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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狸猫换太子

逆命仙姬

  

韩旭失足从山上掉进峡谷里,当人们把他从山沟沟里找来的时候,这个年轻的男孩已经被宣布死亡了。

伊微凉从小舟上掉进莲花池里,小船却整个翻了过来,水底似乎清晰可见。

湖水浮绿波,毕竟是一个孩子的身躯,她小小的身子挣扎着,终究是不会水,也没有多少力气,很快沉了下去。

兴许是老天爷保佑,这小姑娘还没有被淹死,可附近的人家似乎是认出了这小姑娘的身份,纷纷变了脸色。

有的人幸灾乐祸的看热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人悄悄的离开,有人则是殷切的打算上去帮忙。

“等等,那好像是文夫人的女儿!”

“文夫人?!天啊!这些奴才差点害的她的宝贝女儿淹死,真是胆大包天不怕死!”

“嘿,那黑心肝的毒妇准会把这些笨手笨脚的奴才给抽筋扒皮,咱也别在这里站着了,快躲远点。万一那坏女人记恨咱们见死不救,咱们也得全家完蛋。”

热闹的湖岸迅速的寂静空旷,住在湖岸附近的人家迅速把门窗关上,免得殃及池鱼。

………

这溺水的小姑娘叫伊微凉,年方四岁,其母文鸢是一名炼气期的散修,姿荣妍丽,据说深受万化宗伊家嫡系一位金丹真人的宠爱。

五年前,身怀六甲的文鸢和弟弟文杰还有文杰之子文轩来到了这座位于虞城附近的伊家大宅,住进了这里最好的院落。

当时的人们觉得这一大家子很快就会搬走。

虽然这座宅子是伊家宗族斥资建的,无偿照顾伊家的子弟,可住进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的族人。

那金丹真人有权有势有背景,怎会让怀孕的宠妾委屈。

不能修真的凡人也知道修士到了金丹修为,便很难孕育出子嗣了。文鸢与那真人有了子嗣,母凭子贵,不可能窝在这小地方待产的,除非…她犯了什么错。

文鸢并没有搬走,于是人们看她的眼光逐渐变了,或怀疑她失去了金丹真人的宠爱,或怀疑她被真人的道侣记恨,或怀疑她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真人的种……

可是逢年过节,文鸢总能收到来自祖宅的问候礼物还有修炼资源。

这是失宠的侍妾能得到的待遇吗?!打脸总是来的特别快。

文鸢的确受到了金丹真人的喜爱,真人也欲与她结为道侣,不过却被真人背后的伊氏家族否决了。

人们不敢胡思乱想了,一些人偷偷找到文鸢,请她教授她们可以迷倒金丹真人的房中秘术,不过…没有一个人如愿。

于是文鸢的名声就变差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说她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说她心胸狭隘,说她其实是勾引了那位昏头的金丹真人 。

没多久,这座宅子里一连好几个好几个家伙倒了大霉,或之前做的龌龊事被接发,或断手断脚,或被赶出门外。

甚至还有几个修为尽失,容貌被毁,丢了小命,连全尸都没有留下……

这些倒霉鬼的特点是都得罪了文鸢,于是…再也没人敢背后嚼文鸢一家子的舌根子了。

………

而这一边,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岸边的婢女小厮都惊慌失措的尖叫着乱成一片,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把小姑娘救起,或许也有,但他们不会水,自然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凉小姐落水了!”

“啊!现在怎么办?”

主事的大丫鬟被这位乖张的大小姐支开,剩下的小丫鬟和小厮没有一个能做得了主。

恰巧在附近的少年听到动静匆忙赶来,只能见到水中缓缓下沉的一截衣摆,顿时心里一沉,冷冷的扫了婢女和小厮们一眼,一头扎进水里,向出事的地点游去。

一个小厮也终于反应过来,回想起那位夫人与天仙一样柔美面孔迥然相异的狠辣手段,不由狠狠打了个寒战。

夫人是一位仙师,又是惯来心狠手辣的,她的女儿出了事,他们这些人都将沦为陪葬品!

