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余凯文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交换，换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交换并不是平时人们所理解的交换，因为交换的主体，是人本身。
具体来说他也不好解释，只知道自己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交换”是在自己十岁那年，而交换对象是比自己小一岁的表妹余嘉兰。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也不知缘由，只记得自己似乎亲到了表妹的额头。那时候他看到了一脸蒙的“自己”，而这个“自己”在看到自己后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好在他及时堵住了“自己”的嘴，最后莫名其妙又换了回来。
本以为这事就会随着时间流逝遗忘，但第二年，依然是过年期间，他看到表妹那光洁的额头便又想起这回事。
这一次他决定看看是不是偶然，于是他选择在表妹睡觉的时候尝试了一次。
没有什么意外，这一次依然成功“互换”，要不是他反应快，表妹就醒了。换过之后他还特地看了一下表妹的反应，确认她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后才略微放心。
之后的几年里他也没有再见到表妹，他也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只是，平静的生活从他和表妹的第一次交换开始，就已经回不来了。
二〇二二年的暑假还剩几天的时候，余凯文在赶暑假作业。上完厕所路过客厅，看到父亲在通电话。父亲说了“好，好，过几天来了让她打电话给我”就把电话挂了。
“爸，谁要来啊？”出于好奇，他随口问了一句。
“兰兰啊。”
“兰兰？她来干嘛？”余凯文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她父母因为工作原因要出国，她自己不愿意出去，说不想出去。问了一圈就我们这儿能收留她，所以就这样咯。”
“哦。”
理由挺正当的，余凯文并没有听出什么端倪。
直到表妹来的前一天晚上，他才得知了更多的细节。当听说是表妹指名要来自己这儿的，他才感觉有问题。
他已经五年没和表妹正面联系过了，感觉快和表妹形同路人的时候突然来这一出，此事必有蹊跷。
父亲去接表妹的时候，他没有跟着一起去，谎称作业没有做完。人接回来，他也没从房间里出来，因为恰好家里有个专门的客房，就在他房间的斜对面靠客厅的位置，顺理成章成了表妹的房间。
直到第二天他才在早饭时间看到了现在的表妹。只能说，她的额头依然那么光洁，就是整个人看着很精怪，没有灵气只剩下“怪”。
从表妹来到开学前这段时间，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距离。余凯文有点相信她已经忘了这两次时间很短的“互换”了，想着是不是要主动点破冰。
可这表妹自始至终都没有给机会，仿佛刻意在躲着他。
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九月，开学了。
刚开学那就是开学典礼，同时新一届的学生会成员也正式行使职责。
这个学年的学生会会长是和余凯文同级的女生，名字叫黎帆婷，是个冷艳的少女，平时不苟言笑，甚至学校里没人见她笑过。
余凯文并没有和黎帆婷有过交集，甚至觉得和她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他偶然遇到过她和别人交流，看那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就觉得她将来可能是个职场达人。
他没心思关心黎帆婷那边的问题，因为家里突然出了更大的问题。
父母突然因为工作关系要被调去外地出差，而且要出去三个月之久。
“照顾好你表妹，有事及时电话联系。”父母走之前这样叮嘱。
余凯文特地看了一眼表妹的反应，发现她在父母出门没一会儿的时候莫名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余凯文满腹狐疑。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呗。”余嘉兰嬉笑道。
“只有我们两个……怎么了？”
“表哥，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还记得的，不然为什么表现得这么紧张？”
“紧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孤男寡女……”
“我可不认为只敢亲我额头的表哥会是这种禽兽呢。”
