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
周围断续的朦胧哭喊声环绕在耳旁，慕玄阳揉了揉眼睛，缓缓翻过身来，让自己正面朝上。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而那道刺耳的哭声一直没有停止。他闭着眼，感觉到确实有生物在尝试触碰他的身体，而那道哭声也越来越趋近于真实。
他睁开眼睛，眼前显露出的场景不再是一片昏暗的天空，变成了什么简陋的房间。
“哥哥，你醒了！”
哥哥？我只是睡前许愿要个家人，不会真的成了吧？
慕玄阳转过头，一个人类幼崽坐在床铺边的木椅上，手中还捧着一碗浑浊的汤水。
她尚有些肥嫩的双手捧着碗，小心翼翼的拿起勺子崴了一勺汤放在嘴边，吹凉后向着他伸去。
褐色药水散发出一股苦涩的气味，那只人类幼崽的手指间残留有一丝鲜花的味道，这是在瑶天界里闻不到的。
“哥哥，喝了药伤会好得快些，云儿已经帮哥哥把汤吹凉了，不烫嘴。”
他看着女孩，女孩也同样不解的看向他。
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接受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他”是慕玄阳，被南明城柳家家主收养的流浪儿，眼前的少女叫做柳云，是家主前妻的女儿。
就像是什么大女主文字一样，柳云从小不被家人重视，现如今甚至被自己另有新欢的父亲赶出家门自生自灭。
而少家主的位置，也被传给了那个女人的私生子。
三日前在七生教，圣女与明月教修士打赌输了，路上恼羞盛怒，随手一掌将周围看到她失败场景的随从全部打飞。
这也是他躺在这里的理由。
“哥哥，哥哥……”
柳云爬上床，伸出肉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怎么了？”
她捧着碗，小声说：“不喝药会留疤的……”
“哥哥怕苦吗？柳云有糖。”
她眨着自己蔚蓝色的双眼，晶莹的泪珠悬挂在眼眶上，好像随时准备掉落。
慕玄阳看着柳云委屈的表情，坐起身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端起碗，一饮而尽。
慕玄阳、柳云……三千世界，亿万生灵，自己貌似好巧不巧变成了某个刚被它的同类创造出来的反派。
瑶天界上的怪物，总有些闲的没事儿的热衷于用各种物质创造一个世界，再给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子们埋上几条设置完剧情的天命，好合理让他打败反派来到上界给自己做工。
他刚刚参观完某个怪物制造的作品，见证反派BOSS与正派男主的最终决战。
反派只差一击就能杀死男主，没想到一个女孩飞来挡剑，半死不死说了一堆话，大意为自己虽然是反派视若己出的义妹，但是从没有体会到幸福，是男主的出现让她的世界有了色彩。
反派道心破碎，男主趁机解决了魔头，升入瑶天界。
这对可怜的反派兄妹，哥哥叫慕玄阳，那个女孩叫柳云。
最关键的是，这个慕玄阳的灵魂和他本体的灵魂同源，也就是说慕玄阳就是他，他就是慕玄阳。
这时，柳云小心的拉扯他的衣角，怯生生问道：“哥哥，没事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你要逃出七生教，柳云也一直跟着你。”
啊对，重要情节来了。不久以后天命之子就会以他言语羞辱那个雌性人类为由前来暴打他一顿，这也是柳云见他的第一面。
一见钟情，永世难忘。
看着眼前柔软可爱的柳云，他第一次感觉到，人类的社会好复杂，怪物理解不了。
瑶天界的怪物诞生于一片混沌之中，如今的规则还是在第一批人类飞升后才建立的。
慕玄阳拄着下巴，看着这具人类躯体。他当怪物当习惯了，头一次体会到现在这样这样渺小又脆弱的感觉，久违的产生了类似“开心”的感觉。
他忽然有了一个好点子。
为了反抗妹妹被设定好的天命，反派魔头从众多天命之子中杀出，一路打上瑶天界，那个乱写天命的怪物刚想要惩治反派，却惊讶的发现……反派是他本人！
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地咧开嘴角，脸上露出阴暗的笑容。
慕玄阳弯下腰，紧紧搂住柳云，模仿着自己以前的样子安慰说：“我们不走，哥哥实力很强的，况且犯错的不是我们，不必道歉。”
“柳云，你要相信我，我是你的哥哥，哥哥做的事不一定是对的，但一定是为了我们两个人能够拥有更好的生活。”
看着慕玄阳好像被一层浓雾掩盖的灰瞳，柳云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回应。
他开心的揉了揉柳云的脸，看着她脸上的软肉在手指下变形，又复原，柳云还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玩够了，他站起身。估计是昏迷的这段时间那些药草已经管作用了，这具身体正在缓慢的自我修复着伤痕。
他悄悄的使用力量增快伤势恢复，但也控制着程度，没有让自己马上就变得生龙活虎。
“哥哥三天没有活动身体了，先适应一下。”
柳云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就像是新生婴儿学步一样一步三晃，甚至差点摔倒。
哥哥当时……没有伤到腿，应该也同样没有伤到脑袋啊？
“系统。”
柳云心中默念，希望那个冰冷的声音能够回应。
“我在。”
她沉默着，询问说：“慕玄阳怎么了？”
许久没有回应，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系统突然说：
“他疯了。”
柳云心中猛的一紧，手中的碗都掉在了地上，褐色药水撒了一地。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滚烫的泪水从脸颊滑落，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他身上多了一条名为【杀戮】的天命，已经彻底同灵魂生长在一起，没有办法剥离。”
“瑶天界有无数条天命，但不是所有天命都拥有对应的主宰，或许这是你哥哥的机缘也说不定。”
柳云蹲下身，小心地收拾着地面上的陶瓷碎片。她抬起袖子擦拭眼泪，眼前的景象却依旧模糊不清。
“系统。”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冷淡，其中蕴含着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愤怒：“我要那个女人死，我要所有伤害他的人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