哪怕事情的起因是大小姐想要一个人划船玩,也不允许有人跟着!

这个机灵的小厮忙招呼起救人来:“大小姐和表公子都落水了,还不跳下去救人!你们想死了,我还不想死呢!”

他一下子跳了下去,踩着水去接应先下水的少年。

看到他这样,不管会水还是不会水,小厮们丫鬟们都下了水去接应。

他们心中也不断的祈祷,希望小姑娘能够平安无事。

仆从们忧心忡忡,少年心急如麻。

小姑娘沉入幽冷水底,气息渐渐微弱,尔后无声无息。

忽然之间,惨白着面孔小姑娘睁开了眼,也在淤积的湖底不断挣扎起来。

眼耳口鼻全部都被冰冷刺骨的水灌入,韩旭想要浮出水面,但却无济于事,柔弱的身子沉重不堪,视线所及只有头顶上冰冷浑浊的幽蓝。

我又要死了吗?等等…为什么是“又”?

不,我要活着!我好想要…活下去!我不想死…

韩旭迷迷糊糊地想着,一串气泡从她嘴里吐出,污浊湖水模糊了视线,死亡的阴影再次将她笼罩其中。

这一切也许是永恒,又也许是一个呼吸的间歇。

一只温暖的手伸来将她抱住,来人踩着水向水面浮去。

韩旭想努力冷静下来,恐惧却让她的双手双脚忍不住要紧紧缠住来人,哪怕这时候的她已经全身无力。

缺氧导致脑中一片空白,此时的她只剩下微弱的求生本能。

那人抱着韩旭,踩着水从水底浮上水面。

那人猛力拍向她的脊背,女孩哇的吐出腹中湖水,脸上的青紫略微褪去。

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韩旭绝对放弃了一切想法,很放心的晕迷过去。

他真是个好人,有着那么温暖的手。

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他,拿命报答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

梦中光陆迷离,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韩旭睡得很不安稳。忽然,他闻到清心宁神的淡淡香气,韩旭翻了个身,意识模糊将睡要睡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在小声的交谈:

“唉…凉儿,总算能睡着了。”这是个温柔的女声,就如同记忆最深处的母亲。

“小凉不会有事,妹妹你不必过于担心。”男声也很温和,带着些阴冷。

“嗯。”女声说着,转移了话题,“那个小贱人如何了?”

“哼,我已将她捉了,关在地牢里,挨着十八道酷刑,如果不出意外,现在…现在的话…应该正在断手断脚或者是抽筋扒皮。”

“当然了…”男声顿了一下,“我吩咐了人好好照看着,不会轻易让她死了。”

“那便好,一刀刀把她剐了,死了之后也别让她去转世投胎,把灵魂抽出来点灯吧。”女声淡淡说道,带着彻骨的寒冷。

“姐,这样不行的!”文杰骇然道:“修士杀死凡人本就违逆天常,断绝凡人的轮回更是有罪孽加身的,你冷静点,那些杂碎不值得这样。”

“我很冷静。”文鸢的语气没有任何的变化,淡淡的说道:“有空就去把这事办了,不要吵着小凉休息。”

“阿姐!”文杰喊道

文鸢扭头看了他一眼。

文杰本能的住了嘴,他意识到自己的姐姐现在处于癫狂的边缘,受不得什么刺激,他应该顺从她的。

否则她会发疯的。

文鸢望向女儿,缓缓的蹲了下去,悠悠叹道:“都怪我,小凉落水都是我的错……”

“阿姐,小凉儿落水是意外!”文杰猜不透自己姐姐想的是什么,快速说到:“你要断绝那些杂碎的轮回,我来!”

说完,文杰扭头就离开了。

文鸢叫住了他:“阿弟,你莫要胡闹!”