表妹坏笑的样子让余凯文当时就清醒过来了，但他也只能无奈地叹息道：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你还记得……”
“怎么可能记不得，两次啊两次！”表妹直接往沙发上一躺，侧着脑袋看他，“要不是我后知后觉，我都快被吓死了。”
“……那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交换’——你变成我，我变成你。”
“所以你现在提这件事是为了……”余凯文没敢正眼看她，只能盯着上方的顶灯。
“以前不好奇，现在很好奇。所以表哥，你现在还敢亲我额头吗？”
“当然……不敢！”
“说不定现在不起作用了呢？”余嘉兰略有些失望。
“就算没用了我也不会亲的。我余凯文就是把嘴用针线缝起来，缝得密不透风东西都没法吃，也不会亲你的额头！”
“是吗？那好吧，就当我没说过这件事好了。”
说完，余嘉兰就回房间休息了。
余凯文本以为她会就此作罢，但殊不知，表妹已经开始打起了算盘。
也正是从第二天开始，余凯文选择了戴口罩。他特地买了一个黑色但嘴对应的位置画着一个“X”的口罩。
此前学校里并没有什么人主动戴口罩，他一个从来不搞这一套的人突然搞这种另类的装扮，自然是引来了一些他不想要的回头率。
但这时候气温还没降下来，天气依然比较炎热。即使他在防范，也不见得时时刻刻都要戴着。虽说表妹也没像他想的那样神出鬼没，他也不敢有任何怠慢，只有在上课或者课间独处的时候他才敢摘下口罩。
下午到晚上之间的那个吃饭时间——即下午五点半到六点半期间。这段时间按照他最初的设想，是和表妹会合吃晚饭聊聊天的最好时间，可现在因为表妹提了“交换”的事情，他没法再坦然找她。
他只能在教学楼转悠一阵子，和表妹的就餐时间错开。
而在走到四楼的时候，他偶然看到了急匆匆往厕所钻的黎帆婷。
他没什么反应，但没一会儿，侧边上来了一个女孩，看着个头异常娇小——身高可能才一米四左右。以他一米七几的身高来看确实是太矮了，但——可爱也是真的可爱，整个人看上去软软糯糯的。
“婷姐又躲起来了……”她很失望地望了望四周，竟然就这么下楼了。
余凯文心说你不去厕所找一下吗？她依然没有回头突击厕所的意思。
“她已经走了。”余凯文想了想，随口跟厕所里喊了一声，自己也准备下楼去食堂了。
“走了？”
黎帆婷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满脸都是不耐烦。
余凯文不想多管闲事，所以准备迈步下楼。
“等一下。”
黎帆婷叫住了他。
“啊？”余凯文觉得很慌。
“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余凯文怀疑自己听错了。
“问你你就回答啊。”
“……余凯文，高二（五）班学生。”
“黎帆婷，高二（三）班。”黎帆婷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他，“……还算凑合，跟你商量个事儿。”
“事？”
“假扮我的男友，就这事儿。”
“王德发？”余凯文连连摇头，“容我拒绝。”
黎帆婷嘀咕道：“你拒绝的原因无非就是怕引火上身呗，要说没想法我可不信……”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那我走了。”
余凯文几乎是逃下去的，但下楼的时候那个矮个女孩儿不知为何折返上来了，他溜得更快了。就在余凯文即将进入她的盲区时，他感觉到了女孩那如同监控探头一样的警惕。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源自黎帆婷的一声叹息。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掺和这件事绝对是明智之选。
第二天他就知道了答案：这小个子女孩死死地揪着黎帆婷的手，而且看她看黎帆婷的眼神，有点不正常。
余凯文大概懂了，这浑水确实趟不得。
黎帆婷依然在一边躲一边寻找合适的对象，然而这小个子女孩也是铁了心要死缠烂打——有时甚至直接在了沟通现场撞了面。
流言也开始四起，弄得黎帆婷很是恼火。
九月二十日下午吃饭时间，黎帆婷又来到了四楼的厕所躲着。这一次小个子女孩又从下面找上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在看到他的时候，矛头直接指向他：
“你是不是跟婷姐说了什么？”
“啊？”
“你肯定说了什么，不然她不可能一直躲着我。”
“她躲着你不是你的问题吗？”余凯文觉得莫名其妙的，“算了，我不多嘴。”
余凯文说完就要走，但这时候，他表妹突然上来了。
“表哥，你躲着我，不代表你能躲过未知的麻烦，是吧？”
看她嬉皮笑脸的样子，应该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现在你想脱身其实很简单。”余嘉兰指着自己的额头说，“我帮你解决这件麻烦事，你在下面等我就是。”
“啊？”
“我就问一句：你是干还是不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