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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翼而飞的小目标

有钱人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买过远晴要的东西后,一直帮我参谋的枫蓬兰便和单小姐离开了,毕竟她那件抹胸长裙制作繁复,再不回去开工就来不及了。

好期待明天枫蓬兰穿这件衣服的样子。

至于远晴,她要做的是一件连衣裙,用了两层料子所以一点也不透。设计倒不复杂,蓝色底布上一条一条卷曲波浪状的白色真丝,大概是抽象化的蓝天白云。因为真丝比底布长,所以为整体略显厚重的衣服添加些许飘逸感,不过也正如枫蓬兰所言,感觉像是纸片。

从Hancock Fabrics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缝纫机从杂物间拿出来。不过这是个需要下决心的活,因为很可能要面对极恐怖的景象。

“怎么了?找不到钥匙了?”

见我站在杂物间门前犹豫不决,远晴问道。

“不,我只是在做心理准备。”

我找出钥匙,插入锁孔中。

千万别是乱糟糟一团,千万别是乱糟糟一团,千万别是乱糟糟一团。

默念三次,我转动钥匙,伴随着金属咬合摩擦的清脆响声,门锁打开了。

“哦,不……”

天哪,这里是刚刚发生了核战争吗?

这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竟然数不清的东西堆的满满当当,来自上个世纪的杂志、和远晴一样高的望远镜、不要的电脑电视、一个纸箱上竟然还有一只已经干瘪了的死耗子!除了这些,里面还落着足有硬币那么厚的灰尘,迎面扑来的尘土味把我和远晴逼的连连后退。

我是比较爱干净的,每天洗澡洗衣服,每周换床单被单,从来不去公共厕所,如今要让我面对这烂摊子,我真想选择死亡。

“如果爸妈记得分类存放,那么缝纫机应该在电视电脑那堆里面,因为咱家那个缝纫机是通电的。不过,我非常担心……”

远晴捏着鼻子,本就软绵绵的声音变得更加稚嫩。

“担心什么?”

“缝纫机踏板的连接线要是断了,那哥哥你就负责焊上吧。”

说罢,她脸上又绽放出了戏弄我时才会出现的坏笑。

“你当我是万能工吗?”

没办法,我回房拿了口罩,去卫生间找来橡胶手套和湿抹布,幸好这地面上铺了瓷砖,不然根本没法擦。

“唉呀,哥,你就别收拾了,赶快找缝纫机啊。”

“那我也得先把灰擦干净了才能上手吧?”

“洁癖!”

“要不你来?”

把那些家电一样一样搬走,仍然不见缝纫机的踪影,我记得那玩意是白色的,应该很显眼才对啊。

“你看那个箱子,上面是不是印着b什么的?”

远晴指着一堆九八年的军事杂志下面说道。

那的确有个瓦楞纸箱,不过上面印的字被灰尘挡住了,用抹布擦了半天才看清上面有一个字母B,Brother的头字母,缝纫机正是兄弟牌的。

那应该是这个了。

搬走那摞书,打开纸箱,果不其然,白色的缝纫机安静地躺在里面,踏板也还在,电线连得好好的,只是针不翼而飞。

不过,比它更吸引人的,是旁边放着的一个黑色箱子,看起来像是金属箱,我抓住把手,把它拽了出来。

“嗯?这不是保险柜吗?”

正面有一组旋钮,四周有从零到九十个数字环绕,应该是机械锁,旋钮下面是面板,上面竟然有数字和字母按键。除非我瞎了,否则这就是个保险柜无疑。

“保险柜?”

远晴凑过来查看。

“应该是。”

奇怪,父亲房间不是有一个保险柜了吗?这怎么还有一个?我家有那么多贵重东西需要保存吗?记得父亲在这买房子的时候就说这里安保好,大门都可以不锁,那还买两个保险箱做什么?

我抬起保险箱左右摇晃,里面发出了微弱的碰撞声。

“里面有东西。”

“有东西还扔这?”