文杰站住了脚步:“你若是不断绝那些凡人的轮回,我就不胡闹。”

说罢,他便走了

屋内,文鸢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弟弟的担忧,她从来没说过,可他一直都知道,只是………

坐在床沿边注视着自己的女儿,文鸢心想:“事实上她早就知道有人算计她的女儿,而她默许了这一切发生。”

女儿伊微凉一直都是她的心魔……

她想要了结这个心魔,可她却做不到。

仿佛感受到文鸢那若隐若现的杀意,床上的小姑娘哆嗦了一下,意识将醒未醒,本能的往被子里面缩了缩,眉头不安的皱着。

文鸢探出手,在小姑娘脖子上方停顿了一瞬,随后抚平了小姑娘紧紧皱着的眉……

小姑娘似乎是有些不适,嘟囔着挥开她的手,翻身枕着文鸢的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文鸢听着她的嘟囔,依稀是“好吵啊!睡觉呢,别放电视…”

什么电视?!

文鸢倚在床头,看着扒在自己身上的女儿,无奈的阖上了眼睛

…………

好可怕的梦……断手断脚,活剐,抽筋剥皮,十八层,灵魂…轮回

我的天啊!我这是来到地狱了吗?

是的,我…已经死了。可是,我死了为何不上那个好人可以去的天堂?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吧!再怎么不济也没理由去地狱啊!

终究挨不住睡意的召唤,韩旭又沉沉睡去,许是那凝神香味作用,这次也没再梦魇。

再次醒来,已经身在温暖的被褥当中,贴身衣料柔软而细腻,仿佛上好的丝绸,但他记得自己并不习惯穿丝制品,而且对于男子来说……这件衣服的颜色和样式似乎有点太女性化了。

他最后还是动了动身子,只觉得脑中昏沉胀痛,就像当年在酒吧蹦迪……宿醉醒来,类似经历,他并非没有,韩旭习惯性的揉了揉眼角,缓缓睁眼。

满眼的奢华靡丽让现在的她瞳孔骤缩。

这是一张可以用来打滚而不必担忧掉下去的大床,红纱帐子,重工刺绣的喜鹊折枝,整张床如同一间小屋子,显得温暖舒适。

向外面看去,是个布置得十分高雅典致的古代仕女闺房。

从帐子上倒挂的玉钩,到外边燃着香料的金香炉,乃至于空气里飘动的调香,无一不显得精巧细致。

诶…这是哪里?

人是醒过来了,身体的记忆却没有同时复苏。

韩旭微微皱眉,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正欲拉一拉被子,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目光滑下,看见自己软软嫩嫩的小手,还有小小软软的身子,最后,他咬了咬牙,掀起了自己的亵衣……瞬间惊呆。

发了一阵子呆,韩旭终于记起来,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韩旭接受了事实,心中依旧觉得失落。

毕业论文还未完成,今年还没有去墓地里给长辈上香,这个年也刚刚开始几个月…他怎么忽然间就死了呢?!

韩旭最初接触到死亡,是九岁那年,家里的来人因癌症病亡。

第二次则是母亲在他十一岁那年,心脏衰竭而病故

韩旭二十岁的时候,在医院里检查出与母亲一样的心脏衰竭,被医生告知还剩三五年时间可以活着。

但他很淡定,甚至已经准备好坦然迎接死亡,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接受与否,结局已经注定了,他改变不了,也无法改变,只能被动接受。

“我要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该多好啊!这样我就可以享受自己的人生了!”

却也是那天,父亲带回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和少年,让他喊妈妈,喊弟弟。

少年已有十五六岁,五官轮廓像极了父亲,他是父亲的私生子,看来…父亲在母亲还未离世之前就背叛了她。

父子俩僵持几个月谁都没让步,那一年过年也没有一点气氛。

然后,韩旭的死党约他去群山里散心,两人包了一条大巴,谁料,等不及几年之后的因病而亡,当天,他就失足坠亡于秀丽的山谷之中。

依稀记得当时他想的是:“山青水秀,我死在这里…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这里人迹罕至,倒是辛苦了给我收尸的人啊!”

