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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城

  • 沥青
  • 邦娅
  • 2022-09-09 20:16
沥青

  

今年的雨还是像往年那样,多的有些吓人,自从经历了丧亲这种事后,耳边就只剩下雨声了。

河流漫了上来,淹没我的两层台阶,房子现在就像是一座座立于水上一般,突兀的出现在巨大的水面上。

每家人的屋子都被特意的修高了,假如你在干涸事来到这里,便会看到我们的门槛竟然比地面高那么二十厘米。

我走到窗前,看到一个黑影向我这边来,我打开了门,将墙边的木架子架在了门前,一条船慢慢的停了下来。

是城里的第五大娘,姓第五,是个很古老的姓氏,因为她有风湿,每次下雨都会到我这里讨药。

但这次的目的似乎也不是那个了,她馋下来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面容扭曲痛苦,我帮着她扶进了房子里。

“艾医生,她...。”“我明白,让她睡到那张床上。”我指了指,关上了门,打开灯,穿戴好衣服。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性,年龄约莫二十几岁,不过在城里十几年,我到是从未见过她。

虽然我是男医生,但城里总共也就我这一个医生皆接生人,我接生过的女人倒是不下百个了。

“用力,咬着这个。”我在她嘴里递上毛巾,她一口咬住,面色惨白。

她没事,谁生孩子都会痛,应该是母子平安,我慢慢放下心来。

盆骨张开度很好,她的体力也很丰裕,大娘是第一时间便找上了我。“头已经看到了,在加把劲。”

大概半小时,她的体力也用尽了,生下来一个干瘦的女孩儿,手里掂量着也只有三斤,不过巴掌大。

“让她休息休息。”我吩咐了一下,剪了脐带,给婴儿擦了擦身体,脱下了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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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了五个小时,下午亮点多时醒了过来,环顾了下四周,看到了抱着孩子的第五大娘。

她慢慢抬起了手,在空中停住。“艾医生她醒了。”大娘高兴的叫了一声,婴儿生下来很怪,没有哭喊,我怀疑是房水堵住了喉咙,却发现并没有,婴儿只是一直在用那双大的不正常的眼睛注视着我。

“是...是她吗?”她轻轻的问了一句。“是的,是的,这是你的孩子。”大娘走过去将孩子递在她的面前。

她像其他女人那样一脸的喜悦,初为人母的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婴儿。

“我能...能给我吗?”大娘把婴儿交给了她,他慢慢坐起身来,将头叩在了孩子的额头上,她的泪水流了下来。

外面的雨还是哗哗的下着,嘈杂中却形成了一种寂静。

她是外地人,跟着丈夫,挺着大肚子来到了绍南,男人在中途就被洪水卷走了,当时,她在一个大槐树上被人救了下来,是他站在水中用尽了这一生所有的力量将一名120斤的孕妇举了起来,倒不是他力大无穷,安顿了她自己便一头栽进水里,死不见尸。

我送走了她们,这女人成了寡妇,又带了孩子,不过在绍南就不怕活不下去,这里的人都是白老实人,倒是这无穷大雨,再一遍一遍洗刷绍南人的心。

这里水涨的快,退的也快,到了第二天,河水也重新回到了河道里,地面湿漉漉的。

第五大娘带着那个女人来了,她也抱着孩子,脸色不想昨天那样苍白,显得整个人更加清丽,如此美丽的少妇就这样变成了单亲妈妈。

进了屋子,她倒是一下子跪倒我的面前,我忙的扶起她。“艾医生,是你救了我,在那种雨天也幸好有你,如不是这样,我说不定就带着这孩子双双去了。”

这到不至于,我在心里暗暗想到,她的情况很良好,假如只是自然分娩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我叫第五青阁,她是我的姑妈。”我点了点头。“我丈夫叫艾文生,说不定和艾医生有什么关系。我们是白江人,那里闹了大洪,比这里还严重,于是像到绍南来生活,也是为了找姑妈,没想到文生他遭了这一难,我又生了这孩子,如今...。”