远晴盯着保险箱的密码锁看了半天。

“两道密码,而且得有钥匙。”

远晴留下这句话走开,半晌后拿着一枚蓝色钥匙回来了。

“钥匙就在父亲房间的保险柜里,我一直以为是备用的,现在终于知道是干嘛的了。”

“可是不知道密码,还是打不开。”

“父亲用的密码不就903412吗?”

“可谁知道那是机械锁的密码还是电子锁的啊。”

“啰嗦,乖乖看着得了,哪那么多话?”

远晴白了我一眼,抬手去摸旋钮。

“903412……”

没有任何反应……

“诶?不对啊!面板应该亮了!”

远晴瞪大了双眼去看面板,然而它并不给面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输错了吗……”

复原旋钮,远晴又拧了一次,依然没反应。

“再来!”

“你可别再来了,事不过三,锁死了怎么办?”

“锁死了就找人切开!”

“万一903412是电子锁密码呢?”

终于,远晴停了手。

“那么,机械锁的密码……”

父亲设的密码,都和爷爷工作过的兵工厂有关,有的兵工厂有名字,有的没有,只有代号。

9034厂,143厂,672厂,东风厂,高和厂,五机部,爷爷生前在这些地方工作过,9034已经排除,剩下的单位如果换成六位密码,那就应该是143672或是672143。

“143672,试试。”

远晴转动旋钮,指针指向2的瞬间,咔嚓一声响起,里面的机械锁打开了,接着,下面的面板闪烁起蓝色的光芒。

“这个是八位密码,应该带字母。”

远晴用拇指按了一下面板,里面的数字若隐若现。

“东风,高和……DFGH9034,试试。”

远晴输入密码,按下确认按键后,电子锁打开了。她把钥匙插入锁孔,最后一道锁被打开的清脆声音传入耳朵,柜门应声弹开。

没有想象中的一叠叠美钞或是好几摞金条,当然也不会像电影那样有一打护照或是手枪毒品之类和犯罪有关的物品。里面静静躺着的,不过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一打被红色塑胶封皮封好的纸、一串钥匙,这三样东西。

难道是什么重要的文件或是合同吗?为什么不放在公司保险柜里?

远晴取出红色文件,掀开封皮,第一张纸的左上角印着个五角星,星星正中是蓝色球体,后面则是树叶。标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字母上面还有符号,完全看不懂。

“这是什么玩意?”

“类似于政府官方文件,左上角的应该是国徽,但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文字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拉丁语系。”

“何以见得?”

“因为都是拉丁字母啊。”

远晴嗤嗤笑起来。

“查清楚了。”

让我回避了一个多小时,远晴终于从自己房间中走出来,她很是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这不是好兆头,虽然远晴平时对我总是摆臭脸,但被她藏起来的喜怒哀乐我都能看出来,可一旦没了表情,那就是暴风骤雨即将到来的信号。

“是什么?”

“这个像是终结者3里约翰康纳开避难所大门时拿的密码本的玩意,上面的语言是葡萄牙语,我上网找了一位会西班牙语的大学生付费翻译,他告诉我这是巴西戈亚斯州的房产证件,注册的是一栋在巴西利亚靠近帕拉诺阿湖,拥有永久产权的别墅,而别墅所有人正是父亲。”

远晴把红色文件扔到桌上。

往后细细翻看,纸张上果然出现了1200㎡、400㎡、以及0.3之类一看就和建筑有关的数据,而且里面还出现了RuiLang,拼写的正是父亲的名字。

“慢着慢着,你找了一位西班牙语专业的大学生来翻译巴西的葡萄牙语文件?”

感觉就像是非洲土著翻译爱斯基摩人的语言,结果还对了。

“西葡本一家,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就像普通话和粤语,差不多啦。”

远晴解释道。

“然后,这个牛皮纸袋,里面装了两份东西,其中一份是家在巴西注册的公司文件,像验资手续、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之类,还有几次交税的单子。我在巴西利亚工业产权局的网站上找到了备案,这家企业的法定代表人正是父亲,营业范围是矿产开采。顺便提一嘴,巴西的矿产税只有百分之七,咱们这是百分之十七。”

那也就是说,父亲在巴西还有一家公司?我怎么不知道?他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这事?这家公司的资产都是哪来的?盈利又去了哪?父亲去世后公司还在不在运转?在巴西的负责人是谁?