韩旭坐在软床上,回忆着自己死亡的细节。他坠崖而亡的时候,除了浑身一松就没了感觉,意识已然消散。

可是,他还记得自己被人从水中救起来,水中那只冰冷的手挽救了她的生命,正确说来,应该是这个身体的生命。

人世间也存在投胎转世吗?想必大概是有的,但是他投胎的这个身体未免大了些,他居然还带着前世的记忆。

韩旭觉得有点口渴,喉咙干干的,精神却是出乎意料的好,脑中记忆也极其清晰,对于现实的接受也是很快。

救了他的似乎是个孩子,有着温暖的手和很漂亮的眉眼,光是想着他,心里都觉得有一些亲切。

韩旭摸了摸/胸膛下跳动的心脏,心中一片茫然。他的灵魂还活着,这个身体也活生生的,但是身体里原本主人的灵魂呢?

那个灵魂去了哪里?

是已经重新投胎了,还是仍在这个身体中?还是……

他对事实的接受虽然很快,可是接受程度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他的记忆中,前世一切清晰如昨日。

他不怕死,自然也舍不得死,即便剩下一年生命,他也舍不得这么快就死掉。

他安慰自己: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自己现在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哪怕是做为一个姑娘,也比死了强。

但是,前生的种种,并非一个过去就能埋没。

他终于扑在柔软的锦被上,将自己的脸埋入其中,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静一静。

……………

又一次推开房门,文鸢就知道自己的女儿醒了。

这位母亲吩咐身边侍女到厨房准备清淡的吃食,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走到女儿床边,喂她喝水。

看到女儿乖巧的垂着眼喝水,她这数日来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下。

“凉儿,你可真真把为娘吓坏了!”

“好端端的偏要玩什么一个人划小船,差点小命都要丢了去!还好轩儿离得近及时救了你上来,不然为娘此生都要见不到你了…”

婢女把杯子接过,文鸢扑上去紧紧的搂住女儿,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几乎潸然泪下,恨恨骂道:“你个不听话的小混蛋,也不想想你娘没了你要怎么办!”

此时的韩旭还在震惊:“卧槽,好漂亮的人哦!是天上的仙子吗!还有,凉儿是谁?!”

那美人气质出众,仪态端庄,衣着打扮如同古时画中的仙子。其年纪约在二十三四岁,青丝如瀑布,凝脂似雪,身材亦很高挑,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只是那咬字不是普通话,倒像是江南水乡的方言。

不对啊,她的自称是…为娘?!这是我娘亲?!

脸庞紧紧埋着大美人柔软的两个大包子里,开始…韩旭很是适应不良,身子都有点僵硬了,最后,他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个现实。

大美人在床边坐下来,苍白憔悴的面容令人心疼。

她伸手欲摸韩旭的脑袋,韩旭想了想,避开了。

气氛尴尬。

美人沉默了十余秒,缓缓说道:“你是气我没有在你遇险时出现?”

韩旭没有生气,他只是需要时间来接受一下信息。

美人说:“小凉,我是你娘亲,没有看好你,让你落水受惊,这是我的责任。”话锋一转,格外严厉,“但是,我说过不许靠近湖,你去了。”

“下次还敢那么贪玩吗?!”

想到这个愠怒大美人就是自己现在身体的生身娘亲,心中的些许不适顿时变成暖流,他仰头看向娘亲咬咬牙,娇声叫:“娘,我没事。”

韩旭并没有得到这个小女孩的记忆,但是这种对母亲的依赖和信任,却像心跳、呼吸一样自然。

最让韩旭感到恐惧的是,因为她在文鸢身上感觉到前世母亲的温暖,他分不清这是来自自己的情感还是身体的本能,又或者是小女孩的灵魂的期冀!?