艾文生...确实好像听过这名字。不过看她如此可怜,还是要给她个出路呀。

“你现在哪里住。”“在姑妈家。”大娘家也只有她一个人,住在那里也是极好的。“那样,你每天来我这里,做一个助理,我每月给你五百块钱的的工资怎么样。”

她一脸惊喜,竟留下泪来。“青阁初来乍到,与医生毫无瓜葛,却受你这样照顾,我...我。”

我摆出一张笑脸,安抚了她,把她劝了回去,刚生完孩子应该好好休息便是。

独自生活了十几年,现在却接纳了一个女人,笑了笑,看来,人还是心放软点好。

我收拾了屋内的东西,把客厅里的大木桌放回了后院,这是很多年前没设备时被当作手术床以及我睡觉的床。

我一个男人独自生活了十几年,当然是不拘小节,马上就要来女人了,我还是不想让她看到我邋遢的一面。

“艾医生。”她敲了敲门,我过去打开了门,她头上带了白布,好像是白江那里的习俗,死了丈夫就要头裹白布个两年,大概是寡妇没人愿意去理睬,即使不愿意,也要守寡个两年不能改嫁。

“你平时帮我拿一拿药,一会儿我给你指一指,你识字吗?”她点了点头。“小时候跟了先生学了两年。”

“私塾?听起来你家境不错啊。”没想到她家里还能供得起让她念书,本来想的是她要是不识字这件事就罢了吧。

她的脸立刻变得愁苦起来,这女人,有啥心事却写在脸上了,没人照应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生活。

“那都是小时候,我外公那时是白江的县令,不过那里正闹土贼,外公就死在了他的床上,他是个好官,惹了那些山神,后来北平那里来人平贼,我外公却一去不复返了,好像有人追封了一个‘镇山大老爷’的名号,不过都是虚无之物。家里面也立刻穷了下来。”

我暗地里点了点头,一下子从高出跌下来的感觉肯定不好受吧。

“平时来的人也比较少,挺闲的,你记一记这些东西的位置,别搞混了。”

“嗯,知道了,那艾医生你呢?”她忽然问起了我的家事,好久没人提及过我了。“我?我没啥,我爷爷是北方人,闹饥荒时逃过来的。”“那艾医生的家里人呢?”

家里人?那段记忆很模糊了,好像已经记不起家里人的长相了,只是记得,母亲她,很漂亮。

“死了,都病死了,所以我才要当医生,没医生,感冒也可以病死人...。”这或许就是我的初衷吧,有点记不清了。

“艾医生... 我,我以后不说了。”她有些惊慌,我给她露出笑脸。“不,没什么,谁以前没那点儿破事儿。”

“医生...。”看她欲语又罢的样子,还是别问太多了。

“这时进来了一个女孩儿,我一看,是老闫家的二闺女,闫荷。“艾医生,我给我爹拿点那个橘子皮。”“那是陈皮。”

闫荷今年19,人长得很水灵,城里很多男孩都想追求她,不过我是例外,把她当妹妹更恰当。

取了六两陈皮包了起来,她家老爷子不知哪里听来陈皮泡茶能养肾,这种事,还是直接咨询我就好。

她发现了一旁的青阁,一脸怪异,不过什么都没说,看的青阁都有点不好意思。

“给,拿去吧,虽然这对身体没害,但还是不要当茶喝,给你爹说有啥事直接找我。”我吩咐罢,她接过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一会儿,太阳到了头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艾医生,我先回家了,家里说好了,饭由我来做。”我“嗯”了一声。

“那个,艾医生,你要是现在不吃,你等等我,我做一份给那带过来。”“啊?”我将头抬了起来,一般我都会自己做,不过会等到下午两点多才会吃。

以后会在一起工作,要是推辞了倒是显得做作了,也会放不开的。“哦,那谢谢你了青阁。”她的脸上好像出现了异样的红晕,她竟然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难道是...直接叫青阁太亲密了?不过她的名字还真是有些长啊。算了,继续吧。

我重新坐了下来,带上眼睛,我在编篡一本《病症面相》的用来当作看病手册的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要写这个,写了或许也流传不出去,但还是马上就完成了,我归咎与自己是太无聊了。