问题似海啸般扑面而来,我脑子里几乎要被问号塞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父亲不但在巴西有房产,还有公司?怎么这么像那些贪官为自己留后路的做法?而且远晴还特意提了税率,有什么深意吗?

不不不,不对,巴西利亚,气候四季如春,父亲肯定是打算等远晴大学毕业后就把公司交给她,自己去那边颐养天年,至于公司只是赚零花钱用的,一定是这样……

我装作镇定的样子,听远晴继续讲下去。

“另一份文件和巴西一家银行有关。我在里面找到了两张银行卡、税款账户信息、在银行开保险柜的证明和信息备份、十几张对账单和银行经理的名片。这些东西我用翻译软件翻译了以后,才知道……”

远晴故意顿了顿。

就她停顿的这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我就如同坐在针毡上般,额头和手心里都冒出了汗水。

“父亲前年就陆续往巴西转移财产,在今年二月份以前,已经在巴西存了两千多万美元,而且税务账户里陆续打入过六十万人民币。由此看来……”

远晴不再说话。

这一切的信息都在说明一件事——父亲偷税,那个在巴西的公司就是个空壳。他把在国内少交的税款转移到巴西那个空壳假公司里,作为假公司的收入进行纳税,所以才会有税务账户里的六十万,六十万除百分之七,八百万人民币,正是朱至善告诉我的数字。父亲把在中国偷漏的八百万税款洗得一干二净,然后和合法收入一起转移到巴西的银行。这样就能解释公司少交的那笔税款究竟哪去了。

至于为什么转移财产?很简单,矿厂迟早会采空,届时雄鹰势必土崩瓦解,将有上千名工人失业。父亲把财产转移走,就是等着那一天到来,带着全家去巴西。

“怎么?这就难以接受了?那我给你看看更难接受的。”

大概是发现我死死咬着牙齿,远晴摇着头轻叹一声,掏出手机送到我眼前,那是一封电子邮件,也是葡萄牙语,我能看懂的只有上面的阿拉伯数字。

“这是上周发到父亲邮箱里的对账单,父亲在巴西的两千多万美元,现在只剩5美元。”

……

不,不行,我的头好晕……

两千万多美元,也就是,1.4亿人民币,这是什么概念?

是碧空市下辖一个县年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

足够建一所高中。

全换成百元钞票起码有1.7吨重。

这些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了?

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父亲和光华公司签订了二百万不公平的合同,以明显高于市场价的价格购买了大量光伏产品。

父亲使用各种手段偷漏了八百万税款。

这八百万黑钱被父亲通过在巴西的空壳公司洗得干干净净,和合法收入一起存进了巴西的银行,共两千多万美元,合人民币约1.4亿。

而这些钱,在这个月月初被人转走了。

完全,搞不懂……

现在的关键,要知道这一个多亿的去向。

这1.4亿巨款存在巴西的银行中,在本月月初被转走,父亲是2月14日去世,所以肯定不是父亲干的。想要知道是谁动了这笔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询问银行,让他们告知这笔钱的去向。然而,这仅仅能知道钱一开始被转到了哪个账户上,并不能知道这个账户的开户人是谁,也不能知道实际使用人是谁,更不知道钱到了那个账户之后的去向。

任何人,不管是谁,想要转走这笔钱起码要具备一个条件,那就是知道账号和密码。如果不是最信任的人,父亲不会告诉他账号和密码。

郎家最信任的人是……张阳。

不会是他,正常人拿了这么多钱肯定是赶快跑路,不会留下来,何况张阳有我家钥匙,随时都可以来销毁掉保险柜里的东西,如果真的是他,那我们就不可能找到那些文件了。他帮我家做了这么多年事,经手的钱没有上亿也有几千万,从来没出过问题,我可以信任他。

真糟心,这些破事怎么一股脑全出来了?

