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来一份炒饭。”
“你小子，老子要跟你说多少遍，这里是寿司店，不卖炒饭！”
“多放点肉。”
“叫你听我说话！”
钢板铆成的餐台背后，用一块红色方巾束住头发的日本大叔双手交叉摆在胸前，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这个面容邋遢的年轻人——田犀。
田犀虽是店内常客，但这个家伙每次来都只点炒饭，这让主厨衫井十分愤怒。这种在日料店点中餐的行为，在他看来无疑是一种**裸的挑衅。
“寿司多难吃。”
“你……老子！”
衫井怒不可遏，他抄起身前的日式厨刀，径直朝田犀脑袋扎去。
田犀手肘拄在餐台上，注视着贴在钢板墙壁上早已油腻发黑的美女画像。也不知他是不是多一只眼睛，竟然看都不看，就抬起另一只手拍掉了老板的武器。
店内坐满了人，面对这一场面却早已司空见惯。嘈杂的闲谈声和远处蒸汽
震动的轰响声交织在一起，让人产生一种世间无大事的感觉。
“你小子……”
“你搞快点，我饿死了。”
田犀的手离开了柜台，这次他注视着衫井，眉头紧锁
。
衫井抿了抿嘴，望着面前的田犀叹了口气，开始准备起料理来。毕竟在这个平民区，自己还是要仰仗对方的。
室内的温度大约26摄氏度，在这人口密集的小店里，田犀很快就感受到了热度。他脱掉外套，自觉地从对面的柜台上拿了一瓶清酒，咬开瓶盖直接往口中倾倒。
猛烈的酒香就着酒精的灼热感从舌尖直下胃袋。
“啧，上班时能喝这么一瓶就好了。”
这里是枢纽城平民区的寿司店，钢铁铆成的屋外飘着小雪，雪片落地后马上融化成水，融入土地变成稀泥。
当然，如果不是伫立在平民区中心处的蒸汽枢纽，那么零下30摄氏度的气温早已让地面千里冰封。蒸汽枢纽源源不断地为半径两百米圆形范围内的建筑提供暖气。
就在田犀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一个金发女孩走进了店里。她站在门口环视了一眼店内，因为店面不大，所以她马上就找到了目标。
“田犀！”
田犀回过头，看见了对方露出八颗牙齿的笑脸。他并不吃惊，因为对方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
“大叔，加条凳子。”
“好嘞。”
衫井从柜台那面拿了一条约80cm高的简易钢凳，轻轻地拍了拍面上的人造皮革，递给田犀。
田犀摆好凳子后，艾雪莉走过来坐下。二人肩挨着肩，差点没紧贴着。
“大叔！给我一份蔬菜定食。”
“好嘞。臭小子你学学她！”
艾雪丽扭过头，笑呵呵地看着田犀。
“今天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他又朝嘴巴里灌了口酒，看起来并不想搭理艾雪丽。“最近这附近有杀人狂出没，你可别来了。”
“担心我？”艾雪丽看着田犀的眼睛，田犀却端着酒瓶，看着别处。
“有一点。”
“好高兴。”
“你高兴的点太奇怪了吧。”
“呵呵，终于看我了。”
两人四目相对，但田犀马上就移开了视线。
“唔。”艾雪丽用鼻子发出声音以示不满。
“说起来，爸爸妈妈和叔叔阿姨她们的忌日就快到了吧。”
艾雪丽趴在柜台上，丝毫不在乎沾着油渍的桌子会弄脏她的棉衣。
“嗯。”
田犀拖长声音，对艾雪丽的话表示认同。
两人在四岁时相识，在孤儿院。17年前，第一次冰虫入侵时，两人的父母被执政官征召投入了战斗，但肉骨反胎的他们并不能战胜从冰封诞生的冰虫。他们战死了。
作为烈士遗子，田犀和艾雪丽以及其他更多的孩子们在孤儿院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在那里他们学到了知识，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
田犀成为了战士，但在他18岁那年，第五次冰虫入侵中，他与战友们英勇作战，击败了来犯的冰虫们。可最终落下了残疾——左脚脚趾全部冻掉。这导致他出行不得不拄着拐杖，也让他丢掉了饭碗，成为了一名新兵教官。
而艾雪丽自小就有一个聪明的头脑，在14岁便加入了学院，成为了一名研究员，直至现在。
两人很早就已经认识，在进入孤儿院后更是亲如兄妹。不过把对方当亲人的似乎只有田犀一个。
“那天，你陪我吧。”艾雪丽说。
“那天要工作。”
“我是说下班之后。”
“啧，到时候再说。”
“你是不愿意吗？”艾雪丽皱起眉毛，这一细节被田犀看到了。
“不是不愿意。只是从学院到平民区太远了。”
枢纽城没有娱乐设施，硬要说的话散落在各个聚居区的酒吧算一个，但田犀并不想带艾雪丽到那种地方去。
“住我家就好了。”艾雪丽提议到。
田犀摇摇头说：“被别人看见了不好，虽然我们亲如兄妹，但你也已经21岁了，传出谣言对你的名声不好。”
“啧。”正在埋头料理的衫井砸了下嘴，微微抬起头看着田犀说：“你小子怎么是个木头呢？”
“哈？”
衫井耸了耸肩，继续埋头料理。
“我不管，你必须来。”
艾雪丽嘟着嘴巴，眉头紧皱，双腿踢个不停，脸颊因为炎热的气温微微泛红。
田犀知道这个时候的艾雪丽最难缠，曾经就被她缠着用最初的工资买了一幅难看的画。
与其纠缠不清不如直接接受，效率主义的田犀这样想到。
“是啦，听你的。”
“嘿嘿，太好了。”艾雪丽露出坦率的笑颜。
又闲扯了好一阵工作的话题后，衫井终于做好了两人的食物。虽然田犀的炒饭早就端上来了，但他只是把食物放在一边，等着艾雪丽。在孤儿院时就是这样，大家的食物要都摆好了才可以开动。
吃完晚餐后，艾雪丽看了一眼右腕上的石英手表，嘴中嘟囔着：“不好，已经五点半了。”然后跟田犀、老板打完招呼，匆匆离开日料店。
就在田犀将最后一口清酒吞下肚子，正准备拿起拐杖从凳子上下来时，衫井突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田犀。”
“钱给了啊。”
“不是说这个。”衫井表情严肃，眼睛却游离到了田犀身边的拐杖上。“实际上，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田犀拄着拐杖站在地板上，钢铁的地板发出两声闷响。
“最近我仓库的东西经常丢，小偷太精了，总能逃脱我设下的陷阱。亲自看守的时候他又不来。总之希望你帮我处理一下。”
田犀看了看衫井，又抬头看着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你抓到小偷的话，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还，还给你免十天的费用。当然，酒水不免。”
“好说。”
田犀答应着，从满客的餐厅中挤着离开了。
出到室外，嘈杂丝毫不减。蒸汽枢纽勤劳地工作着，高湿度的空气在它的上方化为白雾。更远的东边，丘陵之上，巨大无比的1号蒸汽枢纽为整座城市提供着动力。液体汽化的声音与钢铁碰撞的声音，在枢纽城的市民们听来，是最悦耳，最动听的礼钟。
田犀将空出的手**大衣口袋，嘴巴缩进衣领里。拄着拐杖的手马上就因极寒冻得通红，田犀甚至觉得手上的皮肤有些发热。
今天，这座钢铁、煤炭与蒸汽铸成的不落要塞，依旧在为人类文明的延续提供着最坚实的保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