也有躲在暗处观察这个选择。
「看来还是不够成熟啊……」
轻易地受到苍狼的挑衅，最后镇长的一句话也就让她偏离了本意，因此她叹了口气。
冷静下来后又面临新的抉择。
——是不是要回去看看呢？
想到苍狼这个『佣金团』拥有超过百人的巨大规模，而且她也注意到其中不乏魔法素质很高的人。相反她这边有的仅是只身一人，还是一名女性，交给他们应该没有问题吧。
她这样想着的同时，饮尽了第二杯绿茶。
「老板，结账。」
付过费用之后，她整理好灰色的斗篷，走上了和来时一样的道路。
******
「这就是Ⅰ级『闇』的力量吗……」
大口地喘着粗气，里昂瞥了下身体的右侧，空荡荡的袖口在风中徐徐飘动。在方圆百米的范围内，仍然站立着的只有他，还有舔着鲜血的『闇』。
几分钟前的交锋根本称不上对战，只能算是一边倒的碾压。凯撒强而有力的挥砍在对方看来不过就是街边的杂耍，一脸轻松地接下的同时还一边招架从各个方向攻击的乌索克。团队中最大的战斗力竟被耍猴一般的戏耍了一番，而在它真正动手之后，他们连10秒钟都没能撑到。
为了不让苍狼被全灭，他第一次下令撤退，为了保护战友，他留在了原处。而这，也是徒劳——几发火球直接命中后撤的人群，耳边回荡着的只有爆炸声和哀鸣。
即便是身为埃莫克家长子，自幼被认为是魔法天才的自身，面对那压倒性的力量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啧……」
他死咬着牙，忍耐从右手传来的剧痛，果然当初不应该把魔女赶走，这就是报应吧。
「只有这点程度吗，指挥官。真让我失望啊。」
『闇』对动弹不得的里昂失去了兴趣，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你要去哪？！我还没……」
「当然是收集灵魂啦，陪你们打闹只是娱乐活动罢了。不过托此之福，我找到了新的乐趣。」
『闇』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我会一个一个杀掉这里的村民，然后是你的同伴，当然，会是在你的面前~我要让你看着他们死去，感受愤怒，然后哭诉自己的无能，最后再了结生不如死的你。」
它伸出长长的舌头，像是在品味美食一样，而后陶醉般地说道。
「太美妙了，我很期待，你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你这家伙啊——！」
血气涌进大脑，里昂发出一声怒吼。
「啊啊啊啊啊——」
浓烈的愤怒让他暂时克服了疼痛，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量，他扑向『闇』。
带着一道血红的纯白色占据了他的视野，这就是他的结局吧。
曾经还身为贵族的自己，虽然被周围的人称之为天才，他却只感到一股空虚，这样真的就满足了吗？答案的否定的。年少轻狂的他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想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下，于是，年仅16岁的里昂离开了贵族的温室，开始游荡于艾尔尼克。
遇到了数名志气相投的伙伴后，他们组建了『野狼』，也就是『苍狼』的前身。与近两年新兴的『佣金团』不同，他们已经成立了五年之久，名声响彻整个国家。
这就足够了吗？这样他的梦想就实现了吗？
还没有。他想要变的更有价值，他想要让自己成为最强的人，而方式，就是通过发展『苍狼』。为此他不惜使用不正当的手段，收买、离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最初的目标已经被他遗忘。曾经的魔法天才如今不过是一个频频使用奸计的普通人。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认为只要继续下去，到达了终点，他就是正确的。
但是，他在中途倒下了，再也无法站起。
这，就是他的末路。
透过浸染着鲜红的视野，灰色的影子出现在他的眼前。是来嘲笑他的吗？是来讽刺他的失败吗？『赭色的魔女』。