韩旭遏制着自己迫切亲近文鸢的情绪,小小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文鸢抱着女儿,并未发现女儿的不对劲,哭了一小会儿,才拭干眼泪点了点女儿的额头:“看你下次还敢不顾自己安全到处乱跑,老娘就打断你的腿!”

韩旭低下头不语,却发现自己另一只手正紧紧拉着大美人的衣裳,那处地方都被抓得起了皱褶。

这个娘,她的声音和梦中听到的声音完全一样。

她说过断手断脚,抽筋剥皮,剐几千刀,还有提魂点灯!

如果,她知道自己不是她真正的女儿,她会怎么办?!

韩旭忍不住心中生寒,想要远离这里,可是身体却本能的更加偎依进文鸢怀中。

不!这不是她的意愿!

韩旭紧紧咬着下唇,身体与意识开始交战。

文鸢似乎感觉到女儿身体的紧绷,温柔宽和的笑了笑,将她安置在圆凳上,轻声说道:“别怕,别怕。娘亲就在这里,永远陪着你。”

韩旭不语,心中杂念纷纷。

他根本没想到这里面的不妥,身为一个母亲,看到孩子害怕应该将她抱在怀中,而非放在圆凳上。

恰在这时候,身穿青衣的女婢端着一小碗清粥进来:“夫人,粥好了。”

僵局被打破,韩旭悄悄松了一口气。

“嗯,你下去吧。”文鸢随意道,她拿过瓷碗和汤匙,亲自喂着韩旭吃下,“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韩旭低着头,感觉很是别扭。

她的身体眷恋着文鸢怀抱的温暖,他的灵魂却在提醒她这是一个心狠手辣敢随意杀人的女人。

终究母女天性,他最终乖顺的任着自己的身体做出了选择,任新的母亲喂食。

许是小孩子的身体爱倦也许是神经太过紧绷,吃完一小碗清粥,她迷迷糊糊的睡了。

文鸢为她掖好被子,盯着女儿的眼神颇有些复杂。

许久,她将心腹婢女留下照看,自己出了去。

关上房门后,这位母亲脸上的温柔和婉瞬间褪去,她淡淡吩咐身边的人:“去告诉阿杰,那些废物不用继续审讯了,也不用点天灯了,全部拿去剁了喂狗。”

女儿的落水不是意外。

她文鸢的女儿,身上配了护身符,落水也是不怕的,偏偏那一日护身符丢了。

她女儿身边的丫鬟也是最好的,偏偏那几个有主见通水性的丫鬟被支开,留下的都是些没用没主见的废物。

文鸢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里也不觉得痛。

他现在越来越气,有胆子陷害她的女儿,就要有那个胆子承担她的怒火!

屋里的韩旭已经入睡,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

日子一天天过去,韩旭来到这个古老的时空已经三天了。

他的心平静下来,渐渐的也接受了事实。

她现在的名字是伊微凉,刚过四岁生辰,因落水受惊一直在家里休养。

她有个对她很温柔的蛇蝎美人娘亲,有个看着阴柔却也不是善类的舅舅文杰,那个似乎有着重度妹控倾向的表哥文轩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文轩一早就跑过来道歉,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表妹……

看到这个唇红齿白的小表哥抽抽噎噎,本是很坚强的韩旭不知不觉地中了邪,拉着文轩安慰他。

得到表妹原谅,又得到了表妹开解,小表哥眼泪汪汪地表示,他以后一定不会让表妹遇险。

其实吧……恩公!你找错人了,我真不是你表妹。

韩旭现在的内心毫无波动。

文轩生得好看,他的父亲——文鸢的弟弟文杰长得更好看。

文杰的年纪与文鸢相仿,容貌昳丽,气质阴柔不女气,拥有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顾盼嗔笑,无不令人心旌神摇。

韩旭没有忘记文杰和文鸢的谈话,也瞅见这位“舅舅”的衣袖占了几点芝麻粒大小的褐色血迹。

可她并不感到不害怕,还与他有说有笑,相当自然,送他走时甚至有点恋恋不舍,可送他走后既恐又惧。

天啊!

