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怒发冲冠的我已经跳到苏若羽的面前，在他瞪大眼睛露出恐惧之前就已经往他脸上揍了一拳。
茶几上的茶杯被打翻。
同样被打翻在地上的苏若羽捂着脸，发出痛苦的呻吟。
可是我却毫不可怜他，眼睛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在我脑海里面不停地循环着那几句话。
——你以为我有爱过你？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炫耀的资本而已！
——我要让你胜败名裂，连成为我的附属品的资格都没有！
——你也一样哦，你只是希望把我变成你的附属品用来炫耀而已。你喜欢的不是我，只是你自己。
以及澪在拒绝我的时候露出了她那轻蔑的酒窝——
我将苏若羽的嘴脸和轻蔑的澪重合了——不，或许是和自己重合了——因此胃不断地绞痛，在大脑几近窒息的情况下就跳到了他面前，狠狠地揍上一拳。
就像打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我抓住还在打滚的苏若羽的衣领，把他拖起来。
“凭什么范琴就要作为你炫耀的资本被你使用！凭什么何合要被你诋毁！凭什么事情都要按你所想的发展！你不过是个可怜虫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个只——爱——自——己——的——人！”
我往他鼻梁上又砸了一拳。
又一拳。
似乎有什么咔擦一声断了。从手指上传来刺痛。
苏若羽发出一声惨叫，殷红的鲜血透过他手指的缝隙流了出来。
“你要是敢再对学姐们说刚才那些话，无论多少次我都把你打残！”
我像一头野兽一般紧紧地咬着牙齿，捏紧拳头，可是在再次挥起来的时候却被人拉住了。
我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和奏姐正双手抓住我的手臂，阻止我。
她脸色苍白地对我摇了摇头，似乎让我不要再打了。
我越过她看向坐在沙发上众人，大家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般看着我，许风音更是坐在那里不停地哆嗦着。
只有和奏姐伸出了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拳头。
她的手上面的冰冷传到我的心脏，将心头的怒火浇灭了。
可是，全身的意识也随着刚才的血气一起渐渐消退。
和奏姐手上的柔软和冰冷继续传递给我。
——对哦，我还没把手套送给和奏姐……
那是我最后的想起的事情。
全身无力的我闭上了眼睛，昏迷了过去。
只有红茶和方糖的味道还在鼻孔萦绕着。
我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两座山峰以及和奏姐伏下的充满母性的笑脸。
她抚摸着我的刘海。
“你醒了……”
和奏姐歪着头，细声对我说。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枕在和奏姐的大腿上。
我挣扎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背对着和奏姐点着头。
我环视了一下办公室，已经冷冷清清了。
大家都走了。
刚才被打翻在地的茶杯碎片也已经收拾干净。
是和奏姐收拾的吗？
我不敢相信地回过头去看着她放在大腿上的双手。
果然不出所料，她的手指贴着创可贴。
注意到我的视线的和奏姐偷偷将手指藏起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我：
“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
一个包装地很好的礼盒一直安静地躺在里面。
因为一直找不到时间送给和奏姐。
我把它从里面拿出来，走到和奏姐面前，别过脸，递给她。
“这是之前圣诞节为你准备的礼物，可是后来发生了不少事没找到机会送给你……虽然现在迟了点……希望你别介意……”
我支支吾吾地把话说完了，却感到脸上滚烫滚烫的。
虽然以前不是没给女孩子送过礼物，可是这种感觉却是第一次。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和奏姐吧。
和奏姐笑着接过我的礼物，说：
“未宁，谢谢你。”
我转过脸去，看着她的笑脸比平时都要灿烂。
是因为终于把事件都解决了吧。
又或者是因为终于有时间看书了吧。
虽然那笑脸里面带着落寞与疲惫。
我和两个多月前第一次到来这个办公室时一样，竭力装出一副冷淡的表情，抓起挂在墙壁上的书包，打开门准备离开。
“未宁。”
和奏姐叫住我。
我回过头去，看着她。
“虽然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不过，如果未宁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的哦。”
她的眼睛里面充满柔和的关怀。
我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对她说：
“和奏姐还记得之前我们说过的有关恋爱的事吗？”
“嗯，我还记得当时我在看的书是纳兰性德的《饮水词》。”
“那，现在和奏姐觉得恋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目睹了被称为第一个打破了学生会长“大学期间无恋爱”诅咒的范琴和苏若羽之间的虚伪的爱情之后。
在经历了被人绯言绯语之后。
在见到扭曲的恋爱观之后。
你现在是怎么看待恋爱的？
和奏姐闭上眼睛，沉思了几分钟。然后睁开眼睛，回答我说：
“恋爱……我想，恐怕是当局者迷的吧。深陷其中的人，纵然知道爱情是苦水，仍不能自拔。《饮水词》里面有这么一句词：‘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即使是一代情种的纳兰性德，也只能对着爱情叹‘空’而已。”
她歪着头，对我露出劝慰的笑容，说：
“所以，未宁你如果觉得恋爱痛苦、觉得无法从迷局里面走出来的话，不妨放空一下自己的内心。”
放空自己的内心……
或许和奏姐说得没错我是应该放空自己的内心，从迷局走出来。
可是，我的内心却已经被澪那轻蔑的笑脸盈满。
与此同时，许风音因为被我斥责为和我一样的只爱自己的人是那蜷缩着颤抖的表情、何合为了宣传茶艺社而利用我的轻佻的笑容、何合为给范琴辩护时的伪装、范琴因为自责而逃避的懦弱、苏若羽被揭穿之后的丑恶嘴脸全部都硬挤进我那密不透风的内心。
我该怎么放空自己的内心？
许风音、何合、范琴和苏若羽，他们每个人都在撒谎。
他们每个人都只是爱着自己。
或许，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恶心的感觉在胃里面混淆着。
在圣诞晚会的时候，范琴曾经问过我：
“如果是现在的你，只会给纯净如水、白雪一般的和奏带来与你一样的伤悲与苦痛，你希望这样吗？”
我当然不愿意。即使我是只爱自己的人。
我叹了口气，没有再回答和奏姐，掉过头便离开了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