可听到得却是惊慌的少女的嗓音。
「喂，还没死吧？喂，振作一点！喂！」
「呵……」
他从喉咙中挤出嘶哑的声音，一丝苦笑。
「我还、远远不够啊。」
「啊？你在说什么呢？别动！我马上帮你治疗。」
排挤她，让她离开『阿卡玛』不过是两天前的事，然而她却不计前嫌，对他这个本应嗤之以鼻的人投以担忧。
比不过，明明对方只是个少女，却让他觉得如此的强大。
抬起没有知觉的左手，他紧紧抓住了少女的手臂。
「放弃吧。」
他能感觉到，这副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不需要再浪费魔力。
但是少女用空出的另一只手，继续释放出蓝色的魔力，用愤怒的语气喊道。
「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别忘了你的性命不仅属于你自己！还属于和你拥有羁绊的人！」
原来如此啊，她拥有更坚定的意志，所以她会比自己强大，彻底地输了。如果还有下辈子，肯定不会再在中途迷失。
「谢谢。」
多亏了她，自己能在最后一刻找回原本的内心。如果能早点遇到她，就好了。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似乎也明白了这点，魔女咬着嘴唇，不再做出反驳。
「最后……我希望你能拯救我的同伴。」
「我会的！」
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后，里昂的瞳孔就此黯淡下去，脱力的左手松开了她的手臂。
注视着硝烟弥漫的市中心，魔女拔出银亮的佩剑，这一次，她将真正为守护他人而战。
第五节
「咚——咚——咚——」
每伴随一声爆炸，就有一个黑色的影子瘫倒在地。魔女以锐不可当地速度在街道四处穿行，Ⅲ级以下的『闇』在她面前构不成威胁，仅数分钟，城镇中剩余的『闇』就被清空殆尽。凭这样的实力，不可能会打垮『苍狼』，一定有更高级别的『闇』藏在附近。
正弯过挂角，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刺鼻而来，眼前的景象让她皱起了眉头。数十具尸体仰面扑在地面上，他们的胸腔都被开了一个大洞，那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她见过这种尸体，这是近年来尸体的主要特征，据称，这么做是为了收集灵魂。她并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但背后肯定有极其危险的目的。
——必须要阻止！
而正当她准备继续搜寻时，背后袭来一阵狂乱的气流。
「你在找我吗？小姑娘。」
突然传来的声响让她寒毛直竖，果然这个家伙不一般，完美地隐藏了气息。
魔女马上拉开距离并摆起战斗的架势。
「Ⅰ级『闇』吗，你就是这次负责收集灵魂的家伙吧。」
「哦呀哦呀，竟然知道到这个地步，看来不能让你活着了~」
她其实并不知道它们这么做的意义，不过简单的对话就让她确认了信息。
「要去死的是你！」
魔女释放出凝聚在佩剑上的魔力。
「月刃！」
月牙状的气斩撕裂空气，嘶鸣着飞向『闇』。
「这点程度的攻击是没有用的。」
似乎是在轻蔑魔女，『闇』只是随意地挡下月刃，而在它还未回过神时，一发橘红色的火球就在它的身上炸裂开。火焰形成的漩涡瞬间包裹住它的身体，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天空。
『双重魔法』，在原本释放的魔法上再叠加另一种魔法，这需要施放者拥有精湛的技艺，以及高度的集中力。
「炎爆·烈焰风暴。」
熊熊的火焰很快将『闇』吞噬，只留下燃烧着的身影。魔女不会认为战斗就此结束，更庞大的魔力在她的手心凝聚。
「煌炎长枪！」
包含风与火两种属性的烈焰长枪在她高抬的右手上伸展成型。骤然产生的巨大温差形成了强劲了对流，狂风呼啸着不断翻卷灰色的斗篷。
为了控制庞大的魔力，魔女流下了数滴汗水。不能留给对方反击的机会，她这样想着的同时，投掷出了火之枪。
「咚——」
激烈的爆炸晃动着地面，比楼房还要大的火柱遮蔽了一切视野。滚烫的热浪使得方圆数十米都冒起了白色的水汽。
