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小九九七岁。她在家排行老三，有两个哥哥，但家里人都叫她小九九，小九九有一双葡萄一样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年少讨喜。邻居阿姨和小朋友都喜欢小九九小九九地叫，慢慢地她更习惯小九九而不是她的大名。
少不更事的时候总是被千奇百怪的问题困惑，小九九不止一次地问爸爸妈妈为什么叫她小九九，他们只说顺口，那时候啊，小九九想，为什么不叫我小三三呢？为什么不叫哥哥小一一小二二呢为什么偏偏是九呢？妈妈说长大以后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会明白为什么是九。
那时候，她开始想要长大。
说来奇怪，每个人年少时想要长大的理由总是花样百出，想要寻一个答案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哪怕后来他们长大了回想起这样的理由，胸口都会涌出一股热流，暖暖的，酸酸的，流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和毛孔。
女孩子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吧，父亲会更宠她一些，他会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让她看到前面的杂技表演，也愿意在朋友聚餐喝酒的时候带上小九九，听听小九九说说她的小想法，也愿意为了清醒地跟她回家推掉酒杯，默默地吃菜，兜里的零花钱可以给她买任何想吃的零食，出差就爱给她带回来好玩的好吃的小玩意，有一次带回来一袋核桃和一个小锤子，教给小九九温暖敲核桃，结果小九九趁家里没人，差点把核桃吃个精光，后果当然是流鼻血了，然后父亲和小九九一起被母亲教训，母亲走后父亲便说，小九九，下次可不要一下子吃那么多，东西慢慢吃才又味道。还有一次父亲从外给小九九买了一对小手镯，亮闪闪的很漂亮，非要马上戴上看，结果小九九戴一下午手镯胳膊过敏成小红胳膊人，母亲带她去诊所开药打针，回家对父亲又是一顿批斗。小九九看着爸爸被责怪的样子，悄悄說“其实一点也不疼，而且我觉得手镯挺漂亮哒”，父亲看了看小九九的小胳膊，眼中心疼闪过快得来不及捕捉便叹口气，抱住了她，轻轻说“嗯”。
小九九看过父亲醉酒的模样，他不肯乖乖上床睡觉，也不肯闭上嘴巴安静一些，嘴里不停地说着他心中的很多不曾说的想法，和他平时的沉默温暖完全相反，完全变身成为一个年轻的小老头，絮絮叨叨他的开心难过，如果看到小九九一定要拉她入怀把心事都对她说一遍，不管他说的人事小九九是否听得懂，他一开始兴高采烈地说啊说，小九九每一次都被他的样子吓到全程都缓不过来神，直到最后父亲说累了，抱着小九九靠着沙发睡着了，小九九才敢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找个舒服的姿势睡去。闻着他身上浓浓的酒气，一不小心就会被呛得流眼泪。
小九九突然想，是不是因为父亲爱酒，所以爱叫她小九九。
