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大书库作为我熟悉魔王城的第一站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也难怪阿比会执意带我来到这里。
——
“所以…你的问题是？”
埃登有些期待的问道。
我揉着下巴想了想，很快便理出了我想要知道的第一件事情：
“埃登，跟我讲讲这个世界吧——”
“这个世界？”
埃登被我如此笼统的问题问的有些发蒙。
我进一步解释道：
“比方说，这个世界的历史——它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不同的国家，又比如说恶魔还有人类的由来这些——总之，越多越好。”
“艾隆，你当真是艾洛希姆人吗？”
结果，我只听到埃登颇为无奈的感叹了这么一句。
“诶？艾洛希姆人？什…什么意思？”
我有些懵逼的问道。
结果我的疑惑让埃登与阿比都有些震惊，我见她们无言的对视着，脸上的惊讶挥之不去，我还以为自己问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禁忌，然而…
“艾隆…你真的不知道艾洛希姆是什么吗？”
埃登的表情严肃起来，突然飞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到他认真的面容，再三考虑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所在的世界中央有什么…你也不清楚吗？”
“呃…有…有什么？世界的中心…是大陆？”
我迟疑的回答让埃登叹了一口气。
一边的阿比有些紧张的揪着他的衣袖，颇为担心的看向这边：
“埃登大人，这…”
“阿比，不要着急，艾隆的情况可能有些特殊，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他们的对话，我甚至以为自己异世界来人的身份要被发现了，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
只不过，埃登很快便为我解释道：
“艾隆，在告诉你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之前，有件事情我还是要像你解释一下。”
“哦…好…”
“你的前世，如果不出所料，应当是一个人类。”
“诶！？”
我吓到了，这下是真的吓到了。
我惊恐的看着埃登认真的表情，他环抱着胳膊静静地飘在空中，似乎没有一丁点说谎的理由。
“你不要害怕。”
而埃登看出了我的惊愕，连忙安抚道：
“你现在当然是一个恶魔，但魔王大人将我们召唤出来之后，我们的身体基本上还是前世的模样。”
“所以，从艾隆你的长相来看，你的前世应当是一个人类没错了。”
“召唤的过程并不复杂，但召唤魔法的强度，往往取决于召唤者本身的魔法造诣，还有召唤者所使用的触媒的品质。”
“魔王大人是这个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召唤使，当然，召唤魔法只是魔法庞大体系之中的一个分支，但哪怕除开召唤魔法，魔王大人本身的魔法造诣也是十分强大的。”
“得益于此，她才能将强大的魔神之力封印入我们的身体，并赐予我们随意使用魔神力量的本事。”
“你明白了吗？也就是说，我们并非是真正的魔神…我们只是由魔王大人制作出来的拥有强大魔神柱力量的恶魔。”
“这并非是因为魔王大人没有役使魔神柱的能力，而是魔神柱们如今已经被人彻底封印了…只有通过这个方法，通过魔神柱们在封印前所留下来的遗物…魔王大人才能召集到强大的助力，来实现她光复地狱的目标。”
我听的目瞪口呆…远没有想到这简简单单的魔王勇者的设定竟然复杂的超出了我的想象。
什么魔神柱被封印后通过遗物制作拥有魔神柱力量的恶魔…这些…这些真的都是那个看起来如此美丽的少女一个人做到的吗？
“大…大概明白吧…”
听到我的回应，埃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们的身体也是如此…像是阿比，或者希瑞尔、伊蒂思，她们大都以人类的形象现世，也就意味着过去这具身体的主人应当就是名为阿比、希瑞尔以及伊蒂思的人类。而像英格兰姆、莱恩哈特，他们一个是长着雪鸮脑袋的家伙，一个则是长着狮子脑袋的家伙，也就说明，他们的前世应当是翼人族的雪鸮种以及兽人族的狮子种。”
