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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亡羊补牢

杀我请用病爱刀

  

媚光初曦,投来万千缕红,燃了破晓时弥漫的寒气。遮蔽日空的灰云渲上绛紫,薄纱似过滤扎目阳乌。

半明半暗的云空,云雀高啭莺喉,唤醒初夏闷热。

林可填饱肚皮,与候在家里的姐姐道了别。

他快速下楼,绕过小树林。

清晨觅食的野猫野狗遍地,皮毛脏兮,不妨碍它们与生俱来的可爱。

“太脏了,不然还能摸摸。”

男孩顿住伸出的手,跟前陌生小狗来回摩擦他的灰白鞋,染了狗最爱气息。

“原来是你啊,小家伙。”

林可蹲下身子,巴掌大小的狗儿浑身奶白灰,摇成电扇的尾巴短小乌黑,是干练标志。

林可记得这一只狗,投喂过两三次食物。

沾了唾液,啃得没半点肉的软骨,捡来吃得津津有味。

该说是懂得感恩,还是活得卑微呢?

人与狗相似,男孩共情。

他没成巷子里的猫,成了院子里的狗。

后来他试过清醒,院子里的狗也能自由,只是要付出惨痛代价。

每每凝视对陌生人招摇过尾的它,总能在阳乌射来的幼瘦影子找到熟悉背影。

他不想承认,但那就是离开林清婉的他。

流浪似犬。

“抱歉,我倒是很想把你带回去。”林可很奇怪,对猫喜爱,却不愿太近。

尖音的猫呜,肉拳的利爪,一切代表猫的存在,似都朝向背叛一词。

狗不同,懂得感恩,懂得臣服。

刻在骨子里的基因,能使一条狗蜷成肉团,收敛利牙,吐露舌苔。

“可惜姐姐不同意。”

男孩于心不忍,还是伸出白净的手摸摸小狗浑身。它的头很软,皮毛灰脏,不宜多抚。

“姐姐说,家里养我一个就足够,多了的宠物养不过来。”男孩对陌生小狗倾诉一番,双手撑膝盖站起来,“拜拜。”

“下次我会带吃的来看你。”

小狗愣在原地,吐鲜红的舌,摆动乌黑的尾。过了好一会儿,它终于停下兴奋,失落地垂下尾。

狗儿没着急离开,一直盯着男孩。

乌黑黝大的眼珠如水晶葡萄,照着男孩离去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

或许是小狗的目光过于强烈,男孩未有感觉。

位于楼栋五楼的斜上空,一扇半开合的窗户射出女人诡异。

清晨时分的旧小区大门口,脚步鲜疏。吐人的怪物嘴巴呈大张状,没了夜的装潢,少去几分骇感。

“沙沙!”

“沙沙!”

像清风挂树叶尖端的尾音,力道偏重,十分刺耳。男孩抬头,原来是年过六旬的老大爷,双手挥舞着枯枝缚的竹扫帚,埋汰一宿落尘。

“哟,这么早就出门上学了哇?”

大爷不吝啬堆满皱纹的笑容,亲切向腼腆的男孩问好,“昨天你姐姐背着你回来,现在伤好了吗?”

“大爷好。”

“请问你说的伤是...”

林可犹豫了,单肩驮个空包,迈不出下一步。好奇心如猫,泛滥成灾,不问始末不罢休。

“哎哟,瞧我这记性!”大爷放下手中黄竹扫帚,依在一颗老树下。

扫帚很轻,是虚张声势的大,“昨儿你晕过去了,我看你姐姐一个人背你,火急火燎朝家里冲。”

“火急火燎?”

“为什么?”

“嘶,我不太清楚哇。”

大爷顺势坐到树下,正巧阳光随时间拉上天央,斜射过来,被枝繁叶茂挡了回去。

形成不规则的阴。

“奇怪,我昨天不是撞到头晕过去了吗?”

按照林清婉的说辞,男孩是过程中途紧张,不小心磕到后脑勺晕过去。

他下意识抚摸后脑勺,鼓足勇气,稍一用力,没感觉有伤口或撞击残存的疼感,“难道我不是磕了头晕过去的?”