「可恶……」
预感到对方还没有倒下，她咂了下嘴。
「真是顽强的生命力。」
「多谢夸奖，不过还真是痛啊——」
从火焰中心走出的身影也不是毫发无伤，几道鲜血顺着手臂流淌。看似无感情的话语却散发出骇人的杀意。
「痛到让我忍不住要把你撕成碎片——！」
话未落音，『闇』便飞扑向魔女，以迅雷之势挥舞的利爪掀起一阵黑风。
来不及躲闪！身体还未行动就得出了这个结论，魔女挥出佩剑试图抵挡，但压倒性的力量将她轻易的击飞出去。
「力量型的吗……『风行』。」
在撞到墙壁前，她调整好了姿势，用力一蹬，借助反作用力冲向『闇』。
「风刃·三连！」
快速的三突刺形成了数个幻影，『闇』不及防御，利刃深深刺进它的胸膛。可在连击结束之后有一瞬的僵直，『闇』觉察到了这个破绽，毫不留情地拍下利爪。
即便有『风甲』保护，魔女还是咳出了一口鲜血。来不及呻吟，她慌忙滚向一侧。下一秒钟，她原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片碎石。
而『闇』还在继续追击，用右手捂住胸口释放『轻抚微风』的同时，她的左手手心正对着『闇』的头部。
「炎爆！」
拳大的火球正中它的面部，『闇』的行动因此迟缓了半秒，这已经足够她拉开距离。
「你这家伙——！杀了你！嗷嗷嗷嗷嗷——」
发出愤怒的咆哮，『闇』胡乱地挥舞利爪。虽然是毫无节奏的进攻，其巨大的力量却也难以闪躲。仅交锋数次，魔女就感到手臂酸麻，渐渐使不上力。
和它拖延并不是妙策，要想办法在下一击解决它。可就在她动摇的时候，左臂不慎被『闇』抓住。
「糟……」
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魔女的身体就被狠狠砸在地面。
「咕——」
纤细的手臂由于角度过于夸张的扭转，已经出现了脱臼的症状，沉闷的疼痛电流般传至全身。而『闇』还没停下，将她直接甩向旁边的石墙。
魔女又一次吐出一口鲜血，灰色的斗篷早已破烂不堪，原本盖住头部的帽子也已落下，棕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虽然遭到了重创，在尘埃的掩盖下她也完成了准备。
「巨石之手！」
手边的魔法阵散发出绿色的光芒，同时在『闇』的脚下出现了一模一样的魔法阵。近人高的石手从中伸出，迅速抓住了想要逃离的『闇』。
在『闇』无法动弹的时刻，她跃至空中。
「祈求艾露恩的祝福，刺穿夜之黑暗。——破晓之剑！」
微启的丹唇咏唱着咒语的同时，握紧的佩剑绽放耀眼的白光。
『破晓之剑』，是在人类与精灵的中立城市洛丹够得的佩剑。经由人类的锻造技术后又被赋予了精灵的祝福，使得它拥有了破邪的魔法，使用方法即是咏唱咒语。
佩剑上的光芒俞加扩大，她感到全身的魔力都被抽空了一般，连视野都开始模糊。这就是这种魔法的副作用——巨大的消耗。
「去吧——！」
闪着白光的利刃划破夜空，正中『闇』的身躯。整个城镇都成为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包裹在一层白色的罩子中。
光芒足足照耀了数十秒才逐渐散去，脱力的魔女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结束了吗……」
她看向『闇』所处的位置，随即她的表情僵硬了，脸色铁青。对方依然站在原处，发生变化的是，它的周身缠绕着浅蓝色布带一样的物质，就像是灵魂一般。
魔女的上一击的确毁灭了『闇』，只是它借用收取来的灵魂又获得了重生。
「竟然让我将吸收来的灵魂都使用了，你这家伙！死吧——！」
看着咆哮着冲来的『闇』，她已经没有躲闪的力气了。
但还不能这样死去，在找到那个人之前，还不能死。凭借这副身躯，只要不是致命伤……
用尽力气挪动了一丝距离，她勉强避开要害，可这样下去她挺不过下一次进攻。
就在绝望即将降临之时，赤红的刀光闪过，狂怒的『闇』被一分为二。
「哟~没事吧，可爱的小姐~」
粗犷却带着轻浮的语气在她的耳边响起。
第六节
不可思议的男人，本不该出现于此的男人，基尔达特·諾弗萨，一脸散漫的将大剑收回背上。
一股不可言语的安心感突然涌上心头，忍耐下去的疲劳感一瞬间侵占了全身，她不再抵抗，将意识交付给黑暗。