没多久,青阁她回来了,用麻布包着一个碗,小心翼翼的放到我的桌上。

是青菜白饭,看见和普通的饭,不过味道倒是蛮不错的,比自己是做的好。

“不好了!艾医生。”我还没有吃完手中的饭,闫荷她又回来了。

“那个,那个,第五大娘昏倒了。”青阁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没什么说的,拿上了医药箱就跑了出去。

差不多五分钟我到了大娘的家中,闫梅正在那里焦躁的守在一旁。

“怎么会这样?刚才我还看到姑妈她好好的,怎么出来了不一会儿就这样了呢?!”青阁差点哭了出来。将大娘放平,探了探鼻息,很微弱。

立刻扣上了她的人中,按了她的胸口。过了好长时间,大娘她缓了过来。

睁开了眼,看到周围的人很多。“姑妈你中风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给我说呢。”青阁担心的问道。

“人老了,这种不是常事吗。”大娘她想的事,怕是知道她身体不行,青阁会留下来照顾她,好像是为了青阁多多来我那里,具体的理由我并不知道。

第二天,我叫青阁以后不要来了,免得家中无人,大娘她在瘫倒到地上,遇不到闫家二姐妹可就不得了了。

看来以后还是自己一个人慢慢的生活下去吧,毕竟都以及十几年了忽然改变也会有不适应吧,

今天又下雨了……窗外很快又积了水,慢慢的漫过我的台阶,远处又摇过来一支小船。

靠近了却发现了船上的人是青阁,怀里还抱着她刚出生的孩子。

我放下了横板,扶着她进了家门。“又怎么了吗?是孩子生病了?”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姑妈执意要我来帮你,还让我带着孩子。”

真是个傻女人……“你知道你姑妈的意思吗?”她又摇了摇头。“说实话,第五大娘已经不行了,她的时日不多了。”我说罢,她的眼圈瞬时红了起来。

这时,又有一支小船向这边划来,靠近了就看清了,是镇里卖菜的老人,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人们都叫他菜老。

是他自己划的船,在风雨中颤颤巍巍的,把他扶进了屋子,终是支不住,倒在病床上。

“青阁,拿条毛巾。”“诶!”

他的脸黑的吓人,眼圈也尽是阴霾。

“艾医生…我想我是不行了,我一直都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我看见神神了。”他说话是努力向我这边看。

他一手按住我拿毛巾的手。“艾医生,我不知道自己该找谁,我就想到你了,你在镇里无亲无戚的。”“嗯。”

“我其实有名字的…我姓闫,我叫闫山,镇里的老闫头就是我大哥。”这消息倒是把我震惊了一下。

“其实…闫家老四闫蒙是我的儿子,是我把他给了我大哥,大哥这些年一直给我送钱,他娘死的早,都是因为我!”这时,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几滴血被咳了出来。

“我不想他从小没有娘,这事儿全怨我。”他慢慢的指了指自己的口袋,我伸进去拿出一个布包。

“这都是我这些年攒的钱,艾医生…把他给我儿子。”我点了点头。他松懈 一般垂下手,过了一小时,他断气了。

第二天,雨像往常一样迅速退去,地面很湿润。

上午十点左右,闫荷又来了,也好,不用我亲自去。

闫荷终究是女孩,当她看到蒙着白布的石头,脸被吓得顿时白了。

“这…谁死了啊。”“菜老。”

她转身就要走,我拦住了她。“哎,等等,把这个给你爸,告诉他菜老去了。”我把菜老给我的荷包给了她,有六千块钱。她神情确实有疑惑。

“哦…”

“艾医生,我来了。”闫荷前脚一走,青阁后脚就来了。

她抱着孩子,那孩子头一扭,看着我,一下子呵呵直笑。青阁对我笑了笑。“艾医生,他一看见你就笑了,在家里也没这么笑过呢。”

气氛一下子不对了,那孩子倒是越笑越开心。

后来,菜老的尸体被老闫头接了回去,尤其是闫蒙,神色不对,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持续了一个周都没有在下过雨了,九月多了,雨季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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