她是何时学会说本地方言的?

若是与小凉的家人保持接触,她会不会被原主的意识同化,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的还魂复生看似捡了大便宜,事实更可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韩旭在原主生活起居的地方探索一番,没有找到书籍等记录知识的工具。

迫切想了解当前情况的她,对丫鬟浮云提出要求:“带我去书房。”

“姑娘,您还没有开蒙。”

“谁规定了没开蒙不能去书房?”韩旭反问。

“姑娘,您今天的举动和平时不一样。”

浮云的眼神怀着探究,仿佛能通过皮囊看到韩旭的灵魂。

韩旭不闪也不避,大胆的披上了熊孩子人设,反手推倒一只精美的梅瓶,在瓷器碎裂的哗啦声中抬腿往外走。

浮云不得已,只能跟上韩旭,引她去书房。

达到目的的韩旭过河拆桥,将丫鬟挡在书房外面,心中寻思被识破真面目该如何应对,一边踩着矮凳,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这本书的纸质和印刷不比现代逊色,扉页印着一张人物彩图,跟高像素照相机拍出来的别无二致,还是GIF动图,能够自动播放!

妈诶!《哈利·波特》东方版?

韩旭格外淡定地摸了摸纸面,也不知道碰到什么机关,《虞城山河志》传出清晰悦耳的男声,将画像下方的著作者简介不徐不疾地逐字念出:“游山道人,伊姓,属万化宗伊氏……”

很好,自带朗读功能,文盲和眼疾者的福音!

韩旭翻了翻这本书,放回书架,挑出一本厚厚的百科全书,很快知道这里是求道长生的修真界:

人类可以修炼成仙,动植物、甚至石头等死物也能修炼成精。

无法修炼的凡人过着琴棋书画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普通生活,与修士、精怪们共处。

天道主持世间平衡,若果修士、精怪肆意屠戮生灵,必将遭到严惩……

史书的第一章是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人、神、魔、巫、妖、鬼六个种族诞生,拥有呼风唤雨之能的神、魔争霸天下,鼎盛后衰落;接着巫、妖二族崛起,后期发生大战,巫族覆灭,妖族元气大伤;彼时,神魔隐退,鬼族居于九幽,渺小如人族,终于有机会登上舞台成为主角。

人的优点是能生,虽然能修炼的人是极少数,得到强大力量与漫长寿元后仍把凡人当人的是更少数,但这一小部分人依然改变了人类社会。

造纸术、印刷术、动图、飞舟等发明皆是小方面,重要的是温饱得到解决,人类不需要为吃一口饭进行艰辛劳作,文化、艺术、娱乐等领域的发展空前繁盛,两性地位基本平等,生活之便利更甚地球。

但是哪个世界都没有十全十美,修士固然对社会贡献巨大,可修士与凡人也存在着几乎无法逾越的力量差距,双方的矛盾贯彻了人类的历史,时刻影响着社会的方方面面。

“会修仙的真特么牛笔。”

丢开记录人类内斗的史书,她拿起一本修行相关的书,希望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既能把身体还给小凉,又能让自己活着。

看到人人平等这个词,她都想霸着小凉的身体不还了。

但她似乎没有发现后面备注的一行小字———仅限有一定实力的人。

时间过渡到下午三四点,丫鬟送来精致可口的点心和清淡茶饮。韩旭随便尝了尝,眼睛里都闪起来光芒!