“召唤魔神的契约之力往往会依据与魔神力量的契合度，从这个世界死去的生命之中挑选出合适的肉体，再经由魔王大人的召唤魔法的融合效果，重现出最适合发挥某名魔神力量的形象。”
“所以有两点你得知道——其一，艾隆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其二，如今你之所以会以艾隆的形象现世，便是因为艾隆你的身体与阿斯莫德的力量最为契合。”
“当然，召唤之后，我们大抵还会保留着一些过去的记忆——不过这些记忆应该只是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比方说语言，比方说自己的名字，甚至说我们的性格也与前世无异…只是无论你对自己前世知晓的再多，你也不再是你了，你现在只是一个恶魔，是魔王大人召唤出来的忠实的仆人。”
“这些都是魔王大人思虑再三后的选择，如果被召唤出来的恶魔，明明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却仍然保有着过去全部的记忆，万一我们的前世还有什么执念未了，或者简单来说，比如思念家人之类的，这都会对我们的行为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甚至假如因此我们对魔王大人充满敌意，那简直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说着，埃登忽然张开嘴巴，吐出了自己长长的舌头。
我还在消化埃登话中刚才巨大的信息量，却看到埃登可爱的小舌头，不由得愣在原地。
“怎么了埃登？”
结果我傻愣愣的样子让埃登有些生气：
“笨暗！偶让李看偶额涩头！”（笨蛋，我让你看我的舌头！）
因为吐着舌头的原因，埃登的声音怪怪的，当然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有些不好意思的赶忙照做。
果然，从埃登那小小的舌头上，我看到一个类似于羊头的黑色图案…尽管那图案的线条比较简约，可我仍然从那黑色的纹路之中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这是恶魔的气息吗？
见我似乎陷入了沉思，埃登终于收回舌头解释道：
“这是召唤魔法的契约纹路，只要是被魔王大人召唤出来的恶魔，身上都会有这个，而只要有这个契约在，我们就不能做出任何有可能伤害魔王大人的事情，一旦有那样的行为，甚至是那样的想法，这个契约便会燃烧我们的灵魂——这里提醒一句，艾隆，你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个契约…世界上大多数的魔法都是通过契约的方式来实现的，可以说契约就是魔法的本质，是构成这个世界一切生命的基础。”
“而一切想要破坏契约或者是违反契约内容的生命…都会死。”
“所以，不管你有没有过去的记忆，千万要记住不可对魔王大人产生半点敌意——当然了，我知道你不会做的，我只是随口一提，不要放在心上。”
然而即便埃登语气再轻松，也没能让我高兴起来。
这个“死”字，算是深深的震慑到了我。
恍惚间，我慌忙看向自己的身体，不停地寻找着自己身上的契约。
果不其然，当我卷起袖子，一个漆黑如墨的羊头纹路就那么静静的出现在我的腕口…发现它后，我甚至愚蠢的想到用手去抹掉它，但不用猜，结果肯定是徒劳的。
一时间，我的心神坠入了无底深渊…
照埃登的解释，只要我的身上还有这个契约存在，我就永远不能伤害魔王…那、那我、我该怎么消灭魔王？换句话说…如果不能消灭魔王的话，我是不是永远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
所谓的救世主的职责，原来早已在我被魔王杀死的那一刻就结束了吗？
我…我现在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恶魔，跟眼前的埃登与阿比唯一的区别…只是我还能记住自己的前世…
原来…我已经不是我了？
突如其来的迷茫，让我愣在桌前。
埃登从我眼前飘过，似乎是发觉我的神情不太对劲，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可不管他做什么，我都没有一丁点的心思去管他。
原以为来到这万象大书库将是我找寻回到原本世界方法的开始，没想到这竟然就是一切的结局了。
悲伤不可避免的袭来，只是这一次，我没有力气去哭了。
“呵呵，原来如此…”
“呃…艾隆？你没事吧？”
