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略带寒意，枯枝在经历过一冬，终于在一场及时的暖阳之后，露出了嫩绿的芽。两只灰胸脯的麻雀在枯枝上上下翻飞，不断推挤着对方以此迫使对方掉下枝头，可每当其中一只快要落入下风之时，总会在半空中及时扭动身躯，又飞回了枝头，紧接着又开始了下一场追逐戏，不断地重复着这场无聊的把戏。
江不言就这么点着烟，颇为感兴趣地看着不远处的麻雀戏法。
“我说小江，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不远处的老房东无奈道。
今天本来是老房东想要借着这次发工资的时候找江不言好好谈谈最近数量越来越多的投诉，可自打这男人进门，就有些呆滞的坐在那老老实实地听着老房东的训话，这让老房东颇为受伤。
“我有在听的，你刚才讲到307的投诉了。”江不言懒懒的又吸了口烟，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并没有跑神。
“啊……对，307的那个老女人，哎，她昨天还和我说起你，说你上门修她浴室的水管，你那让人恼火的态度让她十分不爽”
江不言有些无辜：“这个不怪我，试想一下你趴在地上以一个很难受的姿势拧水管，旁边一个女人喋喋不休在那指手画脚教你怎么修水管。”
老房东尴尬的回答：“是挺招人烦的，可你也不能和人家房客说话那么恶劣啊。”
他掸了掸烟灰问道：“那个……张叔，你还记得我应聘的职位吗？应该不是什么负责照顾房客心理状态的心理师吧。”
老房东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啊，公寓的勤杂工，对你的要求也是干活就行了，凭良心说话，你这孩子，做事踏实，活也干得细，但总是有人投诉你，说你粗鲁、不友好、脾气还十分的糟糕、服务态度相当的恶劣。甚至连一个见面的问好都不愿意搭理别人。你这样和别人这么不对付，多多少少有点反社会的性格啊。”
江不言点头肯定：“我哥也这样说，可能我这人有点反社会。”
老房东被噎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叹气在柜子里摸索着，摸出预备好的信封丢在桌子上说：“行吧，说这么多，还是没有实质性作用，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点点吧。”
男人起身拿起信封，掂量了一下揣在怀里，将烟把熄灭在烟灰缸缓步离开了房间。
“哎，要不是你一个月要的那么少，谁还留你。”老房东由衷的吐槽道。
酒吧
这种不怎么出名的小镇，不大，但相当的丰富。虽然只有这么一个不大的酒吧，但每天晚上都相当的热闹，基本上爱喝酒的男人都在这里能碰上面，对于江不言来说，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消遣地方，今天发工资了，权当犒劳一下自己吧。
每个月的薪水不多，但对于江不言这种颓废的普通大叔来说，足够了。在他这个年龄的男人，很多都已经结了婚甚至是连孩子都有了，年龄段的主要任务就是搞钱，买房买车照顾家，上有老下有小等数不清的生活压力和负担，生活规划基本上都是一个模样。
但江不言一样都搭不上边。
没有家庭负担，没有梦想追求，既没有迫在眉睫的压力，也没有想要改善生活的原动力，在很多男人的眼里，他活成了相当传奇的模样，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他活成了没出息的模样。
“给，江哥，新学的，尝尝。”下午的酒吧有点冷清，没什么客人，江不言刚晃悠着进来在吧台边坐下，调酒师一边笑着推来一杯淡青色的酒道。
“哦？这么巧。”江不言也算是熟客了，基本上平时没事就在这里泡，这里的调酒师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有时学上新的酒也会邀请江不言帮忙把把关。
调酒师笑着也靠着坐下，这会没什么生意，权当是聊天消遣。
“最近酒吧人不怎么多，抽空学了几个，你来的巧，就让你看看。”
江不言倒也不推脱，喝着酒环顾着酒吧问道：“最近生意不好做吗？”
调酒师倒也乐观，摊手道：“酒吧嘛，就这样，客人很单一的，听天由命罢了。”
“其实都是没这个功夫了。”调酒师打趣地补充道：“毕竟像江哥这样潇洒自由的男人可真的太稀有了，说实话，应该没有什么男人不羡慕你。”
江不言倒不怎么在意：“我可不是正面例子，像我这种半吊子社会废物，不给社会添堵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调酒师倒对这个话题在意了起来。