他觉得修真界美食的吸引力似乎比这什么人人平等更大,但她依然蹲在书房查资料。

直至日落黄昏,丫鬟委婉地提醒,晚膳应该和家人一起吃。

韩旭回忆起自己对文鸢等人莫名其妙的亲切感,选择拒绝。

他要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不多时,被文杰派来的文轩敲门询问:“妹妹,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用膳?是不是你恼我?……”

唉…小孩子就是容易较真。

忙了很久然而一无所获的韩旭一时间觉得心情烦躁,合上书本,隔着门说道:“不是,我并没有恼你,且不要自责,我恼的是我自己。”

被哄走的文轩把表妹的回答复述给文鸢姐弟听,懊恼说道:“表妹好生气!今天做了她最喜欢吃的菜,她都不愿意吃了。”

文杰微诧,起身道:“阿姐你先吃,我再去问一问她

他的衣袖却被文鸢拉住。

文鸢平静说道:“回来!我们家从来没有长辈去把晚辈请来吃饭的先例。她要发脾气,由着她闹腾,你也不许管她。”

文轩舍不得让表妹吃苦,很小声地问坐下来的爹:“我去?”

文杰拿起筷子,说:“你姑姑是爹的阿姐。你爹得听阿姐的话,你得听姑姑的话。”

话没错,只不过……

文轩却觉得,爹似乎很高兴。

他偷觑了文鸢一眼,决定用了膳再去劝表妹做个听话的乖宝宝。

韩旭现在对文鸢的决定和文杰的偷乐完全不知情,正在明亮灯光下翻阅书籍。

忽然,窗边传来三下敲击,半分钟后又是三下,拍子打得又急又快,伴随着压低的喊叫:

“凉妹妹,凉妹妹!你在不在里面?”

凉妹妹?

是原主的堂兄弟?还是幼时的玩伴?

“何事?”韩旭来到窗下。

“凉、凉妹妹?”对方听出她的冷淡。

“是我。”

“凉妹妹,求你救救我娘!”

对方没有深思她的态度,扑通一声似是跪下了,砰砰地撞着墙哭求:“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求你去和你娘亲说说,求你去和你舅舅说说,放过我阿娘和阿爹吧!呜呜呜……”

韩旭一下子懂了,这个孩子的父母涉嫌谋杀原主。

难怪他要趁着丫鬟不在跑来找她。

话说,这里不是有个专司执法之事的机构吗?何以文鸢可以扣押犯罪嫌疑人,并动用私刑,乃至杀人灭魂?

窗外的孩子听不到动静,停止自虐,又惧又怕地喊:“凉妹妹?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韩旭冷静道:“从门口进来。”

“我进不去!”那孩子抽噎着,声音里含着恨意,“门窗有禁制!”

“那你就在门口等。”

韩旭不想面对原主仇人的儿子,万一她被挟持了沦为人质怎么办?他现在可不是那个虽有顽疾但体格还可以的成年汉子,理论上说…他现在是个大病初愈的体弱萝莉……

大约六七分钟,丫鬟浮云不客气的诘问响起:“喂!你从哪里进来的?怎么会在这里?”

“我……”那孩子讷讷的支吾起来。

“他有事要找娘亲和舅舅。”韩旭打开门,扫了一眼身上头上挂着草根和枯叶的小男孩,对提着食盒的浮云道,“也给他拿点吃的,吃完了我带他去见娘亲。”

浮云皱起眉头,叫来个丫鬟把小男孩带去吃饭,走进书房把吃食一样样摆在桌上,告诉韩旭:“夫人今天很不高兴,还说不许公子管您。”

韩旭默默的向原主说了一声对不起,草草填饱肚子,去见文鸢。

小男孩非常畏惧文鸢姐弟俩,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们。

他跪下求饶,期盼伊微凉开口说情,但伊微凉只是垂着头沉默不语。

文鸢也没看小男孩,她望着性格与之前略有出入的女儿,问:“你是要我放了他爹娘?”