“那个大爷...我姐姐当时还有说什么吗?!”林可瞪圆眼,抿下唇。

神经紧绷,突然朝后回望,总觉得有陌生视线打量。

等了一会儿,一只脏兮兮的猫儿从灌木丛摸出来,引几声古怪。

它呜了三声凄叫,像是对男孩发出警告。

微妙至极。

“有啊,不过当时我都快睡着了,听得不是很清。”大爷翘起一条腿儿,看向刚泡好茶水的盅。

“什么不要死,你一定能活之类的。”

大爷吸溜一声,吞口滚烫茶水,“我还以为你得了什么大病,或是遭了什么伤。”

“现在看你没得啥子事,还是好嘞嘛!”

大爷瞅看男孩,清秀瘦白,俊美文弱,除了眼皮子耷拉,还算生龙活虎。

“让大爷担心了,不好意思。”

林可呆愣原地,掏出手机看时间,发现不早了。

他慌了,赶忙以百米速度冲出大门,“大爷,我快迟到了...下次有空,我们聊!”

“哦哦...好。”

男孩脚步声远去,大爷放下手中端的茶盅,整装待发,又拿起宽大的竹扫帚挥舞。

没过一会儿,刚刚猫儿路过的灌木小径走出女人。

是林清婉。

“刚说到你,你就来了。”

大爷露出和善,对女人报以微笑,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女人微眯眼,目光扫到外面,“大爷,我弟弟走了吗?”

“走了,好一会儿了呢。”

“他刚还问我昨晚的事儿呢,他没啥问题吧?”

老大爷年过六十余载,尝过的盐比小娃子扒过的米饭多,自然嗅到蹊跷味。

女人见老头子切入主题,干脆利索,也不啰嗦。

她伸出手,率先抹两滴莫名其妙的泪,哭哭啼啼,“其实...昨晚的事,能对我弟弟保密吗?”

“保密?!”

“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啥?”

过了一会儿,一阵烈风刮落几片新绿嫩叶,引来大胆谎言。

“原来是这样啊!”

“想不到娃子年纪轻轻,居然遭了这种大病。”老头子眼瞳多抹一缕惆怅。

这么多年了,老伴走得早,还是没适应周围生老病死。

“哎,恼火哦!”

老爷子忍不住情绪泛滥,摸了一根廉价烟。

他尝试性递给女人,女人抬手拒绝,“抱歉,我不抽烟。”

“弟弟不喜欢我抽,我已经戒了。”

她极力抗拒烟酒,逢人便拿出“弟弟”说辞,扮演一个温柔合格的姐姐形象。

深入人心。

老爷子没多话,掏出一杆火机,燃根烟焚烧怅惘,“哎,你有跟他说得了癌症这事儿吗?这种病恐怕还是不得告诉他哦。”

“没说。”

林清婉手捏着半湿的纸团,泪痕已经挂上脸颊,花半妆容。

不管怎么叵测,都看不出伪装的迹象。

“这个年纪告诉他这些,怕他接受不了。”

“所以...”女人的唇乱成皱巴巴的纸。

原本就可怜的身世雪上加霜,专挑老爷子的软处戳,“我都懂,我都懂。”

老爷子狠狠嘬了口烟,深呼吸,肺里灌满了呛人的烟尘。

烟尘粘不少悲惆,一起从口鼻呼了出来,被清风带向不知名的远方。

“放心吧。”

“下次他在问我昨天夜里的事,我会替你保密。”

“你莫担心,年纪大了还是有好处咧。”

老头子很快啃完一根烟,杵灭烟草的余温,在花坛附近留下焦黑点印。

“小娃子下次再问我,我就说年纪大了,听拐了就是!”

老头子挥了手,然后又继续舞弄黄竹扫帚。

“谢谢!”

女人欠身,微微鞠躬低眸。

如雨的长发倾盆,盖了擅长撒谎的眼,泪水干涸,凝成一道眼光。

凌厉精光。

“莫跟我客气咯,小娃子还能活几年,趁着这个机会多领他走走,看看世界也好。”

老大爷望头,直了直腰杆,很快又佝了下去,“别跟我个糟老头一个德行,一辈子困倒烂地儿,吃低保等死。”

看来这辈子,他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说的是呢。”

“等我弟弟高考结束,我就收拾收拾行礼,带他离开这儿...”

女人抹去澈泪,没掺感情,淡得像矿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她抿怀一缕笑,经历霜寒解冻的百花,徜遍初春的温柔和馨,“然后与他一起...永远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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