「咯嗒、咯嗒——咯嗒、咯嗒。」
听着马车的震动声，魔女渐渐恢复了意识，到底昏睡了多久呢？她也无法得知，上一次使用破晓之剑后据『碧空』的伙伴说是两天两夜。『阿卡玛』小镇最后怎么样了？
「早上好~」
思绪被陌生的男音打断，她睁大眼睛，看到的是一张还留有胡渣的大叔的脸。
「哇——为什么突然踢我？」
「啊、抱歉。」
过了几秒钟，她才回忆起自己被人救了，而那个人，还是声明远扬的……
「你是、本人？」
「啊？」
基尔达特一开始并不理解她问题的意思，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毕竟他行踪无迹，而且知道他脱离『闇狩』的人加上他也只有两人。
「哦、哦，我是本人哦，帅气的基尔达特~」
说完又露出了轻浮的笑容。魔女很奇怪牙齿发光的特效是怎么弄出来的。
看到魔女一脸鄙夷，他摆出一副很受伤害的样子。
「不要这么冷淡嘛，你的事我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哦~赭色魔女小姐，或者说，西尔维娅小姐~」
西尔维娅抽搐了一下，明显出现了动摇。
「你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吗。嘛，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总之目前知道的只有我一个。」
听完之后，她放松了握紧的拳头，转而看向窗外。被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没有说出去就好。
「这是在去哪？」
「莎贝尔。」
『莎贝尔』是最大的人类与精灵中立城市，文明程度很高，数个国家包括艾尔尼克都曾视其为威胁，好在最终达成和平协议，不对其出手。魔女对其也仅有耳闻，还未身临过。
「去那个城镇做什么呢？」
「委托啊，内容你想知道吗？」
「不。」
「还真是冷淡呀。」
在马车上又度过了两天，白色的城镇出现在他们前方。说是白色，是因为城镇的民房乃至街道都是白色的主调。
城镇中的道路错综复杂，即便拿着地图也很容易迷路。不过基尔达特却像是事先调查好了一般，毫不停留地走向一个方向。十几分钟后，他们到达的是魔法书店。
手捧装着几本厚重魔法书的袋子，基尔达特问道。
「接下来我要回委托人那里，那么你呢？」
他所指的是西尔维娅的去留。西尔维娅的第一反应是离开，继续她的搜寻之旅，但是这么做似乎并没能得到想要的信息。待在基尔达特的身边或许是个值得考虑的选项。
「我……」
「你在找一个人吧。」
「你怎么知道？」
西尔维娅瞪大眼睛，惊异地看着他，询问行踪的少女应该不会和『赭色魔女』联系在一起。
基尔达特指了指她的胸口，她藏放着肖像画的地方。
「嘛，你之前不是受伤了吗，所以帮忙处理的时候就不小心瞥到了。」
看着红着脸捂住胸口转向一边的西尔维娅，他又意识到了一点。
「啊，我要澄清，我什么奇怪的事都没做！」
只可惜辩解得到的是不信任的眼光。
「哎，真羡慕那小子啊。能得到这么可爱的姑娘的芳心。」
于是西尔维娅的脸更红了，区别是这一次是因为羞涩而不是愤怒。
「关于他的话，或许我能帮上你。」
「真的吗？」
「说是能帮上，其实关键还在我的委托人，她可是无所不知哦~」
或许这就是出路，她做出决定。
「那就麻烦你了。」
之后的道路不再是乘车，而是徒步，因为要翻过数座山脉。漫天的尘土拍打着两人，灰色的斗篷已被染上一层土黄，什么人会呆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西尔维娅很好奇。
除了恶劣的天气，沿途还有不少野兽，不过并不是『闇』，所以很好对付。基尔达特还带上了一只野猪，他说这可以作为见面礼。
一路上他们还聊了许多话题，比如艾尔尼克的现状，似乎除了近两年动作频繁的『闇』，没有其它特别的。还聊到了『闇狩』，基尔达特阐明了自己脱离它的事实，至于原因，西尔维娅也能猜到大半。最后，西尔维娅问到了精灵和人类的关系。
「为什么人类和精灵，关系至今都没能修复呢？」