“说实话，江哥，你真的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这么给你说吧，举个近点的例子，就拿我来说吧。”
江不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桌子上点头示意继续。
“今年我也24了，那会没好好读书，高中辍学出来，浑水摸鱼相当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了这手艺，开了这么一个小酒吧，虽说生意还行，但真的压力大啊。”
江不言点了点头，继续喝着酒。
“我爸妈还算身体硬朗，孩子今年一岁了，生活现在不温不火，只能说是维持现状。但男人总要有点出息啊，孩子长大要钱，买房买车，这都是钱。”
“所以说别学我。没出息什么也担不起。”江不言依旧开摆。
调酒师也有点苦闷：“所以说，到底是身后的东西太多，放不下，但也拿不起来，不甘现状又改变不了，这对男人来说，真的是一种刮骨刀。所以说，摆脱困境的办法，要么就赚特别多的钱，要么就对什么都不用负责。”
江不言拍了拍调酒师的肩膀表示安慰，他看着男人有些落寞的侧脸安慰道。
“别这么想，这种负担，其实……不太坏。”江不言似乎是有点无奈，将喝空的酒杯推了回去，单方面结束这个话题。
“现在是消费时间，来个烈点的。”
……
酒吧人越来越多了，今晚上还算热闹，调酒师聊的差不多，也去忙活招待客人去了。
江不言在酒吧的熟人还算多，进来看见他都会打个招呼，不过对于江不言这种不善交际的人来说，就是个眼熟罢了。朋友什么的，不存在。偶尔有过来聊天的，江不言也会客气的陪着喝两杯，然后打发掉，发着呆喝着酒继续一个人消磨时光。
很奇怪的一个人，明明很讨厌和别人交流，但还是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十分矛盾的一个做法，但仔细一想，仿佛又十分的合理，也许这就是一种别样的孤独吧。
江不言正发着呆，一口一口的消灭杯中的酒，一个酒杯被推到了自己的眼前。
“江哥，今晚上你的桃花运不错哦。”忙里偷闲的调酒师顺手递过来一杯酒，调笑着打趣道，江不言有些蒙。
“我没点这个吧。”江不言嘀咕着，调酒师凑了过来小身笑着说：“你扭头看那边，对，卡座的那几个女孩。她们中间那个最漂亮的那个送你的，你这是有艳福了啊。”
江不言顺着调酒师的手指看了过去，果然，不远处的卡座，四个女孩偷笑着怂恿着一个打扮的特别艳丽的女孩，说实话，很漂亮，穿着诱惑还富有青春活力，相当的诱人，女孩害羞的偷瞄着这里，等待着江不言的反应。
“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让你去拼个桌”调酒师蛮热情的。
江不言有些无奈地挠着后脑勺，只是摇着头推了回去，扭头对那个女孩招了招手，微笑着表达歉意。
女孩有些惊愕，失落的看着酒杯被送了回去，挫败地坐了回去，那些女孩这会也都手忙脚乱地安慰着。
“江哥你也太无情了，交个朋友都不行吗？”
江不言继续摇着头，仿佛是一种回答。
谁都对对方负不了责，何必找这个麻烦。
“你觉得我像是有这方面需求的人吗。”江不言打趣的说道。
调酒师伸出个大拇指，无奈表示厉害：“还得是你，这也算符合你的设定了。”
“今晚就到这吧，喝的很开心，谢了。”
江不言匆匆结账，虽说继续慢悠悠的离开了，但却有一种逃跑的错觉感。
……
街道的路灯年久失修，相当多的路段都是摸着黑走，江不言揣着兜，低着头，像个勾着腰的狗一般，一点都看不出生气来。街道空荡荡的，偶尔只会和两三个路人路过，彼此都不看对方，擦肩而过。这种和酒吧截然相反的气氛，反而让他更不适。
回到公寓楼，撞见租户们，一个转身基本上都是见过面的，远处看见，对方还想着举起手打个招呼什么的，但看着江不言勾着脑袋一声不吭的路过，都有着尴尬的感觉吐槽道。
“什么人嘛……”
“像个死人似的成天这样……”
“真没有礼貌……”
江不言懒得搭理这些，回到老房东给他分配的一个角落的房间，算的上是自己的家了，此刻的他貌似有点酒精上脑了，开了门，摸着黑就倒在了硬邦邦的床上，闭着眼长舒一口气，任由脑袋胡思乱想。
他想着，没有必要的事从一开头就不要做。没有可能的事，就不要搭理了。
这算的上是江不言为数不多的座右铭了。
当然，他这种洒脱的混蛋或许该好好想的一个问题，这么想到底对不对。
我们的故事，伴随着矫正，伴随着一个颓废大叔的成长。伴随着一个个的遗憾和补救。
他也不会想到，在不远后的将来，将会有第一个女孩，闯入他的孤独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