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疼死了。”
不知道在外面逛了多久，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病痛完全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得到一丁点的减缓。
从内脏发出来的疼痛，让我整个人都在颤抖。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丝毫想要回去的心情。尽管露世的事情暂时解决了，但我都心里却没有一丝解脱感。
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就连手机也被我搁在了家里，现在就只有一具空壳在这里慢悠悠地晃荡着。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无一人街道上。
晚上这条道路难免有些凄清，不过对于我来说正好是一个人得以放松的地方。
“...”
就在我思考着下一步想要去哪里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虽然很小声，但它还是被我清楚的捕捉到了。
“巡。”
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羽音？你怎么来了。你...”
我有些惊讶，因为羽音的样子实在说不上有多好。
鞋子不知为何只穿了一只，膝盖和手上也全是渗出来的鲜血，整个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起来非常地不好受。
“这附近还真是不好找啊。”羽音倒是比我镇定许多，对自己满身是伤的模样毫不在意。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完全没有意料到她会跑这么远来找我。
“这个。”
她挥了挥手上的手机，那是我落在家里的东西。
“你刚刚走的太急了，没拿手机。”
只是因为这个吗？
我没法开口问她，倒不如说我害怕确定答案。我只好走上前接过羽音手中的手机，将它放进了口袋里。
“抱歉，我该早点回去的。”
没有考虑到羽音的感受，这点确实是我的问题。
带着那种恍惚的表情一言不发地往外走，是个人都会担心的吧。
“没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羽音故作轻松地说着，但她有些发颤的双腿却出卖了她的情况。
骗人。
这种时候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就连刚刚还有些疼痛的身体，也因为羽音的到来稍微平静了一些。
“摔倒了应该很疼吧，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这附近都是沥青路，就算是平地摔也不是吃素的。
考虑到羽音的体力以及她受伤的情况，我只好做出了邀请。毕竟她是为了我才跑出来的，要是我再默不作声，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羽音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脸上略微泛起一丝红晕，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爱。
其实羽音还挺符合我的理想型，如果不是我们两个现在都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说不定我会认真追求她。
但要是我们两个都是家庭美满、生活愉快的正常人的话，说不定我也不会碰见她吧。
“你的身体...没事吗？”
“现在好得很，和刚刚出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你看，一点问题都没有吧？”
我有力的轮了轮手臂，现在的我的身体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痛了，最多是感觉有些不舒服而已。
这种情况下，背着羽音回家完全不是问题。
毕竟以前我可是能背着露世走遍整个商业街的男人，这点重量对我来说就是小case。
“...”羽音有些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但在我一脸轻松的表情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有些扭捏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我连忙转过身蹲了下去。
纤细而柔软的双臂绕过我的双肩，我将她的两条腿托起，同时身体稍稍向前倾，让她整个人都落在我的身上，避免出现走着走着就掉下去的情况。
要是因为我的问题让羽音从我背后掉下来，那可真是有够丢人的。
羽音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住了我，温热的呼吸时不时从我的肩头传来，在这有些冰凉的夜中有些格格不入。
我没有转头去看她的表情，因为其实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除了露世以外，我就没有背过其它任何一位女性，你要说我不害羞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我和羽音都很默契地没有去看对方的表情，因为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发现两人其实都很不好意思。
与其让两人都整的尴尬无比，不如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更好。
我就这么背着羽音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本来我还以为我们俩就会一直沉默到家的时候，背后的羽音问了一个问题。
“巡，你觉得，我有资格活下去吗？”
我没想到羽音会问出这种问题，还以为她会问一点更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问题的。
“当然有啊，每个人都有。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拼尽全力挣扎的资格。虽然我这么说不太正确吧，但我认为对于生的追求是生物的本能，不想活下去才是一件怪事呢。”
“那我们两个也算是怪人了？”
“这个...怎么说呢，有时候怪一点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吧。”我坦然地笑了笑，比起挣扎的生而言，我更向往毫无负担的死。
我和羽音就是因为同样的想法，才走到一起的。
当初我在便利店旁边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啊啊，原来她和我是一类人。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我就已经答应了羽音的请求，将她带回了家里。
就是这么奇怪，一切就像是故事一样荒谬，没有开头，没有结尾，更没有缘由。
“话说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为什么不选择治疗疾病呢？”
我对羽音的过去有些好奇。
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和我这种烂人一样，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
“我吗？没什么，只是不想活下去也没资格活下去了而已。”
大概是触发到了某种很严肃的话题，羽音的声音一下就消沉了许多。
“我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害死了自己的家人，破坏了别人的家庭，这样的我，又有什么理由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如果，我们的一生注定是以悲剧结尾的话，那么我们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呢。”羽音抓紧的我的肩膀。
“大概是有的吧。对我来说，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露世健健康康地长大。”这是我给出的答案，“现在她已经能够独立生活，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需要依靠我才能完成的小女孩。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了。”
“...你很爱你的妹妹吗？”
“她是我的亲人，也是支撑着我走完这十几年人生的理由，你要说不爱她那是肯定不可能的。”我毫不在意地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对于人类来说，生存本身就是旅行。只不过我的旅行已经到了最后一刻，马上就要买返程票回家，而露世的刚刚才开始。前面十几年经历的苦难就像景点前面的那一段路途，又臭又长，但走过这一段路的露世，在未来的旅途中，一定能看见无比美丽的风景。我爱她，更甚于爱我自己。所以，我希望她能昂首挺胸的、不留遗憾的走下去，而不是因为我的旅途结束而驻足不前、徒感悲伤。”
“嘛，虽然说的很漂亮，但实际上我在露世面前也没法做到这么潇洒。我这个做哥哥的确实也挺丢人的。”
我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如果我能像回答羽音一样回答露世的话，现在的我说不定不会感到如此痛苦了。
“巡对人生真的有很独特的看法呢。”
“嘿，说到底这就是经过了二十八年摆烂的我所领悟到的独门绝技，羽音还得多学学啊。”
就这样，在漆黑无人的街道上，我背着羽音有说有笑地走回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