自从七百年多前的战争之后，人类和精灵彼此间断开了联系，即便有几座中立的城镇，在那里生活的精灵似乎也是脱离了原本的社会，并未在真正意义上和解。
「这个问题啊……或许还需要什么契机吧。」
使世界都产生异变的战争，所带来的伤痛不可能轻易地抹去，真的是需要些转折点。
「不过，那个时刻应该快要来临了。」
他继续说道。
「我有一种预感。」
西尔维娅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气质，那应该就是真正的强者所具备的资质。
在漫山攀爬了近两天，一所不起眼的小屋屹立在溪流的旁边。
「扣扣——」轻敲门扉之后，从门中传来了柔和的女声。
「请稍等。」
伴着「吱咯」的声响，门向内开启，后方没有人影，应该是使用了魔法。
在穿过了大厅之后，西尔维娅所看见的是一间宽广的书房，她甚至感觉这一间书房比整个房屋还要大。而在房间的中心，书案的后方，一名身穿白色长袍、头戴尖角帽的少女正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手中的书本。
「你要的书带回来咯~」
「放那边就可以了——吾没说过要带其它东西吧？」
看了一眼门边的西尔维娅，她合起了手中的书本，像是被线牵引一般，书本漂浮着回到了书架中。
「初次见面，我是西尔维娅。」
「恩，看起来是个善良的、『少女』。」
西尔维娅知道她中途的停顿是什么意思，一眼就看出了她并不是普通人类，这还是第一次。这名少女……应该说，精灵，很不一般。
「那么，西尔维娅小姐，找吾有何请求？应该不可能没事跟着这个色大叔到处溜达吧。」
无视了基尔达特的抗议，她低下头，请求道。
「我希望您能帮我找一个人。」
「哦，这个人啊，吾知道。」
瞥了一眼西尔维娅拿出的肖像画后，她淡淡地说道。
听到她的回答，西尔维娅猛然抬起头。
「那他……」
「那是汝到达不了的地方，汝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失望了吗？」
「不……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够了。」
是的，只要那个男人，七叶仪垨，还活在世上，知道这点就满足了。她感到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下。
「别哭了，少女最大的武器可是微笑，不是眼泪。」
说着精灵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柔和的动作就像是在安抚孩子的母亲。
「暂时，汝就留在这里吧。」
对着止住哭泣的西尔维娅，她微笑着说道。
「嗯……」
「哦对了，吾还没报上姓名呢。吾名为乌拉诺斯，是『希望』的意思哦~」
第七节
时间再往后流逝几个月，地点位于一个不知名的山谷之中。
一处明显与周围不搭调的圆形石地隐蔽在谷底，除了中心一块像是祭台模样的石桌，周围还竖立着四根石柱。虽然石柱并不高大，也不粗壮，却隐隐透着不可思议的魔力。整块地面宛若一个古老的祭坛。
在祭坛的边缘，站立着三名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单从外部连性格都无法辨别。
抚摸着一根石柱，从其中一个斗篷中传出了女性的嗓音。
「果然有外力介入呢，如果这样的话……『傲慢』，你去通报『王』，仪式现在就可以进行了。」
「你这家伙，拿我当跑腿的吗？！」
看着火药味十足的对话，第三人介入了，虽然他知道两人不会大打出手，这只是第二者的性格原因。
「好了好了，是因为你的能力方便嘛。」
「切——」
也没有做出肯定的回答，第二个人影就随着一股漩涡融入空气中。
「『饕餮』，开始准备工作吧。」
「收到。」
说着的同时，第三人脱去了斗篷，在这之下的是一副肥胖的身躯，宽大的嘴唇像是为吞食一切而准备的。
而更让人惊异的是，在他的腹部绽放出黑色魔法阵之后，他的身躯变的更加肥大。似乎是到达了肥硕的极限，身躯转而又开始变高，数秒之后，先前的人样早已不在，所能看见的是一个两层楼高的怪物，布满獠牙的腹部就如同一张紧闭的大嘴。
在他的身形稳定下来时，先前离开的第二人又回到了此处，用极为不爽的语气说道。
