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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马步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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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男人是山
  • 2022-09-09 21:39
蛇药

  

2马步功夫

我入门的第一堂课,是扎马步,这也是武术套路里的基本功,师父安排大师兄教我。

大师兄是师父收的义子,也是师父唯一的儿徒。他跟我讲解了几点要诀:收腹挺胸,气沉丹田,双脚与双肩等宽,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腰间,两膝弯曲成九十度扎下去。

我照大师兄的吩咐,两腿弯成九十度,蹲了下去。刚刚扎好,一阵青烟摇摇晃晃地从两腿间冒了上来,我低头一看,屁股底下点了一炷香。

大师兄站在一旁,拍掉手上的灰尘,笑眯眯地告诉我,在这炷香没有燃完之前,不许起来。说着他将手里的鞭子朝空中甩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就仿佛空中站着一个人。

而我也像是得到了感应似的,背上像是挨了一鞭子,随后跟着痛了一下。我心想,不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时候上学调皮,老师经常罚我站,习惯了。

可是扎着扎着,我就发现,罚站和扎马步压根就是两回事,要长时间保持这样一个固定的姿势,比我想象的要艰难多了。

五分钟不到,我的两条腿就开始发抖。我想放弃,转过脸,看了看大师兄。他右手拿着那条鞭子,在左手掌心里,不停地敲打着,就像旧时代的监工。

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让人压根就无法洞悉他的喜怒。让我感到难受的是,他不笑还好,只要一笑,我背上就会隐隐发疼,就好像他手里的那条鞭子,落到了我背上。

为了不挨鞭子,我只好咬紧牙关,继续坚持着。又过了大约五分钟,我再也撑不住了,感觉腰部以下空空荡荡,两条腿不是自己的了。

我眼睛一闭,这样坐下去吧,大不了裤子上烫个洞,总比挨一鞭子要好。精神上一松懈,我的身体就像块吸着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往下坠。

就在我快要坐到那炷香上时,一条凳子从身后飞快地塞过来,垫到了我屁股底下。回头一看,是昨日端茶盘的那位女孩。

她看着我,两眼出奇的明亮,一种善意从眼神里传递过来,让我莫名的感动。她朝我笑了笑,嘴角牵动时,露出两点浅浅的酒窝。

不知为何,我突然间就有了力量。我移开凳子,还是那个姿势,一下子就扎稳了,腿不再发抖,就像在地上找到了根。这时大师兄说话了:“阿影,给师父泡杯茶去。”

她又笑了笑,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回屋泡茶去了。阿影刚一走开,我背上就挨了重重一鞭。大师兄仍然是满脸堆着笑,说我马步没扎稳,就得挨这一鞭子,这是规矩。

他的语气极其温和,似乎能从中听出一股笑意来,明明是惩罚,却好像在讲述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说完之后,他抬起脚,将凳子勾到身边放好,在我背后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盯着我。我顿时如芒刺在背。

等阿影端着茶杯出来,大师兄才从我身边离开。阿影招了招手,就像块磁铁一样,将大师兄吸引了过去。两人一起,坐到了右边的那棵柞蚕树底下。

大师兄从我身边一走,我就像卸去了一副重担似的,全身上下顿时轻松了许多。我得感谢这个小师妹。过了一会儿,师兄们跑圈结束,开始练习武术。

十几个人分别展示着各自的套路,练功场上顿时刀光剑影,拳脚生风,让人热血澎湃。我也有了动力,得早一点把马步扎好了,这样才能尽快加入他们中间。

不知是阿影鼓舞了我,还是我心里在跟大师兄较劲,一炷香燃完了,我依然稳稳当当地扎着,并且扎的时间越长,两条腿就越轻松,也许是因为麻木,失去了知觉。

我往柞蚕树底下看了看,阿影和大师兄正在聊天,他们说些什么,我听不清楚。但毫无疑问,我的这位大师兄是个善于言谈的家伙。

柞蚕树底下,不时传来咯咯笑声,就如同阵阵清风,柔和地向我吹拂过来。这是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笑。她偶尔扭过头来,望向我时,我竟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师父有两个女儿,大的叫谢清,已经出嫁,婆家在龙华,离东尖山不远,却也很少回来。山东人的习俗,女儿嫁出去之后,就很少回娘家了,还真有点像泼出去的水。

小女儿叫谢影,跟我同龄,是我们所有人的小师妹。姐妹俩的名字,来源于苏东坡的一句词:“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这可以证明,我师父是个有文化的人,并非一介武夫,不然绝无可能想出这么雅致的名字。

相比之下,我的名字就差多了,因为大哥名字叫王文中,父母亲就王将文华这个名字拿过来,变成了我的名字。起这样的名字,父母亲真是太草率了。

然而,我父母亲虽然没什么文化,却能言善辩,八面玲珑。师父倒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我甚至一度有过迷茫,认为他作为我的师父,是不称职的。我到谢家崴子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但没有教过我一招半式,甚至连交流也很少。

每天早晨,我扎着马步,师父则在不远处,保持着那个奇怪的姿势,就像棵树一样,沉默着倒栽在地上。

如果不是他会呼吸,我还真会以为他就是棵树。不仅仅我,跟别的弟子师父也是很少说话的。

我想,像师父这样的人物也许都喜欢以沉默来保持他们的威严。在我心里,不喜欢说话的人往往比心直口快的人更让人敬畏。

后来时间一长,我慢慢理解了师父两字的含义。师者,授业解惑也。在授业方面,大师兄显然更加合适。

学艺初期,是需要严厉鞭策的,师父常年修道,把自己修成了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对弟子下不去手,他负责的,是为弟子们解惑。

师父正儿八经地跟我说话,是我到谢家崴子一个月之后。那天早功结束了,师父把我叫到跟前,让我转过身,给他看看背上的鞭痕。

这种突如其来的关爱,竟让我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我转过身,背向着他。师父撩起衣服,看了一眼。大概是伤痕过于密集,师父也有些惊讶,嘟囔了一声:“我的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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