冷静,冷静……

我抬起瓶子,想把里面剩下的那点水灌进喉咙,不料一股怪力压在瓶子上,硬生生把我的手臂压到了桌上。

“别喝了,哥。”

远晴踩动踏板,缝纫机针头随之上下跳跃,白线在空中留下残影,她的小手紧按面料,匀速后退,均匀地将最后一条白色丝带封在底布上。

“没事,又喝不死人。”

“我是心疼那四瓶依云。”

她指指桌上的四个空玻璃瓶说道。

“对不起啊……”

用剪刀剪掉残留的线头,远晴的作品,蓝天白云算是完成了。其实这衣服实在不适合穿在她身上。不过,能体现出自己的风格就好,这又不是给自己做最合身的衣服。

“哥哥不用道歉,只要想办法就好了。”

远晴把衣服放到自己身上比了比,正合适。

想办法,我能想出什么办法?我既不是纪委也不是公安,我总不可能现在飞往巴西报案,而且我对他们的经济犯罪调查能力不抱丝毫信心。我什么资源都没有,能做的只有祈祷,见鬼,我可是个唯物者。

“想不出来也没关系,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就当做没发现这些好了。”

“但是那么多钱怎么能不管了?”

“晚上我叫薛律师过来,咱们再商量。”

远晴的小手擦过我的脸颊,那双漆黑,仿佛拥有无限力量的眸子注视着我,破甲剑般的视线卸掉了我所有防卫……

母亲……

远晴和母亲,长得果然很像。

“远晴……”

温软的触感顺着脖子移动到脑后,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离开椅子跪到地上,头也不听使唤,仿佛突然重了许多,让我的颈椎支撑不住,只能倒进远晴的胸口。

“好了,好了,没事了。”

她的声音,比空气还要轻,没有丝毫重量,弥漫在我脑海中。手,在我头上游走,轻轻理着我的头发,像是母亲抚慰受惊的孩子。脸,能感受到远晴身体的柔软、体温,还有心跳,很平静,好似永不出错的时钟般分毫不差地跳动着。

此时此刻,我就像一位迷茫无助的教徒,而远晴就是我的救世主,是神父,只需要一两句宽慰人心的话语,只要告诉我全能的主赦免了我的罪业,哪怕是假的,都足以让我支撑下去。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思考,让我睡一会吧,远晴。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自己已是在床上了。

昨天有些累了,晚上画得太晚,今天又起得早,不好好睡觉真是要折寿啊。

“我还以为你会睡到晚上呢。”

远晴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杯红茶,她腿上披着件衣服,好像是我的外衣?这气氛好像有些,熟悉?

“呃,我没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你要是做了的话,现在就在医院里了。”

“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干的啊。”

“你……我,我昨天晚上只是,一下子懵住了。”

原本还得意的远晴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脸也开始染上樱色。

“哦?莫非是被我吻得神志不清了?”

这种时候我还能开玩笑,果然越来越成熟了嘛。

“闭嘴啦!咯,你的衣服,我给你缝好了。”

这方面的话题,远晴没法应付,她只得拿起那件衣服递到我手里,试图终结话题。

是我买的春季经典面料,现在已经变成衣服了,漏斗肩、帆船袋,远晴手艺不错嘛。

我套上这件衣服,站到落地镜前。

“正合身,腰身很棒。”

说实话,这件衣服穿起来完全不同于其他西服的感觉。轻薄,下摆叉开得很大,走动起来就好似披风般摇曳。修身,就像那位前台小姐说的,很凸显身材,幸好我肩宽,如果是溜肩肯定穿不了。

这算,我的风格吗?感觉像是故意搞出一件毫无差错的衣服来应付考试,但不这样就难以通过,真是两难。

“你觉得能拿多少分?”

“设计及格,纸样不及格,成品及格,估计是五六十分左右,不用担心,咱们还没开始学,这都是小打小闹而已,别人做出来的没准都没法穿。”

“可是小打小闹决定了我能不能留在设计学院。”

“行啦,我的作品也很不好,那该死的丝绸简直就是噩梦,没有锁边机就封不上边,无论我做什么它都在没完没了脱丝。”

远晴指指自己的作品,果然比设计图上少了许多丝绸条带。

“咱们几点去星璇家?”

早点去早点回来,还能多睡一会,我实在是太累了,这些天的事真是压得我喘不上气来,今天又从天而降1.4亿,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现在。”

远晴低头瞄了眼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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