韩旭在克制内心的亲近和好感,答道:“没有,我带他来见娘亲,是想让他看一看他爹娘害我落水的证据。”

小男孩惊住,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用一种仿佛遭到背叛的语气质问道:“你不是帮我的吗!?”

韩旭说:“一,我没有答应,那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二,你的父母要杀我。”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恐怕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是这样想的。

文鸢似乎很满意女儿的回答,挥手让人把小男孩带去看证据,询问韩旭:“过来跟娘亲解释一下,你是因何故不与我们一同用膳?”

韩旭避开她的目光,搬出先前应付文轩的那套说辞。

文鸢再问:“那你在书房里做了什么?今天晚上要不要睡在那里?”

她似乎有些生气。韩旭摇摇头,不说话。

文鸢端起茶杯,从上至下,仔仔细细地把韩旭打量了一遍,直白地揭穿她:“你在躲着我们,在害怕与我们相处,缘何故?”

卧槽,我暴露了?!

韩旭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全身的血都冷了。

她抬起头,直视文鸢的眼睛,不再掩饰内心的真实情绪:“娘亲,您要凌迟那些害我的人,让他们活着剐完几千九百九十九刀,还不许他们入轮回,吓到女儿了。

差不多割了万八千刀,他们身上有那么多肉吗!?

韩旭光是想着,都觉得不寒而栗。

文鸢却说:“觉得我残忍?那我告诉你,他们都清楚犯了我的忌讳是何种后果,可他们仍是抱着侥幸心理做了,我也只能满足他们。”

韩旭浑身一颤,毛骨悚然。

文鸢的表情看不到怜悯,轻飘飘的语气仿佛不是谈论人命,而是闲话家常。

迎着韩旭畏惧的目光,文鸢微微一笑,语气微妙:“女儿,你也下令打死过几个人。我记得有一个是每天给你梳头发的,你杀她,起因是她不小心扯下你的几根头发。”

连小小的疼痛都不能容忍的人,何以觉得凌迟和神魂点灯这两种刑罚用在要害死自己的凶手身上不人道?

恐怕还嫌这处理轻了。

“?!!”这身体的原主人究竟是个啥样的熊孩子啊!

韩旭闭眼,再睁开,无法让自己不对文鸢感到畏惧。

因为放纵恶行的人比行恶者更恶。

文鸢却像不知道她有多怕,还把这件事当例子用,教她道理:“每个人都应该承担自己的作为所导致的后果。”

见韩旭的一张小脸白得看不到血色,她示意丫鬟把韩旭扶到椅子上坐下,温和说道:“小凉,你识的字不多,从明天开始,跟浮云学识字吧。”

韩旭脑中乱糟糟的。

她不记得自己那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辗转反侧不能眠,还听到夜里的鸡啼声,醒来时已是上午十一点。

中午的饭还是在书房里解决,韩旭拒见文轩,也不许丫鬟留在书房里。

她哗啦啦地翻着所有与修行有关系的书籍,书中却没有一条内容是可以用的。

醒来第好多好多天,韩旭现在依然是伊微凉,原主的灵魂没有回到身体里,她既没有找到让原主回来的方式,也没法与文家人划清界限。

疑似拆穿冒牌货的文鸢和文杰不曾管她,不曾找她,不曾通过丫鬟的口给她递话,仿佛意识不到她和原主是两个人。

文轩总在书房外面劝她乖巧听话,莫要再和文鸢闹脾气,三番四次劝说无果,小表哥改用原主喜欢做的事、喜欢吃的食物、想得到却不能得到的物品诱她开门:

“妹妹,听说那个伊修崖在藏书阁帮忙,我们去捉弄他玩吧!”

“妹妹,宅子里来了个跳舞很好看的舞姬,一起去看吧!”

“妹妹,……”

韩旭对此漠不关心,除了觉得伊修崖这个名字有点儿熟悉,往窗外的文轩斜了一眼,又继续翻书。

这一次,她找到了招魂术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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