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虚境巅峰的威压，已经能沟通天地，左霄不堪承受。
他跪伏在地上，浑身抖的如同筛糠。
“是，是弟子逾越了。”左霄颤声说道。
梦不语淡漠的收回视线，眸光一掠，落在沈书的身上，却是轻轻一笑。
沈书怔怔的抬起头，对上梦不语含笑的眸子，女人掩饰的很好，仿佛方才的动怒，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她朝沈书招了招手。
纤纤软玉削春葱，白皙柔嫩，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在这雨雾迷蒙的天地之间，闪着莹莹的光芒。
沈书看着，只觉一阵眩晕。
潮湿的木心棺材躺在土坑里，被雨水浇打着，不停的发出闷闷的声音。
下面还有晕染开的一团血迹，扎眼极了。
沈书已经起身，踉跄的从棺材内出来，踏上那有些湿润的泥地。
黄色的泥土被雨水冲刷的泥泞不堪，脚步踩在上面，都会带起泥浆飞溅。
一块歪倒在地上的木牌，在泥泞的泥土中露出半边。
那是他的墓碑。
沈书走过去，俯身拾起。
将木牌翻过来，便瞧见了。
墓碑上沾着泥污，有许多字迹已经看不清楚了。
可他依然能清晰地辨认出，这是君凝烟的字迹。
家夫沈氏沈书之墓？
沈书的手微微用力，握紧了木牌。
殷虹的血顺着指尖滑落。
那一抹嫣红，在木牌上绽放。
鲜红的刺目。
本以为笑过了，心就不痛了。
可现在看来，心还是痛，痛的让人几欲窒息。
沈书将木牌紧紧的捏在手心，仿佛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深吸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雨滴打在眼皮上，凉意沁沁。
他睁开眼，望着雨幕，心中的苦楚与悲伤无处倾诉，只能在心底暗暗的压抑着，不发泄出来。
在听见面前这位疑似仙人的女子问他是否愿意随她修仙时，沈书心中便有了答案。
可当旁人一番言语，说他体内毫无灵气可言，想来仙资也是有限，只怕无法修行时，神色慢慢地又沉了下去。
情绪犹如从高处跌落谷底，浑水瓶子翻江倒海。
仙凡殊途。
原来真的是这般。
他攥紧了衣袖，勉强勾起一抹笑。
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惶恐，他看向梦不语问道。
“请问仙子，我有仙资吗？”
他的语气是平静的，但话底，却仿佛隐隐正有挟着不甘的暗流在慢慢地涌动。
梦不语眯了眯眸，盯着沈书看了片刻。
明明对自己能否踏入仙途而感到惶恐不安，但此刻却偏偏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真可爱呢。
那黯淡的眼神中短暂的冒出一抹希冀的光芒，又被无情掐灭的情景，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一股愉悦的快感，悄然在她的胸腔中升腾。
真是让人期待。
她喜欢这种掌握别人命运的感觉。
宠物，是需要被驯化的。
“如果我说，没有呢？”梦不语悠哉的开口，眸光落在沈书的脸上，继而又道，“你又该当如何。”
她竟然有点想笑的感觉，又实在做不出笑的表情。
“我...”
沈书的神情顿时黯淡下去，心头的希翼被打碎，一颗心沉到谷底。
那种难过的感觉，犹如瓶中浑水里的泥沙，渐渐沉淀下去。
看着明显已经消沉下来的沈书，梦不语嘴角勾起了笑容。
“现在定下结论还为时尚早，等入了宗门自会有人检验你的资质，到时你就会知道，自己的资质究竟怎么样了。”
“是否有仙资，也并非全凭嘴巴说出来的。”梦不语缓缓道。
沈书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梦不语并没有与他说得太多，只道是他有一定的仙缘，不必太过担忧。
雨幕渐渐稀薄。
“此入仙途，路漫漫其修远兮，便不再问俗世之事，可还有什么想做的？”梦不语手一顿，慢慢回头看向他。
沈书低垂着头，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想回家看看。”
他的声音是紧绷的，暗哑的，仿佛是受尽了磨难才说出这句话来。
回家看看。
可那又真的还算是家吗？
薄唇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似自嘲。
“既然你有这样的念头，那便回去看看吧。”梦不语略微颔首，眼眸中泛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柔情。
“多谢仙子成全。”
沈书不懂仙家的规矩，便按着世俗的礼节，朝着梦不语深施一礼。
他直起身来，最后看了这墓碑一眼，便一语不发的向那断崖的斜坡上走去。
沈书的脚程很慢，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难。
是辽，一个刚刚经历过生死的人，又怎么能快得起来？
胸中的憋闷与痛苦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本就陡峭的斜坡，因为下过雨，反而更加湿滑难行。
踉跄的脚步，好几次险些摔倒。
幸亏抬手扶住了几块凸起的石壁，才免于一劫，可即使如此，也是险象环生。
划破的手掌，已经不知被雨水浸泡了多少遍，此刻早已麻痹。
梦不语看着他颇为艰难地挪着脚步，眉毛微扬。
相比之下，梦不语就要轻松的多，可以说是丝毫不费力，轻飘飘的走了两步便已然来到他身侧。
浩渺沧澜大陆，寻仙问道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能让她注意到并感兴趣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这个沈书，或许有几分天赋与潜力，但是，若想要进入她的门下，还是差了一些。
作为宠物的话，沈书或许已经够格了。
不管是在哪方面都符合她的胃口。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她收起了玩乐的心思，对着沈书问道。
沈书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瞬。
他确实有很多想问的，比如，她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再比如，又为何要救他……
轻轻对上美人那双含笑含俏含妖的眸子，摊在舌尖上，就要钻出口的话又被他极其聪明地一卷舌头收了回去。
“仙子既不愿意告知，鄙人又岂敢多问。”沈书摇了摇头，半带轻笑道。
他说的很委婉，也表现出了一个聪慧的人该有的态度。
只是那眼中却隐隐有着一丝怨怼。
梦不语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突然笑了。
她把嘴一抿，凤眼半弯藏琥珀：“这可是你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