「『王』下令『开始仪式』。」
「『饕餮』。」
「明白了。」
近人大的獠牙「咯噔」动了一下，而后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其余的牙齿一个个动了起来，在张开的两排尖牙之下，是犹如无底洞一般深不可测的巨口。
第一个人影用指尖在石砖上轻轻滑过，一张与祭坛等大的魔法阵在地面展开。像是借到了指令，成千、乃至上万的灵魂从漆黑的巨口中喷涌而出，像是因重获自由而在逃离着黑暗的囚牢，但它们随即又受到了强大的吸力，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后，落至中心的祭台，宛如陨落的流星雨。
接收了全部的灵魂之后，祭台散发出的光芒俞加强烈，几秒钟之后，一道冲天的光柱直奔云霄，光芒之强连太阳都黯然失色。足足持续了十秒之久，白光才黯淡下去。
山谷回归寂静，周围没有出现一丝变化，除了聚集的野兽因恐惧而散去。
「这样就可以了，剩下的只需要静静地等待。」
被风微微吹起的帽檐下方，露出了一抹妖艳的奸笑。
******
与此同时，数百公里外的旷野上，一道银白色的光柱从天而降。
方圆百米内的动物受此惊吓，慌张地逃回巢穴，只有个别好奇心浓烈的，还留在洞口观望。
在烟雾中，三个人影咳嗽着拍去身上的尘土。
「成功了？」
「咳咳——『C先生』说也有可能是另外的世界。」
「总之先找个地方确认下。话说，这里是哪里啊？」
混杂着男女的嗓音，烟尘渐渐散去。凭空降临的是一名金发的少年，以及发色分别为红与栗的两名少女。
没有地图也没有指示物，他们只能向着肉眼可见貌似是城镇的地方行进。忽视掉可能为『海市蜃楼』的迷惑，这在沙漠中无异于自杀的行为。
好在前方真的是一个城镇。
「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们是外来的人吗？这里是阿卡玛。」
最担心的问题之一，语言问题竟然没有碰上，问话的少年感到了庆幸。而后他注意到了四处都在进行修复工作的地方。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啊，这个啊，几个月前受到『闇』的攻击。」
「『闇』？」
对于这个第一次听到的词汇，他感到十分诧异。答话的路人并未注意到他的疑问是关于这个词汇本身，以为只是对于事件本身的惊讶，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是啊，好在最后『魔女』消灭了它们。」
路人看向修复着的房屋，他的表情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而少年反应过来这些词语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特性，他也就不再疑问，转而问道。
「那，请问从这里怎么去中心城市？」
「中心城市？是说『辛梅尔』吗？往西边走就可以了，不过距离有几百公里哦。沿途也有很多危险，你们的话……」
他又打量了一番少年身后的两名少女。
「最好跟着商队吧。」
确认他们没有独行的能力后，他断言道。
「这样啊——」
「那个，您知不知道一位名叫七叶仪垨的少年？年纪应该和我们差不多。」
**话的是栗色头发的少女，她白皙的面容只能用娇柔来形容，而在问话的同时，她不经意就流露出一股忧愁。
「唔，没有听过这个人。」
「哦……谢谢……」
看到她情绪低落后，红色的少女开始安慰她。少年看了一眼她们后继续转向路人。
「先谢谢啦~大叔~」
别过路人之后，他们确定了眼下第一个问题——经费。因为是在重建中的城市，工作并不难找。
要找的人不在这个城镇，那么着急也没有意义，还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这是送他们来的特工强调过数遍的经验。
经过了一周的打工后，筹集到的资金勉强能满足一路的消耗。
事不宜迟，跟随返途的商队，他们踏上了前往『辛梅尔』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