埃登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我则是沉浸在自己的迷惘与悲伤之中，努力的表现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所以我说艾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啊…其实光是你被召唤出来后却没有任何力量这一点就足够特殊了——也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会让阿比带你参观魔王城的时候，先来我这里，如果我能解开阿斯莫德力量在你体内陷入沉眠的秘密的话，也就不需要克拉伦斯再忙活一番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忘掉了过去几乎所有的记忆，这真是…”
“想嘲笑我的话便笑吧，我不会生气的。”
我有气无力的回答道，被人嘲笑，我已经再习惯不过了。
可埃登似乎以为我是在为自己连这个世界的常识都没有而难过，所以赶忙安慰我道：
“我怎么会嘲笑你呢，艾隆，比起嘲笑你，我更希望能够帮你找回力量，然后顺便给你补一补课——城堡之中的那些家伙，除了沃兹华斯以外根本没有人愿意来我的大书库里做客——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每天晚上都可以过来，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为你解答。”
从埃登那迫切的语气中，我感受到了他的真诚。
当然，以我对埃登这种“书虫”的了解，大抵也猜出他会这么说，还有部分原因是想要找人聊天吧？
毕竟坐拥如此庞大的书库，却没有人能够听他分享自己的想法，这确实很可怜啊。
所以，尽管我现在无比失落，但对他人表现出的善意，我还是会回应的。
“好啊，谢谢你埃登。”
“嘿嘿，那就这么约好了，明天太阳落山之后，你便找阿比带你来书库，毕竟你现在应该还没有觉醒契约通路——哦，契约通路就是不管人类还是恶魔运用魔法的前提，有了契约通路才可能使用魔法——所以你现在就连调用空气中那些漂浮的逸散魔力都没法做到，不过你放心，明天我也会为你准备好适合你的魔法石。”
“因为你现在已经是恶魔了，再虚弱，拥有的也是恶魔的躯体，而恶魔便是一切种族之中，除开纯血精灵之外，魔法适应性最好的族群，自然不用担心无法觉醒契约通路，也不会像人类那样觉醒契约通路时有年龄的限制，这大概就是身为恶魔的好处吧。总之，艾隆，很快你就可以使用魔法了，到时候不需要阿比的带领，你也可以来我这里。”
埃登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东西，我因为情绪低落，所以反应比较慢，只记住了他说明天可以觉醒魔法这件事情。
这勉强让我打起了一些精神。
但埃登的话似乎无意中伤到了一旁的阿比。
只见阿比委屈巴巴的凑到我们身边，用哀求般的眼神对着我说道：
“艾…艾隆大人…您…您觉醒了魔法就不需要阿比带路了…对吗？看来…看来阿比只能帮您到明天了…对…对不起…阿比太没用了…”
“啊——”
我跟埃登同时懵掉。
埃登当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安慰阿比道：
“不不不…不是的，阿比，我没有让艾隆丢下你的意思，你很棒…你做的很好了！”
而我呢…我这个人也挺奇怪的，明明自己那么难过，可看到别人落泪，我却只想着先安慰对方。
“阿比，你做的很棒啊——”
“明天，不，直到参观完整个魔王城之前，都有劳你继续为我带路啦，毕竟如果没有你在身边的话，我可不敢随意跟城堡里的其他人对话的——你知道的，我很胆小嘛。”
我自嘲式的安慰似乎起了作用，阿比重新抬起头来，用她那大大的眼睛期待的向我看来：
“真…真的吗！艾隆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还有，带我参观魔王城，与诸位见面，不是魔王大人交给你的任务吗？”
经由我的提醒，阿比恍然大悟，她突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傻傻的笑着说道：
“嘿嘿…对哦，这是魔王大人交给我的任务——”
“好！在带艾隆大人认识遍所有人之前…阿比！全力以赴！”
看到阿比重新打起精神，我松了一口气。
可现在…又有谁能安慰安慰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